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喊叫?這聲音聽著耳熟又陌生,水墨下意識地回頭找尋,陽光雖然刺目,她還是認出了一身銀甲的謝之寒。距離有些遠,看不清表情,只聽到他正在吼叫,又對自己連連揮手。雖然謝美男總是找各種機會耍笑自己,但正為眼前的爛攤子發愁的水墨還是很高興看到他。
水墨站了起來,看見謝之寒仍在猛烈的揮動手臂,見慣了他那副懶洋洋,天塌下來與我無關的姿態,現在這樣劇烈的動作,他做起來竟有幾分滑稽。許是因為方才撞到了頭部,看東西有些迷糊,水墨眯起眼睛想要看清謝之寒在發什麼瘋。
兩人的距離漸近,謝之寒左拳合攏,猛向左揮。水墨眨眨眼,立即撤退?這個動作在軍中是迅速撤離此地的意思。戰鬥中且不說沒有多餘時間,就是你想大叫發令,在兵器撞擊,怒吼連連的戰場上,也沒人聽得到你在說什麼,帕瓦羅蒂來了也是一樣的。所以冷兵器時代,鑼鼓,旗幟和手語是指揮戰鬥最直接的方法。
謝之寒看見水墨傻乎乎地看著自己,就差嘬手指頭了,不禁氣急敗壞地邊重複動作邊嘶吼:「水墨,快跑啊!跑!!不然我殺了你!」就在此時,水墨動了,非常迅速且目標明確,她掉頭就跑。謝之寒非但沒有鬆了口氣,反而心頭寒顫,因為水墨不是遵從了他的命令,而是那頭可怕的野獸已撲出了厚密的草叢,此時距離水墨等人,不足百米。
「該死的畜生!」謝之寒咬牙低咒。一翻手,雪亮的腕匕已現出刀鋒,「對不住了。」他毫不猶疑地一刀刺下。從未受過如此痛楚的烏雲嘶鳴一聲,猛然前躥,速度快的如同一道黑煙掠過。謝之寒張弓搭箭,三隻利箭激射而出,那老虎的反應卻靈敏的近乎詭異,猛地發力一個前撲,箭只落空,噗噗射入土中。老虎絲毫不理會攻擊它的謝之寒,繼續嘶吼地撲向水墨。謝之寒眉頭一皺,這畜生的反應有些怪異,但此時顧不得想太多,救命要緊。
我的媽媽呀!!!水墨手腳並用的向後逃竄,眼前已模糊成一片,卻不是因為腦震盪,而是鼻涕眼淚根本不受控制的往外噴。如果是那個生活在現代的水墨,九成九死定了,因為習慣了安全和平的她,一見到老虎肯定立刻昏死過去,任君品嚐,哪裡還有逃命的可能。可來到古代,在生死邊緣遊走了數次的水墨,雖然怕的連心肝肺都快嘔了出來,逃命的本能或者說「習慣」,還是讓她有力氣轉身跑走。
跑是一定跑不過的,裝死?不對,那是碰到狗熊!老虎可沒說不吃死的。對了,上樹,老虎好像不會上樹。此處是茂密的山林,缺什麼也不會缺大樹,水墨朝離自己最近的那棵就衝了過去。虎吼聲近的讓人絕望,水墨甚至能聞到野獸身上傳來的陣陣腥臊氣息,可她不敢回頭,知道只要一回頭,就再無生路。
爬樹該怎麼爬?!先用手,還是先上腳?看到大樹近在眼前,這個問題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長這麼大,水墨還從來沒爬過樹。可到了跟前,她發現自己根本來不及多想,手腳自發動作,抱住樹幹,踩著一些斑駁突起的地方,噌噌噌地就爬了上去,麻利的如同爬過了幾百次。其間茂密的樹枝葉子不停刮擦著她的臉,她也毫不在乎。要不是怕樹枝越來越細擔不住自己,水墨大概可以金雞獨立的站在樹梢上。
「怦,怦,怦!」心跳如擂鼓,肺部火燒火燎,每次呼吸都痛苦地好像是從縫隙中生擠出來的。經驗豐富的水墨立刻張大嘴巴,儘可能地呼吸空氣,讓自己穩定下來,手腳則緊緊地抱住粗壯的樹枝。一陣微風吹過,樹葉嘩啦作響,其間透過的斑駁陽光灑在臉上,帶來幾分暖意,水墨瞬間有些恍惚,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嗷!」一聲淒厲的虎嘯立刻打破了水墨的自欺欺人。「啊!」水墨跟著尖叫一聲,抱著的大樹猛地震動了一下,青翠的樹葉紛紛落下。在戰場上,水墨也曾數次面臨死亡,她一直認為被鮮血刺激到雙眼赤紅的敵人和野獸無異,但真的碰到猛獸時,她發覺自己還是寧可陷入敵人包圍。因為人聰明,更喜歡自作聰明,那樣她或許還有逃走的可能性,而野獸,靠的只是本能而已。
