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臘盡春回

另找一戶人家嫁了!郭氏胸膛冒火,忽一下站起來,一巴掌朝郭從炎扇去,高聲怒罵:「這樣的話,你怎麼說得出來?咱們家當年什麼樣?田地當了,家裡值錢的東西也都當光了,只剩個空宅子,我剛嫁給老爺時,褚家也不闊綽,可老爺硬是勻出一半家用銀子送給咱們家。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送給咱家的銀子越來越多,給咱們家買了大宅子,給你銀子捐官,這些年,老爺給過你多少銀子?你自己算算,你的奢華生活,哪來的?」

郭氏越說越傷心,流淚不止,哭了許久,又道:「我找了人污辱大小姐,老爺知道了,也還放過我,我怎麼能恩將仇報?不行,這事我得告訴老爺。」

郭從炎五官不錯,只是縱-欲不知自制,臉色黃中透著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郭氏那一巴掌扇得他倒退了好幾步。聽得郭氏要壞他前程,捂著紅腫的臉,一腳朝郭氏踢去,郭氏哎喲一聲,跌倒地上,氣得站起來伸張五爪要找郭從炎拚命,郭從炎一把攥住她的手,惡狠狠道:「你以為褚瑋倫會放過你嗎?告訴你,他只不過是想先把我拿住了,再來料理你。」

「老爺還不知道。」郭氏軟了聲氣,勸道:「哥,鄭家若真有心與你合作,有心娶明容,多的是別的計謀暗算馮丞斐,不需得這般把明容也算計進去。今日我看著,馮丞斐與信王爺交情極深,咱們讓明容改口供,招出鄭家,倒戈相向,借此機會與侍郎府加強關係罷。」

「我說的不是此次之事。」郭從炎冷冷地盯著郭氏,道:「省省吧,你別想著退路了。告訴你,褚明錦在酒樓裡設那一局嚇明容,不是沒原因的。」

「什麼原因?」郭氏看著郭從炎,呆呆問道:「大小姐說明蕊是我害死的,可我明明沒有,難道?明蕊是你害死的?」

「正是。」郭從炎要使郭氏沒有退路,乾脆都兜了出來,淫-笑了一聲,道:「褚明錦既然查到我害死明蕊,想必也查到那一件事了,實話告訴你,褚明蕊死前,你和褚瑋倫在陽平州,我每次替褚瑋倫送銀子回家,都在褚家留宿,冒褚瑋倫的名,去找蘭氏歡-好。」

「你……你……」郭氏皎美的臉變得青黑,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淫-人-妻妾,這樣禽獸不如的行為,郭從炎說得平淡,毫無愧色。郭氏沒怨兄長沒有廉恥道德,她只想著,完了完了,褚瑋倫不可能容下她了!

「聽說信王爺今日不讓燕京府過堂,明日鄭家會去施壓讓提審明容,褚瑋倫這邊也瞞不住了,你現在收拾一下細軟,隨我回家。」郭從炎怕郭氏找褚瑋倫坦白,要把她連夜拉回家。

郭氏抬頭看著滿屋奢華的裝飾,心疼不已,委實不願離開褚家,雙手摸過楠木妝台,打開白玉妝盒,看著裡面耀眼明亮的各式首飾落淚。怎麼才能不走仍舊得褚瑋倫的寵愛呢?郭氏不停地想著,然後,她想到一處疑點,猛地轉身看向郭從炎,咬牙切齒道:「哥,你為了讓我離開老爺,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都編得出來,蘭氏性情沉靜與人無爭,連出院子都少,你根本連見都沒見過她,哪來色心?」

郭從炎奸笑著道:「你那時獨寵,褚陳氏捧著扶著咱郭家的人,我送銀子過來,她設席宴請我討好我,褚府裡沒有男子,讓管家作陪她怕我認為她不重視吧,她一個婦人又不便作陪,便把二姨娘三姨娘蘭氏一起喊來陪我,我自然就見到蘭氏了。晚上留宿褚府,要摸進蘭氏院子,又有何難?那時褚家婢僕遠沒今日多,也沒人巡夜,你不會忘了十年前的褚家與今時尚且不同吧?」

郭氏愣住,將信將疑,問道:「你與老爺相貌一點不像,去怎麼騙得蘭氏與你歡-好?」

「這就多得妹妹你了。」

郭從炎怎麼騙過蘭氏的?那是因為,他以自己撞邪了為由,通過郭氏,跟褚瑋倫索要了一塊黃玉麒麟珮,這個普通的不值一兩銀子的麒麟珮,是褚家祖傳的,這個麒麟珮在那之前,一直掛在褚瑋倫腰上,從沒離身過。

