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胖妹運道上卻有些不好,她只比阿寶大五個月,卻因這性別的關係,生生被阿寶壓制了。不管吃的用的還是得到的照顧,都低了阿寶一頭。陳大娘但凡得空,總是往東廂跑,跟著吳桂香一起照顧孫兒,而西廂胖妹這裡,只有胖妹哭得實在厲害而阿寶又乖巧睡著的時候,陳大娘才抽空過來哄一哄。吃穿這裡,不說陳大娘偏心,吳大娘盼女兒生孩子多少年,好容易得了外孫,那是一點兒不手軟,三五不時托人送了豬肚、牛肉、野味過來給女兒補身子。陳大更是假托了吳家的名聲,給兒子弄回來上好的綢布穿著裡面。楊花兒家裡和陳二相比而下,就有些不給力了。
石榴有時瞧了穿著綾羅綢緞的阿寶和棉布衣服的胖妹,心裡頭很是有些不爽利,一家子孩子,只差了幾個月,也不必做成這樣,也怪不得楊花兒時常發脾氣。
不過這世上的事也沒個絕對,阿寶穿好的吳桂香吃好的,卻沒得胖妹奶水喝的美。吳桂香身子瘦,雖然陳大娘每日裡母雞湯、豬蹄黃豆湯、鯽魚湯地燉著給她下奶,到底產奶不多,阿寶常餓得哇哇大哭。楊花兒長得壯實,又能吃,奶水多,胖妹喝的常打飽嗝。
陳大娘自然是捨不得阿寶的,便跟楊花兒商量,擠出些給阿寶喝。
若是楊花兒同意,她便不叫楊花兒了。她每日瞧著吳桂香每日裡好吃好喝的被伺候著,她吃的都是吳桂香吃不下的,一腦子氣呢,沒大鬧還是陳二勸得好,怎麼可能還會把奶給阿寶喝?
楊花兒嘴上帶著笑,得意道:「叫我說啊,這命就是命,你便是再捧著,他若受不起,就得虧損。瞧我胖妹,長得黑了些,可是多肉乎,哪個瞧了不說聲好?」
陳大娘聽了就惱怒,什麼叫受不起?阿寶可是陳家的金孫,有啥子受不起的?這楊花兒,平日裡掐尖要強便算了,碰到了正經事也沒個眼色,真個不賢惠。只是乖孫還等著奶呢,陳大娘便是心裡不爽快,還得賠了笑臉道:「胖妹是好,我這奶奶也喜歡呢。但是阿寶是她弟弟,胖妹奶喝不完,你這當嬸娘的心好,給阿寶分一口。」
楊花兒頭一揚,「胖妹都喝不飽,再沒有多的了。」
「好花兒,這不是賭氣的事,你大侄子餓著肚子呢。他喝了你的奶,以後還不得孝敬你?」
楊花兒嗤笑道:「瞧娘說的,我還得等著侄子孝敬不成?胖妹是個不值錢的,我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掙個帶把的出來,免得一輩子被人給壓著。娘,你也別多說,這奶啊,一滴多的都沒有。」
陳大娘臉一沉,怒道:「楊花兒,老娘跟你說,我陳家多少年了,就沒你這樣不賢惠的媳婦。你這孩子以後別想讓我看一眼。」
楊花兒剛才得意,陳大娘的話立刻讓她氣苦,這女孩兒就不是陳家的,成了她楊花兒的了?她自己淌了兩滴淚,到底氣不過,跑灶上跟石榴訴苦去了。
「你說這說的還是人話嗎?我們妯娌兩個命不好生了女兒,矮人一頭,我也任命,但是再怎樣,這孫女兒就也是陳家的種,怎麼一點兒掛心?我莫說沒多的奶,便是奶多的胖妹喝不完,寧願潑到地上,也不願便宜了不相干的人。弟妹你說是不是?
這人啊,善了就被人欺,若不是我們兩個好性子,這老太婆敢這樣偏心?弟妹啊,你也別做那賢惠樣子。賢惠能當飯吃?實實在在的好處才是真。我們就鬧,還要大鬧,請了裡正和族長一起過來,也好叫人村裡父老知道咱過得什麼日子,我就不信沒個公道人給咱們主持公道。」
如今六月,天熱的厲害,石榴正在桂花樹底下將嫩黃瓜切丁。現在黃瓜多的吃不完,她們低價收購了,放陶甕中醃好,等到寒冬臘月菜少的時候賣了,很是暢銷。
對楊花兒的抱怨,石榴只用了一隻耳朵聽,楊花兒想拉了她做盟友跟陳大娘大鬧,石榴卻也沒那麼傻。陳大娘偏心,這個是事實,可是蓮藕長大了,自己能吃能玩,也不需要人看著了,便是陳大娘偏心了阿寶,蓮藕也不會受啥委屈,石榴犯不著鬧彆扭。再者,楊花兒這裡也不是沒有錯,她只想佔便宜不想吃虧,這世上沒有這麼好的事。過日子,得忍著多少小委屈,心放寬心,未嘗沒有海闊天空。
石榴輕笑道:「二嫂,可別說著賭氣的話。雖說娘偏了心,可是爺和爹對胖妹可都不錯,買啥子回家都是三份,從沒少過胖妹一點兒,便是大哥,給胖妹也帶回了不少好東西呢。娘這性子啊,便是大鬧了,也難轉了,她就盼著孫子,咱就讓她熱乎幾年,等著心消退了,對了蓮藕和胖妹也是一樣的。」
石榴這一番勸解楊花兒怎麼會聽得進去?她心裡惱怒石榴油鹽不進,沒個氣性,若是三房鬧了,她再出來說兩句好話,豈不是能消了婆婆的氣?只是好算盤打響還得人配合,石榴不配合,楊花兒算計落空,只得無趣回了屋刺繡,反正她也不急,那心肝寶貝沒奶,陳大娘總會再來求,到時候她說什麼,還怕那老傢伙不答應?
