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送了兩條肥胖的草魚,極其適合做個水煮魚犒勞一些被湯湯水水折磨的胃,石榴跟陳大娘屁.股後面磨了半下午,總算取得了自己做水煮魚的福利。
陳大娘一邊殺魚,一邊抱怨道:「你這孩子有福不知道享受,安生坐著不好,非得來灶房忙活?這裡頭雜亂,多容易跌跤。」
不好不好,不做飯渾身不舒坦。石榴巴結陳大娘道:「我不是看娘這些日子又是伺候我,又要做陣線,還要幫著爺爺種菜,累得腳不沾地,想著幫娘分擔點。」
「分擔個啥,我做活還得分只眼瞧了你,多累心。」
「娘,沒事,我穩當著呢。」然而這保證並沒有什麼卵用。自她差點在灶房跌跤,她已經被勒令不准進灶房了。雖然石榴極力辯解那個時候是結冰了,腳滑了,可是陳大娘就認定這灶房不旺孩子,說菩薩都開了都這樣說了,怎麼都不讓她進來了。
陳大娘跟石榴說著話,瞧著屋外楊花兒走過,連忙將她喊進屋,「快些過來燒火,免得這個不省心的忙上忙下。」
石榴看楊花兒一臉不情願,想說不用,被陳大娘唬著臉給消了音,她還得去地裡摘些青菜,沒個人在灶上看著,哪裡能放心?
陳大娘走了,石榴看楊花兒還冷著臉,賠笑道:「麻煩二嫂了,你在板凳上坐著便成,我小心些,沒什麼妨礙。」
楊花兒嘴角下撇,刺道:「弟妹是金貴人,伺候你還不是應該的,說什麼麻煩?」
這話真不讓人不舒服。就石榴自己,照顧一下懷孕的妯娌,肯定不會有怨氣。楊花兒這樣不忿,一方面自是陳大娘這些日子有些偏心,另一面也是她心性太小。
若是以往,石榴也願意和解了,只是最近體內激素失調,脾氣暴躁,她將刀一放,怒道:「說話要有根據,二嫂伺候我什麼了?你若不願,自去玩耍便是,說這些話作甚?」
楊花兒又哪裡是好相與的,只有她跟人撒潑,沒見人能跟她撒潑的,石榴話一出,她立刻回道,「弟妹真是脾氣大,話都不讓人說了,對了咱妯娌甩臉色,可是會補貼娘家。叫我說弟妹家的弟弟也精明,拿了魚來陳家這裡來賣,瞧這多會賺銀子。」
楊花兒說完特意瞧石榴臉色,見她抿了嘴不說話,倒是將魚跺得響,自認為她被抓了短處沒話可說。楊花兒勝了一籌,出了些閒氣,便呵呵笑了兩聲,再不多說,免得撩撥很了,叫那心長偏的老太婆知道,又要挨一頓訓斥。
石榴背著身子吸吸鼻子,將淚水逼回去,然而手卻發抖,怎麼都控制不住。這卻不是因為楊花兒,而是被自己給氣的。她塞兩個銅板給自己弟弟,說什麼不成,非得說是買魚的錢,叫別人有話頭糟蹋家裡人的一片心意。懷孕的人智商真叫人著急,石榴都被自己給蠢哭了。
石榴暗戳戳瞧了楊花兒一樣,翻了個白眼。她可不是好脾氣的,任憑別人欺負。
陳大娘在菜園子摘了一把青菜,讓楊花兒去井邊洗了,她自己去接過石榴的鍋鏟。
水煮魚調料都放好,再煮一煮,盛起來便可,石榴也不任性,將鍋鏟交了,笑道:「娘,今兒個吃麵吧,許久沒吃了。成不成?」
「有什麼不成的,面又不是稀罕東西。」陳大娘道。雖做了魚最好吃白飯,然懷胎的人嘴怪著呢,想吃什麼還非得吃到,若不然覺都睡不好。陳大娘對了懷孕的兒媳婦,那是二十四孝婆婆,立刻從米缸裡拿出白面,又翻出幾個雞子預備著。
石榴看了心塞,她不是很喜歡吃雞蛋,可是陳大娘覺得這是好東西,若是家裡頭沒肉,便要煮雞蛋給她補充營養。
人也不能隨了自己心意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雞蛋不願意也是要吃的,灶房裡也不能想呆多久便呆多久。石榴摸摸自己的肚子,盼著早卸貨,也好恢復自由。
麵條熟得快,陳大娘拿出個海碗,見雞蛋大部分都裝裡面,餘下的蛋花一人也分點,盛好了便出去喊人吃飯。石榴趕忙進屋,除了她那碗,往那雞蛋最多的碗裡抓了兩把鹽進去,然後健步如飛出去了。
楊花兒挑了雞蛋多的麵條拿了,夾了兩根麵條覺得鹹了,一口湯入口覺得喉頭都發苦,立刻叫喚道:「娘,打死買鹽的了,齁鼻子呢。」
「就你與旁人不同,我吃著怎麼不鹹?」陳大娘道。
「哎呀,二嫂對不住。我剛去廚房,想著給自己加點兒鹽,想來是加錯了碗,放進了二嫂碗裡。瞧我這腦子。」石榴苦惱地拍自己的頭,一臉的愁容。
你是腦子不好使嗎,你是太好使,成心使壞呢。楊花兒指著石榴,對陳大娘道:「娘,您瞧瞧,這是使了法子害我呢。這碗太鹹了,沒法子吃,我得換一碗。」
石榴道:「二嫂可誤會我了,我咋就知道二嫂要吃這碗。二嫂若是不介意我這碗吃了幾口,不如我們兩個換換。」
