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啾~感冒神馬的就得先預防

  

  「囧神,明天耶誕節,你打算去哪兒玩?」

  我敲鍵盤的手頓了頓,「耶誕節是明天?」

  「是啊,你肯定安排和男朋友一起過了吧哈哈。」熟客搭著我的肩膀,「既然明天要休業我就多拿幾本了。」

  「什麼男朋友?你哪隻眼看到我有男朋友了,」我哼了幾聲,「這年頭男人不如錢給力,明天照常營業。」

  熟客完全沒覺察出我的不對勁,「噯,囧神,不要這樣嘛。錢這種東西長賺長有的,好男人可不是這樣。對了,那個長得很精神的員警哥哥呢,有陣子沒見到他了呢。」

  我把她的幾本書整成豆腐塊,「剛被女朋友給甩了,大概蹲在什麼地方長蘑菇吧。」許慎行那一下子真是夠狠的,要不是我半途拖進去,恐怕他現在連蘑菇都沒力氣長,直接醫院報導去了。

  「不會吧!那精神有型的員警哥哥居然被甩了?太沒天理了!」熟客MM一跺腳,「快,把他名字電話給我!我要趁虛而入!」

  「……」看看現在的小妞們,真是積極向上啊。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客人,我拔了個電話給蘑菇男。蘑菇男估計在吃飯,聲音含糊糊的。聽著我的數落他也很委屈,「你還真當我是爭風吃醋啊,當時看你腦袋腫得和豬頭似的,我還以為你被他給怎麼了咧,我能不生氣嗎?揍他都嫌輕了的。」

  得,還是我惹的禍。

  「那姓許說他是壞東西還便宜他了,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他一邊咂著嘴一邊哇啦哇啦,「你都不知道這傢伙有多陰,專門背地裡給人蓋黑磚。你也是的,好好地幹嘛和他走一道兒?把我嚇的,你要有個好歹我怎麼和郝叔他們交代?」

  我噎了噎,沒敢告訴他那晚我還白吃了人一頓,只得含含糊糊地敷衍幾句掛了線。可還沒待我緩上幾口氣,頭上又壓下一道聲音來,

  「喲,囧神。麥瑞X——MAN~」

  我的腦袋嗡一下地腫起來,「小敏,你來啦」小敏是林子的表妹,她雖然年紀不大,但為人處事和林子一般地老辣。不過,就某個方面來說這丫頭比林子還難伺候,好比現在她張嘴就是,「喲,囧神,有新的工口漫畫沒有?不要有馬賽克的!」

  店裡還有其他人,有幾個聽到話扭頭看看她,再扭頭看看我的反應。我一口茶含在嘴裡噴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得滿臉通紅。偏偏這死丫頭還一個勁地往我這裡拱,「囧神,我姐說你進了天使情歌和夫妻關係,我剛才找了半天沒找到,你放在哪兒了?藏起來了嗎?」

  我實在是想不通一個才十六歲的小丫頭怎麼會如此地熱衷於掃工口漫,這是家族遺傳呢還是家族遺傳?表姐開成人用品店兼收藏愛情動作巨片,表妹幫忙看店之餘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不打碼的工口漫畫。她問的那些我有麼?捫良心說,有,但是現在不能拿出來,更不能擺出來。這要是被抓到了,我也是得蹲幾天拘留所啃幾頓窩頭的。

  「你少胡說八道的,」我繃起臉來,「什麼馬賽克,你家碟機壞了還扯上我了。」

  「碟機?」小敏眨了眨眼,很是狡猾地低頭湊近,輕聲細語,「你少扯,我姐說你明明進了貨的。」

  我面不改色,「你姐近視肯定又深了,我分明進的是人形天使和甜蜜戀人。」

  小敏嘿嘿地笑著,使著賊壞賊壞的眼神,「別這樣嘛,有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麼。上次你去我姐那裡不也看唔——」

