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夫人買了玉枕,將玉枕送入宮裡,只當是了一樁心事,卻不想,這事才算是剛起了頭。
簡妍那邊早聽說莊大夫人要買了玉枕,方從安如夢口中問出莊大夫人是要將玉枕送給宮裡淑妃而非莊侯府出來的賢妃時,就叫奶兄阮彥文夫婦藉著她的名回去探望嫂子周氏,未免莊大夫人多想,簡妍這事也是跟莊大夫人說過的,如此,又從莊大夫人手中摳走一些銀子買了禮品,叫莊大夫人心裡憋悶不已。
阮彥文夫婦兩人到了簡家,阮彥文家的就去探望周氏,見周氏氣色好了許多,又說了一些話開解她;那邊廂,阮彥文就去找了簡鋒說話。
簡鋒前日聽說阮彥文夫婦要替簡妍來探望周氏,就早早地在家候著,並未出門。
簡鋒見著阮彥文,就道:「莫非是妹妹不信我?當真以為我那般愚鈍,連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聽不懂,還叫你急趕著過來說話?」
阮彥文笑道:「少夫人哪裡不知那話少爺一聽就是明白的,今日叫小的來,是為了另一樁事。」
簡鋒道:「何事?」
阮彥文道:「少夫人從莊家表姑娘那裡聽說大夫人要買玉枕,是為了討好宮裡的一位娘娘,且那位娘娘並非莊侯府出來的娘娘。」
簡鋒會意,知道這是莊家女兒要腳踏兩條船了。
阮彥文接著道:「少夫人說,叫少爺千萬要將王三老爺買玉枕的事,不露聲色地透露給莊侯爺知道,務必叫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還請少爺想著法子叫莊家姑奶奶知道莊大夫人是得罪侯府了。」
簡鋒蹙了蹙眉,心想若是莊侯府知道了,定會氣惱莊家,跟莊家生份。這件事好辦,但是簡妍已經進了莊家,怎會叫他做這等蠢事,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事簡妍不會不知道。
阮彥文見簡鋒蹙眉,忙將剩下的話說了,「少夫人說,打斷骨頭連著筋,莊侯府跟學士府不會斷了來往,只會疏遠一些,頂多不與莊大老爺並莊大夫人來往就是。還有玉枕是莊大夫人自己私下買的,莊大老爺是不喜這般的,若是鬧出來,也能叫莊大老爺與莊大夫人反目;再說,姑爺的嫁妝單子裡本就有玉枕,買了,卻不拿出來添在嫁妝裡,莊大夫人就算想辯解也不能;莊家姑奶奶若是得知莊大夫人得罪了侯府,必定會倒戈,不再護著莊大夫人。」
簡鋒笑道:「便是能叫莊家兩口子提著刀打起來又如何?不過是看一場熱鬧罷了,還賺不回收買耳目的銀子呢。」
阮彥文忙將簡妍最後的話說了,開口道:「少夫人說,若是這次做的好,她定是能替了莊大夫人管家的。便是不能,換了莊二夫人當家,她也要比先前自在多了。少夫人說莊家裡頭已經在私底下鬧了,就是沒有個引子,鬧不出來。求著大少爺給個火星子,也好叫這事鬧出來。少夫人許諾,若是此事能成,日後必會隨大少爺差遣。」
簡鋒心想莊家大姑娘就算是成了正宮娘娘,榮耀的也不過是他妹夫的繼母,如今那大姑娘在宮裡混地不成樣子,莊大夫人就想著法子奪了他妹夫的錢財,若是叫那大姑娘發達了,莊家哪裡還有他妹妹妹夫立足的餘地?