「阿墨,抱緊!別怕!」謝之寒怒吼。他半跪在距離老虎二十步的一棵樹下,氣息有些不穩。肩部的銀色鎧甲撕裂開來,露出了內襯的青色武士服,更有隱約的血色滲了出來。他手中的獵刀在陽光下閃亮,刃槽裡還有血腥緩緩滴落,顯然方才與老虎的第一次交鋒,堪堪打了個平手。
謝之寒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他一邊關注著老虎的舉動,同時快速又掃了水墨一眼,發現她雙眼緊閉,任憑大樹如何晃動,如同長在樹上一樣,這才稍微放心。肩膀的傷處有些酸麻,謝之寒懶得看傷口一眼,只是暗自嘲諷自己,虛活了二十五年,今天才明白,什麼叫做關心則亂。若不是如此,就算那畜生發了瘋,又如何能這般輕易的傷到自己。
發了瘋嗎……老虎雖是貓科動物,卻天生不會爬樹,它吼叫著往樹上猛撲。動物的腦殼都比較硬,謝之寒甚至能聽到它腦門偶爾撞擊到樹幹的「砰砰」聲,但它顯然毫不在意,猩紅的眼睛裡似乎只有水墨一個人。幸好那棵大樹粗壯,瘋虎雖力大無比,一時間也耐水墨不得。
謝之寒飛快地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他摸了下腰後,眉頭微皺,出來時太過匆忙,驃騎間用來傳達消息的煙花未曾帶在身上。因知道今日母親會來參加宮狩,所以他獨自一人早早地避開了,也省的顧邊城囉嗦。若不是無意中聽到虎嘯,追蹤而來,只怕自己會悔痛終生吧。
上次夜宴,顧邊城自行回轉府邸,他卻被扣下逼婚,雖花言巧語地躲過了一時,但母親的執拗性格他再瞭解不過。若是在皇帝還有一眾親貴大臣面前,當眾提及婚事,自己怎麼也不敢駁了她的臉面,乾脆躲過一時算一時。
「啁!」清亮悠長的鷹嘯吸引了謝之寒的注意,他面色一喜,抬頭看去,一隻猛禽盤旋在上空,它顯然訓練有素,正再度發出了嘯聲,通知主人此處有情況。謝之寒雙眼微眯,這不是宮中狩獵專用的獵隼,而是體型更大的蒼鷹,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此次赫蘭來朝交好,所奉貢品中,就有數隻這種產自北方的蒼鷹。
赫蘭巴雅來了嗎,那二郎和驃騎也應該發現了吧……謝之寒將附近的碎石都摸撿了起來。「這個不能吃!」水墨突然尖吼,謝之寒迅即看去,那頭瘋虎已離開水墨所在的大樹,不知道它是放棄了,還是鷹嘯影響了它。它沒有理睬謝之寒,而是向魯維和元愛倒下的方向跑去。樹上的水墨大急。
她眼瞅著老虎幾步就顛到了魯維身邊,低頭嗅聞。水墨不敢下樹,又不能眼瞅著魯維被老虎咬死,她只能跟猴子似的拚命搖晃樹枝,同時大喊大叫,想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剛喊完這個不能吃,老虎已經離開魯維,水墨嗓子眼兒那口氣還沒吐出來又憋了回去,老虎又溜躂到了離魯維不遠的元愛身邊。「那個也不能吃!!」水墨只能故技重施,再度搖樹大喊。
「小心,你個蠢材!」原本小心戒備的謝之寒看到水墨差點把自己搖下樹,忍不住大罵了出來。水墨嚇得臉都白了,緊緊抱著樹杈捯氣兒。那老虎對昏過去的元愛彷彿也不感興趣,它忽然一抬頭,鼻翼抽動了兩下,謝之寒順著它扭頭的方向看去,心中一冷。一個白衣女子正躺在路邊草叢中,離她數步之遙,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暈倒在地。
「顧傾城?」謝之寒喃喃自語。他本以為是那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兒吸引了老虎,跟著就發現自己的猜測錯了。他再沒有半點猶豫,幾乎和老虎同時動作,向顧傾城倒下的方向撲去。別去……這句呼喝噎在了水墨的嗓子眼兒,她卻喊不出來。每個人的生命都很重要,但比起那對不認識的男女而言,還是謝美男的命更重要些。
謝之寒自然聽不到水墨的心裡話,若是別人,他或許不會出手平白招惹麻煩,但顧傾城,他不能不救。方才一心放在水墨身上,竟沒有發現顧傾城的存在,倒在地上的男子他也認了出來,正是顧家心腹顧平。
