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總算叫我逮到了。」
莊政航尚未回頭,就聽到一聲調笑,回身就見胡姨娘穿著一身烏金衣裳,挽著飛仙髻簪著幾根銀簪子,一手按在他肩頭,一手掐腰,斜著眼得意地看他。
「姨娘可曾瞧見三弟進來了?」
胡姨娘收了手,戲謔道:「行啦,二少爺的心思我知道,就別費了心思跟我胡謅了。」說著,又道:「二少爺趕緊跟我回去,免得少夫人見你不回去又要著急。」
莊政航忙道:「姨娘可瞧見妍兒了?方才平繡姨娘說她跟三弟進來了,」頓了頓,又眯著眼睛問,「姨娘可聽說七妹妹摔了頭?」
胡姨娘哧了一聲,道:「二少爺這是怕我跟少夫人說了實話,有意編了話想瞞我?罷了,我勸二少爺息了那心思吧,不說少夫人是個難得的好人,就說紅嬌如今是過了明路的,你也不能沾了她。」說著,又催促莊政航快些走。
莊政航聽了胡姨娘的話,心中一警,忙問:「姨娘為何說這話?可是還有旁人在花園裡?」
正說著,就瞧見紅嬌露出個影子來,胡姨娘沖紅嬌呸了一聲,吐了口唾沫,就拉著莊政航走。
紅嬌嫌胡姨娘礙事,卻又不好就追上來,嘴裡嘰嘰咕咕罵了胡姨娘一聲狗拿耗子。
胡姨娘路上道:「那平繡嘀咕了一句說怎麼三天兩頭有人替二少爺傳話給紅嬌那奴才,紅嬌那奴才又連著幾天天寒地凍地在花園裡守著,我就知道二少爺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也不知守著個美人兒,二少爺怎還跟饞嘴貓一樣,這腥的臭的也能看上眼。」
莊政航不覺流了冷汗,心想這事是平繡與他說的,且說是莊敬航身邊的春暉跟她說的,那便是莊敬航設下的圈套,心想他當自己與紅嬌疏遠了,就沒事了,只怕好事之人如胡姨娘等人眼中還當他跟紅嬌還有來往呢,於是道:「我哪裡會那般不開眼,就瞧上她?今日定是有人要設計我呢。」
胡姨娘立住腳,笑道:「隨二少爺如何說吧,今日我是不會放了二少爺過去的。只是少爺來這麼一遭,叫我看見了,若不跟少夫人說,實在對不住少夫人對我的情。只是說了,又叫你們兩口子有了嫌隙。不如少爺就給我幾兩銀子,叫我蹲在屋子裡做身新衣裳,也免得沒事就去少夫人面前轉悠,一時說漏了嘴,那二少爺可怪不得我了。」
莊政航心中理清楚此事的因由,怒氣上來,心想此事不能就這麼善罷甘休,白叫莊敬航捉弄一回,又瞧見莊大老爺與平繡匆匆忙忙過來,忙與胡姨娘迎上去。
莊大老爺瞧見莊政航也在,微微愣了一愣,又對胡姨娘罵道:「定是你又尋紅嬌鬥嘴,不然好端端的,她怎就肚子疼了?」
莊政航見莊大老爺這不分青紅皂白的架勢,心中冷笑一聲,然後問:「父親可是也聽說七妹妹摔了頭的事?」又問平繡:「姨娘可請了大夫來?我在花園裡只遇見胡姨娘,卻沒有見著七妹妹的影子。」
胡姨娘聽莊政航這樣說,只奇怪地望了眼平繡,然後就不說話。
平繡略有些躲閃,隨即笑道:「二少爺聽差了吧,我說的是紅姨娘動了胎氣,旁人不敢挪動她。」
莊政航笑道:「許是我聽差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莊大老爺點了頭,顧不得與他們二人多說,就與平繡急匆匆地進去瞧紅嬌。
胡姨娘啐道:「我瞧那奴才生龍活虎的,哪裡是動了胎氣的樣子,就數她最嬌氣,最會拿喬。」