楊花兒倒是不介意,因那碗最實惠,不過陳大娘介意,這是給兒媳婦吃的嗎,分明是給她孫子吃的。她唬著臉對楊花兒道:「吃兩塊鹽巴吃得死人?荒年裡樹皮都啃呢。好生吃飯,若是不想吃,這頓別吃了。」
至於石榴,那蹩腳的演技也沒逃過陳大娘法眼,這屋裡哪個不知道楊花兒挑肥揀瘦的,猜她心思還不容易?只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大人看孩子呢,能給孩子娘添堵嗎?自是不能。陳大娘也不管她二人鬧個什麼,石榴出了氣,便當什麼都沒發生。
於是在陳大娘縱容下,楊花兒苦著臉吃了加了料的白面。
石榴揚著嘴角,眼裡正冒著得意的小光芒,便突然聽到大河喚她,聲音裡還帶著哭音。
石榴槤忙起身去瞧,一看大河臉上還有巴掌印,兩隻眼都哭紅了,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大河將十文錢扔石榴手裡,「錢還你,爹打我,說我不該拿你錢。我給你送魚可不是為了錢,是怕你嘴饞,你非要給我,害我被打一頓。」
石榴聽了,連忙摸摸大河的臉,心疼道:「痛了吧,都是姐的錯,姐是豬腦子。」咋就這麼沒腦子呢?石榴看瞧著大河滿臉委屈,淚水兒直掉。
「別哭,別哭。」陳大娘連忙過來安撫姐弟兩,「你這當姐的,給弟弟幾個錢還不正當。三兒,給大河找點兒藥消腫,看這劉老實,打兒子跟打仇人一樣。」
劉老實跟在後面來了,也顧不得跟陳家人打招呼,逮著大河就大罵,「你個兔崽子,多大的氣性,老子打你兩下,還跑你姐這來了,要是衝撞了你姐,我把你腿都打折了。」
「爹,別罵大河,都是我的錯。」石榴將大河護身後,道。
大河嘴裡哼哼著說些氣話,惹得陳老爹要打人,陳家人怕他們父子沒個輕重,誤傷了擋中間的石榴,連忙將他們分開。
陳老爹將劉老實拉著坐下,勸道:「孩子還小呢,罵他做什麼?他姐弟兩個要好,被你打了心裡頭委屈,找姐有啥子不對?快消消氣。老大,快給三兒岳父倒杯茶。」
陳大立刻倒了,將茶遞劉老實手上,劉老實接了,尷尬道:「這混小子不懂事,擾了你們呢。」
陳大道:「叔說啥呢,三兒小舅子,我還不當自己弟弟一樣看待。大河機靈著呢,就是年紀小,受不得委屈。一點小事,大叔別氣了,弟妹也別哭了。」
娘家人送了東西,掏兩個錢給弟弟買吃的,算得什麼事?便是石榴說錯了話,一般人也只個哄弟弟的戲言,偏楊花兒拿這個說事,大河被爹揍了一頓,怎不讓石榴心裡頭愧疚?她哭得都停不住,絮絮叨叨將楊花兒諷刺的話說了,又埋怨劉老實不該打大河,都是她將大河連累了。
陳二恍然大悟,「弟妹是生氣花兒胡話,才往她碗裡撒鹽呢。」
陳大瞪他一眼,這個時候還添亂。陳二訥訥摸著自己腦袋,肚子裡埋怨剛才嘴太快。
劉老實多希望石榴在陳家能過得好,看大河拿了石榴的錢,怕她在娘家裡不好做人,將大河打了一頓,好讓他記著以後別拿石榴的錢。聽到石榴往嫂子碗裡撒鹽,噎得半晌說不出話,過了許久才歎氣,「你這孩子咋這麼不懂事,怎麼能往嫂子碗裡撒鹽。」
「誰叫她說我會補貼娘家?」石榴氣道。
劉老實心疼閨女眼都哭紅了,連忙哄道:「莫哭,莫哭,傷了孩子咋辦?都是爹錯了,不該打這兔崽子了。別人說些閒話你也別心上,家裡頭有吃有喝,要你補貼個啥?你顧著肚子孩子就成,別生閒氣。快好生歇息去,爹帶大河回去了。」
這話是打楊花兒臉,她乾笑了兩聲,道:「大叔,我瞎說呢,哪知道弟妹放心上了。」
劉老實一貫的老實人,難得遇到石榴的事靈光了,他對了楊花兒笑道:「她懷著孩子,心思重呢,侄女看著就是個能幹人,托你多照應她這傻孩子一點,以後你懷了孩子,她不也看顧著?你說大叔說的有沒有道理?」
「呵呵,有道理。」楊花兒僵著臉道。
石榴送了劉老實回去,在籬笆口,劉老實道:「快些回去,天黑了,你可不好走遠。以後別給大河錢了,他又不作正用,不過買點兒吃的玩的。」
石榴愧疚道:「知道了,爹,都是我不懂事,勞累爹了。」
「勞累啥,你是我親閨女呢。你婆婆偏著你,妯娌難免心氣不平,你也別仗了你婆婆的勢欺負人,一家子人和和氣氣才好。好了,快些回去吧。」劉老實揮揮手,讓石榴回去。
石榴瞧著她爹走遠了才轉身回屋。哭了好幾場,可真累了,她也沒心情理會自己那點小潔癖,回去躺床上便睡了,連澡都沒洗。
陳三打了水輕輕幫她擦了臉腳,撫平她皺緊的眉頭,歎氣道:「平日就會作弄我,遇著別人就知道哭。」雖這樣說,他心中是極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