「畜生!」謝之寒大喝一聲,同時將方才收集在手中的石子不斷射出,直取老虎眼鼻等薄弱部位,逼的它不得不躲,延緩它的攻擊。老虎憤怒地嚎叫著,卻在撕碎謝之寒和撲向顧傾城之間猶豫著。謝之寒頓時明白,這老虎不是發了瘋,而是有什麼東西吸引著它,之前是水墨,現在則是顧傾城。
此時暈倒在地的顧平悠悠醒轉,他眼睛呆滯地動了幾下,跟著就恢復了靈活,他隨即想起了暈倒之前的狀況。「娘娘!」他啞聲喊道。不顧身上疼痛,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四下尋找,幾乎立刻看到了無聲無息倒在地上的顧傾城。他大驚,想要跳起又力不從心,武藝精湛的他立刻明白自己的鎖骨及腰胯等處的骨頭可能斷裂了,無法使力。
「謝之寒,別逞能,那老虎非要吃人,你乾脆讓它去吃那死了的男……」樹上的水墨急得亂出主意。可那個「人」字尚未出口,突然發現人家非但沒死,而且正兩眼圓睜怒視著自己,襯著臉上半乾的血痕,堪稱猙獰。水墨立刻閉上了嘴,拱肩縮背地對他乾笑著點了點頭示好。
又是這膽小如鼠的驃騎軍卒!顧平不屑於理睬水墨,只想著若能活下命來,定要稟告將軍,將其軍法處置!「嗷!」老虎又是一聲大吼,顧平轉頭看去,謝之寒正與其對峙,顧平這才反應過來,那小子竟然直呼逍遙王的名字,而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王爺!」顧平驚喜地低呼一聲。人人都知神將無敵,但他更知道,表面看著俊秀懶散的謝之寒,學武時吃的苦頭不比顧邊城少半點。當時他和羅戰都很驚訝,這高貴無比的皇族親貴竟然比自己還能吃苦。
有謝之寒在此,顧平心裡踏實了一半。他迅速觀察環境,發現沒有其他埋伏,就小心翼翼地貼著地面,向顧傾城的方向蹭爬了過去,同時觀察著老虎的動向。站在高處的水墨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現在雖說不上安全,但畢竟老虎關注的對象不是她了,人也冷靜了不少。
顧平的舉動她明白,無非是想把顧傾城弄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水墨開始打自己腦中的算盤。以謝之寒的武藝,最起碼自顧逃命應該無疑,如果那男人和顧傾城也跑了的話,留下來給老虎算賬的只剩下自己,魯維和元愛。自己在樹上估計呆上兩天也扛得住,可下面的魯維和元愛就該遭殃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水墨這幾個月體會再多不過了,她自己也不是什麼聖母。但有些時候還是沒法自私的,因為有些人和事兒在自己心裡的位置太過重要。最起碼,讓她眼睜睜看著魯維和元愛在自己面前死掉,她,做不到。仗著站得高,水墨看了眼方才就發現的溝渠,再次測算了下距離。此時老虎也被謝之寒的阻撓吸引著,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往下爬。
水墨的動作立刻就被老虎察覺,顧平的行為它毫不在乎,但水墨顯然不同。看著老虎轉頭他望,謝之寒趁機甩出一枚石子,正朝老虎鼻骨而去,速度不算很快。老虎本能地歪頭躲避,沒想到第二枚石子悄無聲息,接踵而來,「噗」的一聲,正中老虎右眼,登時眼球爆裂。「嗷!!」這聲淒厲的哀嚎幾乎震裂了正在下樹的水墨的耳膜,「哎呀媽呀!」她被嚇得生生從樹幹上跌落了下來。
屁股直接著地的水墨顧不上摔得生疼的尾骨,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她拼盡全力向元愛和魯維撲去。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手拖起一個,向著深溝的方位直衝過去。之前她已看清,離此處不遠,有一處較深的溝渠,但有一定的坡度。去過不少次動物園的水墨知道,動物對於溝渠有著天然的畏懼,像老虎這樣的,逼急了也是跳過去,幾乎不會爬到溝底再爬上來。這個山溝雖深,但是有坡度,水墨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斷,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拖著魯元二人向前跑。
