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書生愛熱鬧

胖妹病的氣勢洶洶,只是好起來也快,陳二一整晚給她搓手搓腳,楊花兒給用溫水擦身子,忙活到子夜將她燒退了,又喝了藥,便好全了。楊花兒還想將孩子送回去,陳大娘卻不同意了,態度堅決道:「這照顧孩子,也沒誰保證沒個頭疼腦熱的毛病。我一直都是那麼照顧的,也不知她怎麼突然就凍著了?你心疼孩子,埋怨我,我也受了,只是孩子可別送過來了。你若是忙不過來,我去搭把手。」

「娘別氣,我不懂事呢,才胡說八道亂說話,娘就當我放屁,這胖妹啊,就喜歡娘呢,瞧她見了您見笑,可比我這親娘還熱乎呢。」楊花兒連忙給陳大娘賠不是。

陳大娘瞧了胖妹肉乎乎的笑臉,語氣倒是軟了些:「這孩子愛笑,倒是個可人疼的。」

「可不是?娘,我給您還做了件馬面裙,您瞧瞧可還喜歡。」楊花兒說著,又從櫃子裡找出一件黑布馬面裙,原是給她自己的娘做了,如今只好拿出來哄陳大娘了。

楊花兒手藝不賴,側面的褶子打得細密,馬面裙褶間還鑲了邊,看著很是精緻,陳大娘仔細摸著,心裡頭愛得厲害,只是想到昨晚上被楊花兒氣得喘不開氣,手上動作停了,冷著臉道:「你娘身量跟我差不多,這裙子給你娘穿,我自己會做。孩子你也自己照顧,你最近繡活不是接得少,也有這個空閒,等明年繡活兒多了,孩子差不多也大了,也不需你花時間看著。」

楊花兒看這都哄不住,只得下了狠招,拿了手打嘴,「我嘴上沒把,什麼話都禁不住,娘要是生氣,也打我幾下解氣。」說著,就要拉了陳大娘的手打自己。

陳大娘使力氣將手拉開,「成了,成了,我也不打你,孩子還幫你看著,只是以後啊,身子再有個不好,你可別怪了我。」

「不怪不怪,哪個孩子不是三災五難長大的。」楊花兒回答地利索。

楊花兒靠賠小心又賠上一件裙子,可算是重新哄得陳大娘給她照看胖妹。

胖妹身子好利索了,杏兒也被允許讓阿寶接近正院,杏兒是個嘴裡閒不住的,一聽吳桂香這樣說,連忙將阿寶抱到正院去。這家裡奶奶們可真怪,都不太愛說話呢,大奶奶三奶奶,就不愛跟人說閒話,二奶奶倒是願意說,只是杏兒嫌棄她愛指動人,不敢湊上去,所以她愛抱上阿寶上陳大娘那裡,一邊照看著孩子,一邊跟陳大娘嘮嗑。陳大娘也願杏兒過來,可以看見寶貝乖孫呢。

「大娘可真是好性子,我原先那主家,那夫人連正眼都不瞧孫女兒,一門心思全花在孫兒身上。」杏兒笑著道。

陳大娘可算是找到了知音,立刻道:「可不是,我就算疼阿寶,另兩個難道少費了心?就這樣,這丫頭的娘還老鬧事,說我偏疼了孫子呢。這哪家哪戶,不看重傳宗接代的?」

「可不是,在我家裡,我娘將我和幾個妹妹打發出去做活,賺銀子供我弟弟上學呢,可我那弟弟笨的厲害,學了好多年,字還沒我認得多,就這樣,我娘還當他是文曲星下凡呢。」

陳大娘還當杏兒家中窮得揭不開鍋才將孩子放出來做丫鬟,哪裡知道是供弟弟讀書呢。她便試探道:「那你們也肯?」

「不肯又如何?親生爹娘呢,要打要罵還不是一句話?我這還算好,至少簽的活契,到了年限便能回家,還有好些人家簽的死契,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了。」杏兒神情有些難過,大約是想到自己某個朋友了。

「你是個好的,福氣還在後頭呢。」陳大娘安慰道。

「碰到大娘這樣的好主家才是我的福氣呢。大娘不打罵人,也不讓我做別的,只要看顧好阿寶少爺就行,阿寶少爺乖巧得很,吃飽了就不哭,晚上也不鬧人,我可沒見到比他更乖巧的了。」杏兒伶俐道。

「這孩子確實乖巧呢,看睡得多香。」陳大娘看阿寶小臉都入神了。

剛說乖巧的孩子突然醒了,哇哇大哭。杏兒連忙將他抱起來,檢查了腿間,看拉了粑粑,立刻給他換了尿布,正要將他放下去灶上取牛奶,被陳大娘攔住了,「你抱著他哄著,我去灶上。」

「哇哇……」胖妹被阿寶吵醒了,哭了起來,陳大娘聽見她聲音,頓了片刻,還是去灶上熱牛奶。

看阿寶也被胖妹引得哼哼唧唧,杏兒連忙用腳輕輕蹬著搖窩,胖妹哭聲就又停了,繼續睡覺。杏兒停了腳,手上也換了個姿勢,對著阿寶笑道:「你姐姐才是真乖呢,你啊,可一點兒不乖,一天到晚要我抱著,便是睡了也要拿眼睛盯著,連抽空做個針線的時候都沒有。」

