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雨依然沒停,雨勢倒是小了不少,地上的水排出去了些,積水沒那麼厚了。
除了溫甜甜依然在呼呼大睡,家裡的其他人都早早的就醒了。
厲海和厲媽媽商量今天停課的事,厲媽媽思前想後嘆氣道:「家裡有爺爺奶奶看著的還好,有些孩子除了父母家裡人都不在,沒人看著啊。」
厲海點頭:「都是院裡的小孩,路上沒多遠,那我發個信息說一下,今天學校照開,家裡有人照看的就別送來了。」
厲媽媽同意以後,厲海就在家長群裡發了通知,果真有不少家長特別感謝,說不然只能帶孩子去單位甚至沒處安放了。
陰雨天,天不似往常那樣大亮。
溫輕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晃著甜甜的手哄她起床。
溫甜甜起床沒見著媽媽有些不開心,溫輕也只好實話實說告訴甜甜她媽媽昨晚在酒店住的,今早又去上班了。
「那我今天還在這裡麼?」
「你今天去幼兒園,一會兒我送你去。」
「小海哥哥也去?」
「去吧。」溫輕拿來溫甜甜昨天穿的衣服,給她穿上,「你幼兒園還有備用的衣服吧?一會兒去了讓班主任老師給你換一下。」
溫甜甜抬起胳膊聞了聞袖子,點頭:「好。這個也不臭。」
溫輕笑了笑,溫柔地給她紮辮子,把她收拾的漂漂亮亮了才領出客房的門。
桌上居然有熱乎的豆漿油條,溫輕看厲海肩上有一小片雨水,多看了兩眼,他立馬朝她笑得露出兩排大白牙。
沒眼看。
溫輕今天輪休,並不需要早早地去上班,只是她也不方便在厲家多待,牽著溫甜甜和厲海一起出的門。
厲海今天早上買早飯耽擱了些時間,到幼兒園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家長把孩子送到了,他跟幾個送孩子的老人家點頭示意,又伸手去小朋友的傘下簡單擊掌,催他們趕緊進屋,別被淋到。
溫甜甜因為一天沒見到媽媽,心理有些脆弱,抱著溫輕的腰不想讓她走。
溫輕耐心地跟她說話,被她抱著左搖右晃的,似乎真的猶豫要不要把她也帶走。
厲海站在大門口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朝溫甜甜招手:「你今年就要上大班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溫甜甜被厲海這句「激勵」給刺激到了,居然真的鬆開溫輕,慢吞吞地趟著水走到厲海身邊。
溫輕怕自己留在這兒會讓甜甜更難受,加快腳步離開。
厲海看溫甜甜走的那麼慢,催她快點走,趕緊進教室,不然會被淋感冒。
這一分鐘和平時的任何一分鐘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可變故就在這一刻突然發生了。
一個身著深灰色雨衣,腳穿漁夫鞋的男人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厲海只覺得他看見那男人袖子間銀光一閃,那人就朝著走向幼兒園的一個小男孩撲過去。
領著小男孩的是他爺爺,年紀雖然大了,可反應很快,抱著孫子就滾倒在地上。
那人並不執著於那對爺孫,腳步不停地繼續向前衝。
所有小朋友都愣住了,離幼兒園大門還有幾步之遙的溫甜甜看著那高大的叔叔舉著把明晃晃的菜刀衝過來,嚇得腳彷彿紮根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動了。
「住手!」厲海喊了一嗓子,衝上前推開甜甜,拉住還想舉著刀去砍人的男人的手,和他撕扯起來。
那男人生了一身力氣,尤其是拿刀的手無比有力,厲海衝過來時沒運好氣,一開始便占了下風,被那男人一刀砍到左手上,只覺得疼得心跳驟停。
門外只有兩三個孩子家長,不是老人就是女人,把嚇哭的孩子們往園內趕,幫著另外兩個女老師看住孩子鎖好大門,立馬給大院的保衛科打電話找人來幫忙。
砍人的那人被厲海一隻手攔腰抱住用膝蓋猛擊頭部,似乎就沒打算逃跑,想跟厲海同歸於盡,右手緊握著的刀再次舉起來,朝著厲海頭頂就去了。
園內的王老師「啊——」的一聲尖叫,眼一翻暈了過去。
只是那刀沒落下來,被人飛起一刀踢到了地上。