莊政航眯著眼望了眼兩人的背影,隨即對胡姨娘笑道:「姨娘替我跟紅嬌說兩句話,回頭我叫妍兒給姨娘一件冬衣,一件大毛的大氈,可好?」
胡姨娘嘴裡哎呦了兩聲,砸吧著嘴道:「二少爺倒是會使喚人,這是想叫我裡外不是人呢?」
「姨娘誤會了。姨娘只去與紅嬌說,就說三少爺要陷害我跟她通姦,還有她那哥哥,先前莫名其妙來找我,只怕他那哥哥也是幫凶。叫她自己防著一些,好自為之。」
胡姨娘怔住,半響喃喃道:「原來少爺先前說的是真的?」
莊政航道:「我騙姨娘做什麼?不然平繡姨娘先引了我過來,又引了父親過來做什麼?可不就是捉姦?」說完,又想那平繡定是無可奈何地被莊敬航指使,不然怎會漏了消息給胡姨娘知道。
胡姨娘乾笑兩聲,然後道:「二少爺是知道我不沾那些事的。」
莊政航見胡姨娘怕事,就笑道:「姨娘只傳了話,然後就權當作沒事人就是了,左右不關姨娘的事。」
胡姨娘心裡惴惴的,半響道:「那少爺再叫少夫人給三姑娘添一件大氅,她原聽大夫人說今年給她做新的,就將舊的當掉了,前兩日我打聽著,老夫人又叫她穿舊的,並不給她做……」
莊政航聽胡姨娘嘰咕了兩句,就點頭答應了,道:「回頭我與妍兒說。」
胡姨娘聽他應承下來,才笑著答應了。
莊政航拔腳向外頭去,路上瞧見莊敬航不陰不陽地在路邊站著,強忍著怒氣,只瞅了他一眼,然後就回了棠梨閣。
進了棠梨閣,就見簡妍與莊四姑娘、雪花、秦十五、青杏幾個在院子裡閒來無事烤紅薯、蒜頭、栗子等東西,就笑道:「你們倒是會尋樂子。」
簡妍見莊四姑娘等人起身,就笑道:「你們接著玩吧,我去伺候這少爺就是。」
莊政航也擺擺手,叫幾人坐下,就與簡妍穿過花牆進了屋子。
簡妍給莊政航換衣裳時,就聽他說:「今日險些叫小人害了。」又將遇到平繡、胡姨娘、紅嬌的事說了一通。
簡妍道:「那王八果然混賬,你以後記著些,除了你,隨誰在外頭傷著了,我也不親自過去。那血淋淋的,我去湊什麼熱鬧?還有七妹妹如今叫老祖宗綁在身邊,她哪有功夫去花園。」
莊政航道:「還不是怕你膽大妄為,又以身犯險。我先也疑心的,後頭去,也是怕你膽子又大了。」
簡妍笑了笑,又濕了帕子給他擦臉,抬頭道:「那找死的王八,他還當要動了真刀真槍才能弄死他?你等著吧,沒兩日,我就叫他七災八難地成了死王八。」
莊政航沉默了一會子,道:「畢竟是傷陰德的事,還是讓旁人做吧,我瞧著他鬧騰這回,十有八九是不受平繡待見了。」
簡妍一愣,隨即道:「也罷,總歸討厭那王八的又不止咱們兩個,就等著別人動手吧。助紂為虐的事,也不是人人樂意做的。紅嬌一個,平繡一個,依我說,如今那王八倒是叫老爺身邊的女人群起而攻之了。」
莊政航心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若是莊大老爺不是那麼耳根子軟,也不至於鬧出那麼多是非,又笑道:「都是這糟心事害得,我原想跟你說上午方丈聽說我那字,就說我與他佛門有緣。」
「方丈要度了你做和尚?」
莊政航道:「哪有那樣的話,方丈倒是與我親近得很,又指點了我一些,還讚我是難得的人才。」
簡妍笑道:「你本就人才,可見我是生了慧眼的伯樂,早早地就知道你學這個行。」
莊政航又得意地將普渡寺方丈如何讚他的說了一通,道:「義診之後,方丈也說叫我時常過去切磋切磋,我也有意要向他討教。」
