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離鎮上不遠不近,靠走約莫半個鐘頭,若是坐個馬車,不過一刻鐘。石榴在村口的老槐樹邊正好碰到同村的陳大志趕著牛車去鎮上。陳大志與陳秀才家是還沒出三代的宗室,見石榴和大河往鎮上的方向走,立刻招呼她們兩個上車,石榴歡喜搭了個順風車,到鎮上的時候日頭還沒升高。
剛到鎮上,陳大志就問道:「我要去鎮東頭賣乾貨,就把你們兩個放這了?」
石榴槤忙帶著弟弟下了馬車,「多謝陳大叔,放這裡就行。」
「一家人,客氣啥。我約莫半下午才走,你們兩要是走得晚,就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再把你們捎回去。」
「好勒。陳大叔慢走。」大河脆生應道,揮揮手看陳大叔趕著牛走了,又轉過頭問石榴,「姐,找大哥去啊?」
石榴搖搖頭,「這時候有許多人吃早飯,估計酒館裡正忙,大石也沒空跟我們說話。先去買東西,走的時候再跟他打聲招呼吧。」
大河瞧著兩邊,眼都忙不過來,嘴裡輕快問道:「行,姐,你要買什麼?」
還是早上,日頭不高,可是鎮上人已經不少了,路邊上都是小攤販,賣饅頭包子的、炊餅熱粥的、糖葫蘆的、蔬菜瓜果的等吃食的,以及小首飾的、針線的、扇子帕子等零碎東西的,應有盡有,種類繁多,熱鬧非凡。
石榴把大河拽住,免得傻小子走丟了,「往前走,去李記成衣鋪子,我給你買件衣裳。」
大河將石榴的手甩開,不耐煩地說道:「牽著不好走路。不是給你買嫁妝,我才不要衣服。」
不願牽就不牽,□□歲的小孩兒永遠就是這麼自尊強,石榴哄他:「我買嫁妝,也給你們幾個都買件衣裳。我成親那日,你們都要穿新衣裳不是?」
「說的對,可不能丟了陳家的臉面。」大河立刻露出笑容。
他穿的衣服大都是大山大石剩下的,哪裡會不喜歡新衣裳,只是他懂事,知道家中窮,並不要這要那。現在聽石榴說的,能名正言順要件新衣裳,自然是高興的,嘴咧得老高。
石榴摸摸他的腦袋,「姐怎麼就不會發家致富奔小康呢?要是點亮這技能,賺大銀子,新衣服穿一件扔一件,該多好。」
她原先也是想了做些小吃來鎮上賣,只是她做東西用料實在,賣的便宜不賺錢,賣的貴了沒人買,想要賣方子給飯館,卻沒人搭理。別的招也想過,只是折騰不出來錢。就前世那麼開放的環境她都沒有發家致富,何況這自給自足的古代,石榴也就歇了致富的心思。
大河有些話聽不太明白,不過卻不妨礙他吐槽石榴:「瞎說什麼,誰家新衣服扔了?姐你就別做白日夢了,女人能賺什麼大銀子?」
「小個小屁孩兒,還瞧不起女人呢?」石榴又擼了擼他腦袋,花三文錢給他買了個糖葫蘆。
大河腦袋被□□的不爽立刻消失了,給石榴先嚼了一顆,自己舉著糖葫蘆棒走路都帶飄。
李記成衣鋪在鎮子中間,賣布料子和成衣,價錢便宜,村裡人要買衣服大多來這裡買,石榴這些年在這家買過不少回衣裳,算是熟客了。她一進門,鋪子裡的女掌櫃就笑著迎道:「姑娘又過來了,鋪子裡又做了幾件大紅衣裳,姑娘可要瞧瞧?」
做生意記性好,她還是十幾日前過來看嫁衣,後來覺得不好看,就沒買,想不到掌櫃的還記得。石榴笑道:「先不急,掌櫃的先幫我弟弟挑件厚一點的襖子。」
「今年比往年冷,冬月底怕是要下雪,是要厚衣服熬冬。小兄弟長得精神,試試這件深綠色的棉襖,鑲了灰兔毛,暖和著呢。」
暖和是暖和,就是有點兒笨重,可是不笨重的就是裘皮、天馬皮,都貴的很,他們也買不起。
石榴問大河:「喜歡嗎?要是喜歡就試試。」
「喜歡。」大河到沒石榴那麼挑,高高興興試了。
掌櫃的眼光不錯,大河長得黑,穿這種橄欖綠的衣服正合適,顯得格外精神,就像當兵的穿軍裝,再黑的人也不顯黑,瞧著就是精神。不過棉衣服有點兒笨重,也大了一點兒。古代不像現代商業這麼發達,許多人家都是自己做衣裳,買衣服的少,所以成衣鋪子一般只有一兩個碼,想要買到正合身的非常不容易。石榴心中這樣想,嘴裡卻表示嫌棄,「太大了,穿著不太合身呢。」
掌櫃的笑道,「小兄弟正長身子,明年正好合身,後年還能再穿一年,姑娘,你說是不是?」
是也不能說,否則怎麼砍價?石榴回道:「這棉衣服不耐洗,過了幾遍水就不暖和了,哪裡能穿到後年。掌櫃的要不看著便宜點兒,我們就拿了。」
好事歹說,石榴憑了厚臉皮,總算用350文錢買了這件棉襖。大山、大石、老爹的衣服要下次試穿才能買,石榴就安心給自己買嫁衣。掌櫃的說有新貨,其實不過多了兩件,一件特別的老式,另一件石榴看著還合眼,掐了腰,滾的雙邊,與陳大娘做的那件十分類似,石榴摸了一下布料子,十分光滑,摸著舒服。
