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一拍即合的好事

陳三在屋子裡讀書,幾個孩子鬧到他面前,他也認真聽著,聽後緩緩道:「你娘從前跟你們大伯母大舅母合夥開舖子的時候,讓我畫過畫,後來散伙時那畫像歸還了我,我給你找出來。」畫像都是用的絹布,能保存很長時間。

石榴什麼都不瞞著女兒,所以蓮藕對「三百味」的散伙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也贊同娘重新開舖子,只是這鋪子叫「陳記食鋪」,比不得三百味有韻味。等陳三將「無老醬不香」和「無辣醬不香」兩幅畫找出來時,蓮藕看得直豎大拇指,「真好看,我都要流口水,一定會買這醬,娘怎麼不貼了?」

陳三回道:「你娘嫌麻煩。」

「爹,你再畫幾幅吧,都貼在鋪子中,不僅能讓顧客知道這醬料的好處,還能裝飾一下鋪子。另外,您再畫些小的,我來寫標注,您瞧著如何?」

陳三搖頭,「不如何。你倒會給你爹指派活,我還要考學呢,可沒時間跟你們玩耍。」

蓮藕搞定不了她娘,但是搞定她爹卻容易的,別看陳三滿臉的堅定,蓮藕給他撒兩個嬌立刻就軟了態度,土豆又趁機說出要跟著學畫的事,陳三也同樣,又望著衛啞巴,「你要做什麼?」

衛啞巴原想搖頭,不過想到若是搖頭了,只怕到時候他就不好□□來了,他便答道:「我要……練字。」

陳三讚賞地道:「你字寫得不錯,若是再用些功,只怕更有進益。」

「嘿嘿。」衛啞巴笑得十分得意,看未來的岳父都誇我了。

陳三本就坐著館,申末才停課,從東家走到自家要一刻鐘,以往回家先教導土豆一個時辰,然後再用飯,現在是打算將這一個時辰抽出來作畫。蓮藕自動請纓接過了土豆的教學。別看蓮藕嘰嘰喳喳,活躍得像只小鳥,但是她四書五經都是讀過的,尤其是《論語》,老秀才和小秀才兩個都教了她一遍,從頭到尾背的熟練。

陳三對土豆的策略是,四書五經都要從頭到尾學兩遍,為的是功底打深,以後走的遠。《論語》學的是第二遍,第一遍是要死背,土豆六歲頭上就能從頭背到尾,之後就是一字一句吃透,這個過程就緩慢了。

蓮藕興致高,也不等下午,早上用過飯便拿著戒尺背著手,裝出先生的樣子,給土豆教導功課了,「小子,以後可得用功,若不然我可不輕饒你。」

土豆癟癟嘴,他姐當這是好玩的事。他也忍耐著,聽蓮藕講解「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這個意思很簡單,就是孔子讓漆雕開出仕,漆雕開說對這件事沒有信心,孔子大悅。

土豆提出疑問,「先生既然讓漆雕開出仕,便是認為他具備這個能力,而漆雕開卻說沒有信心,與先生意見相左,孔子為何還要高興呢?」

「這個,這個……」蓮藕不知道如何說了,她讀書不用科舉,所以標準是不求甚解,能明白意思已經是高要求,若要深究,可是為難她了,好在她聰明,想了一下,便想出個答案,「漆雕開不出仕,而是繼續跟著先生,先生心裡高興,覺得他孝順呢。」

「是嗎?」土豆搖搖頭,顯然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

接下來別的幾則,他也有許多問題,可是蓮藕都不能回答,他當先生的熱情也退了,草草下了課。等陳三回來時,土豆便將自己積攢的疑問問了。

陳三答道:「先生認為他有能力出仕,他卻自認沒有信心,一則說明他對自己的要求比先生對他的要求高,二則說明他求學之心甚堅,不以功名為意。」

土豆點點頭:「還是爹爹解釋得清楚,我不要姐姐給我做先生,她都不甚明瞭。」

陳三本來便認為蓮藕教兒子不是長久之策,如今蓮藕一天就漏了陷,倒是大出他所料,第一個原因當然是蓮藕只有半桶水,容易被問倒,第二個原因,確是土豆資質甚好,肯花心思,又有天賦。家中有良才,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陳三便笑道,「以後爹爹還照以往的時間教你,不過你可先琢磨一遍,不懂的再問,這樣才事倍功倍。」

「那畫畫的事呢?」蓮藕著急道。

「等我晚上點了燈再畫不遲。」陳三答道。

蓮藕又猶疑,「那會不會太勞累爹?土豆功課就交給我吧,不懂的再問爹。」

陳三自然搖頭,兒子的功課是重中之重,他得跟石榴商量一下,是不是把土豆也送到蒙學館中,孩子已經七歲了,一個人在家中閉門造車,自然是不行的。晚上在床上,夫妻兩個便對孩子的教育問題展開了討論。

