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在你不注意的任何角落,危險隨時隨地都會發生。你認為治安很好的地方,其實僅僅只是依靠著脆弱的法律來維繫。每一個和你擦肩而過的人,都會隨時露出獠牙、成為定時炸彈。
因為你不清楚,你落單的哪一個地方,會成為突然醒悟、覺得放棄人生、丟掉生命也沒什麼的犯罪者的目標。
甚至,想要你命的,還不一定是,人。
被雨淋濕的鄭美,她實在是太冷了。哪怕是三伏天,她都覺得自己會隨時被冷死。
「我把換洗的衣服放在這兒,你快洗澡吧。」劉妍一邊說一邊將鄭美推進浴室:「看你冷的,全身發抖,嘴唇都烏了。」
和劉妍當了幾年好友,這還是鄭美第一次在她家泡澡。自己已經幾年沒有泡過澡了?每次都在為了自己和家庭奔波忙碌,就像一個永不停歇的小螺絲。她突然發覺,不知何時起,自己早就已經累了。
劉妍租的房子,衛生間並不大。所以為了節約空間,主人將淋浴頭和浴缸集合為了一體。下邊是浴缸,上邊安裝了淋浴器。浴缸的邊緣有很厚的壁架,用挺大的玻璃門做了乾濕分區。
鄭美猶豫了一下,開始脫掉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圍了條浴巾打開了玻璃門。門打開時,發出『嘎吱』的刺耳輕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受到了傷害似的,在沙啞的慘叫。
女孩打了個寒顫,連忙開始往浴缸中放熱水。
鄭美實在沒耐心等熱水放滿,所以乾脆脫光了濕透的衣物,隨手朝外一扔,赤裸著踩進了浴缸裡。溫暖的水慢慢的沒過了她的腳踝、腿部,肚子,白嫩的胸脯。女孩舒服的呻吟了一聲。整個身體被暖和的水包裹,對比剛剛的刺骨的冷,那種舒服的感覺更加的強烈。
女孩享受著溫柔的水和獨處的時光,聽著龍頭不時有水滴,滴落進浴缸中的空洞『滴答』聲響。不知為何,她居然捲縮著身體,輕聲哭了起來。
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哭。委屈?痛苦?累了?或許五味雜陳,什麼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鄭美拚命壓低哭聲,不想讓好友聽到。可是在這狹小的屋子裡哪裡有不透風的地方。劉妍還是聽到了,似乎感覺有些尷尬,就大聲叫道:「美美,我出去買點東西,你多洗一下喔。」
說完就開門走了出去。
屋子裡再沒人的聲音。
鄭美實在忍不住了,這麼多年的辛苦、這麼多年的委屈宣洩在哭聲裡。就這麼哭著,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女孩才在仍舊溫暖的水中醒來。她伸了個懶腰,雖然捨不得起來,但仍舊爬出了浴缸。鄭美覺得自己的精力恢復了很多、很多,自己孱弱的肩膀,又能抗下家中的重擔了。
女孩放掉了浴缸的水,開始擰乾自己的長髮。等水放盡,徹徹底底的把浴缸清潔了一番後,這才準備開門走出去。鄭美的手指卡在門縫裡並將它推開了2.5釐米左右,但門,卻詭異的突然動不了了。
她又試了一遍。加了把勁兒之後,用力拉門和推門。門縫大約有五釐米可供鄭美擠出去。
但門仍舊紋絲不動。
鄭美猶豫了片刻後,意識到出問題了。自己被困在了浴缸中,周圍四面,三面是牆壁,一面是高達兩米多的玻璃。玻璃和屋頂的距離太狹小,根本沒有供她爬出的空間。
她裸露著身體站在浴缸裡。衣服錢包僅僅隔著一層玻璃,就連能夠供她求救的手機,也在近在咫尺的洗手台上。
可是那層薄薄的玻璃,將一切都隔開了。
鄭美試圖站在浴缸上,越過淋浴房玻璃上的空間探出手去抓手機。但是手太短,根本夠不到。
