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陳家,劉家也是一團亂麻了,石榴便覺得格外累,累得不想動彈,只想跟著陳三、女兒一起躲在一個小孤島上,一家三口過個簡單日子。這樣的想法繞過心頭,卻又被壓下,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婆家也好,娘家也好,問題都是要解決的,她如今也不干涉了,只等著爆發的時候。
大石回了家中,本想趁著他姐在的時候,將事情說了,也好中間有了回轉,只是看了石榴一臉的憔悴,又有些心疼。他關切道:「姐,我看你氣色不好,可是要瞧瞧大夫?」
莊戶人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還不是自己扛著,甚少有隨便叫大夫的,便是石榴這現代人也馬虎,不喜歡去醫院,聽見大石說的,拒絕道:「不過是最近累了,休息幾日便好了。」
劉老實也一臉慎重:「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不會照顧自個呢。身上但凡有個不好,可不能輕忽了,瞧瞧大夫,也好安心。吃完飯,便讓大石帶你去縣裡的醫館瞧瞧。」
看一家人鄭重其事,石榴好笑道:「看你們說的,當我得了多大的病似的,可別把我們蓮藕嚇著了。」
蓮藕緊緊抓住石榴的手,目光中充滿擔憂,外公和舅舅都讓娘去看大夫,娘是怎麼了?石榴用手摸摸她的小腦袋,仔細解釋自己只是累了。
石榴說累了,陳老實便不讓她做事,讓大石端了飯菜到桌上,用過飯後,又死命攔著石榴洗碗。石榴一看她爹緊張樣子,心中好笑又感動,其實在劉家的時候,她幹的事情是要少很多,到了陳家,雖然吃喝好了,可是人也忙碌了很多,很少有得空的時候,家裡的一日三餐,三房自己的衣服雜事,另外還要給小食鋪做吃食,真是忙得腳不沾地。既然老爹這麼疼自己,石榴也就不急著回去,好好享受著清閒,帶著女兒歇了晌,又轉悠了半日,才起身告辭。
石榴帶了輕鬆愉悅的心情回家,哪裡知道一到家,便碰到大戰現場直播。
陳大娘有個心肝兒寶貝,整天都在用生命維護阿寶長房嫡孫的非凡地位,但凡哪個有個不滿的言辭,她仗了名分,想罵人便罵人,想拍桌子便拍桌子,可是威風。
捨得一身剮,能將皇帝拉下馬,莫說是婆婆了。楊花兒本就是個能放開臉面的,早在村裡便有潑辣的名聲,現在自覺受了天大的委屈,更是不管不顧了,手一叉腰,能將陳二祖宗十八代都罵一通。
問題的起源還是那頭奶牛。楊花兒從杏兒那聽說,牛奶能美白,胖妹長得黑,楊花兒便想給她用牛奶多洗洗。只是這東西她以前也沒用過,怕給孩子洗了身上起疹子什麼的,便想自己先試試,若是有用又無害,再用在孩子身上,她也是個心大的,拿了牛奶之後,大嗓子一嚷嚷立刻便陳大娘知道了,立刻板了臉要將牛奶拿回來。
「這牛一天產那麼多奶,連大嫂娘家妹妹都能喝,怎麼我拿去洗澡就不成了?」楊花兒將罐頭往身後一藏,氣吼吼道。
「你也別瞧了桃香拿了牛奶,她公公付了銀子,每個月100大錢呢。這值錢的東西,你竟然拿來洗澡,是啥金貴人,也不怕折壽。我陳家可沒這麼大家業,難道你楊家這麼富有?你若是真要洗,跟桃香公公一樣,拿了100大錢過來。」陳大娘撇撇嘴,諷刺道。她到處尋摸著法子省銀子,豈能讓人糟蹋了牛奶這好東西?她打算的是讓老大去縣裡尋摸個缺奶的人家,好賣些錢。
石榴不由感謝他爹的先見之明,死活要付了錢,若不然這件事又是家庭大戰的□□了。
楊花兒可不氣弱:「怎麼我用家裡一點東西還要付銀子不成?阿寶每天喝好幾罐,便是蓮藕都要喝好幾回呢,我拿了胖妹的去洗澡還不成?」
陳大娘斬釘截鐵道:「不成,除了吃喝,不許做別的,要是讓龍母娘娘知道你這麼糟蹋東西,可是要降罪。」
楊花兒將裝牛奶的木頭罐往地上一扔,一罐子牛奶全潑在了地上,她怒氣沖沖進了屋,「不成就不成,這點子東西都捨不得,可見是不待見我呢。」
