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人用過午飯,大部分都散去了,如今正是農忙的時候,抽出一時三刻吃些葷腥是沾便宜,若是耽擱久了,便要誤了農活,可就大不值。如尤嬸子、陳大娘這般與劉家交好的人家留了下來幫忙收拾席面。劉家親朋故友實在太少,便是鎮上請來的師傅帶了兩個小徒弟一起幫忙,也一直忙到天色全黑才勉強收拾好。大山鄭重跟眾人道了謝,付了師傅一兩銀子的資費,又將些沒動的魚肉用籃子裝好,給陳大娘和尤嬸子兩個拿回去吃。
今兒個忙的腰酸背痛,二人也不推辭,拿了東西回去。
「我隔得近,這便回了。嬸子路上小心些,尤其看顧著石榴些。」尤嬸子道。
陳大娘捶捶背,道:「難為她挺了大肚子,也撐了這麼久,果然年紀輕體力好些。我可是腰酸背痛了。」
說了兩句,陳大娘與尤嬸子道別,帶了三個兒媳婦回去。
「麻煩二嫂了。」到了家中,石榴進屋前,又對楊花兒道了謝。今日裡楊花兒忙了一天,她力氣大,做事又利索,跟村裡頭借來的桌凳大多是她去還的,可是幫了大忙。
「你可知道我的好了,我雖嘴皮子不討喜,心地可是好的。」
「哪個說二嫂嘴皮子不討喜,我就喜歡聽二嫂說話,全是大實話,聽了受益。」
楊花兒笑道:「叫你這麼說,我這直脾氣還是好事了,好了,快些回去歇了吧。」
石榴也確實很累了,她今天從早忙到晚,娘家有喜事,家裡頭人又少,可不得多幫幫忙?灶上要切菜,席面要安排座位,還要給大河、黑炭安排去借東西還東西。不僅如此,還抽空跟人吵了一架,可不是勞累?
出去一趟跟人大吵了一番,回來之後看陳三對她言聽計從,免不得將陳三拉到懷裡給他幾個香吻。
陳三將腦袋從石榴胸口掙脫出來,肉太多,都悶不過氣來了。
瞧紅臉秀才躲一邊坐了,目光左右躲閃,不敢瞧著她胸口看,石榴挺一挺最近又激增的上圍,笑得不懷好意。好久沒調戲呆秀才了,今日要不要來一發?她身子一歪倒在陳三身上,痛苦地道:「哎呀,好難受,相公快幫幫我。」
陳三連忙扶了石榴,慌忙道:「哪裡難受了?」
「這裡又脹又酸,相公快幫我鬆解鬆解。」說著,石榴拿最少d罩杯的胸去蹭陳三,又要抓他的手來摸自己,「快些幫我揉一揉,真個疼。」
那地方兔子一樣,白嫩又有肉,摸上去混身上下都燥熱呢,又是青天白日的,哪裡好做這等非禮事?這可直會為難人。陳三隻往後躲,最後被逼到了床角,兩隻手高舉著不叫石榴抓,活脫脫一副「我投降,求放過」的可憐樣。
石榴笑著攤在他身上,「你個不解風情的,艷福都不知道享,快些幫我揉揉腿,這回是真抽筋了。」
「好,好,好。」陳三立刻跑到床一邊給石榴按腿。
石榴又道:「把我襪子拖了,腳也按一按,今日裡走了不少路,腳掌生疼。」
纖細白皙的腳踝,握在手裡如羊脂一般順滑細膩,陳三隻覺得心口又要發燙,口乾舌又燥,他猛地將石榴腳一扔,慌忙道:「水缸裡沒水,我去擔水。」立刻便跑了出去。
「我腳真疼呢。」石榴急得在後面大喊,只是半晌也不聽回應,只得歎口氣,咕囔一句這便是活脫脫狼來了的故事,然後任命地將腿伸直,隨它自己慢慢好了。
被調戲的陳三一邊擔著水,一邊苦惱,娘子喜歡戲弄人,可如何是好?