「王爺小心,這畜生瘋了!」顧平嘶聲大吼。從來都不知道動物也有豐富的表情,但現在那老虎的憤怒明白的寫在臉上。顧平拚命拍打著地面,吸引老虎注意,他希望老虎來對付自己,好讓謝之寒尋機救走娘娘,這樣他死也值了。可劇痛之下的老虎連顧傾城和水墨也顧不上了,它只想殺死那個傷害自己的人類。謝之寒不驚反喜,長笑一聲:「來得好!」獵刀僨起,矮身擰腰,迎上前去。
老虎口中的腥臊氣已近在面前,剩下的獨眼死死盯住謝之寒的喉嚨。謝之寒仗著武藝在身,毫不驚慌,待老虎力道用老,他動作如電,人已經閃到一側。老虎反應更快,頭也不回,腰胯猛地一掀,同時甩尾,若是被打中,謝之寒定然骨頭碎裂。
謝之寒冷笑一聲,早知道老虎這三板斧,他弓腰收背打算翻滾躲避,忽然覺得身上麻了一下,雖然就是一瞬間,但謝之寒的動作已慢了半拍。「唔!」他悶哼了一聲,只覺得背上火辣辣的彷彿挨了一記鋼鞭,心知是被虎尾掃中了。
「王爺!」顧平狂吼。馬上就要成功的水墨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回頭,正看到謝之寒踉蹌跌出,她大驚失色。腳下草叢茂密,登時被絆了個跟頭,人向前摔倒。手裡抓著的魯維和元愛被她力道一帶,不由自主地向前滑了出去,不等水墨伸手去抓,兩人已滑落山溝。
水墨嚇壞了,連滾帶爬到了山溝邊,伸頭下望,兩人已滑落溝底,魯維在下,元愛斜壓在他身上,山溝本身的坡度倒是比水墨估計的要小,坡上也都是青草,想來兩人應該無事。水墨鬆了口氣:「魯維,愛愛,聽到嗎?」她試探著叫了一聲,沒有回應。水墨正想著自己是應該回到樹上,還是也跳下山溝呢,身後又是一聲慘叫。
空氣中鮮血味道忽盛,水墨回頭看去,顧平不知幹了什麼,人已鮮血淋漓的倒在了一棵樹下,那老虎嘶吼地越發猛烈,撲咬掀剪,步步緊逼。謝之寒也沒了之前的淡然自若,髮髻已經散亂,身上的銀甲因為翻滾躲避沾了許多泥土,不若平時的閃亮。俊俏的眉目襯著蒼白的臉色,更顯俊美,只是嘴角流下的血痕實在驚心怵目。數度征戰,水墨從未見過謝之寒受傷,他總是談笑風生於戰陣中來去自如的。
方才有顧平幫助,他的獵刀險些刺中老虎心臟,雖然歪了幾分,但對這畜生的傷害也算不小。估計再堅持一會兒,就該有人趕來了。該死,謝之寒暗罵,雖不知給老虎下藥的人是誰,但十分陰毒,讓老虎發瘋還不夠,竟然在虎爪上下毒。之前自己被抓傷了肩部,現在半邊身體都開始發麻。不是什麼劇毒,但顯然可以讓人行動遲緩。
面對一頭瘋虎,行動遲緩的下場是什麼……謝之寒暗自咬牙。今日若讓老子活出生天,定要找到下毒之人,將其活生生扔入虎籠,被撕成碎片!
「阿墨!」謝之寒雖然在辛苦地應付著老虎,但水墨的舉動沒有逃過他的眼,他迅速明白了她的做法,心想這丫頭沒別的優點,就是逃命的時候,腦子極其好用。「阿墨!」他又大叫一聲,「發什麼呆!快去將娘娘帶入溝渠,快!!」
娘娘?!水墨一時間都理解不了這兩個字的意義。謝之寒正努力將老虎往遠處吸引,水墨本能地想拒絕,但立刻明白除非自己不顧魯維兩人死活,同時時光隧道再開個口子讓自己回到現代,不然違令的結果是自己在這異世被所有人追殺,李振恨自己,赫蘭巴雅也恨,她不想再加上一個謝之寒。
心中胡思亂想,身體已自動做出反應,水墨連跑帶爬的向顧傾城跑去。顧傾城依舊昏迷不醒,水墨幾乎是羨慕了,都是女人,怎麼差別這麼大呢。自己屁滾尿流的上躥下跳,人家卻能安穩的躺在這裡擺著姿勢等人救,甚至衣裙都還是乾乾淨淨的。
顧不上感慨,水墨抱起了顧傾城轉頭就跑。就算人昏倒時體重會變大,這女子仍算是輕若鴻毛,而水墨這幾個月的兵糧也不是白吃的,跟在現代的她比起來,簡直就是金剛。「阿墨小心!」謝之寒的警告來的很及時,水墨頭也不回,全憑藉在戰場上鍛鍊出的條件反射,猛力一個前撲。隱約感覺一道黑影帶著腥騷氣息從自己上方飛躍而過,懷中抱著的顧傾城也摔跌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滾,她嚶嚀了一聲。趴在地上,腦中近乎空白的水墨只想著,嘿,這回你的衣服也髒了……
