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並駕齊驅,駛在郊野官道上。清晨起的薄陰天氣漸有好轉,雲散霧開,春陽升暖。嫩綠青草從破凍土中露出頭來,迎風招展碧綠身姿,野樹抽了新芽,一派生機勃勃之景。
剛出城,常歡便問韓端:「你如何能確定季大哥被帶去京城?」
韓端不想回答,常歡就歪著腦袋目不轉睛的望著他,一見她那好奇的模樣,韓端便覺得難說拒絕之語,半晌道:「自有線索。」
「是何線索?」
「……」
「你說季大哥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
「為何你這麼肯定?」
「……」
道路兩側間或可見古驛頹垣,或是因為春日意暖,或是因為與師同行,又或是見了韓端篤定的模樣便很安心,常歡暫時忘記了憂慮,面上掛起笑容,車架兩邊來回挪騰著觀看景色,時而與韓端閒嘮兩句,雖然得到回應只有短短數語,卻沒有影響她的心情。
深深吸了一口氣,常歡嘆道:「有花香啊,冬天真的過去了。」
韓端一腿垂下,一腿屈膝支在車頭,甩鞭的手肘擱在膝上,聽常歡說話,側目望她一眼:「乍暖還寒花未綻,哪裡聞得到花香?」
常歡神秘一笑,往他身邊湊了湊,「這你就不懂了,心中若有花,即便是寒冬臘月天裡也能聞到花香。」
韓端不置可否。常歡又道:「但並不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花的,有的人有,有的人就沒有。」
「何人有?何人沒有?」
常歡嘿嘿道:「我有,你沒有!我師傅他…」說著話,餘光偷偷瞄了瞄相距不遠馬車上的藍兮,他臉上一絲笑容也無,目光只盯著車頭正前方,模樣狀似還在生氣。便故意放大聲音道:「我師傅他也沒有!」
韓端哼了一聲:「你怎知?」
常歡挑挑眉毛,得意道:「我當然知道,心上無憂慢賞花你明白嗎?有憂之人只顧煩心憂慮,花在眼前也會視而不見,更別談聞到花香了,恐怕吃什麼看什麼都索然無味吧。而無憂之人才能真正做到心目同『賞花』,常保鬆快之心,即便沒有花賞,也可聞到花香呀。」
說罷又偷瞄藍兮,他果然正扭頭看向她,眼裡浮起了一片無奈。
韓端不與她討論,常歡自己說的仍很有勁:「比如你,你一定有很多煩惱,所以看什麼都不順眼,見什麼人都不願搭理,久而久之,你便養成了現在這樣的性子。」
韓端輕問:「什麼樣的性子?」
「涼薄!」常歡嗔他一眼,「我說的對不對?」
韓端默然半晌,又道:「那你師傅呢?」
道路略窄,藍兮的馬車漸漸落後,緊跟在韓端車後,雖隔了一個車廂,但若前車的人大聲說話,他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常歡瞄著藍兮已不在車側,知道他就在後方,說話更是拔高了音調,「我師傅以前沒有煩惱,但最近好像很多,笑容難得一見,動不動就衝我發火,不曉得為什麼啊。」
藍兮在車後聽得一滯,自己經常沖歡兒發火嗎?