隔日一大早,鐵牛娘便到尤嬸子家中,瞧見尤嬸子在收拾碗筷,灶台上擺了一碗大肉,只覺得嘴裡饞蟲動,立刻裝模作樣摸著肚子道:「我起得早,早飯剛吃一會兒就消化了,到現在這會兒肚子可餓了。」
尤嬸子知她這個妯娌的尿性,免不得客氣著拿了筷子讓她吃點兒剩菜,鐵牛娘立刻吃進了好幾塊大肉進肚。
「大嫂一大早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嗎?」尤嬸子問道。
「沒什麼大事,好些日子沒見過翠花了,娘前些日子聽說你在給她打聽人家,托我來問問可選好了。」
可別是那老太婆又要使壞,又將翠花嫁給她那些好吃懶做的侄孫?尤嬸子大呼不好,想找鐵牛娘好好打聽,卻見她眼睛直往劉家那裡瞧,不解地問道:「大嫂瞧劉家做什麼?娘還說了啥?」
「哦,娘沒說什麼。我脖子疼,往前伸一伸舒服。」鐵牛娘連忙掩飾道。其實是她昨日裡被石榴氣了一頓,一晚上沒睡著,今日特意一大早來瞧瞧劉家的醜媳婦,好跟人學學,出口惡氣。只是她跟劉家弄得僵,倒是不好上門,便想從尤嬸子屋裡瞧瞧。
尤嬸子又問了幾個問題,鐵牛娘心不在焉答了,眼睛卻盯著劉家,終於讓她見著了桃花,長的倒是白淨,只是右臉上碩大的疤,可不是嚇人?鐵牛娘喜的連連拍大腿,「我走了,弟妹早些給翠花找個好人家,可別耽誤了孩子。」
尤嬸子雖覺得她行為怪異,可是她心裡急,也顧不得想鐵牛娘的詭異。她隨便收拾了灶台,擦了手便去找王媒婆,托她給翠花挑個好人家。
王媒婆揚了帕子得意道:「交給我吧,這十里八鄉哪個不知道我王媒婆做事可靠,你不瞧別的,就瞧你隔壁劉家幾個孩子,都是我給找的好人家。」
尤嬸子道:「對您老我自然是放心,只是你得抓緊,我翠花年紀大了,最好是今年裡給訂了親。」
王媒婆自是拍了胸脯保證,便是今年出嫁都沒問題。尤嬸子心裡這才鬆了口氣,快速回了村。等她走到村口的時候,便看到村裡好幾個婦人都聚在一起說閒話,見了她立刻拉她道:「你可瞧見劉家大媳婦臉上的疤了,鐵牛娘說有巴掌那麼大,糊了半張臉,瞧著可嚇人了。」
尤嬸子這才知道了,她那個好大嫂,可不是來說翠花的婚事,而是來看劉家的笑話呢。這事也算是她疏忽,尤嬸子忙道:「她可看錯了,不過銅錢那麼大,咱莊稼人又不是鎮上的大戶人家,這點子疤算的什麼?」
「是嗎?那我可得自己瞧瞧了,這村裡的媳婦,有長得醜的,長得俊的,臉上有傷的見得少。唯一一個便是菊花,若是這姑娘像菊花,那可真是嚇死人了。」
另一人婦人道:「聽說是桂香嫡親的妹妹,怎麼就沒姐姐那麼好看?」
「哪能個個一樣?不過想來嫁妝是一樣的,那桂香不是有三十畝的水田嗎?不知道這個醜的給多少?」
「水田沒聽說,不是說還有100的陪嫁嗎?」這個確是春花,一貫便以嘴長被人知曉。
「這哪個知道,又不能翻了人家的箱子出來看。」
「哎呀,咱這裡猜來猜去,不如一起去問問,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不是?」
幾個婦人便相互簇擁著去了劉家,尤嬸子想要拉住人,「田里地裡都是活呢,你們還有空關心別人家的事呢?」
「不過說幾個句話而已,一會兒工夫便好了。」
尤嬸子見拉不住,歎口氣回了屋,坐了一會兒,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又跑到陳秀才家裡把石榴和吳桂香兩個找來。
桃香正倒了水擦桌子,突然家裡就闖進來一堆媳婦,個個瞧了她的臉,露出興味的目光。桃香難堪地挺直了腰桿。不能逃,不能捂臉,要不然這些人會一輩子笑話你。
正在桃香忍耐的痛苦的時候,大山的聲音從後面想起:「不知各位嫂子嬸子可是過來吃喜糖的?桃香,快些將糕點拿出來。」
桃香艱難露出笑,「好,瞧我光知道站著,可是怠慢了各位。」她立刻跑進屋裡,用帕子將眼淚擦了,用粉蓋了臉,端了兩盤花生糕點糖混著的糕點盒子出來,露出熱情的笑容:「我剛嫁到陳家莊,以後還請大姐大嬸們多關照。快些吃糖。」說著,一人抓了一大把放兜裡。