簡妍暗道這方丈倒是會說話,叫人改一樣,先誇人四樣,笑道:「雖請了大夫在家,又有乾娘指點,到底你學得也很沒有個章法,多與人討教一番也好。只是別尋了那不知底細的和尚,學了人家去做胡僧藥。」
莊政航笑道:「我若學那本事,也不捨得拿了你去試藥。」
簡妍一邊笑道:「那你尋了誰試,說來聽聽,叫我看看她有沒有那個命活著叫你試藥?」一邊就掀了簾子出去。
外頭瞧見簾子動了,玉環端了個剝了皮、撒了玫瑰糖的紅薯進來,道:「四姑娘她們回去了,這是給少爺留的。四姑娘另求少夫人從表姑娘那邊再借了兩本書來。」
簡妍答應了一聲。
莊政航坐下後,拿了筷子吃了一口紅薯,又將答應給胡姨娘的事與簡妍說了。
簡妍笑道:「你當真是財大氣粗了,一下子就答應給人家這麼多東西。你小氣一些,口子開小一點,胡姨娘也未必不答應。」
莊政航道:「還不是叫那王八氣的,只顧著叫那王八自作自受,就將口開大了。」
簡妍嘆道:「罷了,答應了就答應了吧,也不差那幾兩銀子。這也算是禍水東引,就看紅嬌那攪家精怎麼鬧。」瞧著莊政航餓了,忙又叫人拿了飯菜過來,笑道:「這是我自己去做的,想來還能入口。」
莊政航道:「你那恨不得將豆腐做成猴腦的性子,若是你手下的東西不能入口,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只是今日不是說如夢過來的嗎?你怎有那麼多的功夫又是煮飯,又是烤紅薯?」
簡妍道:「如夢來信說姑媽又鬧著給她定親,她要在家跟姑媽理論,就不過來了。今日清理那驚鴻渚上的蘆葦蒲草,毛毛叫青杏、露滿幾個跟著,提著籃子撿了一籃子的鳥蛋,將他喜得了不得,還口齒不清地說拿去給大哥吃。」
莊政航笑道:「可惜了,擱這麼久那鳥蛋早壞了。」說完,又想若是他有個這麼乖巧的兒子,就是壞蛋也要撐著吃下去。
正說著話,金釵先進來瞧了瞧,見莊政航正吃飯,就道:「老爺那邊的綠嫩過來了,說是請咱們家的大夫去給紅姨娘瞧一瞧。」
簡妍問:「可說了是什麼毛病?」見金釵搖頭,就道:「先請了大夫過去,回頭再打聽清楚。」
金釵答應著,退了出去。
待過了小半個時辰,金枝就與金釵進來了,金枝打量著簡妍二人對前頭的事不甚關心,就幸災樂禍地笑道:「今晚上前頭又熱鬧了。」
簡妍問:「究竟為了什麼事?」
金枝道:「奴婢去胡姨娘那邊瞧了瞧,又去紅姨娘門前站了站。聽平姨娘的小丫頭說,紅姨娘吃了飯,出去消食,回頭就跟老爺說三少爺調戲她,還說三少爺這幾日總在她面前轉悠,又叫丫頭來與她說些亂七八糟的話。紅姨娘說三少爺必然沒安好心。說了兩句,就要尋死,以全老爺與三少爺的父子之情跟自己的名節。如今紅姨娘撞在櫃子上,頭頂破了個大洞,性命倒是無礙。最僥倖的是,她那肚子撞櫃子的時候叫小丫頭護著了,竟是一點胎氣也沒動。」
簡妍聽了這似曾相識的話,不由地望了眼莊政航,莊政航尷尬地咳嗽一聲,心想紅嬌就是這般會攪事,如今那貞烈的名她也佔了。
金枝又道:「老爺叫了那小丫頭來問話,那小丫頭先還裝作不知道,後又推說到少爺頭上,老爺不信,問了與那小丫頭共事的人,那人怕事,就說每常瞧見那小丫頭與三少爺那邊的人來往說話。老爺說先前瞧著三少爺受傷,放過他一馬,不想如今他越發不堪,就現將三少爺叫過來對峙。又問出三少爺的人曾去收買紅姨娘的哥哥,老爺越發怒了,打了三少爺十板子。鎖繡來勸,老爺才住的手。老爺叫三少爺搬到前院書房去了,叫他無事不得進內院。」