「小妍,小妍,你回來了嗎?」鄭美用力大喊。
浴室裡不斷迴蕩著回音,除了回音,就什麼回答也沒剩下。
劉妍沒有回來。
「算了,靠我一個人沒辦法自救了。還是等劉妍回來吧,她買個東西也花不了多長的時間。」鄭美撇撇嘴,自我安慰。
她重新坐回浴缸中,抱著膝蓋,發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劉妍仍舊沒有回來的跡象。突然,手機發出了『叮咚』一聲響,那是收到了鄭美突然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拚命爬起來,將半邊臉貼著淋浴房玻璃朝手機屏幕望過去。
原本熄滅的屏幕因為突如其來的信息而重新點亮,屏幕上彈出一行微信文字:『美美,我在路上碰到了個朋友,我跟著她出去周邊游幾天,不用等我回來了。你洗完澡幫我關好門,好唄。麼麼噠。』
「麼麼噠你個大頭鬼,我怎麼出去啊!等大姐你幾天後回來開門,就只剩下老娘的屍體了!」信息在屏幕上顯示了幾秒後,手機再次熄滅了。鄭美欲哭無淚:「我怎麼這麼命苦,工資低、老媽廢、遇到了男朋友也不知進取。就連好不容易久違的洗個澡,居然都變得有生命危險。我擦你個嘰嘰歪。」
整個房子,冰冷、無趣,充滿著毫無生機的寒意。特別是當鄭美意識到自己有生命危險時,就越發的覺得這個衛生間危機四伏、陰森恐怖。
劉妍要好幾天才能回來,自己赤裸著,沒有任何工具。淋浴房的玻璃門被卡住了,沒有工具僅憑著赤裸的雙手,根本就打不開。
鄭美猶豫了一下:「算了,大不了下個月和下下個月不吃晚飯了。當做賠償金賠償給小妍的房東。我X你仙人。」
女孩霸氣的一吼,躺著用最大的力氣將雙腳踹向玻璃。玻璃搖晃了幾下,絲毫沒有會碎掉的跡象。
「嗚,好痛。」鄭美痛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不行,計畫失敗。自己現在就連想賠償房東的玻璃都沒辦法做到。
房東太良心了,居然給淋浴房安裝了雙層鋼化玻璃。鄭美把浴缸上邊的淋浴頭扯下來砸了玻璃兩下。我擦,淋浴頭竟然是塑料的。砸在玻璃上只發出了脆生生的響。
「劉妍,你租的什麼房子啊。房東究竟是幹嘛的?別人家的淋浴房哪有用鋼化玻璃來裝的?房東先生,你是準備在淋浴房裡抵抗核爆炸嗎?」鄭美抱著雙腳,扔掉手裡的淋浴頭,苦中作樂的吐槽。
她沒辦法了。只能躺回浴缸中,悶熱的天氣,令她非常的不舒服。特別是在充滿水汽的衛生間裡。
鄭美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熱。亞克力材質的浴缸在她的皮膚接觸下,也開始熱了起來。悶氣的密閉空間,在不斷的剝奪她的意志。
女孩的眼皮子落到了下眼瞼上,她感覺力氣在流失。突然,鄭美坐了起來,拚命將懶洋洋的身體湊到了淋浴房玻璃門的鉸鏈上。
鉸鏈並沒有生鏽。不如說,門外的鉸鏈堵了幾顆螺絲釘。由於浴缸佔據了淋浴間下方七十公分的位置,那幾顆平時很容易就能弄開的螺絲釘,反而成為了致命的堵門殺手。將她整個人封閉在了玻璃門裡邊。
螺絲釘是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堵在鉸鏈上?
鄭美本來發熱的身體,遍體生寒。
不!自己被堵在裡邊,根本就是人為的,絕對不是意外。有人想要致她於死地,想要殺死她。所以趁她剛剛在浴缸裡泡澡睡著的時候,用螺絲釘堵住了玻璃門。
可是誰會這麼做?惡作劇?劉妍幹的?
不可能是劉妍。自己跟她是朋友,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她不相信劉妍會害她。但是誰想害她?誰會知道她在劉妍的出租屋裡泡澡?並趁著劉妍出門、她睡著的時候害她?