況且,叫簡妍當了家也好,遂了簡妍的意,簡妍若是拿了水田莊子謝他就罷了;若是不拿,也叫簡妍跟簡夫人說幾句好話,叫簡夫人早早地拿了她的體己來叫他管著。
簡鋒道:「我知道了,你們府上有個叫秦盛伏的,他是你們原先大夫人奶娘的兒子,也算是你們姑爺的舅舅,我瞧著他很是耿直,上次見著陳蘭嶼,就聽陳蘭嶼說秦盛伏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帶壞了妹夫。秦盛伏的大兒子,叫做十二的,心思也很是靈活,我不去尋他,他先上了我的門,求我的賞識。你叫你家少夫人有事,儘管叫了十二來尋我。」
阮彥文忙答應著,又與簡鋒說了幾句莊家裡頭的事,就回去了。
回去之後,阮彥文家的就進了棠梨閣,對簡妍道:「少爺那邊答應了,此外少爺還說府上有一個原先夫人的奶兄,很是可靠的人,對先夫人很是忠心不二。」
簡妍記起莊家敗後,莊政航身邊有這麼一位忠僕,於是給了阮彥文家的兩身衣裳,又給了她十兩銀子,叫她買了酒菜,先去秦盛伏家裡瞧瞧。
待阮彥文家的去後,簡妍心裡也有了底,心想簡鋒這人無所不用其極,既然答應了,自然就會辦到。且莊學士府如今跟莊侯府好的如一家一般,也是該疏遠一些。細細去看,莊學士府也無大過,不過是受到侯府牽連罷了。不如就此跟侯府疏遠了,也算是斷尾求生,雖一時失去依仗,但能保全合家,也算是得足以償失。至於那後頭在宮裡有些小小榮寵的大姑娘,就且叫她安份一些吧,雖不得聖寵,但好歹也能保了她自己個的性命。
因有簡鋒,簡妍對此事就甚是放心,只等著外頭的事情鬧出來,如今閒著,便是看莊政航的女人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般,施展渾身解數來說服莊政航。
一日早晨,天正涼爽著,簡妍領著金枝、金釵等人採摘院子裡薔薇、玫瑰等花朵。
棠梨閣中旁的倒是不多,唯獨花木最盛,尤其是芍藥、玫瑰、薔薇等花卉,攀爬的到處都是,一簇簇花牆花架立著,看過去一片花團錦簇。
姚氏那邊的霜盈一大早過來送姚氏叫人做的槐花陷餃子過來叫簡妍嘗嘗鮮,見著簡妍一身竹青衣裳立在花架邊,就問:「少夫人這是做什麼呢?這花開著多好看,何必摘了它。」
簡妍看是霜盈,笑道:「這花太多了也不甚好,不若摘下來,曬開了存著,或者做香囊,或是做花茶。一能省下一些銀錢,二自家弄的東西,用著也乾淨。」何況自家用不完,還能拿出去賣。
霜盈笑道:「二夫人說的是,只是外頭的花不更多,何必摘了自己院子裡的。」
金枝道:「你這話就差了,外頭的再多,也有人看管著。動了少不得有人要在背後說閒話呢。」
霜盈笑道:「你說這話也是,當著面那些婆子不好說,背後指不定要說什麼呢。」說完了,見玉葉已經將她拿來的食盒騰出來,就拿了自己的東西去了。
阮媽媽出來道:「少夫人,這不能再說是為了省錢,免得人笑話。」
簡妍笑道:「媽媽多心了,若是有錢的,便是去撿路上旁人扔的花朵,也有人說他風雅;若是沒錢的,旁人才會笑話,說她是沒錢買花,撿了花去戴呢。」
阮媽媽心道本就因是商家出身叫旁人說嘴,怎可再時時提錢的事,道:「好歹要小心一些。」
正說著話,那邊又進來一個人,見是一身跟霜盈一樣粉色衣裳、松花色汗巾的,金釵就當是霜盈又回來了,笑道:「你忘了東西了?」問完,才見是那個痴傻的雪花。
雪花道:「我沒忘東西。」
金釵也不說自己問錯人了,引著她到花架邊,叫她回簡妍話。
簡妍問:「可是三嬸叫你來的?」
雪花搖了搖頭,開口道:「三老爺昨兒個扭到腳,上峰叫他在家歇幾日。三老爺說他從太醫那知道二少爺的病好了許多,能出門了,叫二少爺速速去他書房讀書,莫要裝病。若是裝病,三老爺便不再認他這個侄兒。」說完,又加了句,「三老爺生氣了。」