簡妍道:「老爺怎這麼粗心,也不管那門禁,便是訓子,也該關了門戶,這般叫人想聽就聽,像是什麼樣子?」又想平繡果然是有意叫旁人想聽就聽。
金枝先有些不好意思,後接口道:「正是呢,門外有好些人在瞧。」
莊政航道:「他是打我打習慣了,壓根就沒想避著人。」
簡妍叫金枝、金釵下去,然後道:「雖我不該說,但瞧著老爺越發不成體統了。你千萬別學了那樣子,兒子不是那樣教的。」
莊政航道:「我學了他做什麼?為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打兒子,這也就他能行出那事。」
說完,兩人就裝作不知道此事,也不叫人去前面勸解,照舊洗漱睡了。
第二日,園子裡要清理池塘,莊政航留在家中與阮彥文去瞧了眼,交代不可踩到一旁花木後,瞧見莊敏航領著毛毛過來,於是迎上去笑道:「昨日侄子給大哥撿了鳥蛋,今日來摸魚嗎?二十四孝裡頭也沒有比這更孝順的了。」
莊敏航笑道:「今日一早他就惦記著要過來摸魚呢,也不知道是誰逗他的。我們那邊只將水上蓮葉菱葉收拾了一遭,不想你們連水裡魚蝦也要收拾了。」
莊政航笑道:「還不是你弟媳婦要節儉持家,說趁著如今池塘裡水淺收拾收拾,也好弄些魚蝦出來過年。」說著,就見那毛毛伸頭往池塘邊裝著幾十尾魚的盆裡瞧,心覺他模樣有趣,就在他腮上掐了一把,道:「比起大舅哥家的姑娘,咱們家小哥兒怎像個小姑娘似的?」
莊敏航道:「差了幾歲,再過兩年就活泛了。你嫂子昨兒個聽說後也想著要收拾的,後頭母親說再過兩日舅媽來了,必會來園子裡瞧瞧,清了池塘不好看,且過年父親也要在園子裡宴客,你嫂子只能作罷了。」
莊政航還要再掐一把,前頭大房那邊就來了人,那人道:「請兩位少爺安,老爺請二少爺過去說話。」
莊政航點了頭,與莊敏航說了一聲,就與那人向前頭去了。
一路到了莊大老爺書房,只見莊大老爺憂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見他來了,便叫他坐下。
莊政航問:「不知父親叫我來,所為何事?」
莊大老爺道:「想來你也知道昨晚上的事,你三弟如今越發不堪,你身為長兄,也該多教導他一些。」
莊政航道:「父親還在,怎就與兒子說這事?兒子少調失教多年,怕是難當長兄之責。」說著,瞧著莊大老爺模樣,心想無緣無故,莊大老爺不會說這個,定是莊老夫人叫莊大老爺管教莊敬航,莊大老爺於是順水推舟,將這管教之責推到自己身上。
莊大老爺諾諾地道:「你已經成家了,且如今改好了,他還小。」
莊政航哧了一聲,道:「父親自己的兒子自己都不管,難不成還指望我?難不成如今我管著三弟,日後紅姨娘肚子裡的出來,就該三弟去管?」
莊大老爺心裡有些羞惱,要發怒,又不敢,半響道:「我昨日打了你三弟,如今你三弟心裡惱我呢,想來我的話他聽不進去。」
莊政航道:「三弟心裡還將兒子當做仇敵呢,兒子的話,他更聽不進去。父親要按著逐月養胎法養新兒子,兒子自然不能說父親錯了,只是父親好歹抽了空,管教管教你那半新不舊的兒子。喜新厭舊的多了,兒子也是頭會子見到對兒子也喜新厭舊的老子。才剛聽說王三老爺為了個咱們家賣出去的女人將自己兒子打個半死,如今父親也學著那樣,當真是叫兒子大開眼界了。」