「畜生,哪裡走!」謝之寒想不到這老虎竟然也會玩聲東擊西的把戲,擺出攻擊自己的姿態,卻在空中轉向,撲向逃走的水墨。幸好那丫頭還算機靈,躲過那一擊。身體的麻痺感覺越來越重,謝之寒覺得自己好像穿上了十付盔甲,但他仍不顧一切的將獵刀甩出,逼得那老虎不得不閃躲。
落地的老虎轉過身來,前腿微屈,縮腰沉肩,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和水墨,謝之寒形成了三角對峙。水墨已翻過身來,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十步之遙的猛虎,黃黑相間的皮毛上不時有鮮血滲出,一柄獵刀正插在它腰臀相接的位置。水墨現在敢動彈的只有眼珠了,她看起來跟斜眼似的掃了一眼謝之寒,心中冰冷,他兩手空空,已經沒有武器了。
虎吼人喊的雜亂忽然變成寂靜無聲,非但不能讓人踏實,水墨的一顆心反而吊的更高。每砰的跳一下,就撞的她嗓子眼想乾嘔。除了微風,只有人與虎的粗重呼吸聲……「阿起?」低啞嬌柔的聲音如同炸雷,謝之寒暗叫不好,那老虎狂吼一聲,向一旁撲來,水墨僵如木石。
謝之寒腳尖微墊,一根棍棒樣的東西從地上跳起來,他一把抄住,咬牙撲向老虎。已經嚇傻了的水墨眼前一花,那老虎竟越過她,衝著顧傾城而去。謝之寒用盡了全身之力將棍棒揮出,重重擊在老虎臀胯上,那根木棒登時斷裂,老虎痛吼一聲,側跌出去。水墨回頭一看,正好和那美女對視了一眼,只見她兩眼大睜,跟著翻白,再度昏了過去。
老虎打了個滾兒又站了起來,有些搖晃,爪子上卻掛著一塊白布,是從那女子裙襬上撕下來的。水墨吞嚥了一下,如果不是謝之寒手快,那女人大腿上的肉恐怕都保不住了吧。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老虎氣喘吁吁,謝之寒也摔倒在地,只有水墨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水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她看著謝之寒,卻發現他的動作有些不對勁,一舉一動都很艱難的樣子。不等水墨開口詢問,那老虎也詭異的動了起來,它拚命的撕咬著那片被撕下的裙子,好像和那塊布有不共戴天之仇。
謝之寒早就察覺不對,靈光一閃,他抬頭沖水墨大吼:「味道,娘娘的衣服上有味道!」什麼味道?水墨不明所以。謝之寒呼的出了一身冷汗,老虎之所以追擊水墨,是因為之前她抱過顧傾城,而顧傾城身上的味道,則被顧平的血腥味掩蓋住了,所以老虎一開始才會直接攻擊逃跑的水墨,對魯維和那個赫蘭女人卻毫不在意。
水墨也琢磨過味兒來了,她下意識先聞了聞自己,一身汗餿味兒。眼看著謝之寒貌似不能動,而老虎正在跟那塊布較勁,為了活命,最好把那件有味兒的「禍源」扔得遠遠的,興許老虎也會被吸引走。水墨鼓起最後的勇氣爬向離自己幾步距離的顧傾城,她的大腦和運動神經已經分家了,只憑藉求生本能爬出了那幾步。
鷹嘯再度響起,那一直在天上盤旋的蒼鷹,忽然朝一個方向俯衝而下。還好,發瘋的老虎終於找到發洩的對象而沒有顧及水墨。水墨跌俯在顧傾城身上,哆嗦著手開始扒衣服,能解帶子的解帶子,不能解的就撕,還不靈就乾脆上牙咬。
山坡上不知何時多了幾乘人馬,其中一人從容的伸出了手,略往下一沉,那隻蒼鷹已穩當地站在了他的手臂上,眼睛金黃,銳利無匹。燕秀峰微笑著恭維了一句:「大汗,好鷹!」赫蘭巴雅微微一笑,顧邊城則目不轉睛地向下張望。
因為草木茂密,他們停馬之時,水墨,謝之寒正和老虎僵持不動,他也看不清狀況,不禁長眉微蹙,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抖韁就待策馬奔出。來時一路上虎吼不斷,狩獵嫻熟的顧邊城等人都聽得出來,那野獸的狀態已趨於瘋狂。