韓端問:「你不曉得?」
「我怎會曉得呢?他又不肯告訴我。」
韓端不接話,常歡便自問自答道:「他為何不肯告訴我呢?因為他當我是小孩子嘛,」突然放粗了聲音,學男子說話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韓端驀地抬頭觸了觸鼻子,掩去已綻在唇邊的笑意。
常歡哀嘆一聲:「究竟要長到多少歲才算是大人呢?」扶住車邊,將頭探向後方,高聲叫道:「究竟要長到多少歲才能有資格替人分憂呢?」
後方無語,只有馬鞭輕甩和□轆壓過泥土的聲音。常歡撅了嘴,正身坐好不再說話。自己就是沒骨氣,聽得他要去京城便慌了手腳,好似害怕今生再也不得相見了一樣,忙不迭的夜入痕影莊,好說歹說求了韓端帶她同行。可跟著他去了京城又能怎樣,他若真想留下,真想拋開千山拋開她,自己也毫無辦法。如果當初不說那些混話,也許還能和他兩人在山上繼續生活下去,可說話如潑水,出口收不回,現而今臉也在他面前丟光了,人也被自己嚇得要逃跑了,那種挫敗感真不是一分半分。
半晌無聲,韓端轉頭瞅瞅她,破天荒的拋了個話題:「照你的說法,你能聞到花香便也就是心上無憂了?」
「我也有憂。」常歡打起精神回答道,「我也有的,只是我比你們想得通而已。」
「如何想得通?」
常歡苦笑:「不想通難道就不活了麼?就算你日煩夜煩,那憂心事也不會減少半分,反而會越想越多,不如花點心思想想怎麼去解決它更好。」
「如果解決不了呢?」
「那就找些別的事做,把它擱在一邊,能忘則忘,能淡則淡,若實在忘不了也淡不了…」她看向路邊野樹嫩草,微笑道:「只有藏在心裡吧。讓人為你擔心豈不更添煩惱?」
韓端這次良久不語,睫毛微閃,目光迷濛一片。常歡嘻嘻笑道:「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韓端瞥她一眼,「你幾歲了?」
「十八。」
「……」
常歡瞪眼:「你也覺得我是小孩子?」
韓端搖頭,低道:「不,我覺得你…說得很好。」
「哈哈!」常歡得意開懷,皺著鼻子道:「總算你有眼光,知音得遇呀!」
韓端見她笑得開心,也微微扯了扯嘴角。
聽著前車兩人有說有笑,藍兮簡直坐立不安,心裡滋味難明。丫頭身邊本該坐著他,談天說地本該對著他,只因她一句「嫁師」,就徹底打破了融洽和諧的師徒關係,如今不見難過,見了更心痛,兩人距離如此近,他卻覺得她飄忽得就像一陣風,隨時都有可能從自己身邊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人時有時無的低沉詢問,她明媚歡快的清脆笑聲聽進他耳內,仿如在耳膜上狠狠紮了一針又一針,想分道而行,又舍不下…真的舍不下她,即便那笑聲是折磨,他也只好忍受。
車行一日,晚間到了一個名為「卞」的小鎮。卞鎮人口寥寥,卻並不顯得冷清,皆因此處乃是南北交通要道,來往商賈官差眾多,客棧倒也有幾家寬敞舒適的。
三人找了一間客棧投宿,連著的三房一人一間。常歡被安排進了正中的屋子。
在車頭坐了一天滿臉都是灰塵,常歡只想快快洗個臉好好吃頓飯,剛進屋放下包袱,就聽門聲響起:「歡兒。」
常歡開了門,見藍兮面色鬱鬱的站在門口,「師傅,何事?」
藍兮進門,反手將門推上,立在房中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常歡見他表情奇怪,疑道:「怎麼了,師傅?」
「歡兒你…」一天以來,藍兮的腦內時時翻江倒海,直覺話到嘴邊,再不說出心就會悶得裂開,「你為何要去京城?」
常歡笑道:「不是與師傅說過了,去玩啊。」
藍兮蹙眉:「為何要與韓公子一道去?」
「我們是朋友啊,與他同行有何不妥?」
「你可知……」
「男女有別是麼?」常歡冷笑一聲,「心清人自清,師傅對我們作何想法?」
藍兮被她噎了個結實,張口半晌,只能嘆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你本未想去京城對麼?是突然興起的念頭?」
常歡看著藍兮緊皺的眉頭,疑他又要教訓自己,嗤鼻哼道:「不能去麼?師傅能去我就能去!」
藍兮頓了頓,艱難開口:「我是去那裡任師,你已入主丹楓…」
「師傅以為我也會留在京城?」常歡打斷他的話,「決不會的,我不喜歡那裡,我只想呆萬州,只想呆在離千山近的地方!」她忿忿瞪了藍兮一眼,「師傅不要千山了,我不會不要!」
聽著她的怨怒之語,藍兮心中不但沒氣,還淡淡盈出了一縷欣喜,她說不會不要千山,意思便是不會離開自己了?
斟酌半晌,藍兮又道:「若為師不留於京城…歡兒你可願…呃…」
「可願什麼?」常歡望著他,發現他的臉上竟現了一絲紅意.
