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到大一直喝泉井的水,就算我爸死了,這個習慣還沒有改。」
喬言攤開一直放在包內層摺疊的《健康體檢報告》,明確出示了檢查項目中血紅細胞正常的數據,看著房蔚說:「那年的報導說忍冬山泉裡有致癌物質,我聽了後就留了個心,請了兩位不同年齡層的陌生人,連帶我在內,兩年來堅持服用這種忍冬水,來證明我們喬家的品牌是無辜的——這是證據。」
房蔚沒有拿報告,坐著也沒有動。她又說:「從這件事上你就可以看出我做事的決心,因為在我的觀念裡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這個詞。」
房蔚突然抽出了環抱住的手臂,對她冷臉說道:「喬言,我最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想著跟我談判,不知道要溫柔點。」
她笑了笑:「那你想我跟你談情?」
他依然冷淡著臉,伸出手臂說:「來。要想從我這裡拿走東西,就必須學會我的規矩。」
喬言看著房蔚張開的懷抱,猶豫兩秒。機會心作祟的情況下,她站起來坐進他懷裡,像以前當花瓶女友時那麼乖巧。房蔚顯然很滿意,不僅將她抱得緊緊的,還轉頭親了親她的臉蛋。「說吧。」
「我想從你手上買回喬家的老廠。」
喬言一口氣說完,摟住她的兩隻手臂絲毫未曾顫動過,想必是瞭解她「見縫就鑽」的性格。房蔚在她脖頸及領口處親了親,還到處摸索著沐浴香味的來源。她見狀,抱住了他的脖子,湊過嘴唇說:「600萬易主,你以前答應我了的。」
房蔚抬起眼睛說:「還有終身合約。」
喬言心裡暗罵一句,把他的脖子摟得更緊了,最大限度地軟和著口氣。「那……先給我擬份授權書,讓我以營銷主任的身份進廠裡去。」
他驚異地看著她:「你不會騙我吧?」
她也直接對著他的眼睛。「騙你什麼?」
「我的重點是第二項。」
「賣身那個?」
房蔚突然收緊手臂,勒住了她的腰。她趕緊說:「放心吧,等買廠那一天,我會同時簽兩份合約。」
「你哪來的錢?」
喬言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我奶奶是解放前的資本家,手裡留了箱金條,被你抄家那次,噝——」她的腰側又挨了次鉗夾,痛得她直咧嘴。回頭看看房蔚的眼睛,她又趕緊說:「這次來湘城,她倒賣了所有家產,給我湊齊了300萬。我為靳尚的電影投資了100萬,用剩餘的錢做基底入股,等著兩年後滾出利潤來。」
房蔚沒說話,她接著兜底:「我一直在培養靳尚,等他成國際明星後就可以請他代言冬泉水,到那個時候肯定能推廣我們的品牌。」
她想著想著,嘴角露出了微笑。
這個夢想她的確想了很久,也一直為之奮鬥。奶奶正是瞭解她的想法,才從老屋地底挖出所有的積蓄,全部給了她。
房蔚拉下喬言的手,圈在懷裡,像是催眠一樣對她低聲說:「你如果答應做我的老婆,這些都不是問題了。」
喬言意志很清醒。「我比較傾向那種自己當老闆的感覺。」
其實是藉口好找,說服他比較難,尤其是在騙他的前提下——她肯定不會首肯那份賣身契。而且房家勢大,於諾的婚禮還橫在前面,他改變不了結局,她不會耗下去的。現今之計說得直白點,就是哄著他點頭賣廠,越快越好。
只是她的資金還沒有完全到位,靳尚也沒有成為大牌,一切尚在努力中。不過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成功的。
很不幸,房蔚也想通了前面一點。「你這是空手套白狼吧,先哄著我暈頭轉向,再趁機要我寫授權書。」他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不讓她有機可逃,只低著聲音說:「你不給我實在的答覆,我不敢退一步。」
又回到原點了。
喬言心底一聲長嘆,臉上笑容迅速落寞下去。她僵硬坐著沒動,房蔚摟著她也沒動,靜寂度過了一會兒。「回來吧。」他低聲說,「我想見到你。」
「我不想見到你。」
他的手臂有了一刻的冷硬。「就因為我沒答應你轉讓廠權?」