莊大老爺惱羞成怒道:「我一把年紀,你又是長子,不願意替我分憂直說就是。便是我有千錯萬錯,也輪不到你來對我說教。」
莊政航聽這底氣不足的話,瞧了眼莊大老爺,道:「你急什麼,氣多傷身。不過是就事論事,父親老當益壯,那邊還有個兒子趕著投胎過來呢,哪裡能說老?先前父親忙於公務,倒可以說無暇顧及到我,如今賦閒在家,難道也沒有功夫去管教兒女?七妹推給祖母,三弟推給我,父親倒是好算計啊。自己快活完了,就等著老天爺給你送孝子賢孫過來,這好事,誰都想攤上。」
莊大老爺聽莊政航滿是嘲諷地說了一串子話罵他養兒不教,漲紅了臉,喝了一聲「滾」。
莊政航見分家之後莊大老爺頭會子對他呼喝,卻是半點氣勢也無,搖頭嘆息一聲,道:「我這就滾,父親消消氣,去尋了三弟、七妹說說話,他們跟我這有爹等於沒爹的兒子不一樣。千疼百寵養大的,哪裡受得了你那不聞不問的架勢。」說完,瞧著莊大老爺氣紅了眼,轉身就出去了,出了門,就瞧見莊敬航躬腰縮背地在門外站著。
一旁王義無奈地瞧著莊政航。
莊敬航呆呆地望了眼莊政航,眼神復又陰沉起來,心裡百味雜陳,先前絕未想過莊大老爺如今在莊政航面前只有挨訓的份,沒有回嘴的份;且莊大老爺寧願叫莊政航管著他,也不樂意自己教著他。人又在門外站了站,然後就一路向自己書房去了。
莊政航哧了一聲,跟著他過去,進了莊敬航書房,摸了摸書架上書本,四下里看了看,道:「這原該是我的書房。」
莊敬航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道:「二哥想要,還你就是。」
莊政航步到莊敬航面前,伸手給他一巴掌。
莊敬航的小廝芝蓋愣住,隨即上前攔著莊政航,道:「二少爺,三少爺昨兒個才挨了板子。」
莊政航瞅了眼歪著頭耷拉著腦袋的莊敬航,沉聲道:「他臉上又沒挨板子,況且我站著,哪有他坐著的份?」說著,將芝蓋推開,又抓著莊敬航衣襟,壓低聲音道:「以後離你嫂子遠一點,不然我打死了你,也只是替父親管教你罷了。」說完,又給了莊敬航一巴掌。
莊敬航眯著眼,舔了舔嘴角,望著莊政航出去,神態平靜地桌上拿了本書看。
芝蓋不知莊敬航心中所想,又怕遭了池魚之殃,藉口倒茶出了書房。
莊敬航待芝蓋出去後仰身靠著椅背,復又拿了書本遮住眼睛,心想如今莊大老爺是無論如何指望不上了,只怕昨日就算莊大老爺捉了奸,也不能對莊政航怎樣;又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莊政航之所以會有今日,蓋是因他娶了門好親,得了個討老祖宗喜歡的娘子,又有個好舅舅;他這邊王三老爺是指望不上了,只是那岳父還該好好選一選。如此想著,自然就想到那眼看就要來京的張家舅爺,心想張老爺雖及不上秦尚書位高權重,但也算是個依仗,且親上加親更易成事。若能成了好事,府中又能有莊二夫人襄助,到時,莊政航兩口子也不敢小覷了他。
想著,莊敬航直起身子,拿了筆洗中的水照了照自己,瞧見一個模糊的疲憊的影子,又將筆洗重重放下,看著水花濺了出來,伸手按了按臉上傷疤,轉身要去裡間榻上蓄精養銳。
「少爺,老爺喚你。」芝蓋進來喚道。
莊敬航的腳步停住,冷笑一聲,心想莊大老爺在他面前,定比在莊政航面前有底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