這時雜亂的蹄聲再度響起,山坡上幾人一回頭,金黃與緋色的旌旗招展,竟然是皇帝追隨而來,燕秀峰臉色略變,看來顧傾城近來對於皇帝的影響跟皇后所描述的所差無幾。皇帝雖然看起來文弱,但秉承祖訓,弓馬不可忘,此番縱馬而來,騎姿倒也快速又穩當。還沒到近前,他焦急道:「二郎,傾城如何?」顧邊城一勒馬韁,迎上幾步,在馬上抱拳:「臣這就下去觀察,陛下且在此等候!」
他話音未落,虎吼再度響起,動靜之間,山坡上眾人都悚然看去。因為角度和草木遮擋,他們看不清謝之寒的拚死一擊,也看不清老虎正在拿布條出氣,他們只看見水墨正在向一個白衣女子爬去。
皇帝脫口驚叫:「傾城?!」跟著所有人齊刷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水墨趴在娘娘身上,開始連撕帶咬地扒她衣服……
「該死的賤卒!好大狗膽!」一聲喝罵驚醒了眾人,正是黑虎軍和水墨有宿仇的校尉彭中。他表情憤怒至極,但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喜色。赫蘭巴雅和燕秀峰卻有些愣怔,皇帝捏著馬韁的手指都變成了青色,跟在他身後的白震身形如同鬼魅般閃動,一名近衛只覺眼前一花,自己攜帶的弓箭已到了他手上,彎弓搭箭,他冷冷地瞄著不遠處的「忙碌」的水墨,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手指。
弓弦響聲驚動了不少人,赫蘭巴雅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且慢!」因為跟隨天朝皇帝行獵,為了避諱也為了顯示坦然,沒有行獵之前,他隨身就帶了匕首,眼下只能乾著急。第二聲弓弦幾乎是隨即響起,白震臉上的皺紋越發深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持弓在手的顧邊城,不用看結果,他也知道自己那一箭肯定快不過顧邊城。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邊城身上,他神態恭敬,略一彎身:「陛下,容臣先行救人,回轉後再行向您請罪。」說完雙腿用力,赤鴻如紅雲般從山坡上飄然而下。赫蘭巴雅一笑:「陛下,屬臣還未曾見過真虎,也下去湊個熱鬧,可否?」皇帝好像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糊塗了,喃喃道:「大汗,這,這危險啊。」
「陛下放心。」赫蘭巴雅撫胸一躬,隨即掉轉馬頭,跟隨顧邊城馳下山坡,蘇日勒一語不發地跟上。燕秀峰大聲道:「彭中,你速帶人去幫手,其餘人,留在這裡保護陛下!」彭中大聲應答,同時微微點頭,他看明白了主帥的暗示。
「燕元帥,不會出什麼事吧?」皇帝擔心地問。燕秀峰微笑道:「陛下放心,神將出馬,焉得有失?」皇帝連連點頭:「愛卿說的是,說的是,朕還從未見二郎輸過。」燕秀峰眼光閃動,低下頭去恭聲道:「陛下聖明。」白震隨手將弓還給那位臉上帶了幾分訕然的侍衛,餘光卻觀察著旁人的一舉一動,燕秀峰瞬間變化的表情也沒逃了他的眼去,但他並未開口,安靜地退回了皇帝身後。
這邊正全神貫注給顧傾城脫衣的水墨忽聽謝之寒大叫:「阿墨!」水墨一個哆嗦,老虎玩夠那塊布了?她下意識抬頭去看老虎,一道厲風從耳邊劃過,「噗」的一聲,一隻箭深深插入土中,奇怪的是,那箭竟只有半截,好像被什麼把尾羽的部分截斷了。
那頭瘋虎好像被什麼刺激到了,它肌肉收縮僨起,一個縱身已到了水墨和顧傾城跟前,謝之寒想要上前卻力不從心。馬蹄聲突響,一道黑影如閃電般衝了過來,謝之寒凝神看去,竟是被自己弄傷的烏雲,它唏嚦嚦地抬起馬蹄,狠狠地朝虎頭踢了過去。
水墨大叫:「烏雲!」赤鴻和烏雲現在都是由魯維和水墨照應。水墨畢竟是女孩兒心性,喜歡拿些蔗糖,水果去餵這兩匹馬,平日刷毛洗涮也都親力親為,最後弄的這兩匹戰馬見了她比親爹還親,膩到不行。謝之寒認為水墨是男人時,曾嘲弄這兩匹馬是近墨者黑,也娘們起來。後來知道水墨是女人,只能和譚九打趣,大夫還不如馬明白。譚九翻著白眼說,她又沒天天餵我蔗糖,跟我摟一塊,我明白的了嗎我!
