第 32 章

  是夜,窗外暴雨未歇,淅瀝大雨毫不憐憫的打下,雨水在夏日的夜晚充沛揮灑,不知擾了多少人的安眠。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屋內安神的熏香淡淡縈繞,卻勾不起我半分睡意。

  我下床走到桌邊坐著,原本想點起燭火,最終還是放下了手,安靜的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我聽著雨滴打到屋簷上的聲音,聽到雨水落到樹葉上的聲響,聽見水珠們匯入水坑的輕吟。它們都在自由的鳴唱,生機勃勃。

  我不知道我的自由在何處。

  我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宮裡安穩的生活下去,帶著我的迷惘,帶著我的旁觀,安靜的看著別人的生活,或喜或悲。

  我能做的是旁觀,因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局外人。

  只是一切似乎不像我想的那樣順利,在什麼時候我已經被拉進了這個漩渦,我在不知不覺中和他們有了牽扯。宇文睿,宇文修,皇姐,瑩露,或者還有——孟少玨。

  我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隨意的在桌子上寫著:雲彌,雲澤,雲戰。

  這個時代分三國,國家如上,雲彌國,雲澤國,雲戰國。

  雲彌擅商,國家富饒,是三國間物品運輸的控制者。雲澤擅農,食物豐足,提供三國所需的糧食。雲戰擅戰,可兵器和糧食都來自其它兩國,於是不得大展拳腳。三國各有所長卻又彼此牽制,可以說是生物鏈的一個完美循環。

  十幾年前雲澤質子出事時雲彌曾和雲澤對戰,當時作為旁觀者的雲戰乘虛而入,想要在中得漁翁之利。好在雲澤皇帝和雲彌皇帝及時停戰,商討了和解方案再齊力驅逐了雲戰,雲戰適時示好,這事情才算平了下來。現在時隔十幾年,三國和平的局面卻已經搖搖欲墜,各國勢力蠢蠢欲動。

  而目標,明顯是雲彌。

  宇文修作為雲澤的質子,在眾人不知的情況下在雲彌生活了十幾年,如今雲澤派來了孟少玨助宇文修一臂之力。孟少玨裝成糧商是為了控制軍中供糧,拖延軍隊的腳步,也就是說,兩國之戰已經迫在眉睫,一切都進入了他們的算計。那麼宇文睿呢,宇文睿可知他們的陰謀?

  我突地淡淡一笑,其實孟少玨根本不用擔心我會將這些事情說出去,我這人不喜歡幹多餘的事情,即使對象是宇文睿。也因為那人是宇文睿,所以我更不用說。

  宇文睿能到今日這個地位絕不是偶然,就以我對他的瞭解來說只有他算計人的份兒,別人想要算計他,還真有點難度。現在是兩國之間的算計,就更不用說了。哦。不對,或許,還得加上個暗處的野心家雲戰。

  可男人之間的國家事,幹我這種弱女子何事?

  想到這裡我不禁罵了孟少玨一句,這廝著實歹毒,我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那麼一丁點的秘密,他就不能裝聾作啞的放過我嗎?非要在我身上放什麼蟲子!想到那晚他吹笛子後我灼痛入股的感覺,我張嘴又罵了一句,「孟少玨你個被驢踢了腦子的混賬東西……」

  窗戶被人輕輕的推開,接著一個黑布蒙面的臉伸了進來,對我調侃的道:「深更半夜念著我名字,你就這麼惦記我?」

  其實我被嚇了一大跳,心臟估計都漏了好幾拍,可臉上卻是面不改色鎮定的看著他,緩緩的說道:「皇宮是我家,安全靠大家,你能不能別隨便在這裡晃悠?」

  孟少玨扯下黑布,俊美的臉龐微微蒼白,「你哪裡來的這麼多意見,我愛上哪兒我樂意。」

  我起身拉住窗門朝他甜甜一笑,「天黑了,該睡覺了。」說完我就合了窗,將那張漂亮的臉蛋兒阻隔在了窗外。

  我回身拍拍手,唉,真他媽的是想什麼來什麼。我琢磨著我要是和GOD說我要中國男足奪得世界盃,GOD會不會也一口答應?(N遠的GOD「咯登」一個響指!道:「閨女!中國男足已經贏了韓國男足!世界盃不遠了!」)