「不。是于小姐。」喬言的心裡沮喪與怨恨交織,她區分不了這句話是不是藉口。
房蔚聽懂了。「很早以前我就提出過解除婚約,於諾沒答應。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做我爸的工作,希望他能出面擺平於家長輩,結果又出了四叔的事,把他氣著了,一甩手就徹底不管了。」
喬言聽了後仍然不說一句話,只想挪開身子到一邊自己呆著。房蔚大概察覺到了她的無精打采,更是抱緊了她的腰身,說著:「你給我一點時間吧,讓我先回去處理好於諾的事。只要那邊鬆口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喬言回過神來。「你少騙我。」
他壓著她的後腦,將她的嘴唇送到嘴邊啃了啃。「只有你把我騙慘了,從來沒有我能騙倒你的份。」
她嗤笑:「得了吧,你說不願意跟于小姐結婚,那你又大老遠地跑來定婚紗。」
他拍了下她的腦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樣的問題還需要問?再說於家也要臉面,我不做好樣子怎麼給外面看。」
喬言的額頭砰咚一聲磕在了房蔚的眉骨上,她老羞成怒,堅決跳下他的懷抱,先推門走了。
房蔚站起身,慢悠悠地買單,暗笑著跟了出去。
至此,無論兩人是否挑明,第一次和平談判算是降下了帷幕。儘管他沒得到她的有效答覆,但一些眉目已經很明顯了。
喬言沒有那麼痛快地回頭,她有她的顧慮,房蔚看得出來。他好脾氣地去牽她的手,無論她怎麼煩躁也不為意。「看,那邊的煙花。」他走到天橋邊,拉住她急匆匆的身子,指了指天空,「上去站會,我有話要說。」
他的眼裡帶了濃濃的笑意,她看了可沒那麼開心。「不好看,走吧。」
房蔚挾持著她上了天橋,解開大衣扣子,將她圍在了胸前。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喬言,這是你第一次陪我過春節。」
他似乎忘了今晚是除夕,並非春節。
喬言回頭想了想,發現他基本沒說錯。前幾年她不認識他,他肯定是在老房家生活。跟他混的那一年鬧翻了,她回了老街過春節,毫無例外地挨了奶奶的一頓打。當時的她死死咬住牙不低頭,也不哭,把奶奶快氣暈了。第二天房蔚就打電話過來要她回去,她當然沒理會。也就是從奶奶那裡討來的自虐式打罵,讓她更加堅定了離開房蔚的念頭。
喬言轉念想到奶奶,又是黯然。
「你在怕什麼?」察覺到她站在懷裡依然在發抖,房蔚馬上開口說道,「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很多事,比如奶奶最後會離開,比如她心裡的疙瘩沒有完全解開,她左思右想,衡量現實與情感衝突的利弊。
身後的房蔚似乎嘆了口氣。「喬言,你又在盤算什麼,就不能順著心意做一次嗎?」
「活得很累。」喬言靜寂看了會雪花裡的煙火,最終做出了結論。
房蔚沒有逼她,拉著她的手直接走回了酒店。
酒店外居然停著一輛警車,藍色警燈還沒關,滴溜溜地閃著光。一個穿通警大衣的男人站在大門口跺著腳,抖落了肩膀上的雪,順便掐滅手上的煙。「這年過得——夏公子面子大啊。」
房蔚看大堂經理也陪他站著,走過去問了兩句。喬言站在後邊聽得很清楚:夏凱請動公安局的留守警察幫忙查找失蹤的女朋友,專找高檔酒店排查,終於摸到這家來了,把副局也驚動了。
她住的8層據說已經進去了幾個,副局和夏凱也在上面,把麻叔給按住了。
房蔚先對喬言說了句「你不管」,返身請大堂經理照顧好她,拉鬆了下領帶,徑直朝電梯裡走。喬言大感不妙,連聲喊了幾句「房蔚,你回來」「你給我回來」,眼看無效,她也開始朝電梯門撲去。
才剛起步,那個警察拉住了她。「小姐,你就是喬言?」
喬言回頭面帶微急之色。「是的。您能放手嗎?我得拉住剛才那人。」
警察又問:「他是房蔚?」
「是的。」
喬言錯過了第一趟電梯,只得按著指示燈等它下來。那個警察跟在了她後邊,正在打電話:「張局,你下來吧。那人是房書記的兒子,對,我在網上看過他的照片——我們還是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