石榴一口氣就同意了:「送過去吧,我看他小小一個人,每日裡在書房裡不是讀書就是練字,甚是可憐,送到學堂,還有同齡的孩童可以玩耍一下。」

提議的人卻面上帶著猶疑:「學堂裡各個孩子的進度參差不齊,不少孩童七歲才剛啟蒙,連筆都握不住,先生自然會照顧大部分人,土豆這裡,怕是有所耽誤。」

石榴便問道:「那有沒有什麼優學班?總不止土豆一個進度比別的孩子快吧?」

陳三道:「這個,怕是要打聽一下,正好你還讓我打聽二舅兄附近的蒙學館。在縣裡辦學的秀才就這麼多,舉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跟那些消息靈通的同窗一問便知道了。」以前陳三鬧出個一齣戲劇,來到縣裡後他便深居簡出的,生怕被人知道了,提起往日尷尬,聯絡的同窗更是寥寥無幾,如今常來往的便只有一個馬志高。

隔日一下館,陳三便去書畫攤前找馬志高。

「陳兄來訪,真是蓬蓽生輝啊。」馬志高拱手道。

陳三連忙道:「哪裡哪裡,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又要麻煩馬兄了。」

「陳兄可是客氣了,我們是至交摯友,這麼多年交情,說什麼麻煩,有什麼事吩咐一聲便是。」

書生一見面就是虛禮,等二人寒暄完,陳三將自己的來意說明都是好久之後的事了。

陳三話音一落,馬志高立刻笑道:「若說縣南邊的蒙學館,卻是巧了,我這些年賣字畫存了些銀兩,正準備結束這風吹日曬的活計,開家萌童館潦草度日,前些日子走訪,正好在縣南看中一處地方,離一個賣傢俱的地方可是近了,我還打算用低價買些他家裡賣不出去的桌椅板凳呢。」

陳三也是笑顏喜開,「這真是巧了,這縣南賣傢俱的只我二舅子一家,馬兄說的必定是他家。馬兄人品貴重,我自是信得過。我那二舅兄也是大方人,若是聽說先生缺桌椅,說不得免費送你呢。」

馬志高笑道:「那可好了。至於令子之事,我卻沒什麼頭緒。這蒙學館裡,都是參差不起的孩童,送過去自然要耽擱了。別的,例如徐舉人開的學管,卻只要童生。陳兄不如等我幫你再打聽一下。」

陳三道:「小兒的事情不急,他也在家中學了許久,不急在一時,但是馬兄這事還得抓緊。我這就回去跟賤內說一聲,讓她明日去跟二舅兄提一提,也好讓馬兄的蒙學館早日開起來。」

馬志高卻不緩不急道:「陳兄不必著急,開館子這事我也預備了許久,不急在這一時。我們兩個許久未見,不如小酌幾杯再說。」

「怎麼不急?當年因我之事連累馬兄的竹簍被人順走,損失了不少,我要賠償馬兄卻不肯受,這些年我一直覺得虧欠馬兄呢。」

馬志高大笑,「哈哈,陳兄真是性情中人,成,那我就不阻你,免得陳兄坐立不安。」

陳三也不多說,拱了拱手跟馬志高告辭,然後一溜煙回家將這事跟石榴說了。

石榴笑道,「這可真是巧了。這馬秀才是個端正人,芋頭給他教也讓人放心。我明日便去大石那裡,他向來尊師重道,肯定願意低價給馬秀才提供桌椅。」

隔日石榴去說,大石還未說話,潘大娘便先拍大腿,「給先生做桌椅,這可是積德的的好事,這樣,石榴你去跟那秀才說,也不給舊的,給他做新的,他要多少我們就做多少,也不多收,就收個木料錢。」

潘木匠更豪爽,「木料子費什麼,去山上砍便是了,就跟那先生說,不要銀子。」

石榴笑道:「那下午讓土豆爹帶那馬秀才過來,二老親自跟他說。」

這算是一拍即合的好事,馬志高不僅得了免費的桌椅,而且租的地方也在潘大娘的說和下少了三成銀子,芋頭這裡,不僅免了束脩,而且得到馬志高的特別重視,算是雙贏了。玉成這好事,最高興的卻是陳三,當年馬志高為他出堂作證不說,還丟了東西,他便一直覺得虧欠人家,現在幫了馬志高一把,他心裡總算輕鬆了。

不過了卻一樁事,卻還有別的事呢,蓮藕興匆匆過來道:「爹,你幫我們畫的畫可畫好了一副?快給我瞧瞧?」

「這,這……」這些日子忙著馬兄的事呢,哪有心思畫畫,如今寶貝女兒問來,陳三隻能支支吾吾了。

還是石榴不忍他大好的心情打折,給他解圍道:「好了,別纏著你爹,他沒空給你們畫什麼畫,你們要做什麼,自己去想辦法,若是沒得法子,就別亂折騰了。」

老娘說到做到,蓮藕只能喪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