俗話說吃人嘴軟,幾個婦人雖是來瞧笑話的,如今吃了別人東西,可不是心虛氣短。春花連忙笑道:「昨日聽說吳家妹子嫁妝多,今個兒特意來長見識的,一大幫人,倒是將吳家妹子嚇著了。」
吳桃香仍然笑道:「哪裡有什麼嫁妝,不過是些衣服布料鞋襪罷了,到讓嫂子們見笑了。」
「妹子可別怕嫂子見了眼紅,我都聽王媒婆說了,妹妹可有100的陪嫁銀子呢。」
「我家裡有哥哥有弟弟的,爹娘哪裡捨得陪嫁這許多銀子?不過十幾兩碎銀子罷了。」
春花又問道:「那總得跟你姐姐一樣有三十畝的水田吧?」
這樣子對了別人嫁妝追問不捨,實在讓人氣憤,只是桃香自小受的氣多,倒也能忍耐,仍好聲好氣道:「姐姐的嫁妝是祖父母在世時置辦的,我卻沒這個運道。」
眾人看了她不免帶了同情,定是臉上有傷疤,不得父母喜歡,嫁妝才少呢。熱鬧了也瞧了,地裡又忙,眾人隨便說了兩句,便回去了。
出了門,眾人免不得又評論兩句:「多少年的傷疤了,哪裡嚇人?」
「人和氣,看著也不難相處啊。」
「還以為劉家看上了她家的錢財呢,原來卻不是,想是家裡沒個女人,叫媒婆騙了。」
劉家新房裡,吳桃香將腦袋埋在被子,大山瞧她背抽動,雖沒聽到聲音,也猜測她在哭。他道:「若是難受了,倒不如哭出聲音,免得憋壞了。」
桃香將腦袋從被子裡抽出來,抽噎道:「我哭做什麼?不過是些長舌婦人,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大山歎口氣,知道這是個面硬心軟的,跟他大姐那樣外表柔軟內裡剛強的不同,到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桃香擦了淚,又將自己的嫁妝盒子翻出來給大山看,「我娘沒給我田地,而是給了200兩的銀子,若是在鎮上買個鋪子自然是不夠的,只是若是租賃了鋪面做生意,確實好的。相公以為如何?」
「剛為什麼不跟她們說呢?」大山問道。
「我嫁妝多了她們便少說一句不成?」
大山握了她的手,感慨道:「我知你是為我的名聲。」村裡哪個女人會瞞了自己嫁妝不說?誰個不想別人羨慕嫉妒?只是若叫人知道她這200兩的陪嫁,眾人便要說他劉大山愛財了。
「也不全為了你,我瞞了這錢財,也少叫別人惦記。」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暫時也不知道做什麼營生,這銀子你先存在銀莊裡,等以後計劃好了做什麼生意再取出來。我劉大山也不是小人,娶你看重你的人品,而不是你家的錢財。如今家裡窮,但我總不叫它窮一輩子。」
桃香點點頭,沒說話。錢財不如一顆真心重要。
他們在屋裡說了一會兒話,便聽到了石榴和吳桂香的聲音。兩人連忙走出去迎。
「爹去地裡了?」石榴問道。
「一大早便出去了,把大河也叫去了。我原也想去幫忙,爹讓我在家裡收拾。」桃香答道。
石榴看著她,欲言又止。
「大姐,石榴姐,你們有什麼不如直說?」桃香道。
石榴猶疑道:「我剛碰到尤嬸子。都是我給你惹了禍,將鐵牛娘那那長舌婦引過來了。」
吳桂香也道:「陳家莊好些人嘴上缺德。那些長舌婦的話,可別放心中。」
「不過一點小事,到讓兩個姐姐緊張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連幾句閒話都不能聽。」桃香笑道。
看桃香想的明白,石榴和吳桂香也沒多說,聊了兩句就告辭了。
出了屋,吳桂香擔憂道:「看她眼睛,像是哭過了。她一貫就是這個性子,面上裝作不要緊,什麼都悶在心裡。陳家莊好多人嘴上無門,看她臉上有疤,不知要說多少閒話,好在他們兩個以後住鎮上。」
石榴沒多說,自然不能總住鎮上,大山也放心不下家裡。村裡頭人多話,只盼著過些日子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