阿寶還聽不懂話,看了杏兒笑臉,也撇著嘴笑,小模樣倒是十分可愛。

給阿寶餵飽,杏兒一邊抱著他,還一邊跟陳大娘說話,「大娘,馬上便是廟會了,您要去嗎?可帶阿寶過去?」

陳大娘連忙道:「喲,可不是快到十九了?我還要去廟裡還願呢。阿寶出生前,我年年給龍母娘娘許願,若是給我個孫子,可是要上百斤香油的。」

「那大娘可得快些還願,若不然龍母娘娘還以為大娘忘了呢。」杏兒連忙道。

陳大娘要去龍母廟還願,是打算好生捨些銀子的,她便想著家裡頭人都去,好都受龍母娘娘的看護,吃飯的時候,她將這事說了。

石榴正打算跟陳三出去玩,便答道:「成,我那日便跟相公一起去,也將蓮藕帶著,給她求個平安簽。」

「求什麼平安簽,你們多求生子簽才是要緊。多些人去更好,龍母娘娘更見誠心呢。」陳大娘道。

楊花兒這裡也答應去,她覺得最近有些不順氣,要求了龍母娘娘給她些福運。

「老大媳婦呢?去不去?」

吳桂香猶豫道:「阿寶還小,我怕在廟上衝撞了,不如娘您去,我留在家裡和杏兒一起看著阿寶和胖妹。」

陳大娘聽了,有些不高興,她可是想抱著阿寶給龍母娘娘瞧著的,只是一想阿寶才三個多月,確實太小,便做了罷。

橋頭鎮上,陳三正跟著王娘子說話。他滿心的不情願,可是還得耐著脾氣與王娘子周旋,「王娘子,我這兄弟人可靠,家中也有恆產,又是鰥夫,與你很是相配,王娘子覺得呢?」

「喲,陳相公難道是媒公不成,還想替奴家做個媒?只是奴家啊,喜歡年輕俊俏的,這位秀才雖然可靠,到底年紀大了,不如年紀輕的會疼人呢。」王娘子咯咯笑道。

陳三便拿眼瞧張秀才,卻見他連連拱手,示意陳三繼續發問。陳三沒得法子,只得繼續道:「惜才兄對王娘子一腔心思,還望王娘子體諒。」

「我將真心向明月,明月卻一心照溝渠,陳兄,你可別再胡亂點鴛鴦譜了,沒看人王娘子一心都在你身上嗎?」王娘子來的多了,打趣的書生也越來越多了,弄得陳三好生煩躁,很是想再換個地方,既躲了這煩人的婦人,又躲開多舌的書生。

王娘子與陳三調笑幾句,便走了,張惜才拱了手對陳三鄭重道謝:「多謝陳兄了。」

陳三存了私心,一心將這惱人寡婦推給張惜才,對他的道謝很是有些不好意思,連聲道:「當不得謝,當不得謝。」

張惜才去提聲道:「怎麼當不得謝?陳心一心為我呢,雖說無甚成效,但是到底盡了心力。」

想著這婦人來的越發頻繁,這些個賣字畫的起哄也多,只怕到時候石榴過來了,要傳到她耳裡,他可要吃罪了,陳三便打定主意要換個地方,擺脫這婦人,也不將別人推向火坑。他是坦蕩性子,既然決定換地方,便不隱藏,對了張惜才說了自己打算。

「陳兄又要換地方?那些個老主顧如何找你?」張惜才詫異道。

「無妨,過了兩月,便又有老主顧了。」陳三無所謂地道。他沒經濟壓力,對老主顧的熱情不高,有時候上交銀子給陳大娘,陳大娘不說不接,還要倒給他幾個,勸著他別出去風吹日曬了,好生在家讀書,考個舉人。

「不知陳兄想去何處?」張惜才又問道。

陳三閉口不言。他一是沒想好,二也是不想讓張惜才知道。

「陳兄若是不嫌棄,我倒是知道個地方,不容易找到,又熱鬧,很是適合賣字畫。」張惜才卻對陳三的沉默不以為意,笑著道。

「陳兄不是心慕那王娘子嗎?若是換了地方,再如何見她?」

「那位陶兄說的對,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雖她對她有意,她卻不正眼瞧我,強扭的瓜不甜,不如作罷,張某倒是與陳兄一見如故,便與陳兄同患難了。」張惜才豪爽說道。

陳三立刻感動道:「我與張兄認得時日尚淺,卻是投緣,那咱們明日便早早過來,一起去別的地方。」

「何必等到明日,今日便去了,陳兄也好看看那地方合不合適。」張惜才卻道。

「也好。」陳三也是滿腔豪氣,立刻便收拾了東西。

等他們兩個走的,別的書生便說些閒話。

那陶姓書生笑道:「陳兄可真是膽小,這活生生的美艷女子呢,他卻避如蛇蠍。若是我,寧願風流一場,便是家裡的母夜叉鬧得再厲害也不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另一位馬姓書生卻猶疑道:「這事總有些奇怪,便是寡婦,也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上趕著要跟人好的。還有那張惜才,年紀也不小,說是秀才,可是我在橋頭鎮擺了這麼多年攤,可是沒見過他。你們可認得他?」

「我也沒見過,想必是哪個窮鄉僻壤的書生,走了狗屎運,剛考上秀才的吧。」陶姓書生不以為意。

「總覺得他有些奇怪,不太像個書生,倒像個……」那馬姓書生抓著腦袋,卻想不出合適的詞。

陶姓書生不耐煩道:「得了,得了,他們走了,我們也少了對手,若是那王娘子再過來,我們哥幾個也抓住機會跟她說幾句,聽那聲音那身段,真是勾人,那陳兄真是沒艷福,這樣的好人兒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