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新手娘的糾結

俗話說一分錢為難死好漢,她還差20兩呢。難道真的要跟吳桂香借?那多不好,明明是平等的合作關係,她要是借了錢,豈不是欠了她?吳桂香或許不介意,但是她難過自己這關啊。

石榴坐床上歎氣,陳三看著她,道:「娘子歎氣做什麼?」

好了,石榴的沮喪和擔憂找到了出口,對了陳三就是一通罵:「你管我歎什麼氣?你做你的學問,管這麼多做什麼?你便是管了,又幫不上忙,有什麼屁用?」

自石榴生了孩子,陳三已經許久沒挨罵了,一下子被石榴罵蒙了,張嘴愣愣看著她。

石榴看陳三嚇傻的樣子,突然覺得十分後悔,她憑什麼罵他呢?無非是仗著他對她好,縱容著她罷了。誰不想自己嫁的是大英雄,可是有多少人能嫁大英雄?陳三不能賺銀子,是因為他走的是科舉之路,他日日苦讀,也是為了他們的以後努力。而且,他凡事順著他,隨著她的小脾氣,對孩子又好,她有何不滿足的?

石榴槤忙拉了陳三的手,語氣真誠地道歉:「我跟大嫂合夥做生意,少了些銀子,正著急上火,才衝你發火,你別跟我生氣,好不好?」

陳三回握著石榴的手,道:「我氣什麼?也是我無用,沒賺銀子,讓你短了手。你跟我說說,還差多少,我幫你一起想想辦法。」

「還差20兩。你也別跟娘要了,我剛去要了,她不同意呢。」

陳三點點頭表示知道,不跟娘,不是還有爹和爺爺嗎?他們若是知道石榴沒銀子,肯定是要慷慨解囊的。

入了夜,孩子又哭鬧個不停,陳大娘挪到了石榴屋子住。

「咋回事?白日裡沒多睡啊,怎麼就不睡覺呢?」陳大娘一邊抱著蓮藕踱步,一邊發愁道。

「娘,隨她哭吧。若是再縱了她,只怕要養成這習慣,每晚上都要人抱著了。」石榴道。

陳大娘一想有道理,也狠了心將她放下,只是蓮藕立刻放聲大哭,驚起雞飛狗跳。

陳大娘猶豫道:「怕是初初換了屋子,她心裡不安穩,不如抱我屋裡去?」

石榴搖頭,「以後大了,也是要跟我睡的,娘,隨她哭,你回屋堵著耳朵睡。我來跟她耗。」

陳大娘真回屋了,抽氣忍了一會兒,忍不住了。只是她盼孫輩的,從陳大十六就盼起,到處托媒婆給陳大找婆娘,只是陳大不聽話,跑去外頭一兩年,到十九歲頭上才成親,成了親孩子也沒見著影,可把陳大娘急的,給龍母廟不知撒了多少錢銀。好容易小兒媳先生了,雖是個閨女,但是五六年才求來的,這也是心肝肺。如今心肝肺哭得嗓子都啞了,陳大娘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疼了。她也顧不得多想,披了件衣服就衝過去抱起孩子哄,「心肝噢,寶貝噢,可別哭了,奶奶心都被你哭碎了。」

石榴一瞧她抱起孩子,立刻就捶床,完了,她明明就聽到孩子的哭聲慢慢小了的,被陳大娘這一抱,全前功盡棄了。以後這孩子也會是個霸王脾氣,想什麼就要什麼,反正要不到就哭兩聲,可別到時候陳大娘有了孫子,對這大孫女沒這麼上心,倒是將孩子給害了。她以前畢業實習的時候,就聽到公司的前輩們抱怨,說老人家慣著孩子,養成了許多臭毛病,吃飯要人追著喂,不正經喝水而是喝飲料解渴,晚上睡覺不老實,經常大喊大叫,動不動發脾氣,非常的討人嫌。最後總結,要養成好的習慣,很小的時候就要開始,別想著等孩子能溝通了再說,那個時候行為習慣已經固定了,根本沒法改了,要不然為什麼有三歲看到老的說法。

陳大娘也氣不順呢,將孩子哄好了,立刻就來找孩子娘算賬了,「要不是我親眼看你生的,還以為這孩子是你撿的呢。」

石榴痛心疾首,也火氣上頭,道:「孩子是我生的,我不疼孩子嗎?她哭了,我難道心裡不難受?我都是為她好,才狠心不理會。我明明都聽到她哭聲小了,再等一會兒就能止了哭,你非得把她抱起來。」

陳大娘回道:「她這是止了哭嗎?她是哭累了,哭不動了。」

「那就讓她哭累了自己停了。娘,你以為你在疼她呢?你這是在害她,在縱容她脾氣。」

說完後,石榴就後悔了。

果然,陳大娘聽了,楞了一下,回過神來後,將孩子往搖窩裡一放,拉起衣袖抹眼淚:「我害她,我縱容她,我每日裡累死累活,為的誰?我每日裡把屎把尿為的誰?我好一點的東西都捨不得全餵了誰?」陳大娘越說越傷心,越覺得自己不值,起了身子回自己屋了。

石榴伸了手,吶吶喊了聲,「娘,我錯了。」

可惜只見到陳大娘的背影,而孩子孩子繼續哭。石榴憤憤地捶自己腦袋。咋就這麼腦殘呢?說這些傷人的話。

孩子哭的驚天動地,狗也沒叫,雞也沒跳,似乎都習慣了。

石榴起身又回去,起身又回去,最後掐了自己一把,決定狠了心,反正都得罪陳大娘,若是再不將孩子給擼順了,不白做了惡人?

