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枕戈飲血

直至子夜,兩人才渾身粘膩的摟在一起喘-息。

氣憤激狂等等情緒在酣暢的恩愛中已消退,余了悲涼在心頭纏繞,將人絞得不能呼吸。

「格非,我暫時回家,咱們等這事漸漸淡了,再重新在一起,可好?」褚明錦低聲問道。

讓彼此冷靜一下,這似乎是最好的安排。馮丞斐沉默了許久,輕輕點了點頭,把褚明錦摟得更緊了些,澀澀地道:「我會想你想得睡不著的。」

褚明錦在心中長長地歎了口氣,她也不想跟馮丞斐分開,然而,得給馮丞斐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得讓他對自己的蝕骨的思念將怨氣鬱氣衝散,給他時間將心中芥蒂磨平,兩人以後才能毫無嫌隙地在一起。

分開的時間也不能短,且這段時間還需得讓他得不到自己的半點消息,焦灼痛苦難熬相思欲狂,方能將她失貞一事完完全全丟開。

當然,如果馮丞斐在這段見不到面的時間裡變了心,她也只能認了。

「寶寶,我不想放過鳳雙溪。」馮丞斐的語調平靜,然其中蘊含著滔天怒潮。

「你身為朝廷命官,別陷身這些麻煩,這事我來辦。」褚明錦冷聲一笑,她要離開馮府,也是為了要報復鳳雙溪,跟馮丞斐呆在一起行動不便。

讓鳳雙溪一死太便宜他了,她要讓鳳雙溪生不如死。

她老爹不是那種歹毒陰損見利忘義的人,鳳家的滅門慘案,肯定不是老爹所為。鳳雙溪因為家仇,如此不顧她的恩義,她要把鳳雙溪打進泥地裡,一輩子不得翻身。

馮丞斐腿受傷,行動不便,褚明錦把翠竹和翠屏留了下來,要她們照顧馮丞斐,她對采青沒有好感,雖然不認為馮丞斐會與采青曖昧,還是要防患於未然。

馮丞斐想著郭氏被送走了,褚府現在是褚陳氏的天下,不愁沒人服侍褚明錦,也便同意了。

清晨的天高遠悠闊,托著一朵朵白雲,絢麗的朝霞取代了夜的黑暗,街道上行人匆匆,小販還沒有擺攤,聽不見平時高低起伏的叫賣聲,霞光下大地落寞著,燦爛照不開無言的寂寥,也照不走褚明錦心中蓬蓬勃勃的雜草一樣茂盛的悲苦。

暖陽包圍著身體,剛受重創的一顆心卻在苦海裡沉浮,悲浪翻湧的無邊汪洋將人越攪越痛苦,走過兩條街道,離侍郎府遠些了,褚明錦再也控制不住,拐進街邊一個僻靜的角落,扶著牆失聲痛哭起來。

受辱的過程她一無所知,可那受辱的後果她真的無力承擔,她對自己說暫時離開馮丞斐,是為了以後兩人能毫無芥蒂地生活,然以後的事,誰又知道呢!失-身過這根刺,能從馮丞斐心頭拔掉嗎?

與馮丞斐會不會就這樣緣斷愛絕?這樣的想像,終於讓褚明錦再也無法自控。

鳳雙溪昨日把褚明錦送回府後,下午去看田地時勉強控制著沒讓自己胡思亂想,晚上躺床上得空了,日間那一瞬間的接觸不能遏止地在腦海裡回放,褚明錦閉著眼時那純淨如山泉一般美好的面容在眼前揮之不去,那稍接即離的綿軟讓他眷戀。