  「你姐托我買的聖鬥士冥王篇還沒到貨,你和她說還要等上幾天,」我一邊捂著她的嘴一邊管書架邊上的幾個客人微笑,「到了貨我給她送到家裡去。」

  「莊……巴……巴……泥」小敏被我捂得直翻白眼,等到生客走得差不多了才一個用力掙開來,「囧神,我鄙視你!」

  我眼觀鼻,鼻觀心,「不管你鄙視或不鄙視我,我就在這裡!」

  「……囧神,把天使情歌借我吧。」

  「小敏,你還年輕。」我語重心長,「這種書真不能多看,會吃虧的。」雖然她在林子那裡看的動作巨片可能更生猛給力,但人家是姐姐教導妹妹衛生知識。換成了我這協力廠商人士,那可就是誤導下一代毒害成長發育期青少年,罪很重滴。

  但是現在的九零後生人都異常兇猛,人家雙手叉腰,尖巧的下巴一抬,一陣王霸之氣散發開來,「平日不準備,戰時吃大虧。我也就是在你和我姐那裡先紙上談個兵,待正式演習不但有發揮的餘地,還能為對方進行正確的指導,這樣才能保證一步一步地安裝到位。」

  「什麼安裝到位?」

  「零部件互接啊。」

  「噗——」

  毛的,嗆死老子了!

  好不容易把工口漫畫女王打發走了,我正打算坐下鬆口氣,哪料到門口又晃來一道人影。

  林栩!

  倒是有陣子沒見這個嬌寶貝老么了,他的臉紅呼呼的,顯得非常可愛。不知道為啥這小子雙手別在身後,腦袋一個勁兒地東張西望。從我這角度看,他連耳朵根和脖子都紅透了。

  不正常啊!

  「林栩。」聽我叫他,他似乎更慌張了,整張臉紅得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你怎麼了?」看那樣子好像背後藏了什麼東西似的。

  他吞吞吐吐地,「我,我,我剛才,剛才被……」他腦袋埋得更低,眼睛變得水瑩瑩,真是我見猶憐,「被,被……」

  聽他被了半天死活被不出來,我忍不住打趣道,「被非禮啦!」

  「你怎麼知道?」

  囧

  我是真的驚到了,剛要大步上前,可腳沒配合好就前腿絆後腿,整個人一下子就甩了出去,嗵一聲趴到了地上。

  林栩趕緊上前,「你還好吧?啊,頭上腫了好大一個包哦。」

  當然了,包疊包自然變成巨大包。

  我忍著眼淚,捂著大包問道,「低血壓,緩緩就行。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你被人非禮了?你被誰非禮了?在哪兒非禮了?哪裡被非禮了?」不能怪我這麼緊張,要是被林戩知道他寶貝弟弟在跑來找我的過程中出事,他非拆了我的店不可!

  林栩的小臉蛋快熟透了,「就是,就是剛才,快到你這裡的時候有,有個女孩子……」他的腦袋快插到水泥地裡去了,「她,她摸我……」

  

  不消說,99%是小敏這個工口女王!一般水準的帥哥她都會出言調戲幾句,更何況林栩這種看起來有些天然呆的絕世小受,她不揩上幾把油我都覺得不正常。看林栩難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他說好在是被女孩子摸,總好過被猥瑣大叔摸。

  林栩很好哄,很快就把這事拋到腦後,開始關心起我的低血壓,「我哥哥說低血壓的話要吃點甜食,」他笑起來時嘴角有極小的漩渦,稱得他面容越發稚氣可愛,「我去給你買點巧克力吧。」

  「不用,我這裡有。」我伸手到櫃子裡掏巧克力,「你這次該不是偷跑出來的吧?我可真怕你哥飛車到我這裡要人。」

  「這次是司機送我來的,我也和管家說了,大哥二哥也都知道。」他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會再偷跑了。」

  我遞給他一顆費列羅,「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林栩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明天是耶誕節,你有安排嗎?」

  怎麼又提耶誕節?

