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給賀蓮臣更衣的過程中一直在沉思自己是不是生錯了地方,明明是個公主身份,怎麼到頭來一直在幹伺候人的活兒?雖然好歹在宮裡當了十幾年的米蟲,可近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叫我困惑。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賀蓮臣穿好衣服瞥了我一眼,理了理袖子道:「小籃子,給朕聽好了,以後沒有朕的吩咐不准離開朕的身邊,知道了嗎。」
我點頭應下,「奴才知道了。」
賀蓮臣勾唇一笑,「看來你還挺知趣。」
可不是,我要不知趣的話我就該知天高地厚了。
門外的宮女適時的進門替賀蓮臣洗漱,我這個極其弱小的小公公就退到一邊站著,等他洗漱好要出門的時候我又緊緊跟上,做足了太監的本分。
賀蓮臣用餐的時候我也在一邊站著,那長桌子上擺著無數精美的早餐,葷的素的應有盡有。他身子一彎就坐了下去,拿著象牙筷子輕輕往各色菜式上點點,身邊的太監便機靈的將東西夾到小盤子裡再送到他面前。
我看了真是唾棄,瞧瞧,整一副大爺的氣派,還真是讓人不爽。他倒是這個咬一口那個吃一小點感覺胃口還不大好似地,苦了我這個新上任的小太監,腦子昏眩不說還餓的不行。我在心底冷哼了聲,改明兒等我出去了我也早餐弄這麼一場桌,吃一口就扔一盤,做足暴發戶的姿態。
那頭賀蓮臣拿著帕子試了試嘴,頭也不回的說道:「早膳用了沒。」
我愣了一下後才反應他是在問我,於是憋著口氣道:「回皇上,還沒。」我吃個鬼,一大早的被扯醒上工,哪來的時間吃飯。
「小順子,帶她去用膳。」賀蓮臣對身邊的太監說了一句,下一句卻是對我說的,「下次再這麼遲就空著肚子。」
我暗暗撇了撇嘴,「是,皇上。」
吃飯時小順子有些趾高氣昂的看著我道:「新來的?」
我塞了口饅頭進嘴,「是。」
他檢查了下自己的指甲,「幾歲啊?」
我喝了口粥,「十五。」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臉,「哪位公公領進來的啊?」
我吃了口白菜,「曲公公。」
他微微張大眼,接著有些熱乎的道:「原來是曲公公領進來的,一看就知道是機靈的人。」他訕笑了幾聲,「還要吃些嗎,不夠再吃點。」
「夠了,謝謝順公公。」我避開他的視線暗自糾結,這年頭太監都一副女人樣,估計也不在乎別人是用什麼眼光看他了。嗯,這是時代的進步還是人性的退步?
吃完飯後小順子領著我上了正殿外面,佔了個角落位置對我輕聲道:「皇上正在裡頭上早朝,咱們等著他下朝就行了。」
我顫抖了下心肝,遲疑的問道:「呃,順公公,皇上上早朝……要多久?」
小順子朝天望了望,「最少兩個時辰。」
我沉默的打量著自己的腿,兩個時辰…….
「順公公。」
「嗯?」
「咱們每天大概要站幾個時辰?」
「嗯,除去睡覺吃飯的時間就是了。」
……賀蓮臣,你夠狠。
我鬱悶的盯著自己的鞋面,賀蓮臣說雲彌沒有傳出我失蹤的消息,那麼宇文睿又在計劃什麼?我估計等他來的時候我得擁有一雙蘿蔔腿了。
淚,想想就覺得好痛苦,蘿蔔腿。
兩個時辰換算成現代時間就是四個小時,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熬下來的,只知道自己一直深呼吸然後喘氣,催眠自己正在發呆,所以不用去管時間的流逝。顯然我做到了,至少在下朝後我並沒有暈倒,只是跟著他的腳步略為弛緩而已。
我和小順子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後,到了書房後他大手一揮讓小順子出去,只留了我一個人伺候他。我死死的盯著他的後背,伺候他?我倒是很想刺殺他。
賀蓮臣突然轉身看著我,俊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小籃子似乎很累?」
我露出淡笑,恭敬的道:「承蒙皇上關照。」
他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拿了份折子打開,「這還只是開始,小籃子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胸口燃氣熊熊大火,不過那是悶火,只能悶在心裡。「皇上提醒的是。」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替朕倒杯茶水。」
我穩了穩氣息上前倒水,剛想退到他身後時卻被絆了絆,接著便落入了某人的懷中。那人緊扣著我的腰不讓我起身,俯到我的耳邊低低的笑了一聲,「朕瞧你雙腿抖的厲害,要不要坐下休息會兒?」
我對他露齒一笑,「謝皇上的好意,奴才還站得住。」
我說完就想推開他起身,只是賀蓮臣卻更加攬緊了我,俊臉滿是愜意,「小籃子這身子還挺軟,抱著還湊合。」
我乾脆放棄了掙扎,「皇上是有什麼想要問我嗎?」
賀蓮臣訝異的看了我一眼,接著就大笑了起來,「原本有話,可被你這麼一問朕突然就不想問了。」
我的拳手收了又鬆了又緊,蒼天啊,不怪我太暴力,只怪這人太欠扁。
他突然盯著我細細看了許久,接著瞇了瞇星眸問道:「朕是不是曾經見過你?」
我好心的提醒他,「皇上,我們在你上次去雲彌的時候見過,你還問過我路。」
賀蓮臣緩緩摩挲著我的髮絲,眼色深沉的看著我,「不,朕說的是之前。」
我利落的搖了搖頭,「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他手上猛的使勁,扯的我的頭皮一痛,「你七年前可是去了齊雲山?」
我想了想,不老實的搖了搖頭,「沒去。」
他眼裡的金色微微閃動,「真沒有?」
「真的沒有,當時去的是我皇姐。」我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的實在。
「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朕突然對你有了些感觸。」