  我走了沒幾步就聽見窗戶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孟少玨微帶笑意的聲音響起,「姑娘家動作還挺大氣,差點沒夾到我的鼻子。」

  我心想夾斷才好,我轉身朝他聳肩,面無表情道:「我樂意。」

  「……」孟少玨沉默了會,接著一步一步往我走來。我看他的腳步有些不穩,剛疑惑著卻看他整個人往我倒來,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像個洩了氣的氣球,朝我極其虛弱的笑笑,「公主,接下來,我這條命也就看你的樂不樂意了。」

  我伸手準備推開他卻沾到了一片濕濡,湊近一聞血腥味撲鼻而來,我頭痛的皺了皺眉,嚴肅的問他:「我能不樂意嗎?」

  孟大爺鳳眼一瞇,眸子閃動星光,「你說呢?」

  我沉默的垂下眼,這年頭,誰先下狠手誰才是爺。

  外面大雨依舊在下,磅礡雨聲中卻有些其它的聲音傳來,我凝了凝眉,最終決定將孟少玨塞進床底。我指指床底對他道:「進去。」

  孟少玨挑眉,「貓兒,你不會以為把我藏在這裡他們就找不到我了吧?」

  我學著他挑了挑眉,「孟少爺,你能不能別這麼多廢話?」

  孟少玨低低笑了起來,躺下一個打滾進了床底,「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法子。」

  我拉住他的衣袖擦了擦受傷的血,接著翻身進了被窩,瞇著眼睛培養情緒。

  門外細細的聲音清楚的傳來,「各位大哥,出什麼事情了?」

  「你們散開,把這個殿裡所有的房間都仔細檢查一遍!」洪亮的男聲沒有回答細細的話,自顧自的吩咐道。

  細細的聲音提高了點,「你們這是幹嘛,這是女子的閨房,哪是說進就進的?」

  男子道:「我們正在捉拿刺客!姑娘還是配合的好,讓開,我要進去看看這間房間!」

  「你說進就進?這可是我們公主的閨房!」細細怒道:「捉拿刺客那是你們的事情,幹我們什麼事情!」

  男子不耐煩的道:「說和你們沒事情就沒事情?讓開!」

  門被人大力的拍打著,男子大聲道:「開門!」

  第一聲的時候我沒理會他,等到他更大聲的喊後我才迷迷糊糊的應道:「細細?」

  細細趕忙道:「我家公主正在睡覺!你不能輕點嗎!」

  那男子卻跋扈的道:「屬下正在捉拿刺客,請公主配合,快點開門!」

  我慢吞吞的起身,「啊,哦。」

  我在黑暗中走的極慢,瞄準了桌子的地方亂揮著手,腳上也毫不猶豫的踢上了凳子,然後一陣辟里啪啦的巨響後,我跌在了地上,而門也被人踢了開。我抬頭迷茫的看著凶神惡煞的男子,他半拉出的劍反射出的光刺到了我的眼,我瞇了瞇眼看向一邊的細細呆呆道:「細細?」

  細細連忙回神跑到我身邊,「我的天,公主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兒?」

  我搖搖頭,「沒有。」

  門口的男子只是冷笑著說道:「我倒是奇怪公主房裡怎麼會有血腥味?」

  「啊!」細細一聲尖叫,拉著我的手起身指著那男子大罵,「血腥味?別瞎貓逮著塊蕃薯就以為它是死老鼠!你瞧瞧我家公主的手!御林軍?御林軍就能對我家公主無禮?!」

  男子被罵的一愣一愣的,再看到我的手時氣勢就弱了很多,「這,屬下只是捉拿刺客心切……」

  「刺客,哪裡來的刺客!」細細雙目一瞪,「公主房裡窩藏刺客?你們這些御林軍腦子里長的都是稻草嗎?還不給我走!明日宇文公子要是問起這事,我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