原本謝之寒為了安全,跳下馬時已命令其離開,沒想到躲在一旁的烏雲為了保護主人,竟然不顧本性中對猛虎的畏懼而衝了出來。烏雲是戰馬,很擅長在戰場上攻擊敵人的馬,被它踢瞎踢斷腿的馬不能計數,此時情急拚命,竟然踢得老虎連吼帶跳。
但老虎終究是萬獸之王,它的力量和靈活性不是戰馬可以相抗衡的,這頭狡猾的老虎故技重施,引得烏雲露出了破綻,它毫不猶豫地咬向烏雲的大腿。烏雲淒慘地叫著,被老虎拖倒在地,謝之寒明白老虎下一步定是要咬斷烏雲喉嚨,可他還是一動不能動,牙齒咬得咯嘣作響。
「烏雲!」水墨急的眼發黑。她下意識將手中的東西扔向老虎,甩出去才發覺那東西輕飄飄的沒有半點力道,竟是顧傾城的上衣。也輪不上水墨再找石頭,那老虎放開了烏雲,撲向那件半碎的衣物,抓嗅了一下,它發紅的眼睛再度轉向顧傾城和水墨的方向。
這樣可怕的目光,水墨想著,自己可能下半輩子都忘不了,如果自己還有下半輩子的話。猛虎仰天長嘯,它似乎明白了謝之寒對它再無威脅,慢吞吞地踱步而來,彷彿成心要讓對面的獵物加深恐懼一般。水墨嘴裡開始發苦,聽老人講,嚇破了膽的嘴裡都發苦……
猛虎暴起,水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雙眼,引頸待戮。
連想都不敢想的疼痛並未傳來,耳邊傳來的呼喝怒吼也讓水墨有些恍惚,她勉強睜開一條縫,看了看,再看,銀光閃過,老虎的吼叫聲在山中不斷迴響,山坡上的部分馬匹嚇得驚慌失措,騎士們呼喝控制,還是有一匹馬不顧主人勒韁踢刺,掉頭逃離。皇帝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顧邊城的銀槍在刺出的瞬間,也許是出於野獸的直覺,它知道不能去碰觸那道銀芒,竟然做了一個馬戲團的老虎常做的側滾,躲過了那致命一擊。
「城哥,」謝之寒手按肩頭叫了一聲。跟隨而來的赫蘭巴雅翻身下馬,半蹲在謝之寒身旁:「王爺,你受傷了?」謝之寒神色一整,又變成了平日裡那混不在乎的模樣微笑道:「還好,多謝大汗關心,小傷而已,還要不了我的命。」說話之時,他緊盯著赫蘭巴雅,那雙異色眼眸並沒有什麼心虛或探究,只是有著例行公事的客氣而已。雖然從心裡就不相信赫蘭人的交好,但謝之寒憑直覺認定,赫蘭巴雅與那頭瘋虎無關。
老虎一開始是跟著顧傾城來的,那最想要她命的,在天朝只有一個人,謝之寒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顧邊城根本沒給老虎再度喘息的機會,他飛身下馬,手持銀槍,大步搶上前去,槍花一抖,漫天蓋地的銀影哪是老虎能辨出真假的,更何況它已被謝之寒傷得不輕,一直在失血。旁觀眾人只看到漫天銀光閃過,那猛虎已被銀槍穿透,釘在地上,疼痛讓它瘋狂地掙扎,塵土和鮮血混在了一起。
顧邊城如同在戰場上一樣冷靜,手腕翻轉,刀刃森寒。藉著老虎暫不能脫離銀槍的禁錮,他輕巧地繞到後側,趁其不備撲了上去,憑藉臂力和技巧控制住虎頭,短刀飛快地刺出,「噗」的一聲悶響,猛虎的哀嚎讓人聞之魂飛,鮮血迸出,被濺到的顧邊城眼也不眨,仍牢牢地控制著垂死掙扎的老虎。老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利爪將身側的土地抓撓出了幾個深坑,直到斷氣,漸漸僵直。跟來的侍衛們都被顧邊城的手段嚇到,竟無人敢出聲。直到蘇日勒那聽起來有些怪異的口音和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音響起:「你幹什麼!」
意圖偷襲水墨的彭中覺得自己有些腿軟,逍遙王的眼神彷彿在看個死人,而臉上濺到鮮血的顧神將也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他手一軟,長刀脫手掉在了地上,面色紅了又白的彭中卻沒勇氣去撿兵器。
此時顧邊城才放開了死虎,收回短刀和銀槍,大步走回水墨身邊,兩人目光一碰,水墨不自禁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顧邊城一言不發,只捏拍了水墨的肩膀一下,又熱又重還帶著血腥的味道。眼見顧邊城蹲下身去摸姐姐的脖頸,「她沒事兒,只是嚇昏過去了。」水墨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像破鑼。
顧邊城仍是方才那淡然的樣子,但水墨卻感覺到他的變化,那股殺氣已經不見了,眼光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安穩。「多謝!」顧邊城令人意外的對蘇日勒點點頭。蘇日勒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感謝自己替水墨擋的那一刀。蘇日勒漠然無聲地退到了赫蘭巴雅的身邊,一旁的彭中臉色愈發難看。