哪有那麼巧合的時機。畢竟一切都是巧合的。巧合的晚歸、巧合的暴雨、自己巧合的被劉妍看到,被叫來這兒洗澡。
難道,是劉妍的前男朋友。她那個男友自己曾多嘴過一次,說他心術不正。難不成那個劉妍分手了很久的男友,對她起了殺心,偶然看到她進來洗澡就用以前沒有還給劉妍的房門鑰匙打開了出租屋……
鄭美不斷的推理著,可是她的推理在她看到地上的一條痕跡後,突然戛然而止。
玻璃門外衛生間的地面上有一條歪歪扭扭的碾壓痕跡。很骯髒,沾滿了土,但是卻清晰可見,而且非常有辨識性。
那是一條,自行車輪胎的車痕。
有人騎著自行車一直騎進了她泡澡的浴室,然後堵住了玻璃門謀殺她。
鄭美腦袋蒙了,事件的離奇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力。
這不是個意外,這是人為的謀殺案。謀殺的正是她。可是鄭美還沒有死,現在揣測凶手的身份也沒有任何意義。
劉妍還要好幾天才能回家。鄭美,需要在這不足兩平方米的空間中,思考出一套求生計畫。
她要在劉妍回家前的幾天中存活下來。等她回來!
沒錯,只有這樣,鄭美才活的了。雖然她覺得自己活的太累,也不是一次兩次想過乾脆死了一了百了了。但是真的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命,寶貴的不像話。求生的慾望征服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她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怎麼活,靠著赤裸、身無片縷的身體,怎麼在這只有一個多平方米的地方活著呆夠不知道多少天呢?
鄭美的視線,不停的在自己的手能夠觸及的地方掃視,大腦思索個不停。
對,首先,需要水!
喝的水。
人沒有事物可以活三個禮拜,但是沒有水卻只能活不足七天。幸好這裡是浴室,水的問題並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鄭美從架子上拿了一個空的洗髮水瓶子,將它沖乾淨,並給它灌滿冷水。
「這裡經常停水,一停就不知道會停多久。留一瓶水有備無患。」女孩苦笑了一下。
人生有時真的挺可笑,她被困在一個其原本任務就是給自己澆水的地方,而現在她卻需要在容器裡裝水以確保自己不會缺水而死。
「水的問題解決了,之後是遮蓋物。」鄭美平時會和男友躺在一起看野外生存節目,看得多了,自然潛移默化的知道了人類生存的三要素。食物、水、隱蔽所。
食物是沒辦法得到的。浴室裡水很多。但是這裡雖然是房間內,不會颳風下雨,不需要隱蔽所。可情況糟糕得程度比想像的還要厲害,三伏天的溫度白天很高,但是隨著夜晚的到來,便會很冷。
鄭美不需要隱蔽所,她需要遮蓋物。
女孩又是一陣苦笑。沒想到男友一直以來都想要來一趟的野外求生遊戲,反而被自己在劉妍的浴室裡實現了。
可野外環境,變成了室內。遊戲,也變成了跟活命賽跑。
遮蓋物就在一玻璃之隔的地方,浴袍被她洗澡前隨手扔在了地上。從玻璃頂端探出的手,怎麼可能摸得到位於地面的浴袍呢。
不死心的鄭美美努力嘗試了片刻後,放棄了。
沒有遮蓋物,她只能靠著熱水取暖。人類的身體雖然需要水,但是又不能泡在水裡太久,更容易脫水,甚至會導致內臟衰歇。
女孩發現自己將一切能做的都做了後,剩下的只剩等待時,蜷縮著身體,躲在了浴缸的一個角落中。
無聊和惶恐變了了一股擾亂人心的情緒,不停的縈繞在她的大腦皮層。她的思緒亂糟糟的,隨著等待的時間越發的久遠,又沒有參照物能對照時間,鄭美實在沒辦法判斷,現在自己等了多久。
一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還是天亮了?
浴室內有一個排氣扇,但並不在浴缸裡。排氣扇的角度比較特殊,無論如何位於浴缸中的她,都沒辦法通過排氣扇看到外界。
至少排氣扇能夠透光,外邊沒有光線,證明現在還只是晚上而已。等白天了使勁吼破嗓子求救吧。
鄭美在這悶熱難受的浴室裡,覺得腦袋有些缺氧。她又累又餓,隨便喝了幾口涼水,最終在擔驚受怕中昏沉沉的捲成一團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做了一個混亂的夢,驚叫著清醒過來。女孩坐起身體,她模糊的視線聚焦在浴缸空間中。
「原來不是夢,我真的被困在浴缸裡了。」鄭美揉了揉腦袋,她覺得有些冷,便擰開熱水準備沖一個熱水澡。
蒸騰的霧氣瀰漫在浴室中,將隔絕了她生路的玻璃爬滿迷濛。
突然,鄭美整個人都僵直起來,她渾身都在發抖,發抖的厲害。毛骨悚然的感覺,在她赤裸的身體裡亂竄。
因為她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被霧氣瀰漫的磨砂的玻璃的別一面,變骯髒了。
鄭美瘋了一般的用手將內層玻璃上的霧水擦乾淨。她完全看清楚了玻璃別一面的模樣。原本她睡著前還乾乾淨淨的玻璃,果然是變髒了。那些骯髒的痕跡非常特殊,一道一道的痕跡,猶如某種輪子在玻璃上滾過。
不!那根本就是輪子。是自行車的輪子。輪胎上的痕跡因為骯髒的泥巴清晰可見。有人趁著她睡著後,進了浴室,還在玻璃上騎自行車?
