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賊似的打開大門,聞喻一眼就看見被自己踹翻到椅子重新站了起來,安靜地立在臥室面朝自己,就好像在看著這邊一樣。
聞喻緊緊地盯著它,輕輕在背後關上門,像一隻遇敵的貓一樣面朝敵人倒退著進了廚房。他打開廚房的櫃子,裡面有一把鋸子,是裝修完房子之後木工留下的。聞喻警惕地掃了一眼廚房門口,椅子似乎沒有跟過來。他拿起鋸子又挑了把大扳手,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
椅子見他拿了兇器衝著自己走來,骨碌碌地的向後滑了幾尺。見它這樣,聞喻更是士氣大振,撲過去將鋸子架在椅子的一邊扶手上,嘶聲大喊:「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椅子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裝死。
聞喻舉著扳手狠狠地砸向椅背,「封佐是不是你害死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每問一句扳手就狠狠地砸椅子一次,砸到快二十下,椅子上開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要被砸壞似的。椅子好像這才發現情況的危急,猛地向後一退。
聞喻的腳踩在椅子上,椅子這麼冷不丁地一退,聞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栽向一邊,抓著鋸子的手也被劃破了。
椅子後退的動作立刻改為向前,聞喻見它動作,忍著痛爬了起來,扔掉鋸子舉著扳手大喊:「我跟你拼了!」
椅子在原地忽前忽後地遲疑了一陣,再度從椅背上伸出幾根黑色觸手小心地探向了聞喻。
聞喻揮舞著扳手將觸手一根根打退,一臉的視死如歸,「你害死封佐,我弄死你!弄死你!」
雙拳難敵十根觸手,聞喻雖然有兇器在手,最終還是被椅子繳械綁住。聞喻不死心地用腳去勾鋸子,椅子扶手上也伸出幾根觸手將他的腿固定住。最後聞喻就變成了雙腿大開,兩手向上彎曲被固定在頸後的姿勢。
聞喻記得自己上次落淚時,椅子便非常害怕似的躲開了。現在他又處於劣勢,只好在這該死的椅子面前再流出幾滴眼淚來制敵。可一想到封佐死了,他的眼淚簡直就像噴泉似的停不下來。認識封佐的情景,跟封佐在一起度過快樂輕鬆的時刻一一在他腦海閃現,他幾乎都忘了自己的處境,就在怪物椅子的束縛下哭得不能自已、身體一抖一抖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椅子小心翼翼地放鬆了對聞喻的束縛,不知所措般繞著他轉了幾圈,最後用兩根觸手輕輕地順了順聞喻的頭髮。
「滾!」聞喻哽嚥著揮開它,卻不小心撞上了手上的傷口,痛得「嘶」了一聲。
那被他狠狠拍走的觸手沾上他的血液,彷彿極度不適一樣痙攣了一陣,幾秒鐘後又平靜下來,吱吱嘎嘎地滑出了臥室。
聞喻又是傷心又是好奇地看著椅子,心想:「難道它不止怕我的眼淚,還怕我的血?」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椅子很快夾著一片創可貼滾了回來,它乖巧地用一根觸手指了指聞喻的手指,把創可貼放在聞喻的手心裡。
聞喻倒退幾步瞪大眼睛看著椅子,「你他媽到底是個什麼怪物東西?!」
椅子在原地轉了個圈,伸出七八根觸手扭曲著依次擺出幾個字「我」「是」「封」「佐」。
聞喻的嘴張得可以塞下一把跳蛋,顫悠悠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椅子,「胡,胡說,你才不是封佐,你怎麼可能是封佐!」
椅子繼續擺出字來證明自己,「你」「屁」「股」「上」「有」「個」「胎」「記」。
聞喻破口大罵,「艸你媽,你剛剛把老子扒光了,知道我屁股上有胎記很稀奇哦?!如果你是封佐,你怎麼會對我做那種事?」
椅子這回開始拽英文了:「sorry」。
聞喻踹它一腳,「滾出我家!」
椅子死乞白賴地勾住他的腳,「真」「的」「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變」「成」「椅」「子」「幫」「我」「!」「!」「!」。
……那三個感嘆號是怎麼回事。聞喻一邊覺得這種無厘頭的感覺的確有點封佐遺風,一邊堅定地說:「在你提出新的證據前,你就是個妖怪。」
椅子繼續擺造型獨特的觸手體,「你」「在」「我」「家」「睡」「覺」「時」「夢」「遺」「了」。
聞喻:……