赫蘭巴雅雖然在微笑,但蘇日勒明白,主人很震怒,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水墨已經被殺死了。蘇日勒有些複雜地看著狼狽的水墨,這個男人騙過了大汗但又曾在河邊放過自己,可殺父之仇,大汗一定要報,現在那風娘已落到手上,大汗是不會容許其他人和自己搶奪殺死水墨的機會的。
「阿起?」顧邊城看向謝之寒。謝之寒懶散地說:「我沒事,只是腳扭傷,走不得路罷了,回去讓譚九看看便是。」說罷瞥了赫蘭巴雅和彭中一眼,多年的默契立刻讓顧邊城明白有些話在這裡不方便說,他點點頭。早有那跟來的侍衛上前獻慇勤,見王爺上不得馬,伶俐的立刻招呼同伴將披風脫下,做成個簡易擔架,好將王爺送回大營。
還好過去貴婦的衣飾複雜,外衫,外衣,中衣,小衣一層又一層;還好水墨沒來得及把貴妃娘娘扒光,只是撕破了外衫而已,不然趕到現場的這些侍衛,就算是一片忠心,大概也難逃被挖眼的命運。即使如此,顧邊城還是卸了軟甲,將外衣脫下,蓋在姐姐身上。
彭中這時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代表的是燕元帥甚至皇帝陛下,豈能示弱。他鼓起胸膛說道:「神將大人,非是小將魯莽,此人行為孟浪,大逆不道,若是到了陛下跟前亦逃不了千刀萬剮之罪,小將將其格斃,只是想讓他少受些活罪,也免傷了驃騎的臉面,還有……」剩下話他沒再繼續。
這番話說得真是冠冕堂皇,好像還帶了幾分情真意切。水墨一開始沒明白行為孟浪說的是誰,等他說完才明白,自己現在是男人,雖然已經在大殿上高調出櫃,但皇帝還是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雄性生物碰觸自己的女人。想方才為了活命,哪想到她是什麼皇妃娘娘啊,就是七仙女水墨也照扒不誤,胸啊腰啊不知摸了多少把,水墨的臉登時白了……
謝之寒舒服地隨便那些侍衛擺弄,這些人輕手輕腳生怕碰疼了他,就算王爺不計較,那邊還有一個出了名寵兒子的公主殿下等著呢……聽到彭中話裡有話,謝之寒冷笑一聲:「二郎,彭校尉還真是有心,你可不能小氣啊。」顧邊城淡然道:「自然!」彭中忍不住倒退一步,聲音壓低了不少:「小將豈敢,王爺,將軍折殺了。」
顧邊城將姐姐小心抱入懷中,飛身上馬,回頭想示意水墨也上來。水墨剛要過去,馬蹄聲響,一股力道傳來,水墨來不及反應,人已被扯上馬背,一回頭,正對上赫蘭巴雅的笑眼。他朗聲道:「神將大人,娘娘和王爺都需要救治,我們速速回去吧,以免陛下擔心。」顧邊城微笑道:「那就麻煩大汗了,我們走!」謝之寒眉眼一挑,打量著赫蘭巴雅,並未開口。
水墨一碰到他就很不自在,赫蘭大汗被殺死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在她腦海裡翻騰:「不敢勞煩大汗,我還有兩個同伴在山溝裡,我要和他們一起走。」說完水墨想要下馬,赫蘭巴雅按住了她的腰,嘴唇觸著水墨耳垂兒小聲說:「你我的交情何必客氣?」又揚聲道:「蘇日勒,去把那兩人帶上。」不容水墨爭辯,他叱喝一聲,戰馬飛奔而去。
謝之寒盯著赫蘭巴雅漸漸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旁的侍衛試探地問:「王爺,讓屬下們先送您回去吧,要是哪裡不舒服,您開口。」「唔,」謝之寒鼻子哼了一聲,看見彭中也翻身上馬,顯然想趕回去找他主子報告。謝之寒笑眯眯地招呼道:「彭校尉,烏雲就麻煩你帶人給我抬回去吧,你心細,別人辦事我不放心,好了,我們走。」
侍衛們抬起謝之寒往回走,堵得臉色發青的彭中端坐馬上半晌,一個小校湊過來問:「大人,我們走不走?!」彭中一馬鞭抽下來:「你急什麼,趕著上轎啊!還不快去把馬抬好,要是少了一根鬃毛,我先砍了你們!」那小校平白挨了一鞭子,只能自認倒霉,招呼眾人去抬烏雲,心裡早將彭中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
隨著大隊人馬離開,喧鬧的山林再度恢復了平靜,躲得遠遠的小鳥又飛回了樹枝上,婉轉鳴唱,滲入泥土中的血腥顏色越發黯淡……草叢彷彿是因為風而搖動了一下,樹上的鳥兒卻撲棱棱飛走了,一個身影突然閃現。他遙望著山坡上的喧鬧,冷冷一笑:「親愛的兄長,我來了,這份見面禮你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