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被趕了回來,衛財主也不意外,這事總有人看穿。這是衛啞巴還不太明白前因後果呢,他只當石榴真是讓他回來看爹的,他便嘟囔道:「咋這麼早……回來,不在外……多待會。」
衛財主氣道:「你個憨貨。我再多呆,你媳婦就被人搶走了。」
「胡說。」衛啞巴氣憤道。他跟蓮藕處得好呢。
衛財主也不管兒子懂不懂,他都回來這麼多天了,兒子今日才被趕出來,想必是誰在背後給他們使壞呢。衛財主問衛啞巴,「這兩日有誰到陳家去了?」
去鋪子裡都買東西的很多,但是到後院去的不多,衛啞巴也不用多想,便道:「蓮藕生辰,黑炭……過來了。」
衛財主立刻恨恨道:「黑炭?死賊子,背後捅刀子呢。他怕是也跟你有了一樣的心思,不過就他那樣,只怕是癩□□想吃天鵝肉。」
衛啞巴立刻驚訝道:「爹,你說,他說我壞話……三嬸才讓我……回來?」
衛財主點頭,「也不是什麼壞話,只怕他是看穿了我們父子倆的心思,跟你三嬸道明瞭。」
「那咋辦?」衛啞巴急了,「蓮藕……會不會不理我?」
衛財主卻仍穩如泰山,「你也別上火,也是時候捅破了,要不然拖久了,三房夫妻兩給你媳婦訂了親,你就哭都沒地方哭了。明兒咱爺倆去鎮上扯兩身好衣服,打扮得精神抖擻,到陳家去提親。」
「提親?」衛啞巴說得腿都抖了,「要是不同意,咋辦?」
「不同意你就死了心,等我給你找個厲害的媳婦,早日生了兒子,你爹我死了也瞑目。」
不僅不能娶蓮藕,還得娶個惡婆娘?衛啞巴一想到這種結果,瞬間覺得生無可戀。不過能不能娶到蓮藕,這事的主動權並不在他身上了。
黑炭到了陳家莊,筆直進了陳秀才家的門,他每次都大包小包地帶了東西,所以很受歡迎,便是楊花兒這樣挑剔人,也對他笑臉相迎。這回他給陳老爹帶了精緻的龍頭枴杖,給陳大娘帶了好布料子,大房二房也是布料子以及上好的筆墨。
陳大娘上次得了他一隻老參,特意給他做了一身衣裳,黑炭一到屋子,便要讓他換上。
「那我就不客氣。」黑炭道,當下便將那身青色綢緞換上了,他身量高,不瘦弱又不肥胖,穿著十分精神,喜得陳大娘連連道:「看看,多體面,多妥帖。」
「全賴大娘的好手藝,倒把我襯得人模人樣了。」黑炭恭維道。
陳大娘被恭維得臉上堆笑,「這好衣服還要人來襯,你長得精神,穿衣服才精神。」
說了兩句,陳大娘便去灶上忙活了,留下幾個孩子圍在黑炭身邊。阿寶一直想跟他爹出去跑商,只是一直被拒絕,他便圍著黑炭,纏著他說些雲州府的見聞。黑炭撿了幾件有趣的事跟他說了。只是便是有趣,也不過是市井小事,阿寶覺得不過癮,跟他想像的外面的世界不同,他無趣地癟癟嘴,一個人跑到院子外找村裡的夥伴玩了,只留下二房幾個孩子還圍著黑炭。
阿寶一走,黑妹連忙道:「聽說雲州府的首飾比橋頭縣的更好看,黑炭哥下次能不能帶一支來給我瞧瞧?」
雖然知道黑妹不過是想要東西,但是未婚男子送未婚女子總是不妥當,黑炭便不答話,倒是胖妹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訓道:「你要那麼多首飾做什麼?」
黑妹回瞪了她姐一眼,「要你管。黑炭哥都沒說什麼,要你多嘴。」
黑炭便道:「我一個大男人,倒是不會買首飾。」
黑妹不滿地嘟嘟嘴,真是小性,不過她又道:「上回你帶過來的糕點好吃,下回你再帶點兒過來,小寶喜歡吃呢。」
他只會給蓮藕帶糕點,所謂上回的糕點大概是過年蓮藕在這裡的時候吧。想到她們姐弟將蓮藕的東西拿走了,黑炭便心中不悅,只敷衍地點點頭。
看了黑炭有些冷淡的臉,胖妹鼓足了勇氣道:「黑炭哥,今日是蓮藕姐姐的生辰,我給她做了個荷包,你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幫我捎給她,好不好?」
「好。」有借口能跟蓮藕說話,黑炭自然願意代勞。他看了胖妹一眼,覺得他雖然有些黑,五官也平常,但是卻比她妹妹可愛。
黑炭用過午飯,趁著沒人,跟陳大娘坦誠了自己的心意。
陳大娘一聽黑炭說他想娶蓮藕臉色立刻黑了。
黑炭懇切道:「我知道自己是癩□□想吃天鵝肉,只是我對蓮藕一心一意,今生今世都會用心看護她。求大娘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認真考慮一下。」