  我挺沒好氣地,「沒有,明天要看店。」

  林栩大為失望,「明天過節呢,你還要看店嗎?」

  「要,我得生活。」眼下的我生活頗為窘迫,因為與家人鬧僵從上週末開始就搬到店裡住。十二月份已經很寒冷了,我在最裡面的書架後騰出一點空間支了個簡單的小床,到晚上就靠兩根熱得快和三隻曖袋熬著。老郝來找過了幾次,每次都被我堅決不向他媳婦低頭的氣魄給震得鎩羽而歸。老郝最後是氣急敗壞地衝我吼,說母女倆一個脾氣的,哪怕悶在被子裡哭都不願意向對方先低頭。我笑得很難看,因為我每晚真的都悶在被子裡哭。

  林栩自然是看不出我心裡的苦悶與糾結,他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明天沒人陪他過耶誕節。兩個哥哥只能在晚上抽時間陪他,白天都各有工作。他自己也沒什麼朋友,所以一想就想到我。這小子的目的性很強,而且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看我如此堅決地為人民幣服務,他便用商量地口吻問道,「那,我明天可以來陪你一起看店嗎?」

  我耐著性子和他解釋,「看店很單調的,你可以在家裡玩遊戲機啊看電視啊,或是佈置佈置什麼的,完全沒必要來陪我浪費時間。」

  「我不覺得浪費時間,」他笑得很歡快,「看店挺有意思的,比一個人在家裡有意思。」

  我的心像是被紮了一下,瞬間就對這個孤家寡人有了同情,再想想自己也是眾叛親離,兩個人在某個方面還挺像的。於是乎心便一軟,「好吧,你要是願意來就來,反正這裡多的是椅子。」

  林栩得到滿意的答覆笑得那叫一個燦爛,也是托他的福,一整個下午店裡客似雲來,沖淡了我的慘澹情緒。晚上結帳的時候我看著一抽屜的零票頓感安慰,抄起搪瓷盆出門打了一份糖酒荷包蛋線面。端著線面回到店裡的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嘀嘀地震動起來。

  有五六個未接來電,挺陌生的號碼。

  我一邊挑著面條往嘴裡送一邊回拔,漫長的等待音後是一陣地忙音。我不再打了,如果對方真有急事還會再拔回來。喝完最後一口湯時,手機嘩嘩響起來。我接了起來,對方的情緒比較焦躁,但聲音還算是克制,

  「郝炯,你給我下來。」

  我愣了一下,「林戩?」

  「下來。」

  他命令的口氣更甚,我聽著極為不爽。我又不是他的下屬,沒必要看他臉色聽他語氣過日子,於是也沒什麼好氣地回過去,「有什麼事電話裡說就行了,天冷我不想出去。」而且,我壓根兒也不想見他。

  「郝炯,出來。」

  我脾氣也上來了,吼道,「不要。」

  他沉默了一下,說道,「行,那我上去。」

  我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是要到我家去,當場就尖叫出聲。可以這叫得太慢了,這傢伙已經收線。我急吼吼地回拔過去,結果他一個接一個地按掉。我急得抓耳撓腮,只差沒竄火得上房揭瓦了。就在我情緒即將崩潰的時候,那該死的電話回了過來。

  「郝炯,我現在就在你家口,你是自己出來呢還是要我敲門驚動你一家人?」

  我被這個人的無情無恥兼無理取鬧弄得身心俱疲,聲音都頹敗了,「我呢,是不會出來開門的。而且,我真不建議你敲門,因為我根本不在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旋即硬梆梆的聲音砸了過來,「郝炯,你敢耍我。」

  我長嘆了一口氣,「老兄,你根本沒給我時間說話,現在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地指責我?而且我剛才給你打那麼多個電話你也沒接,現在這麼說是不是有點過份。」

  「那你呢,之前我打那麼多電話你不也沒接。」

  我一屁股坐下來,收拾起最後一點耐心和他解釋,「那是我出去買晚飯,手機沒帶。後來我不是打了一通麼,你應該有看到。」

  「……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以告。從我家到店裡步行大概十幾二十分鐘,開車的話更快,所以很快捲簾門便傳來嘩嘩的搖動聲。我把小門打開,看到林戩站在外面。他像是剛從某個正式場合退場,白色的正裝西服妥貼服熨,英挺的像是在拍流行雜誌硬照。我頭一次發現男人穿白色的西裝居然也這麼喀啦脆,帥得掉渣。他的手抄在胸前,袖口邊緣的扣子鑲著細碎的鑽石,在不甚明亮的路燈下依然閃閃發光。