胖妹乖巧,喝飽了能睡一上午。楊花兒看了看她的襁褓,沒拉沒尿,又重新將襁褓包好,將她放到搖籃裡,歎口氣道:「你啊,乖倒是乖,可惜是個女孩兒,除了你娘,也沒個人疼。」
楊花兒氣惱走後,石榴黃瓜也切得差不多了,她將切好的都用簸箕裝了,打了井水沖乾淨,便準備裝甕。
「娘,娘。」石榴正忙著,一個小布丁抱住她的腿,歡快地叫著。
在井邊呢,可不敢跟孩子嬉鬧,石榴槤忙將水桶放下,將小傢伙抱起來,捏捏她的小臉蛋:「找娘做啥?肚子餓了?」
蓮藕拿手護住臉,哈哈笑道:「嘻嘻,不是,不是,給娘看,好東西。」
瞧女兒笑得像是偷了魚的小貓,石榴倒是好奇她得了什麼好東西,進了臥室一看,到真是好東西,床上正擺著一匹藏青色的綢布,足有四五米,也不知這小傢伙怎麼搬回家的。
石榴摸摸女兒得意的小腦袋,笑道:「誰給你的?」
蓮藕將嘴湊到她娘耳邊,低聲道:「公。」
石榴哭笑不得道:「你個小機靈,還怕別人聽到?又騙你公的東西,娘是缺你吃了還缺你喝了?成了,這布料子給改明兒給你做衣服,去灶上等著,待會兒娘給你炸薯條,跟你公兩個吃。」
拍拍女兒的小屁.股,石榴將布放在箱子裡。綢布不便宜,而且一般布莊也不賣,肯定是陳大買來孝敬陳老爹的,陳老爹卻給了蓮藕。這布匹顏色深,也不適合小女孩兒,石榴想著,還是托了陳大娘給陳老爹做件衣裳,然後用剩餘的邊角給蓮藕做頂小帽做雙鞋。小傢伙就喜歡往家裡搬東西,可不管這東西多少用在她頭上,想必能跟公穿一樣的東西開心著呢。
石榴想著女兒,忍不住露出笑。生了孩子才知道,她能給你帶來多少快樂。將東西放好,落了鎖,石榴槤忙去灶上,小傢伙一定等急了。土豆抗放,一年四季都能得,石榴挑了兩個大的,刨了皮,切成條狀。蓮藕坐在旁邊的板凳上,胖手抓著裙角,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瞧著她娘忙活。石榴看她都快淌口水了,笑著加快動作,熟練將薯條炸好,用木碗了一大碗,又用小碟子裝了兩碟山楂醬。這個是番茄醬的山寨品,色澤差些,味道也沒那麼好,不過酸酸甜甜的口感,蓮藕和陳老爹都愛,石榴每年秋天都要做一大陶罐。
「你一個個端,去公屋裡吃,吃完把碗拿回來洗,知道嗎?」石榴蹲下身子,刮刮女兒的小鼻子,笑著道。
「知道,知道。」蓮藕頭點個不停,再沒心思在她娘身上,雙眼探照燈一樣閃亮盯著薯條,石榴也不逗弄她,將木碗給她端著。這碗大圓肚,碗底深,很大,但用的是紅松木,特別輕,還有配套的木碟、木勺、木筷,是大石特意給外甥女做的。
蓮藕雖然對碗裡冒著熱氣又酥又香的東西流口水,可是卻不偷吃,邁著小短腿端著東西飛快走到陳老爹的屋裡,還還沒進屋就歡快地大喊:「公,公,你在哪?」
屋裡陳老爹聽到曾孫女的聲音,笑得不見牙地迎出來:「蓮藕帶好東西給公吃了?」
「嘻嘻,土豆條。」蓮藕獻寶一樣將木碗舉得高高的,陳老爹連忙端出矮木幾給她放著,免得小傢伙舉得累了。
蓮藕連忙將土豆條放好,咧著嘴笑著對陳老爹擺手,「公不吃,還有。」她跑回去拿山楂醬。
陳老爹在背後喊:「別跑,公不吃。」說完從屋裡端出兩把小椅子坐著等蓮藕回來。
陳大娘從屋裡探出個腦袋看她們曾祖孫兩個打得熱乎,笑著搖搖頭,「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真是玩到一塊兒去了。這老頭也怪,對曾孫子一般,倒是對這個曾孫女痛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