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酒樓門口停下,馮丞斐先下去,又回轉身抱了褚明錦下車,褚明錦眼角瞥到鳳雙溪在大門處往自己看來,正想開口打招呼,李懷瑾已走了過去,纏住鳳雙溪不陰不陽說起話,馮丞斐低聲道:「寶寶,咱們進去吧,別拆君玉的台。」
馮丞斐扶著褚明錦不進大門,靠牆往東面走去,那裡有一小門通後院,褚明錦是知道的,馮丞斐解釋道:「大廳都是男子,小姐們在二樓包廂,咱們直接去灶房吧,君玉在後面單壘了一個灶房,方相此時應該在那裡面。」
張若雨在新壘的灶房門口張望,褚明錦遠遠看到,還以為是方彤君,及至近了,方看出是張若雨,嘴巴張得老大,下巴差點掉地上了。
幾次見面,張若雨都是綰著雙環髻,木簪銀釵,短襦短裙,嬌俏可愛。今日卻把頭髮梳攏到頭頂,盤出優雅的飛仙髻,斜插了一支碧玉簪,正面一枝垂珠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額頭搖曳。眉毛精心描了青黛,臉頰敷粉了,白膩如脂,脖頸間紅玉項圈,皓腕上紫玉手鐲,絳紅的曳地薄羅裙,青翠色的絲帶將纖腰束住,眉頭微顰間竟也有萬種風情。
張若雨這身行頭,想必是李懷瑾送她的,想像著張若雨裙裾款款行走在張寡婦那處充斥著廉價家俱牆壁斑駁的舊房子裡,褚明錦有些哭笑不得。
「鳳雙溪沒看出來?」褚明錦單刀直入問道。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沒問我也沒說開來。」張若雨垂下頭,有些苦惱地捏揉袖子,「褚姐姐,王爺這些日子一直訓練我,送了好多衣裳首飾,讓我學你的樣子,他誇我學得很好了,可是為什麼昨日鳳哥哥回來後去看我,對我又很冷淡,我看著根本沒有他和你相處時的模樣。」
形似而神不似,馮丞斐站在一邊聽了,暗暗搖頭,張若雨扮成褚明錦那樣的大家閨秀了,可細節處諸如這捻袖口的動作一做出來,便顯出小家碧玉的形容來了。
「寶寶,我們進去炒菜吧。」馮丞斐有些不齒張若雨的冒名行為,攬過褚明錦的肩膀,越過她走進灶房。
見到女裝的褚明錦,方廷宣沒有顯訝異,大約以前就看出來了,他的眼睛盯在馮丞斐放地褚明錦肩膀的那隻手上。
「相爺。」馮丞斐鬆了手,拱手行禮問好。
「格非,大寶兄弟就是你的夫人?」方廷宣臉上閃過失望之色,極快,不細細捕捉幾乎看不到。
褚明錦呵呵一笑,替馮丞斐點頭,又問道:「相爺以前就知道我是女人?」
「開始沒看出來,等到切肉切菜,看到你的手就看出來了。」方廷宣微笑著走到桌案一頭,郎聲道:「大寶兄弟,開始吧。」
灶房裡各種食材齊備,褚明錦與方廷宣不時討論下食物搭配,烹調火候,烹調手法,兩人有說有笑,馮丞斐站了一會就出去了,張若雨在一邊打下手沒有離開,褚明錦忙碌的空隙中想,鳳雙溪如果進來看到此情此景,想必一下子就會明白過來。
一上午過去,鳳雙溪卻沒踏進來一步,他忙著招待來賓,根本不得空。
正午時分,李懷瑾帶了七八個看起來是王府婢僕的人進來,把他們煎煮炒燉做出來的菜和湯端出去,又把方廷宣請到外面點評食物。
褚明錦沒有跟著出去,一屁股坐到小凳上,累得抬不起胳膊。
「褚姐姐,你看我扮著你,還有哪些地方不像的?」張若雨見褚明錦得空,急忙坐到她身邊請教。
褚明錦很想說,不要扮我,用你自己本來的面貌去吸引鳳雙溪,讓鳳雙溪愛上你自己,那樣比偷來的感情更妥當,然而看著張若雨渴切無措的眼神,卻說不出來。