郭從炎於黑暗中出現在蘭氏房中,蘭氏驚呼,郭從炎拉了她的手按到自己腰間玉珮上,蘭氏當然就以為他是褚瑋倫。

蘭氏嫁與褚瑋倫為妾後,與褚瑋倫情疏意淡沒有親近過,可是在那之前,她是褚家的婢子,那個時候的褚家,婢僕只得三兩人,她是妙齡姑娘,自然不是做粗使的,而是貼身服侍褚陳氏與褚瑋倫的,褚瑋倫腰上從不離身的這一珮飾,她是極熟悉的,而郭從炎拉了她的手按到那麒麟上,這一無聲的舉動,就是安了心要讓蘭氏以為他是在示明身份。

褚明錦不知郭從炎是如何瞞騙蘭氏的,褚瑋倫卻稍一聯想就知道了,那塊不值錢的玉珮,是褚家祖傳之物,郭氏當時跟他索要,借口是那玉珮經過幾代人之手,能辟邪,褚瑋倫雖是給了,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不能忘卻,固而十年過去,還記得清清楚楚。

「錦兒,爹不想活了。」被太醫銀針扎醒後,褚瑋倫拒絕喝藥,像個任性的孩子,在褚明錦面前使性子掉淚。

褚明錦默默陪著垂淚,哽咽著道:「女兒甫得知時,真恨不得找到姓郭的賊子,千刀萬剮以消心頭之恨。」

褚瑋倫此時,心中的恨比褚明錦更甚百倍萬倍。

是他引狼入室,若他沒有寵郭氏寵得沒個度,褚陳氏就不會顫顫驚驚討好郭家的人,若他沒有給郭從炎那塊麒麟珮,郭從炎就冒不了他的名。

得到褚明蕊重病的消息,他從陽平州回家,蘭氏對他比之前多了一絲柔情,他那時以為蘭氏為了救女兒,才對他流露出些許柔情,心中更恨褚明蕊這個情敵的女兒,如今得知其中的隱情,方想明白蘭氏當日是真情流露,想起自己那時對蘭氏的誤會,在對褚明蕊的事情上的決絕,痛悔得一顆心絞成一團,真個不想活了。

「錦兒,爹想死,想去向明蕊陪罪。」褚瑋倫流了會兒淚,忽地痛哭失聲,伸手狠狠地捶自己胸膛,「明蕊是我害死的啊!我引狼入室,我不仁不義,我該死……」

老爹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畢竟也算是無心之過,褚明錦收了淚,勸道:「爹,眼下悔也無用,要緊的還是替明蕊報仇。」

「報仇!對,要報仇,我要手刃郭從炎,報仇雪恥。」褚瑋倫驀地坐直身體,叫道:「錦兒,把藥碗端過來給爹。」

褚明錦把藥碗遞給褚瑋倫,看老爹情緒下靜下來,忙出去招馮丞斐與李懷瑾進來,一起商量對策。

「爹,聞人雄一案,我們分析,明容是被鄭家利用了,公堂過審時,只怕要將殺人之事,嫁禍給馮郎。」褚明錦徐徐道出猜測。

褚瑋倫早先就有所疑慮了,道:「不止鄭家,我猜夏家也參與了,先整倒格非,下一步就是褚家,然後皇宮的供應,夏家取而代之。」

「正是。」李懷瑾點頭,恨聲道:「可恨你的寶貝女兒,愚不可及,竟連同外人來害自己人,眼下她作人證,她一個女子殺人又明擺著不可信,這嫁禍一事,也不知怎麼化解格非才能脫身。」

四人計議了一會,關鍵還是在褚明容身上,只是要她反咬一口不易,一時都沉默了。

靜默了片刻,褚瑋倫咬牙開口了:「王爺,格非,你們想辦法,把案子暫時壓下爭取明天不過堂審理,咱們這樣操作,我明日就通過商會,把褚家跟明容恩斷名絕一事發佈出去,將這一事情的日期提前到五天前聞人雄污辱明容那一天,將那一天的事,宣稱是他們兩人和奸,然後,我不屑這個女兒女婿,把她趕了出去,這事,若是公堂找人證,褚府裡很多個下人都可證實。」