厲海被歹徒壓在下面,透過空隙看見了趕回來幫忙的溫輕,不知是不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現自己的意願過於強烈,他怒吼一聲,反身將歹徒壓在地面上,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握拳在他臉上打了好多拳,直到一隊保衛科的人趕來將歹徒控制住,他才脫力一般躺到滿是積水的地上。
有氣無力地跟溫輕說了句:「幫我打120,手,手筋斷了。」
雨聲太嘈雜,不然溫輕也不會走了那麼遠才聽見後面的動靜。
她蹲在厲海旁邊,看見他臉上手上都是血,先擦了擦他額頭,發現沒傷口。
傷主要在左手上,拇指根處已經見骨了。
傘在她剛才跑過來的時候落到地上了,此時她跟厲海都在淋著小雨,看起來狼狽不堪。
她拉住厲海右手手腕,用力將他拉起:「起來,別感染了傷口,她們已經叫救護車了,不過我看你這情況,自己去醫院更快點兒。」
厲海順勢站起來,喘著氣:「我覺得我有點脫力,你送我去醫院麼?」
溫輕淡淡道:「我沒車。」
「我車就停前邊,厲老師我送你去醫院吧!還有小慶爺爺也去看一下,您這麼大歲數了,扭著腰也不是好玩的。」園門打開,有個孩子的媽媽跑出來,她本是要放下孩子就去上班的,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情。
保衛科的人已經把歹徒帶走送警了,厲海跟留下來的兩個小兵說了聲「辛苦」,和剛才撲在地上的大爺跟著那個孩子媽媽去找她的車。
走了兩步,回頭看溫輕,溫輕皺著眉,跟上去了。
醫院裡今天排號的人異常的多,尤其是骨科,好多像小慶爺爺這樣路滑摔倒的老人。溫輕和那個家長兵分兩路,老人去拍片子開藥,溫輕則陪著厲海去縫合傷口。
他說的沒錯,拇指肌腱斷裂,縫合之後打了石膏,整個左手包的像個粽子。
厲海他爸給他打電話詢問情況,他沒想到自己老爹居然這麼快就知道消息了,埋怨幼兒園的老師:「她們跟家裡說的吧?沒什麼事,手指頭沒少,都在呢,就打了個石膏,養兩個月就好了。嗯,讓我媽別擔心。」
厲海電話剛掛,溫輕在旁邊給他遞溫水,看著他正掛著的吊瓶一滴滴向下滴液,輕聲道:「兩個月好不了,就算傷口癒合了,你那指頭也沒法正常活動,起碼一年沒法提重物。」
「嘖。」厲海就著溫輕的手喝了水,鬱悶地看她,「你不會安慰人就別說話了,聽著憋屈。」
溫輕看了眼時間,又看看輸液室的門,在等那個孩子家長回來。
厲海撅了噘嘴,對溫輕說:「你有急事的話就先走吧,我自己在這掛著就行。」
「你行麼?」
「你還真打算走啊?」
「我確實約了人談事。」溫輕再次看時間,「你這個傷不在腿上,坐這兒打針就行,一會兒還沒人過來的話,你想上廁所就喊護工。」
「哦……你約了誰啊?你表哥麼?」
溫輕的表情嚴肅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這麼緊張幹嘛?小龍人說的,那個什麼恪仁是你表哥。」
「小龍人?」溫輕一愣,「趙暖陽?你認識她?」
「不認識,就在酒吧見過一兩次。」
溫輕把水杯放到桌子上,靠近厲海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警告:「別什麼事都瞎打聽,有些後果你承擔不了。而且,我最後一次跟你說,不要追我了,我不喜歡你。」
「哦,最後一次說麼?那我再追你,你下次就會改口說喜歡我了是麼?」
「我沒跟你開玩笑。」
「好吧好吧。」厲海心裡萬丈委屈,「不用這麼凶吧,我是病人,我手斷著呢,你這樣影響我治療心情了。」
「你適可而止,以後不要再給我寄信了,那些疊紙都被薄荷撕著玩了。」
「哦。」
「祝你早日康復,我走了。」
「你會來看我麼?」
「你這傷不用住院。」
「你會去我家慰問我麼?」
「不會。」
溫輕耐著性子,就像送溫甜甜上幼兒園一樣不厭其煩地回答每一個無聊的問題。
厲海吐了口氣,打了止疼針還是止不住傷口的疼。他坐在椅子上,仰著頭問溫輕:「那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麼?」
溫輕也吐了口氣,如釋重負那種:「希望是。」
厲海不想理她了,背過身去看窗外的雨。
身後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厲海回頭偷看,看見她離開的背影。
希望你的希望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