椅子:「你」「還」「是」「處」「男」。
聞喻:……
椅子:「你」「被」「前」「上」「司」「性」「騷」「擾」。
「……」聞喻:「夠了夠了,能不能說點好的。」
椅子:「能」「夢」「遺」「是」「騙」「你」「的」「其」「實」「是」「我」「弄」「的」。
聞喻:……
椅子:「你」「相」「信」「了」「嗎」
聞喻嘖了一聲,皺起眉頭:「50%吧。你先解釋下你為什麼要那麼對我?」
椅子:「你」「坐」「在」「我」「身」「上」「蹭」「我」「沒」「忍」「住」。
聞喻剛要駁斥它,椅子又舉起了觸手:「沒」「錯」「我」「喜」「歡」「你」「真」「可」「悲」「活」「著」「沒」「敢」「說」「的」「話」「現」「在」「才」「告」「訴」「你」。
作為一個帥哥,聞喻從小到大接受過不少表白,但沒有一次比得上這次這麼別出心裁和驚心動魄。他悚然地望著椅子,「你……你……你……」
椅子旋轉了180度用椅背對他,繼續擺觸手體。「你」「不」「要」「有」「壓」「力」「我」「只」「是」「不」「想」「把」「這」「句」「話」「帶」「進」「骨」「灰」「盒」「裡」。
聞喻清清嗓子,用腳將椅子撥正,「你轉圈是怎麼個意思啊,你以為這樣就有背過身說話的效果嗎?」
椅子飛快地在他腳底撓了一下,聞喻趕緊縮回腳,「別動手動腳的,我還是拿你當哥們。」
椅子乖乖地收起觸手,變成了正常椅子的模樣。
聞喻呼出悠長的一口氣,慢慢坐到床上,「現在這樣你可怎麼辦呢?有什麼辦法可以重新變成人沒?」
椅子懶洋洋地伸出幾根觸手出來,「我」「以」「前」「的」「身」「體」「肯」「定」「是」「不」「能」「用」「就」「算」「活」「過」「來」「也」「是」「個」「喪」「屍」。
一提起這個聞喻就火冒三丈,「你還說,你是怎麼回事?!你以為你是貓,嫌命多是吧,一個屌絲學人家富二代玩什麼飈車?!我走的時候還囑咐過你,小心開車,你把我的話當屁放了是吧?!」罵著罵著他的眼淚就又不自覺地掉下來了。
椅子趕緊將觸手伸出去替他擦眼淚,聞喻口裡依然沒有好氣,「擦什麼擦,你這材料又不吸水。」
椅子溫聲細語地說:「是我不好,別哭了。」
「啊!」聞喻從床上跳起來,「你可以說話?!」
椅子自身也是驚得一抖,然後繃緊全身微微晃動起來。
聞喻拍拍它的扶手,「你在拉大號啊?」
椅子在他前額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重新開始觸手體「你」「的」「眼」「淚」「有」「能」「量」「我」「還」「要」。
聞喻訕訕地抓了抓頭髮,「我又不是演員,你要我哭我反倒哭不出來了。」
椅子提出了大膽的建議:「試」「試」「口」「水」。
聞喻:「這也不太好吧……我怎麼能向你吐口水呢。」
椅子:「那」「用」「精」「液」。
「呸」「呸」「呸」「 聞喻跳起來噴了椅子三大口口水。
「嗯,」椅子用觸手將口水抹勻,「吸收快療效好。」
經過再次鑑定,聞喻確認這的確是封佐的聲音。他重新拿起扳手,對著椅子揮了揮,「剛剛好像把你砸鬆了,我現在給你緊緊螺絲。」
椅子「嗯」了一聲,用觸手指著一個個需要弄的地方示意聞喻。就在聞喻辛勤工作時,他說:「我剛剛總結了一下,發現你的眼淚、唾液和血液對我來說都是能量,這些能量是消耗性的,我動得越多,能量越少。」
聞喻給了他一個白眼,「那我就是你的充電寶咯。」
「是啊,而且據我推測,你的精液、尿液、腸液、乳液都有一樣的效果。」椅子自信滿滿地說。
聞喻拿扳手狠狠打了他一下,「前三樣就算了,我已經習慣你的淫邪,乳液是怎麼個意思,你大爺的,你腦子壞掉了嗎?」
椅子輕咳兩聲,「咳咳,一時嘴賤,不要介意。不過這些液體中,你能大量供給的恐怕只有尿液吧。」
「……」聞喻:「我不要,我寧願天天吃話梅用唾沫淹死你,或者放血噴你,尿你身上恥度太高,我接受不了。」
椅子不是很贊同地擺了擺觸手,「我都不介意,你彆扭個什麼?」
聞喻羞憤莫名:「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好吧好吧,」椅子妥協,「除了你的血我不要,其他的你願意給什麼就給什麼吧。」
聞喻滿意地點點頭,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今天快被你折騰死了,好困,要睡覺了。」他眨了眨因為泛上睏意而變得濕潤朦朧的眼睛。
「那我跟你一起睡。」椅子伸出一把觸手纏住床頭,將自己艱難地拖到床上。
「……」聞喻看著仰倒在自己柔軟床鋪上的椅子,眼露凶光,「我只有兩個字要說!」
椅子:「約!」
聞喻咆哮道:「快滾!!!」
椅子灰溜溜地下了床,被聞喻一腳踹得從臥室滑到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