「掌櫃的,這件這麼賣?」
「二兩銀子。」
「什麼?」石榴大吃一驚。
「姑娘別嫌貴,這衣服是京中傳來的新款式,天陽公主出嫁就穿的這種款式。這面料用的是綢緞,裡面塞了羊毛,保暖又輕便,姑娘你看,是不是跟別件不同?姑娘成親時穿一件,保管十里八鄉都羨慕。我這鋪子一向賣的實惠,若是別家,怕是四兩銀子都賣得。」
「便是看掌櫃東西實惠我才常過來,這衣服款式雖然與往年不同,但也不止你一家這樣做,大街小巷都是這種掐腰的款式了。這裡面的羊毛我也見不著,未必就是真的。我看著衣服最多值個五百文。」
石榴價砍得太狠,掌櫃的都氣笑了,說道:「我給姑娘五百十文,姑娘給我買件一樣的來。」
石榴道:「掌櫃若是放心,只管給我二百文,明日我就帶一件差不多的過來,就怕掌櫃的又說我這用的料子沒你好。」
「我的好姑娘,這料子你靠手摸摸,是好是壞,還不是一眼就能辨的?我這衣服便是穿個三四年,也不壞。」
「嫁人的衣服,一輩子還不就穿一次。俗話說的話,好女不穿嫁時衣,我只穿一次便壓箱底,若不瞧著衣服款式好看,我還不想買呢。」
掌櫃看著石榴,竟有些無言以對。嫁衣討個吉利,確實比尋常衣服賣的貴,可是嫁衣一般人都是壓箱底的,她被石榴帶偏了,拿衣服布料子做文章,可是弄錯了主次,該說衣服款式好看的。掌櫃見過識廣的,愣了片刻,便笑道:「便是以後不穿,到女兒出嫁,也是要拿出來給她瞧瞧的,憑我這衣服的款式,質量,就是再過二十年也拿的出手。」
石榴說不下價,就不想看了,她銀子不多,花個二兩買嫁衣肯定是瘋了,所以就想著再去別家瞧瞧了。她說道:「掌櫃的說的不差,只是我沒這麼多銀子,怕是不能買了。我再去城西轉轉,看那裡有沒有差不多的。」
掌櫃的看石榴想走,猶豫了一下,說道:「姑娘長得標緻,穿衣服好看,你要是願意穿我店裡的衣服在我店門口轉悠幾圈,這衣服500文我賣了。」
「願意,願意。」當衣模而已嘛,能便宜一兩多銀子,傻子才不做。石榴將大河送到大山做工的酒館,立刻趕回來做模特。她穿了四套衣服,在李記成衣鋪前轉了十多圈,也算小有成效,引來十多人來店中,給老闆做成了三筆生意,還有一樁大生意,是鎮上的大財主周家的管事,看石榴穿的青色棉襖養眼,從李記成衣鋪定了一批冬季衣裳給府中的奴僕。
掌櫃的笑的合不攏嘴,「我也讓別人穿過我鋪子衣服招攬生意,都沒你這麼見成效,姑娘要大婚了,我送你兩條喜帕表表心意。」
石榴也不客氣,接過掌櫃的帕子,「多謝掌櫃。」
出了成衣鋪,石榴又去了大山做工的酒館。大山還坐在櫃檯後記賬,見她過來了,示意她等一下,過一會兒,石榴就見一個小姑娘去櫃檯後替大山記賬,大山帶了大河跑出酒館。她們三個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說話。大石從袖中掏出個雞腿,蹲地上就吃,大概是大石從酒館拿的。石榴瞪了他一眼,真是個吃貨。
大山從懷裡出一兩銀子遞給石榴,「這是我這個月的工錢,你拿出買點兒東西。」
石榴將錢塞回給大山,「不用,我錢夠了。剛給李記成衣鋪做衣模,只花了500文就買了件好衣裳。」
大石在鎮上久了,也知道什麼是衣模,他不贊同地說道,「姐,以後別為了省錢做這個,這鎮上不少紈褲子弟呢。再說,陳老三也是個酸腐童子,若是被他知道了,也不好。」
陳三還好說,若真被欺男霸女的花花公子看上就不好看,石榴點點頭,贊同了大山的觀點:「你說的對,姐以後不做衣模了,不過錢你收好,留著做老婆本。」
大石一直在旁邊吃的不抬頭,聽到老婆本才呲著牙嘲笑大山。
大山拍拍他腦袋,「別光顧著吃,在家裡多照顧點姐。」
石榴看大山臉色有些發紅,八卦地問道:「剛才那姑娘是誰呀?」
大山臉更紅了,「是掌櫃的小女兒。姐別瞎想,她都訂親了,明年就出嫁。」說著,語氣有些黯然。
情之一事不好起哄,石榴也不多問,帶了大河回村。在鎮口等了一刻鐘左右,又坐了陳大叔的牛車回家。
到了家裡,大河捅捅石榴的胳膊,遞給她銀子,「大哥讓我給你的。」
石榴歎口氣,將銀子拿手上,看大河盯著她,就從懷裡摸出兩個銅板拍他手上,「見者有份,賞你兩枚銅錢。」
「嘻嘻,多謝姐。」大河笑著跑開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他的大叫聲,「大胖,大胖,我有錢,咱們去找賣貨郎買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