「可願跟我回山?」低低的一句,卻讓常歡怔住了。
喃喃道:「師傅不去京城了?」
藍兮急道:「你若跟我回山,我便不去。」
「我若不回呢?」
藍兮眼起哀色:「歡兒……」
常歡不自覺的眯起眼睛望住藍兮,突然覺得他似有些改變,他的眼神,語氣,表情彷彿都有了變化,但具體哪裡變了卻又說不出來,只是看起來柔和了許多,眸光比起從前似乎…更溫柔了。常歡的心弦登地繃了一下,他是否……?
垂下眼簾,常歡小聲道:「可徒弟已出師了。」
「那只是你自斷,我沒有同意。」
「可徒弟已和丹楓簽了契約。」
「我去與那張之明說,你學藝未成,不可貽人子弟。」
常歡櫻唇微嘟:「我怎麼貽人子弟了?難道之前我教得不好?」
她撲閃著黑瑩晶亮的眼睛,話中帶了些嬌嗔的口氣,藍兮心頭一動,彷彿師徒又回到了從前般情景。薄唇抿出淺笑,柔道:「你教得當然好,只是師傅希望你能更上一層樓。」
與他四目相對,看見他的眼睛一掃前幾日的黯然,眸色重現溫潤清光,帶著疼愛帶著期待,靜靜看著常歡,窗外輕風拂進,空氣中隱有花香,
「好麼?歡兒。」藍兮再問,只等常歡回答。
常歡十指交叉,上下翻了翻,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來,挪著小步靠近藍兮身前,左右歪歪腦袋看看他,皺起鼻子衝他綻了個微笑:「師傅瘦了許多。」
藍兮唇角飛揚弧度擴大,心情瞬間好轉,抬手摸了摸常歡腦袋:「歡兒也瘦了。」
「嗯…」常歡覺得自己不爭氣的心臟又怦怦亂跳起來,已經很久了,只要靠近他,只要接觸到他的肢體,就會控制不住心潮的澎湃。他說若自己回山,就不去京城了,那他的心…到底在哪裡呢?
「我瘦了?」常歡抑著心內緊張,狀似玩笑道:「師傅心疼了麼?」
「唔…」藍兮眨眨眼睛,尷尬一笑,「是,師傅心疼了,還是回山吧。」
輕呼了一口氣,常歡忍住笑意,嘀咕道:「回山啊…師傅可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
藍兮驀地一呆,她說過的話…記得,怎會不記得,「歡兒想說什麼?」
常歡咬咬下唇,再次鼓起勇氣道:「我想說,師傅你是不是…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
初生牛犢不畏虎,十七、八歲的年紀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裡有話就會勇敢表達,絕不拖泥帶水的惹來煩惱纏心。常歡不想遮掩,反正也說過一次了,沒什麼可害羞的。
藍兮沒有說話,他的表情有點怪異,笑容彷彿僵在嘴邊一般,半晌才答:「師傅當然要和你在一起,你…還,」小字沒說出口,忽然想起常歡不喜歡別人說她是個孩子,臨時又換了語句,「你還照顧不好自己,師傅得看著你。」
常歡聽這模棱兩可的話並不氣餒,紅著臉繼續道:「我是說…那個…」
門外突有人聲:「姑娘,樓下飯菜備好,那位韓公子請你下去用飯。」
藍兮忙道:「餓了吧,我們去吃飯。」說罷向門口走去,常歡一把扯住他衣襟,眼睛眨巴眨巴:「師傅啊……」一副不聽實話不罷休的勁頭。
藍兮面上輕燒,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得仍道:「吃飯。」
常歡目光一暗,鬆開手的同時沉了臉色,心裡狠狠摔了自己兩個巴掌,又傻了一次,又沖動了一次,徒弟師傅,師傅徒弟,他不過想以情動人,將自己帶回山上罷了,從來也沒想要踏出這關係半步!被他柔眸溫言一勸,自己竟再做了一次白日夢!
掩飾住悔恨心情,常歡淡道:「好,吃飯去吧。」語畢頭也不回,逕直出門,先前小女兒嬌態收斂得一乾二淨。
藍兮愣在原地,歡兒這…是在生氣?