「寶寶,跟我來一下。」馮丞斐進來了,褚明錦得以脫身,朝張若雨歉然一笑,站起來隨馮丞斐出去。
出了灶房,馮丞斐卻不急著走了,拉著褚明錦靠到院子中邊一棵大樹下。
「肩膀痛不痛?」馮丞斐柔聲問道,雙手緩緩貼上褚明錦的雙肩,輕輕地輾轉磨壓。
上一次說炒了菜肩膀酸痛他還記得,褚明錦心頭甜甜的,雙手環住馮丞斐窄腰,順從地軟下身體,瞇了眼全然一副信賴交付的模樣,由著馮丞斐把雙手繞到她背後揉按。
不過片刻,褚明錦聽得耳邊的呼引聲略微粗重,睜眼看時,馮丞斐的神情依舊是清雅溫煦的,只是眉捎泛著纏綿笑意,眼神炙熱,褚明錦低笑了一聲,垂下眼簾掃了馮丞斐胯間一眼,復又抬眼,睫毛輕眨,唇角高高翹起,悄聲道:「格非,你撐帳篷了。」
「寶寶,你別勾引我好不好?」眼前時機地點都不對,馮丞斐叫苦不迭,自制力被褚明錦弄得丟盔棄甲,那部位被燒沸了般狂烈,很想重重地衝進那柔軟的通道內部磨蹭。
交纏在一起的氣息躁熱又微妙,褚明錦滿意極了馮丞斐的反應,握著他腰部的雙手稍鬆了鬆,在他腰背輕柔地捎刮,挑逗得馮丞斐那物兒更大了,帳篷撐得老高,鼓鼓囊囊一大包。
馮丞斐喘息著歎了一聲,伸手去按褚明錦的手不讓她亂動,褚明錦偏不依他,貓逗老鼠般,在馮丞斐大手摸來時躲退了一下,正正經經不動只扶著他的腰,等得他鬆懈了,又故技重施,把馮丞斐肌肉緊繃的背脊摸了個遍。
馮丞斐只覺得喘不過氣,腦中清明逐漸被yu望侵蝕,褚明錦摸索的小手比舌頭還靈巧,猖獗霸道讓他的yu念無所遁形,無路可退時馮丞斐忘了這是在酒樓後院,大手霎地鬆了褚明錦的肩膀,捧著她的臉吻了下去。
褚明錦一時惡作劇之心,料不到馮丞斐在這麼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就吻上了,扭了頭想躲,卻是遲了,馮丞斐兩手捧得緊,她的臉連稍微轉動都不能,在她口腔裡掃蕩的舌頭狂野熱烈,讓她無從躲藏或退卻,偶爾那舌頭放開她的舌頭牙齒了,卻跟著又是讓她呼引窒息的吸吮。
馮丞斐欲擒故眾鬆鬆緊緊逗弄著,技巧與最初的接吻已不能同日而語,褚明錦羞躁不已卻又喜歡這樣的熱烈,喜歡這個時候馮丞斐流露出來的渴切和狂野。稍微的抗拒後她緊摟住馮丞斐的腰,任他勾引糾纏自己。
濕熱的氣味凌亂地交換著,褚明錦身體越來越軟,終是抑不住湧動的情潮,在馮丞斐口中低低逸出聲聲難耐的低吟。
「寶寶,是不是忍不住了?」馮丞斐舌頭略微後退,雙唇褚明錦在泛著水光的紅艷艷的唇瓣上輕擦。
褚明錦從昏沉中略略回神,喘息著看馮丞斐,不滿地嘟嘴哼道:「你這般作弄我,還能忍得住?」
是誰先作弄誰的?馮丞斐聰明地不與蠻不講理的娘子扯皮,雙唇壓在褚明錦紅腫的唇瓣上又蹂躪一番後,低聲道:「咱們別進去了,到馬車上吧。」
到馬車去做什麼?自然是去這個那個親熱來著,褚明錦無力抗拒,馮丞斐摟起她軟綿綿的腰肢,兩人跌跌撞撞朝馬車走去。
一隻腳平地生起,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一路行一路親吻著的兩人差一點被絆倒。
褚明錦猛地抬頭,只見鳳雙溪門神一般杵著,臉陰陰沉沉眉眼猙獰像要吃人的猛獸。
親熱被人看到了,褚明錦先是臉紅,繼而被鳳雙溪噴火的雙眼弄得一陣迷糊,自己跟鳳雙溪沒有關係吧?他怎麼一副摸奸在床的表情?