  男子的氣勢更弱,「公主,屬下只是例行檢查……」

  我扯扯細細的袖子,「細細,疼。」

  細細眉毛一豎,指著那男子道:「還不給我離開!我要替我家公主,上,藥!耽擱了傷勢小心大公子為你是問!」

  男子終於妥協,又看了看我的手後道:「是屬下唐突,屬下這就離開。」

  男子說完就離開了房前,我心裡鬆了口氣,這才顧得上看自己的手。這一看簡直是……真他媽的疼啊。

  我剛才故意將桌子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接著踢倒了椅子,爾後摔到地上直接將手按上了破碎的茶杯,然後我白嫩嫩的小手現在可謂是鮮血淋淋,慘不忍睹……

  當然,我暗中也故意擠了擠血以求恐怖嚇人的效果。

  細細急的滿頭大汗,從房間裡拿來了醫藥盒子替我包紮了起來,動作輕柔而快速,「公主,你怎麼就那麼急呢,不能慢點兒麼,你瞧瞧,這杯子割的你手……都怪這沒腦子的御林軍!」

  我吃痛的皺眉,看著她道:「細細,出事情了?」

  「誰知道出什麼事情了!刺客刺客,就見他們一天到晚在捉刺客,也沒見抓到幾個!還御林軍,一群飯桶!」細細痛快的罵道。

  我真想替她喝彩,喲西,罵人越來越利索了。

  細細幫我包紮好後吩咐我睡時千萬要小心別壓著傷口,別使力,等等等等,我一一應了後她才離開。我坐在床邊對著自己被白布纏繞著的左手悼哀,靠,這次犧牲大了。

  孟少玨從床底下鑽了出來,他扶著左肩對我蒼白的笑笑,眼底浮著欣賞,「聰明,聰明,貓兒果然機靈,不過你這手……恐怕流了不少血吧?」

  我在心底很無所謂的聳肩想著:「無所謂,就當這月來了兩次大姨媽。」

  「咳咳。」孟少玨輕咳了兩聲,鳳眼有些倦意,「阿藍,幫我包紮一下。」

  我老不樂意的起身走了過去,算了,你是大爺你做主。

  孟少玨的傷口不是很深卻剛好在腹部這個最柔軟的地方,我下手不大輕的幫他弄好了傷口,心想著這動作可越來越熟練了。轉眼冷笑,可不是麼,一天內幫兩個人包紮,不熟也得熟。

  孟少玨的氣色恢復了一些,他靠著椅子休息了會兒就起身整理好了衣服,一把將我拉到了他的身前。他俯下身子和我靠的極近,狹長的鳳目意味不明,「雖然知道你這麼犧牲是因為中了我的蠱,但是……」他半瞇著鳳目,薄唇慵懶的勾起,「還是謝謝你。」

  說完孟少玨就在我頰邊啄了一下,我愣了愣沒有反應,面無表情的等他走到門邊時才拿了個橘子往他的頭砸去,卻被他轉身輕易接住。

  「貓兒,橘子……沒有你甜。」孟少玨意有所指的說道,俊美的臉上是偷了腥般的得意笑容。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感歎道:「今年的蚊子比較毒。」

  孟少玨黑臉,關門,走人。我轉身,上床,睡覺。

  第二日宮裡就四處在傳著刺客的事情,刺客據說是去了御書房想偷什麼東西,可還沒偷到就被英勇無比的御林軍給發現了,然後就——跑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唇角,呵呵,真喜感。

  在皇宮裡刺客實在是不怎麼稀奇的玩意兒,尤其是在一年內這個特殊的時候——我的父皇,在六天後就是五十大壽。宮裡的人忙上忙下的準備著父皇的壽宴,而各國祝壽的使臣也即將到來。

  三天後,雲彌皇宮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雲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