褚明錦接口道:「他們那天只隱隱知道明容出事,卻還不知出的是什麼事,這就更加落實這一說法了。」

「正是。」褚瑋倫點頭,道:「商會那邊,爹完全能控制的。」

褚明容已被趕出褚家,與馮丞斐沒有關係了,馮丞斐就沒有替她殺聞人雄的動機,而且她與聞人雄既然是和-奸,這殺人一案,自然就另有別情。

「為了小姨子殺人,這說法有點說不過去。」褚明錦遲疑著道,她心中覺得,光擺脫這一點還不足以完全破解。

眾人也覺得有理,馮丞斐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劃著,忽地重重一敲,黑得純粹眸子裡面蕩漾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緊抿的嘴唇卻又好像是盛怒中。

「格非,你想到什麼了?」褚明錦與李懷瑾同時問道。

「為了小姨子殺人,這個理由根本不夠,但若是為了夫人殺人呢?」馮丞斐語調低柔,褚明錦卻聽得渾身一顫,失聲道:「這麼說,那惡賊把懸空寺中試圖沾染我的事說了出去了?並且鄭家掌握了?」

「公堂上的說辭不會是試圖沾染未遂,而是已得手。」馮丞斐伸了手握住褚明錦,溫柔地道:「寶寶,咱們身正不怕影斜。」

「而你為報辱妻之仇,故而殺聞人雄?」李懷瑾在馮翌抓到聞人雄後,聽馮丞斐說過懸空寺的事,與褚瑋倫一樣是知情的,聞言變色,氣得一拳砸向桌面,罵道:「好陰損的鄭家,如此一來,褚明錦的聲名全完了。」

便是現代,受污辱的女子也不敢面對大眾,更不說在古代了。

公堂上自己要被這般污辱潑髒水,這個猜測比死亡更振聾發聵。無形巨浪向褚明錦兜頭蓋臉襲來,浪頭太大,將她澆了個措手不及,從身到心涼透。

耳際嗡嗡嗡作響,零亂不堪,驚怕過後,怒火幾乎要炸開胸膛,想著這暗箭不是來自敵人,而是來自所謂的親人,褚明錦心頭憤懣悲苦種種滋味無法排解,淚水如斷線珍珠滾滾而下,再難停歇。

「寶寶,別哭了。」馮丞斐溫柔地擁住褚明錦,語氣安然淡定。理清楚一切,他已有了對策,看向褚瑋倫,馮丞斐道:「爹,非常時期,小婿想行非常之策,請爹同意。」

「你要拿住郭從炎,逼出具體內情,以此想對策,若無良策,就用郭氏要脅明容改口?」褚瑋倫腦子一轉,瞬間明白。

「正是。」

「好,把兩個人一齊抓了,咱們分兩路,我帶王爺去郭家拿住郭從炎,你和錦兒帶了人回家拿住郭氏。」褚瑋倫毫不猶豫答應了。

老爹這麼容易答應,委實讓人想不到,他們晚上商量時,不是沒想過用郭氏要脅褚明容的,只是礙著褚瑋倫的面子。

褚明錦不知,於男人來說,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褚瑋倫今晚聽得原來蘭氏也曾願意以身相許,可卻給郭從炎得去了,那滔天恨怨,終是完全地掩住了對郭氏的愛寵,馮丞斐提出來,當然不會反對。

郭氏那麼多年得寵,房中珍頑寶器極多,急切間哪收拾得完,心中又捨不得褚家潑天富貴,一行收拾一行哭,郭從炎是貪財之人,看著這個不能不拿,那個也得帶走,兩人竟收拾了十幾個箱籠出來。

「這麼多,怎麼帶得走?」今時不同往日,郭氏在府裡找不到人幫著她了。

馮丞斐和褚明錦帶了人踢開院門進去,一逮一雙,倒是省事。

被五花大綁帶到侍郎府,郭從炎色厲內茬咆哮:「馮丞斐,我是朝廷命官,你敢私自抓我?」

「把你大卸八塊埋了,還哪來的朝廷命官?」褚明錦柔柔一笑,抖了抖用裡的布包,輕聲道:「大卸八塊之前,自然還得讓你好好品嚐一下生的滋味。」

褚明錦恨極,再不手軟,那布包裡都是繡花針,她拿起鉗子夾拉下郭從炎的鞋襪,繡花針一針一針扎進郭從炎腳板,每一針扎之前,也不利索落下,在腳底旋了許久,方狠勁紮下,只把郭從炎整得驚極怕極疼極,嘴巴被繩子從從中間卡開橫穿過,發得了聲,卻又不大聲,嚎得一點氣概都沒有。