怎麼可能,一輛自行車怎麼可能脫離了地心引力,在浴室的隔斷玻璃上被人騎?
鄭美腦袋更加的混亂起來,她無論如何的想像不出來,究竟是誰在折磨她。玻璃上的輪胎痕跡,有兩條。一前一後。整個痕跡都不像是人類用手抓著輪胎滾出來的。
那,更像是真的有單車在筆直光滑的玻璃上騎了一圈似得。詭異的很!
「是誰,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就在門外邊?」鄭美終於忍不住了,她大喊大叫,一聲比一聲尖銳刺耳。
但是門外,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浴室的門仍舊好好的關閉著,玻璃門的鉸鏈,仍舊被幾個螺絲卡著。
死寂,無處不在的蒸騰在這個不大的空間。伴隨著她喊累了的回聲。
有一股絕望的情緒,塞在鄭美的心口。鄭美明白了,有什麼東西,正在靜悄悄的窺視著浴缸中的她。窺視著她赤裸的身體。那個變態喜歡將自行車當做工具,將她囚禁起來,觀察她。目的不明。
一旦她睡著,那個變態就會潛入浴室中,不知道幹什麼齷齪的事情。
在這寂靜的屋子,鄭美,或許並不是孤獨一人。
人是群居生物,但是人類也是會享受孤單的生物。特別是每當自認為的空間被陌生人入侵時,沒有人不會害怕。
鄭美就害怕了。比瀕臨死亡的感覺更加的害怕。
因為她不清楚,那個潛伏在屋子中的變態,想要將自己怎樣。
不能睡著,她從現在開始,絕對不能睡著!
鄭美用手撐住眼皮,大眼睛死死的瞅著浴室的門。門好好的關閉著。門外靜悄悄的。可就是那層薄薄的門,卻洩露著恐怖的邪氣。
門後,潛伏著某種東西。
鄭美越是盯著門看,越能清晰的感覺到,在她看著門的時候,門後那東西,也在一眨不眨的窺視著自己。
他們倆只隔了門,保持著相對的死寂。
鄭美拚命的將自己的身體縮入浴室中,她不想讓門後的變態看清楚自己赤裸、身無片縷的軀體。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淌。女孩越想保持清醒,頭腦就越是迷糊。她忍不住了,就要睡過去的時候,瘋了似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
白皙的胳膊上頓時出現了兩排整齊的牙齒印,壓印深處甚至隱隱浮現血痕。可見她將自己咬的有多狠。
鄭美第一次有那麼害怕、那麼想活。她甚至突然覺得,只要這次能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了。出去就和男友結婚、出去就更加努力的工作,醫治自己的母親,不在自哀自怨。
但是人生,沒有那麼多可是。
即便意志力再強大,也抵不過生理上的需求。
她撐住眼皮的手鬆了鬆,上眼皮立刻就見縫插針的耷拉了下去。鄭美眼簾關緊的一瞬間,她的眼睛縫隙瞅到了浴室的門。
門,在以和她的眼皮關閉速度勻速同步的幅度,開啟著。
門,發出吱吱呀呀的難聽慘叫。那種生物被傷害的悚人聲音,刺激的鄭美的大腦皮層又一次精神了一些。
她再次迴光返照的睜大眼,門立刻發出摩擦聲,迅速關閉。
鄭美終於看清了門外的東西。
那是一輛紅色的單車。
一輛沒有人騎的,紅色的共享單車。
那輛自己在行動的車,正用它的前輪關門。
「見鬼了!」鄭美受到驚嚇,再加上太睏,造成了腦袋負荷更加沉重。在意識關閉前,她看到那個正關門的共享單車,又將門給打開了。
門,越敞越開。
紅色的共享單車,在靠近她……
「真是見鬼了!」
鄭美留下這句話,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