  一陣冷風隨著他的冷眼一起從小門灌了進來,我被吹得打了個寒顫,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起架來,「這麼晚了了,你你你有什麼事?」

  他往上走了一階,和我不過一拳的距離,低下頭,「郝炯,你抖什麼?」

  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自覺地拉緊衣服,「老兄,我不是怕的發抖,我是凍的。你有話快說,我要準備睡覺了。」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睡在店裡?」他目光順著我的土氣的棉睡衣往下打探,最後停留在大嘴猴棉拖上,表情很是虛幻。

  我點點頭,「你到底有什麼事?」

  他放下手,「進去說。」

  他的態度很堅決,我也實在是冷得受不了側身就讓他進來。小門在他身後呯一聲關上,我縮縮肩膀趕緊找了條毛毯披上,然後再抱起兩隻曖袋堆在膝上,這才覺得舒服了點。

  林戩站在店堂中央上下左右看了看,「比我想的大些。」

  我把自己團成一團,「你可以說了吧,找我什麼事?」

  他這才低下頭看我,「小栩說耶誕節約了你一起過,是不是?」

  我點點頭,「他說要來和我一起看店。」

  「為什麼要他陪你看店?」他咄咄逼人。

  我挺無奈地攤手,「不是我要他陪,是他自己要求的。」我用眼角甩了個白眼給他,「和你一樣送上門來。」

  林戩的耳朵挺尖的,一聽我聲音放小就開始支天線,「你說什麼?」

  「我說你還能記得我這兒的門,挺不容易的。」我盤起腿,「你這老遠老晚地跑來就是問我這個?」

  「明天沒辦法空出來嗎?」林戩退了一步,抵著桌子倚站著,越發顯得腿修長。

  我啞然失笑,「林戩,你不覺得你挺過份的麼?我又不是欠你們兄弟的,憑什麼像使保姆一樣使喚我?你們讓我去你們家我就去,你們讓我騰時間陪你弟弟我就得陪,憑什麼呀?」我越說越氣憤,「還有,我從來也不隨便去你家,對吧。那你憑什麼總是隨隨便便地,連招呼也不打地就到我家?你懂不懂禮貌,知道不知道什麼叫隱私?」

  他定定地看著我的臉,也不說話。我雖然口氣挺凶,但被他看得七上八下,不免回想起上次的烏龍吻,當下赧了臉皮,「沒事的話你走吧,我明天除了看店沒有別的安排。就算你用錢砸死我,我也不會歇業陪你弟弟到處玩的。」

  他終於站了起來,口氣很淡,「叨擾了。」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今晚確實是我唐突,抱歉。」

  我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剛才話說得狠了這會子也有些後悔,「得,就這樣吧,剛才我的態度也有問題。太晚了,我真的要休息了。」

  林戩的目光落在我身後的小床上,默然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他一走我就趕緊煨進被窩裡,被窩被熱水袋烘得暖乎乎地,我眯著眼舒服地輾轉,「真舒服。」可還沒等身體被徹底捂熱,捲簾門上又傳來嘩啦啦地響聲。我警覺地翻身披上外套,抄起一根鍍鋁鋅管別著一把水果刀去開小門上的貓眼。

  小門上的貓眼是自己挖的,3X3CM的正方形。而林戩的腦袋剛好就套在這洞裡,四四方方的。

  這傢伙怎麼又回來了?

  我臉色極差地開了門,還沒等我開口他就塞了袋東西到我手裡,「把這個墊著,會暖和一點。」那袋子裡是折得整齊的羊毛毯,尺寸不大應該是車上用的東西。

  我不知所措了。

  在他別開身體打了個大大地噴嚏後,我突然就清醒了,速度很快地把袋子往他手裡一塞,「你先拿著,等一下,別走。」轉到店裡翻出一袋999泡上,熱騰騰地遞給他。

  他也不知所措了。

  「感冒這種東西,預防比治療好。」我再次接過袋子,舉了舉,「這個我收下就不說謝了,以物易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