褚明錦身體不自覺地一抖,馮丞斐倒是鎮定自若,把褚明錦的臉往懷裡按,微微一笑,漫聲道:「鳳兄,請讓一讓。」
鳳雙溪的視線淡淡掃過馮丞斐緋紅的嘴唇,面無表情地緊盯著歪在馮丞斐懷裡的褚明錦半晌,森森然道:「褚大小姐,借一步說話。」
褚明錦被鳳雙溪陰惻惻的言語嗆著了,大咳起來,馮丞斐聞聲手腕抬起,修長的圓潤的手指撫上褚明錦的側臉,緩緩往下,輕柔又仔細地替她順背。
兩人身體緊貼著,即使有鳳雙溪在看著,馮丞斐的手臂也沒有鬆開半分,褚明錦軟軟地靠著他,任由他動作,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般,馮丞斐唇邊帶著一抹模糊的笑意,一雙黑眸清潤如水,柔情蕩漾。
鳳雙溪牙齒咯咯作響咬出了血,眼前的一切那麼刺眼,一如甫得知家敗那天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那一天顛覆了他的幸福,是他永遠的夢魘。
從模糊的有記憶的幼年開始,他一直是泡在蜜罐子裡,爹娘寵著他,妹妹敬著他,旁人捧著他。那一天他與往日一般在聚會中與一般青年才俊說著笑,突然有人跑來告訴他:「你家的商號垮了,聽說你爹突發急疾死了,你娘上吊了,你快回去吧。」
他奔回家時,只看到滿天的紅光,熱浪炙烤著皮膚,空氣中滿是燒焦的味道,嗶嗶叭叭房梁倒塌,淒惶的慘呼著的婢僕來回倒水潑火,妹妹哭嚎著要奔進熊熊烈火中把爹娘的屍身搶救出來……
怎麼起火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隨之而來的一大幫債主,他們拿著那些所謂的他爹寫下的欠條要他還債,他拿不出銀子還債,然後這些債主告上衙門。
拿不出銀子還債,他就得在牢裡過一輩子,他如花似玉的妹妹為了使他免遭牢獄之災,嫁給了當地一富商為妾,換得銀子還了債,使他從牢房中脫困。
鳳雙溪從近乎窒息的回憶中冷汗淋漓醒來,家破人亡的噩夢,他怎麼能忘?他在苦海中沉淪的妹妹還等著他救贖,此次回家鄉,才一年不到時間,原本如枝頭初放的蓓蕾般嬌媚的妹妹,已變得像殘冬裡大雪重壓下的枯枝。
他多想把妹妹從吃人的牢籠裡贖出來,可是那些銀子是褚明錦給他的,不能拿來私用,並且,遠遠不夠當初那富商替他還的債務數額。
這個女人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女兒,他怎麼能忘?怎麼能對他動心動情?
眼角里那個雕塑一般的身影在陽光裡一動也不動,悲憤難抑的氣息在空氣中無聲地漫延,褚明錦身體慢慢變得僵直,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是不是鳳雙溪發現張若雨不是自己了,怪自己沒有告訴他,害得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寶寶,哪裡不舒服?」馮丞斐輕聲問道,摸了摸褚明錦的頭,又輕輕地幫她揉了揉額角。
鳳雙溪咬牙看著,眼前的這個礙眼的男人聲音溫柔如雲煙,容顏清雅似林風,年紀輕輕身居三品官之位,不論是他貴重的身份,還是他仿若浮冰碎雪般清幽的容顏,都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鳳雙溪拍了拍袍角,一個迅猛地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馮丞斐注視著他淡藍的身影在光影裡挪動,略遲疑了片刻,方挽扶著褚明錦朝馬車走去。
馬車簾將一切隔蔽,褚明錦吁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道:「鳳雙溪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嚇死我了。」
「不必在意,他可能經歷過什麼不愉快的事,剛才想起來了吧。」馮丞斐溫言安慰。
兩人被鳳雙溪這麼一打擾,失了歡好之心,褚明錦依進馮丞斐懷裡,倦倦地道:「我想回家了。」
「好,咱們回家,我進去跟君玉說一聲,找車伕出來,你先睡一會。」馮丞斐把靠墊放平,扶了褚明錦躺下。
「快點回來啊!」褚明錦瞇著眼交待,聲音綿軟溫存。
「好。」馮丞斐聽得身體又是微微發熱,幸好褚明錦說了這一句沒有再說下去,要是她發現了再略作挑逗,只怕又得發愁該如何控制了。
褚明錦連日來與馮丞斐胡作非為,又在灶房忙碌了一上午,委實倦了,頭剛挨著靠墊,很快睡死過去,馮丞斐磨挲著她的臉頰,癡看了半晌,方步出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