「呃?什麼感觸?」
「比如你說沒有的時候,」他靠近了我的臉,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很可能就是有。」
我冤枉,「皇上,奴才沒有。」
他帶笑的對著我的耳朵咬了一口,「朕說有就是有。」
我馬上「嘶」了一聲往後仰了仰腦袋,這人有病啊,幹嘛老咬我耳朵。「皇上說的是。」
「瞧瞧你這樣子,明明心裡不樂意還非贊同朕的話。你越這樣朕越是想整你,哈哈。」他說這話時眼裡浮動著惡劣,竟然有些孩子氣,「好了,別笨手笨腳的礙著朕,上後面侯著去。」
我盯著他的後腦勺時發覺自己最近抽動嘴角的次數比較頻繁,真的。
此後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就在我以為要一直安靜下去的時候外面有人敲響了門,曲公公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儀妃娘娘求見。」
賀蓮臣聞言沉默了會,接著道:「讓她進來吧。」
我立馬直了直身子,我敢說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名粉色衣裳的女子端著個托盤走了近來。那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相貌靚麗自然是不用說,微微上揚的眼角透著一股嫵媚,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女子。
她朝賀蓮臣福了副身子,柔媚的聲音帶著風情無數,「臣妾見過皇上。」
和她比起來賀蓮臣的反應倒是淡的很,「愛妃有事?」
儀妃輕顫了下睫毛,唇邊的笑容絲毫不減,「臣妾聽說皇上近日忙於朝政,約莫半個月都睡在書房內,於是特意和嬤嬤問了些滋補的方子……還望皇上好好保重龍體。」
我饒有趣味的想著儀妃提醒賀蓮臣保重身體是假,提示他該寵幸妃子了才是真吧。當然,這個妃子最好還是她。
賀蓮臣的語氣還是很平淡,「勞煩愛妃擔憂,朕還有些要事處理,你先放在一邊就是。」
儀妃聞言臉色有些僵硬,但馬上又恢復了那副嬌態。她蓮步輕移到桌邊放下托盤然後朝我看來,眼中浮現的是驅逐之意。可我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妃子和賀大爺,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我該聽誰的話。
儀妃的臉色有些難看,瞪了我一眼後身子一軟就朝賀蓮臣靠去。她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背上緩緩移動,帶些委屈和勾引的道:「皇上,您都好幾個月沒去過臣妾那裡了……」
賀蓮臣的背影紋絲不動,「朕不止沒去愛妃那裡,別的宮裡也沒去。」
呃,我沒記錯的話他也才登基幾個月,這麼說他娶老婆都不睡的嗎?
「皇上……」儀妃又軟聲說道:「臣妾,臣妾今日特意為皇上準備了……」她附耳在賀蓮臣耳邊說了些什麼,繼而嫵媚一笑,「皇上陪臣妾去看看嘛。」
只是賀蓮臣似乎真的不解風情,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朕說過了近日有事要處理,愛妃的心意朕領了,改日再去看你。」
「皇上……」
「小籃子,替朕研墨。」
我乖巧的上前,「是,皇上。」
儀妃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對上賀蓮臣時則是溫柔似水,「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臣妾告退。」說罷姿勢婀娜的走了出去,邊還對我投以不屑的目光。
我招誰惹誰了啊我,不去寵幸你的是他又不是我。
「你說儀妃和你皇姐比起來,哪個更貌美?」賀蓮臣單手支著下巴問道。
這還用比麼,皇姐可是雲彌第一美人,那長相,那氣質。我道:「自然是皇姐。」
「嗯。」他朝我深沉一笑,「那你說你讓朕失去了這麼一位美人,可是罪孽深重?」
……難道是我願意被擄錯的?!
他歎了口氣,語氣輕鬆的道:「唉,朕一想起這事就鬱結,罷了罷了,你好好伺候朕就好。」
-_-|||抱歉,我還真沒從你愉悅的聲音裡聽出你有哪裡鬱結。
總的來說太監的日子就是如上那般無聊和辛苦,可即使我再怎麼不甘願,在我沒離開雲戰時我還是得安分守己的過日子。我很少去想起皇姐和宇文睿的事情,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想破了頭也無濟於事。我不愛給自己找煩心事,只願活在當下。
在做賀蓮臣的貼身內侍近一個星期裡我並沒有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可我心裡卻是明白的很,這人不是個好脾氣的傢伙,而事實證明我猜的是對的,因為今天他下了朝之後就怒氣沖沖的甩門進了書房,並且狠狠的踹了擋路的太監一腳。
我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可還是跟著他進了書房。進房後他怒罵了句「混賬東西」,接著便發洩似地將椅子都踹翻在地,最後俊容發黑雙目發紅的對上了我。
「誰叫你進來的?」他半瞇著眸子邪佞的說道,有些風雨欲來的趨勢。
我道:「皇上說奴才沒有你的命令就不能離開你左右。」
賀蓮臣猛的一拍桌,隨手拿起一個杯子就往我砸了過來,「不識時務的混賬!朕要你這種人在身邊有何用!」
我無力去想他嘴裡罵的人是我又或者是別人,因為那杯子結結實實的砸上了我的額頭且有溫熱的液體蜿蜒流下。我目光暈眩的看到賀蓮臣立刻上前抱住我的身子著急的罵道:「你個呆子!難道不知道躲開嗎!」
我半瞇著眼睛虛弱的說道:「你這個混賬王八東西……」
罵完之後我就乾脆利落的在他寬敞的懷抱裡安心的閉眼暈厥。
╮(╯_╰)╭我果然是個命苦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