鳳雙溪的身體在想像中一陣冷一陣熱,發瘧疾般不停哆嗦著,他竭力要讓自己別去想褚明錦,卻只是徒勞。

一夜無眠,起床後鳳雙溪恍恍惚惚往侍郎府前去,他不知自己去了能做什麼,只是機械地走著,心中模模糊糊想,也許褚明錦會出府,自己就能悄悄地看她一眼。

聽到哭聲時,鳳雙溪腳步一滯,急走幾步看到角落裡不顧形象,粗野而放肆地大哭著的褚明錦時,他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褚明錦那樣自信剛強的人,怎麼可能在大街上如此失態地哭泣。

鳳雙溪微微一愣之後,心頭冒起熊熊怒火,褚明錦上一次的飲泣是為了馮丞斐,今天脫不出也是因為他。

如果她跟著自己,自己哪捨得讓她受一點委屈,定是像對待捧在手心裡的露珠兒那樣珍愛她,不讓她顰一下眉,永遠開心幸福。

「俞大寶,不要哭了。」鳳雙溪明明心疼得要緊,開口卻是惡狠狠的,從袖袋裡摸出從張若雨那裡要回來的那方繡有鸞字的錦帕,用力塞進褚明錦手裡,恨聲道:「把淚擦乾淨,馮丞斐那人,不值得你為他流淚。」

褚明錦滿腹悲傷,見到鳳雙溪這個仇人,分外眼紅,拿起帕子狠摁鼻滴,帶著哭腔罵道:「格非不值得,你就值得了,你害得我這麼慘,還有臉說這話?」

自己害得她那麼慘?這是什麼話?難道自己昨日送褚明錦回去,馮丞斐不悅?還是那過路婦人認得褚明錦是侍郎夫人,去向馮丞斐告密,說自己抱過褚明錦。

定是後者,想起那讓他銷-魂失魄的接觸,那讓他眷戀的的溫潤身體,鳳雙溪的臉紅了,結結巴巴解釋道:「當時事出突然,我……」

事出突然,你就不顧我的意願,行那般禽獸不如的惡舉?褚明錦想大聲責問,即便你認為我爹是你滅門仇人,可我沒有半分對不起你,你不該如此毀我幸福。

想到自己要報仇的計劃,褚明錦生生噎下衝到唇邊的責罵,罵便不能罵,心頭到底恨怨難平,雙手握成拳頭,使了吃奶力氣,狠狠地不停地捶打鳳雙溪。

「大寶……」鳳雙溪看褚明錦哭得眼睛鼻子通紅,心疼得要跟著掉淚,哪裡還會反抗回手,被褚明錦捶打得連連後退,退到無路可退背靠牆時,也不閃避了,任由褚明錦打他,骨頭和肌肉是痛的,心中卻湧起幾分苦澀的甜蜜,這也算是與褚明錦親密接觸吧。

褚明錦打得累了,抬頭見鳳雙溪口角噙笑,眼神癡迷地看著自己。想起這個災星是自己招惹的,猛然間洩了氣,跌坐地上,雙手抱頭,嘶啞著嗓子,又一次放聲大哭。

鳳雙溪蹲在一邊,默默陪著,許久後壯起膽子低聲道:「大寶,不,褚明錦,馮丞斐這麼小心眼,不珍惜你,你別理他了,跟他和離,嫁給我,好不好?我會對你好的。」

褚明錦想起馮丞斐跟自己說的鳳雙溪以為的老爹是鳳家仇人一事,心中恨恨地想:嫁給你,再用我要脅我爹,報你滅門之仇是吧?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是磊落之人,卻原來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她腦子裡轉動的念頭太多,竟是忽略了鳳雙溪那句馮丞斐那麼小心眼的話,若是在意了聽到了,反問一句你污辱我這樣的大事,怎麼怨得格非小心眼,這事情說不定就水落石出了。

失身的打擊也蒙蔽了褚明錦的雙眼,沒有去仔細想一下,昨日甦醒過來時,她明明感受了一下身體的變化,沒有發現異狀的,而且醒來時兩人是在街道邊的,若是之前鳳雙溪抱著她去了隱蔽處污辱她,後來又來到街道邊,那便是不想給她發現,為何不連證據一起弄乾淨。