褚明錦把幾十多根針扎滿郭從炎腳板了,站了起來拍拍手,對馮丞斐使了個眼色,道:「真累啊,不該自己動手的,你出去,找只公貓餵上*藥,帶來放郭舅爺褲襠裡。」

公貓餵上藥放褲襠裡!郭從炎臉綠了,手腳被綁住動不了,圓睜了眼驚恐地看褚明錦,混濁不清地哀求道:「褚明錦,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怎麼樣都不想放過你。」褚明錦笑著,風情萬種,脆生生道:「姓郭的,不用怕,貓放進褲襠還不是最快活的,看到那邊準備好的蠟燭了嗎?等會兒,點燃了,我會一滴一滴讓燭淚流進你眼睛裡的。」

「你!」郭從炎崩潰了,嘶喊道:「褚明錦,我將功贖罪,我告訴你是誰殺了聞人雄。」

「不用你告訴我,我知道是鄭家的人殺的。」褚明錦輕笑,不屑一顧。

「你只知道是鄭家的人殺的,可你不知道詳細經過,我告訴你,殺聞人雄的,是鄭家的府兵校尉鄭達,他是慣使左手的人,把聞人雄全身肌肉切片,除了要造成很殘暴的樣子,還因為他切脖子是從右往左切的,要掩蓋這一點。」

「說得一點也讓人無法相信。」褚明錦笑得更燦爛了,搖頭不已,「郭從炎,胡扯你也扯個靠譜些的,鄭建業手裡殺得了聞人雄的人不少,怎麼會使一個左撇子殺人留下破綻?還有,割肉的不是鄭達吧?先時使用左手的痕跡也查不到了,你這話說等於沒說。」

「不,不。」郭從炎拚命表白:「鄭達最先找到聞人雄,因為馮丞斐的人也在找聞人雄,鄭達怕略一遲疑,馮丞斐的人就找了過來,故而等不得別的人來殺聞人雄自己動手了。使用左手的痕跡也還在的,割聞人雄全身肌肉的是我,我割到喉部時,留了一手,脖子上刀痕那一片,我連同喉管整塊剁下的,沒有讓明容拿出去餵狗,現在就藏在我家後園靠東圍牆那棵楊樹旁邊的泥地下。」

郭從炎說得喘不過氣來,褚明錦搖頭嗤笑數聲,道:「你交待的,對我們根本沒用,你難道不知道?只要我馮郎跟明容說上一句好話,笑上一笑,表示願納她為妾,明容就會說出實情,此命案,自然與馮郎沒有關係的。」

馮丞斐不會為活命納褚明容為妾的,可郭從炎卻不作如此想,聽了褚明錦的話,霎時間信以為真,臉如死灰,無比絕望。

褚明錦又大笑道:「你們讓明容攀誣馮郎,本來就是好笑之極,鄭家不知道明容喜歡馮郎吧?」

「我沒說。」郭從炎氣餒了。

褚明錦收了笑容,冷哼道:「你為攀上鄭家,沒有交待實情,壞了鄭家的圖謀,我要留你活命容易,只怕鄭家卻容不了你。」

留下整個人軟癱的郭從炎,褚明錦走了出去。

屋外,馮丞斐已將郭從炎剛才的話全部記錄下了。看到褚明錦走出來,點了點頭,輕聲道:「足夠了。」

「眼下怎麼辦?」

他們不能私下處死郭從炎的,弄死了,還得處理隨之而來的尾巴,為這麼一個人渣把自身套進去,忒不划算。

「你喊馮翌進來,然後回去休息,我來處理,沒事了。」馮丞斐柔聲道。

天邊暗沉沉的,曙光顯露之前最黑暗之時,兩人都是一宿未睡,馮丞斐漆黑如墨的眸子有細細的血絲纏繞,眉眼間微有倦色,明明是很累了,卻還淡定從容地安慰自己,言語間藏不住的纏綿愛寵,毫無造作誠摯率真。

他對自己的深情,如磐石,任是風吹雨打,也不動彈分毫。

褚明錦心下感動,情不自禁踮起腳吻上去,嘴唇剛一觸上,馮丞斐便急急摟住她的腰,舌頭激烈地迎了出來,低喘著與她口-舌糾纏。

這一晚的驚魂回轉,此時馮丞斐也很想放縱一下,褚明錦的溫柔與熱情,使他終於失了自制。

四片飢渴的嘴唇緊密地貼合地一起,不斷索取和接受。馮丞斐腦子裡迷迷濛朦間產生一種踏在雲端上的飄然欲仙,醉酒般沉淪其中,再不願停下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