可能是剛有人抱起了,蓮藕哭得斷斷續續,卻連綿不絕,石榴豎起耳朵聽著,任心裡煎熬。不知為什麼,前世四五歲她爹逼著她煉刀工的事,突然湧上起頭。

「你別想著刀工可以慢慢煉,先學會了炒菜再說。可是,等你切順了手,再想要煉出迅速好看的刀法,就要花十倍百倍的力氣。」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要一整天都切蘿蔔,手都痛得抬不起來,哪裡還會管以後,當時她大哭,「那就讓我到時候花十倍百倍的力氣,現在我不想練。」

可是還是被要求學了基本的切、片、剁、劈、拍、剞刀法,還有麥穗花刀、斜一字花刀等各種花刀,等到她長大的時候,不管多久不練,她的手速都不慢了,似乎已經像語言一樣,成為她的一種本能。

另外一個例子,就是刺繡,因為小時沒學過,現在學來便緩慢,而且痛苦。

「哇哇……」蓮藕的哭聲將石榴從回憶中抽回。

瞧著孩子哭紅的臉,她不免懷疑,她這樣殘忍是對的嗎?蓮藕才剛二個多月大,她能懂得這些意義嗎?她強行改變孩子的習慣,對她真的好嗎?多少孩子是夜哭郎,但是又有多少人長大了晚上不睡覺光哭呢?她狠心,是因為偷懶不想晚上抱著孩子,還是打心底為孩子考慮?石榴突然好想問問她前世的娘,那個時候看見她在那裡一邊哭一邊切蘿蔔,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她娘怕是早忘了她,而她要拉扯著孩子,想當個大人,又覺得舉步維艱。

「哇…哇…」蓮藕的哭聲漸小,然後打了個哭嗝,終於哭聲止了,她睡入了夢想。石榴心裡對自己的拷問也暫止。她連忙起來將孩子給抱緊,瞧著孩子臉上遺留的哭痕,心疼的眼淚直流。

陳大娘賭氣回去了,將陳秀才鬧醒,跟他抱怨了一通。陳秀才悶著頭不理,陳大娘一個人照樣說著,說了幾句,聽到孩子一直哭,到底放心不下,又跑了回來,正好瞧見石榴哭的樣子。

她歎口氣,「這又是何苦呢?」

「娘。」石榴哭倒在陳大娘懷裡,「我不知道怎麼養她才好,我想樣樣順了她的意,我也想給她最好的,可是我又怕她被縱壞了。」

剛做父母的都忐忑,生怕哪點沒做好,石榴的心思陳大娘也能體會,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她才這麼小,懂個啥,有什麼縱不縱壞的?根子正,苗就不會壞,你們兩個都是好的,孩子能差到哪裡去?你啊,心思放寬心,別瞎想。」陳大娘又說了些自己養孩子鬧的笑話,比如陳大小時候三天沒拉粑粑,她嚇得差點給孩子喂巴豆。

石榴又道:「我不想她夜裡哭,除了怕養成她的壞脾氣,也是有私心。我們要開舖子,我晚上陪著她,白日裡哪有精神做活?娘,我是不是懶?」

陳大娘又安慰道:「說什麼傻話呢?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咱家就這樣了,孩子也不能當少爺小姐養著。你也別擔憂,不是還有我嗎?我知道你怕累了我,不過我便是累了心裡也甘願。」

「若是大嫂二嫂給你生了孫子,娘哪裡還記得我們蓮藕了。」

「就你心思多。我不過口頭上說說罷了,你還當真?陳家孫輩第一個,任誰也越不過她去,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陳大娘又軟語寬慰了石榴幾句。

哭了一場,得了陳大娘許多安慰的話,石榴心裡好受了許多,對陳大娘道:「娘,你回去睡吧,她睡了,我一個人能行。」

「那成,我回去了。」陳大娘打了個呵欠,回屋睡了。

陳秀才被她吵醒了,一直沒睡著,見她又回來,問道:「咋又回來了?」還讓不讓人睡了?

「蓮藕睡了。剛石榴哭了一場。可憐打小沒娘的,初生了孩子,不知道多惶恐呢?別看她平時高高興興的,心裡存了不少事。也是我,平日裡對她太嚴厲了,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剛才不是說她翅膀長硬了,真是一會兒一出。別再吵了,我要睡了。」陳秀才把被子一拉,蓋住頭頂睡大覺。

「睡睡睡,睡你個大頭鬼。」陳大娘罵道。

老夫妻兩個吵了一架,才各自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