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最不受先皇重視的皇子之一,母妃無能,母妃的家族更加無能,先皇子嗣眾多,沒有人把這個勢單力孤的皇子放在眼裡。
他那時頻頻出現在父皇眼裡,純粹是豔色傾國的緣故,他的親生父親驚豔於他的美貌,竟然像是把玩一個絕色尤物一樣將他放在身邊,像個無權無勢,只有供人欣賞作用的玩具。
父皇,那個不配被人稱作父親的男人,看他的目光裡隱隱透著淫邪。
不只是他,所有的人,看著他的目光,驚豔裡總是不懷好意,畢竟那豔媚禍國的妖孽姿色人人都想據為己有,大盛先皇宮廷穢亂,酒池肉林他從小看在眼裡,心涼薄如雪。
那年桃花三月,天下盡春。
「他。」
白嫩嫩的指頭定住,一雙比秋水還要明媚瀲灩的大大眼睛牢牢盯住他。她在國師膝蓋上,裹著紅生生的火焰色裙子,咚咚咚爬下地來,赤著腳就蹬蹬向他跑去。
「就是他。」
他瞳孔一縮,就看見一個連三歲都不到的圓潤清秀奶娃娃兩隻羊脂一般細膩的軟乎小手揪住了他的衣服下襬。
一絲暖熱,竟從那衣服嫋嫋而上,他銀黑的眼眸不知所措看向笑吟吟的國師。
小女娃牙都沒有長齊,細細的和糯米珍珠一般,臉頰稚嫩的柔紅,嫩的不可思議。她被細心梳著雙環髻,紅色的錦帶繫在腦後,被風吹的一飄一搖。
所有人靜默無聲,訝然看著他。
大皇子跟三皇子看著他的眼裡怒氣和殺氣就像是能吃人一般,能把他周身上下扎個血洞。
「小帝凰確定?」國師笑嘻嘻的,蹲在那小小的女孩子身邊,看她重重點頭,毫不遲疑。隨後轉頭向皇帝笑道「皇上,也不是什麼正式場合,小帝凰的指認不作數,這孩子眉目豔麗異常,小帝凰看了喜歡而已。」
皇帝又驚又疑「國師不是說過,帝凰女指認之人,就是大陸共主的真天子──」
國師噗嗤一聲「陛下說笑了,陛下您就是真天子,小帝凰要指也是先指陛下。天下風雲詭譎,怎麼可能一個女娃兒說了就算。」
「那、那這太子之選──」
「自然是照陛下旨意來定呀」國師笑呵呵的「總不可能靠我這小女娃指指點點,就定這麼大的事情吧。」多不靠譜。
他看著國師一把摟過那軟乎乎的娃娃,放回膝上,瞬間的暖意一點點散去,他控制不住,看著她那雙清澈如同秋葉下粼粼秋波一樣明媚的大眼睛。
「那帝凰女一說──」
「哎呀那是我拿來糊弄人的啦。」國師不負責任的擺擺手,「什麼帝凰女,這是我自己生的閨女啦。」
在場皇族齊齊噴出來──
「國師你……」皇帝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國師狐狸一樣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玩具一樣舉起手裡可愛的小東西,那小東西一樣眨著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瞪著他。「陛下恕罪,」國師笑著,眼裡卻一點尊敬的意思都沒有,整個人吊兒郎當「眼看其他幾國都傳言自己主君是什麼夢龍有妊、天降石像之類的,臣也就想了個帝凰女的傳說呀,好給陛下神威增添一分神秘感嘛,」這年頭,論高貴都差不多,只好往神神鬼鬼的路子上靠啦。
皇帝既是生氣,也覺得又有幾分道理,只好把那個帝凰女留在宮裡,以向天下公告,帝凰女現世,落於大盛皇朝宮闈之內,將為大盛皇朝帶來舉世繁華──
鬼才信。
葉沐風看那國師神神叨叨的燒符舞劍,皇帝后妃等等一大幫人鬧了好幾天,才陸陸續續完事,自己先行離開,只覺得疲累不堪,哪知道剛剛推開自己寢宮清寒的門扉,就看見那長的像青眼狐狸的國師抱著那火焰一樣的女娃娃坐在他的寢床上,一時間啞口無言。
只見那連走路都還搖搖晃晃的小女娃,一見到他,立即從國師膝上冬冬滾了下來,搖搖晃晃的撲在他腳邊,說了一句令他大驚失色的話。
「帝凰拜見主君,此生以己命換彼身,永在君前!」
國師看他的目光裡毫無笑意,嚴肅的令人發寒,走至他面前,雙腿屈膝,深深折腰,跪倒在他腳下!
「殿下,」國師聲音冰冷而嚴厲「殿下是未來的天下共主,臣就把帝凰留在這裡,為主君擋去所有災劫,主君未來,必能一統天下。」
葉沐風嗤笑皺眉,「國師,你在跟我玩什麼花樣?有這空擋,還不如拿這一套去跟大皇子和三皇子玩。」他們才是目前熱門的奪嫡人選,母妃受寵不說,背後靠山也巨大。
那小小的女孩子搖頭,小拳頭捲上他的衣擺,那股暖暖的熱流又緩緩爬行而上──春寒料峭的三月,溫暖的不可思議。
「就是你。」
她只說了三個字。
國師滿意的笑,抱起她放進他懷裡「殿下信也罷,不信也罷,皇上已經同意我把她留在這裡,以後勞煩殿下照顧了。」
他默默的抱著這個天外飛仙似的一筆,沒有把她扔到地上,是因為……這丫頭,皇帝喜歡。
即便是糊弄人的鬼話,那皇帝還是樂呵呵的陶醉在大盛皇朝裡有帝凰女的傳言裡,何況這小奶娃一口一個真龍天子直把父皇哄得快要花枝亂顫。
既然皇帝喜歡,他沒有理由不留下,籌碼多一個,沒有什麼不好。
國師只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嘴裡笑呵呵的「帝凰女所指之人,必是天下共主……殿下好好珍惜罷,帝凰五百年才現世一個,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啊,呵呵呵呵……」
她並沒活到看他一統天下,只給他帶來了一生中,最溫暖醉人的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