「老天啊,這個造孽的,多好的東西潑地上。」陳大娘氣得直跺腳。心疼了牛奶之後,陳大娘杵著西廂門口破口大罵,「楊花兒,你這個天殺的狗東西,浪費老娘的好東西,你該遭天打五雷轟,你下輩子就等餓死鬼投胎。」
「我天打五雷轟?我餓死鬼投胎?老婆子,你不得好死,你下輩子做牲畜被人吃肉扒骨。」楊花兒在屋裡低聲罵瞭解氣。若不是想著在人前占理,她早回聲了。
「你個沒娘教的蠢東西,你下輩子要遭報應。」陳大娘卻不管不休,還在繼續罵道,直罵得楊花兒火氣連低聲罵了也壓不住,她也不管佔不佔理,逮了陳大娘罵道:「你個不得好死的老太婆,你還不知道閉口了……」
一聽楊花兒這話,石榴心裡立刻沉了,今日這事要鬧大了,她也顧不得摀住蓮藕耳朵,飛奔去找陳二回來。幸好陳二這些日子給村裡人砌房子。
到了地方,石榴也顧不得跟人寒暄,拉了陳二就走,「二哥,家裡有點事,你快跟我回去。」
陳二心裡也有底,跟主人草草辭行,立刻就飛快回家了。
「石榴,家裡有啥事呢,這麼著急把陳二喊回去?」陳大志關切問道。
這是比較親近的同族,以前還經常用牛車帶了她去鎮上,石榴雖然心裡著急,但是怕事情鬧得更大,耐心編了借口:「不是什麼大事,我二嫂打孩子呢,我們都勸不住,讓二哥回去瞧瞧。」
雖知道是托詞,陳大志也不說破,只笑道:「孩子是大事,回去瞧瞧也好。大妹子要是著急,也回吧。」
「好叻,大叔,我這就回了。」石榴打了聲招呼,立刻狂奔回去。她到家的時候,正好見到陳二跪在地上,死死攔住陳大娘,「娘,娘,您看我面子,別跟她計較。娘,娘。」
「陳二,你起來,我不怕,看她今日能打死我不成。」屋裡楊花兒叉著腰盛氣昂揚道。
「花兒,別說了,求你別說,這是我娘,你別說。」陳二祈求道。
石榴也進屋道:「二嫂,娘是長輩,你這樣忤逆,就不怕宗族裡施家法?」石榴很想捂了楊花兒的嘴,不敢讓她再說話。村裡這些年還算太平,但是前些年浸豬籠打板子被休離的婦女也不是沒有,媳婦罵婆婆,便是告到官府,都有人受理呢。楊花兒以前再鬧,也有些分寸,石榴不知道她今日是怎麼了,居然跟陳大娘對罵,這不是找虐嗎?不說宗族,就是陳秀才知道楊花兒這麼罵陳大娘,就不會輕饒了她,少不得要跪祠堂。
楊花兒心裡一面心虛,一面又興奮,弄得神情很是扭曲,石榴看她臉色發白,又緊緊拽著自己的手,以為她是害怕,安慰道:「二嫂別怕,快去跟娘服個軟,有二哥求情,娘不會鬧大。」
這個沒用的東西,說好了要分,這個時候又慫了?要他現在求什麼情,就該讓老太婆大鬧到宗族裡呢。楊花兒心裡氣恨著陳二,對來勸和的石榴也沒個好臉色,仗著身量高,將石榴一推,怒道:「用不著你裝好人,有你哭的時候。」
石榴身子被楊花兒推得一趔趄,腳底差點兒摔倒,她也不是個聖母,上趕著受人欺負,看楊花兒不識好歹,她也懶得勸解,轉身出了門。
屋外,陳大娘瞧了兒子低聲下氣的樣子,氣得直哭:「你個不孝子,看你娶的好媳婦,這麼咒你娘這麼對你呢?老婆子這是做了什麼孽,迎了這麼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回家。這樣的人,你也別跟她過了,早休了早安生。」
「娘,她就是嘴上惡,心裡是好的,您別跟她計較,她待會兒醒悟過來,便後悔了。」陳二還在給楊花兒求情。
石榴歎口氣,繞過他們,跑去看孩子了。胖妹和阿寶早被這大喊大叫吵醒了,扯著嗓子哭,連蓮藕也嚇得直掉落,石榴將蓮藕牽到陳老爹那裡。陳老爹一副老神在在,看了石榴滿面擔憂,還笑道:「別上火,熱鬧著呢。」
「爺,您真是。」石榴有些無語了,家裡比戲台上還熱鬧了,老人家還怎麼淡定,這合適嗎?
陳老爹也不跟石榴解釋,只道:「蓮藕放這,你去抱抱胖妹。」
想到胖妹的娘,石榴是真不想搭理這孩子的,只是陳老爹吩咐了,她又不是個狠心的,只能歎口氣去陳大娘屋裡抱起胖妹哄。至於阿寶,自然有杏兒照顧著。胖妹一直好哄,現在卻任石榴怎麼輕拍著都是大哭,石榴想著怕是餓了,連忙將她抱到灶上去弄吃的。從灶房望了一眼屋外的鬧騰,石榴又縮回身子,算了,管不著大人,還是管著孩子不哭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