「哎,你這孩子,叫我說什麼好呢。」陳大娘長歎一口氣,又道,「不是大娘不同意,一是蓮藕的婚事是她爹娘做主,我這老婆子也沒插嘴的餘地,二呢……」二呢,太多了,黑炭做過陳家的下人,蓮藕的爹是秀才,黑炭年紀太大,黑炭無爹無娘無人維護。
黑炭當然懂陳大娘的未盡之言,只是他不甘心,難道他的一生,就該這樣可憐,小的時候留不住爹娘,長大了留不住自己心愛的女人?他跪在地上,流了淚道:「大娘想的,我都明瞭,只是這麼多年,大娘一直心疼我,這回也請您疼我一回,幫我跟三嫂提一提,我娶了蓮藕之後,一定把她當手心裡的寶,不讓她吃一點苦受一點累。我發誓,這輩子一定對她一個人好,絕不納妾,絕不娶小。求您看在我這卑微的心上,幫幫我。」說著,黑炭不停磕頭。
陳大娘立刻抓住他,「別磕了別磕了,大娘應了便是。」
「多謝大娘。我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大娘的恩德。」
陳大娘立刻道:「只是這事由不得我做主,只能幫你問問蓮藕她娘的心思,你可不要抱太大希望。」
黑炭鄭重道:「大娘放心,我知道輕重,成與不成,全是我的命數,絕不再歪纏。」
將心思跟陳大娘明瞭,黑炭似乎卸下了心中重擔,人也輕鬆了許多,他也不在陳家多停留,即刻去了橋頭縣,路過三房將胖妹的荷包轉交,並在荷包中放了一副耳環,然後就起程回了雲州府。
衛家這邊,衛財主也是厚禮登門。
陳大娘握著手裡的好參,驚訝道:「衛老弟可是外道了,一貫常來往的,怎麼今日送了這麼大禮?」
衛財主笑道:「今日有要是要拜託大嫂呢。」
「老弟有啥話痛快說吧,弄得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
衛啞巴也不繞彎子了,「也不是別的事,就是兒女婚事,啞巴也十九了,他娘死的早,我得給他張羅個媳婦不是?蓮藕是個賢惠的,我想聘回去給啞巴做媳婦呢。」
陳大娘拍著腿無奈道:「怎麼一個兩個都跟我提親呢?都分了家了,蓮藕的婚事我這老婆子也做不得主啊。」
衛財主一聽,眉頭一皺,問道:「除了我,還有誰勞煩到大嫂了?」
「沒誰,沒誰。」陳大娘連忙擺手,雖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是她到底覺得黑炭上不得檯面,若是說出來沒得降了蓮藕的身價。
衛財主瞇著眼道:「是不是您家原先的那個下人黑炭?」
陳大娘不做聲了。
衛財主哈哈笑道:「若是別人,我還沒什麼話,只是啞巴跟黑炭一比,可就好上太多了,不說別的,這啞巴到底有我這個爹啊。我這身子骨總是還能活幾年,再給他們在縣裡買兩個鋪面,再加上家裡的良田好地,不說別的,吃穿總不愁吧。」
陳大娘點頭,「老弟能耐,這我是知道的,只是吧……」只是吧,啞巴這孩子不體面,說話不利索啊。
「我知道大嫂嫌棄啞巴不中用呢,可是這不中用也有不中用的好處,我也想了,到時候家業也不給他管,直接給兒媳婦照料,若是孫子生得早,傳孫不傳子。蓮藕是個能耐孩子,大嫂也是知道的,聽啞巴說,她將鋪子裡的生意提高了兩成,這一看便是能耐又閒不住的,到時候家裡的鋪子裡隨她折騰。到時候我有一句閒話,天打雷劈。」
衛財主一張嘴多厲害,陳大娘聽得直點頭,「可別說這樣厲害的話,老弟的人品我還信不過。只不過,這孩子的婚事到底還得她親生爹娘做主不是,我這裡可不能應了。」
衛財主立刻道:「孩子爹娘不是也得聽爹娘的不是?再說,我也不是逼大嫂應了,就是托您幫我跟蓮藕爹娘問問。」
「成,成,我幫你問問。」陳大娘不應也得應了。兩家一起問,也算省了事。
婚姻大事是大事,陳大娘也不耽擱,衛財主走後,她便跟吳桂香說了一聲,準備去縣裡找石榴。
吳桂香笑道:「娘找三弟妹有什麼事呢?」
「沒啥事,沒啥事。」陳大娘有些支支吾吾,不管黑炭還是衛啞巴,都是常來往的,要是婚事不成又傳開了,再見面可就彆扭了。
吳桂香笑了笑,也不追問,「我這正好也也有事跟三弟妹說呢,娘既然要去縣裡,就幫我遞過話。」
「啥話呢?」
吳桂香道:「我娘家侄子,只比蓮藕大三歲,我娘托我問問,不知道三弟妹可瞧得上我侄子,若是瞧得上,兩家見個面。」
陳大娘驚愕地張了嘴,這兩日托她給蓮藕說親的,真是扎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