「大寶,你說行不行?」褚明錦不答,鳳雙溪漲紅著臉,鼓起勇氣又追問了一次。

想得美!嫁給你,把你閹了還差不多。褚明錦在心中恨罵,面上卻不露出來,把淚水擦掉,冷冷道:「我想想。」

鳳雙溪沒承想褚明錦能答應的,聽得褚明錦願意想想,剎時間喜得眉眼舒展,因陰沉而顯得沉悶的五官,瞬間如拔開烏雲的霽月,明亮極了。

「你放心,我此時雖落魄,但我必一輩子一心一意待你。」鳳雙溪舉起手發誓:「我鳳鸞對天發誓,這輩子如有負褚明錦,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褚明錦想大笑,誰要你的一心一意,你毀了我,不得好死太便宜你了。還有,說什麼一心一意,你以為我爹害死你爹娘,你能放過我爹我褚家?

心中這般想法,褚明錦卻不說。

鳳雙溪想起酒樓後院只得兩間小房間,褚明錦現在還在考慮,還沒和馮丞斐和離,兩人不便一起住,接著道:「大寶,昨日沒把帳本拿給你看,咱們這些日子賺了不少,你拿給我的本金不計,利潤有一萬多兩銀子了,與馮丞斐和離之前你別回褚家住,咱們買一處小院子你住著,好不好?」

想茅屋藏嬌!想得美。褚明錦在心中狠啐了一口。

褚明錦搖了搖頭,嘶啞著嗓子道:「胡亂買的房子哪合意,一萬多兩買得到的房子也忒小了,我暫時到張若雨家住著,你把酒樓和茶行找典當行典當了,我要買個大些的院子。」

把酒樓和茶葉行當了買房子,這是寅吃卯糧,鳳雙溪心中不贊成的,想著褚明錦是大家小姐侍郎夫人,願意跟著自己,怎麼能讓她受委屈,沒有高門大戶花園小院給她住,就夠委屈她了,買個大些的院子,也是應當的,便點了點頭,只對她要去張若雨家住不同意。

「她知道我喜歡你,你去她家住著,恐會受閒氣。」鳳雙溪小聲勸說。

褚明錦哼了一聲,冷冰冰道:「她認識你在前,給我氣受也是該當的。」

其實到張若雨家住,是為了證實自己這段時間的清白,以後若是與馮丞斐和好,也有個證人之意。

褚明錦擰著眉不說話,鳳雙溪不敢違拗,道:「好,依你,若是受委屈,咱們寧願住客棧去。」伸了手去挽扶褚明錦,褚明錦微一閃,自已站了起來,鳳雙溪有些尷尬,想著一時半會,要讓褚明錦接受自己不易,也不去計較,殷殷道:「我這些日子得閒學著做飯炒菜,你先到酒樓裡歇會,我給你煮飯吃。」

「做什麼飯?」褚明錦冷哼,道:「趕緊先去辦抵押,弄了銀子出來我好買房子。還有,昨日那主生意怎麼說?」

「田地沒問題,我後來去找過聞天,聞天甚至說,願意把地契先給我,立好契約,我進了茶葉回來交貨給他。」

竟是先付款後要貨,這買賣不會有問題吧?

「他怎麼肯先把地契給你?」褚明錦問道,「你若是賣了地不交茶葉給他,他不怕嗎?」

「有契約在手,他怕什麼?他油滑的很,這是他草擬的契約,我還沒簽字。」鳳雙溪摸出契約給褚明錦看。「雙溪茶行與酒樓是剛開不久的,在京城裡沒有根基,可相爺給咱們茶樓搞美食會,這些人都以為我們與相爺關係非同尋常,所以不怕先付貨款。」

如此更好,省得她再費心想什麼局,藉著撞到手上的這筆買賣,她幾日之內,就能讓鳳雙溪身陷囹圇,身敗名裂,再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