簡妍一怔,心道莊三老爺果然是給人擔保,就要保到底的,笑道:「我知道你不吃旁人給的東西,也不叫你吃東西,你就在花架子這邊摘花玩吧,我去跟二少爺說話。」
雪花答應了,當真摘了花下來,金枝見她連花枝也扯下來,忙問:「你扯了花枝下來做什麼?」
雪花道:「做了花冠。」說著不管金枝等人的臉色,兀自扯著花枝。
金枝見此,心裡也想著跟她是說不通的,雖心疼那的一架子滿滿的薔薇,但也無法,只能提醒雪花別扎到自己的手。
那邊廂,莊政航因擔心前途,晚上失眠,又是天亮了才睡,此時正在補眠,被簡妍搖醒了,迷糊著一雙眼睛看她。
簡妍見他眼睛下好大的黑眼圈,戲謔道:「你這模樣,若是見著三叔,三叔定會以為你與嬌娃日夜鏖戰,才會如此。」
莊政航被搖醒,沒好氣道:「我去見三叔做什麼?」
簡妍道:「也不知你那日怎麼跟三叔說的,三叔如今叫了雪花來喊你過去讀書。三叔說他知道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你若是不去,就不認你這侄子。」
莊政航因想仕途一路是走不通了,若是十年寒窗考科舉,只怕家抄沒了,他也掙不回來一個功名,於是灰心喪氣道:「不認就不認吧,總歸跟著三叔也難逃厄運。」
因又想莊三老爺素來也是看不上他的,也將他當做朽木一般,那日他不過是戴病硬撐著說些場面話,只說要考功名,為莊家爭光,求著莊三老爺多多指點他,怎今日莊三老爺就想著叫他去讀書了?
簡妍冷笑道:「你這過河拆橋的招數用的也太早了些,你怎知跟著三叔沒有好處?便是沒有好處,人家既然想到你了,你就該去奉承奉承,也不枉你生為人家的侄子一場。」
莊政航道:「你先前不是叫我養病的嗎?」
簡妍舔了舔嘴唇,因唇上濺了花汁,有些苦澀,於是拿了帕子擦嘴,「三叔既然能問太醫,旁人自然也能問。旁人既然能一心只讀聖賢書,你也能。你去安心讀書,每日早出晚歸,與三叔在一處,也免得旁人再動心思來算計你。」
莊政航道:「我上回聽你的話去尋了三叔,吃了一回子虧,你當我還聽你的?」說著,依舊翻身入睡。
簡妍見說不動他,只得出去了,見雪花已經拿了花冠戴在頭上,笑著讚了一句,說道:「二少爺昨晚上身子做了噩夢,天亮才睡,還未起身呢。」
雪花看著簡妍不動。
簡妍又道:「你去回了三老爺,就說抱歉的很,二少爺不能過去了,改日再去賠罪。」
雪花聽了這話才走。
待雪花走後,金枝笑道:「當真是傻子,那薔薇刺刺到手上也不知道疼,還是奴婢拿了粗布給她抹去的細刺。」
簡妍笑了笑,又去採花瓣。
過了一會子,就聽人說莊玫航來了,金枝等人因想著莊玫航年紀尚小,於是就沒迴避,簡妍隔著花架子,受了莊政航一拜,便問:「四弟怎來了?」
莊玫航眯了眯眼睛,因有些近視,也看不清花架後頭一身竹青衣裳的簡妍,只管對著出聲的地方道:「嫂子,小弟來求了二哥過去。父親一早起來等著他去,方才聽了雪花的話,氣的摔了茶碗,也不叫人收拾。父親說他一向看人是准的,那日見二哥燒得臉都紅了,明知考不上還去求了他報名,只當二哥是迷途知返,答應日後照拂他。今日二哥不去,父親又說他自己個有眼無珠,如今發了脾氣,誰也不見。」
簡妍心裡倒是嚇了一跳,心想這莊三老爺寡言少語,原來氣性這般大,忙道:「阮媽媽,領著四弟進屋去叫少爺起床吧,消了三老爺的氣是要緊。」
阮媽媽聽了這話忙出來,領著莊玫航進了屋子。
金枝道:「這四少爺倒是真的正經,比三少爺裝的假正經不一樣。進來了,也不亂看。」
簡妍笑道:「他眼睛看不清楚,看了也白搭。」因想不知莊玫航能否將莊政航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