登登跑下樓,堂內三四桌客人,韓端早佔了一桌,飯菜擺齊,只等他二人下來了。常歡氣鼓鼓地坐在韓端右側,見桌上有酒,一把抓了過來,沖韓端大聲道:「來,喝一杯!」神態仿似江湖豪傑一般。
韓端微詫,這姑娘又怎麼了?進店時還笑意盈盈,放個行李的功夫就變了張臉。
開口未勸,忽地瞟見藍兮慢悠悠晃下樓來,臉色也不好看,心中明白大概,想是師徒二人又起爭執。不過既然師傅到場,自己便也不用再多管閒事了。
藍兮見常歡倒酒,臉色由灰轉青,尤其是在韓端面前,不禁想起她喝醉的那夜,心中悶怒,三步並兩步上前,奪去酒壺厲道:「不可飲酒!」
常歡擺出冷臉,眼光別開,正預備嗆他一句,眼睛驀地瞪大了,緊著身體往下一縮,露出半個腦袋在桌面上,驚恐地望著前方。
藍兮驚道:「歡兒,怎麼了?」常歡舉起食指朝那處點了點,輕聲道:「龍天。」
前門櫃檯處,正帶著三個彪形大漢與掌櫃說著話的,不是龍天又是誰呢?
「哦?」藍兮轉頭看過,伸手向常歡笑道:「龍天也能把你嚇成這樣?快起來。」
「上樓去!」韓端低聲喝道。
常歡抓住藍兮的手,側過臉想與韓端說句話,驚見身邊座上已沒了人影。慌得左右看了看,他竟就消失不見了!
常歡快速站起,低頭抱住藍兮胳膊拚命向樓梯扯去,嘴裡急道:「師傅,別理龍天,我們快走,快走!」
藍兮察覺到她有不妥,低頭問:「出什麼事了?龍天怎麼了?」
「他…他是壞人,我們快走啊。」常歡緊拖著藍兮溜邊向樓梯行去。
藍兮未再多問,反手攬住她的肩,快速帶上樓梯,腳步剛剛踏上二層拐角,回頭就見龍天四人轉了身。
師徒二人回了房間,一關上門,常歡立刻手拍胸口,眼睛睜得老大,不住呵著氣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藍兮看著她的反應,奇怪道:「到底怎麼了?因何事畏懼龍天如此?」
常歡忘了先前的不快,苦著臉訴道:「師傅…昨晚在味鮮樓,龍天帶了壞人將季大哥綁走了!」
藍兮一驚:「什麼?」
常歡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將她與如何季凌雲有約,季凌雲如何來尋她吃飯,飯前遇到龍天,飯中出言不遜,設計迷倒擄劫季凌雲的事情說了一個完整。
藍兮的臉色越聽越難看,聽到最後幾乎黑氣盈面。常歡見他怒了,忙道:「所以師傅你千萬不要把他當朋友了,他真不是個好人,季大哥與他相識,也被他害了,此人一定是心術不正!」
滿心期待聽到藍兮的斷交之語,卻不料他卻冷道:「誰是你季大哥?」
常歡一愣,吶然道:「就…就是季凌雲季莊主啊。」
藍兮目起寒冰,盯住常歡道:「我是不是與你說過,叫你不准與他來往?」
常歡結舌:「啊…是…不過…」
「不過什麼?」藍兮口氣冷硬,似在逼問,「不過因為你不想聽師傅的話,師傅不喜歡的人,你就偏要與之交好,師傅不讓你做的事情,你就偏要去做是不是?」
常歡張口難言,驚怕的看著藍兮,以前他說怨便怨,說怒便怒,都是直接來去,今天這樣嘲諷般奇怪的口氣他可從來沒用過。
藍兮見常歡不說話,冷笑道:「很好,你仍舊不要聽我的話罷,終有一日你會知道你錯得有多離譜!」
常歡沒覺得有什麼離譜,只覺得自己這實話說得太委屈了,低道:「我知道師傅不喜歡他,可是…算了,我只想告訴師傅龍天不是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為師心裡有數,不需你多慮了!」
常歡愕然,眼前這好壞不分的人…還是自己師傅麼?
「啊!」樓下突然傳來大叫,緊接著一陣乒乓作響桌凳砸裂的聲音,藍兮開門側耳聽了一陣,男子呼號聲愈發清晰,他轉頭對常歡道:「留在房中,哪也別去!」說罷帶門出去。
常歡呆站了會兒,靜聽著隱隱的打鬥聲,心知定是韓端耗上龍天了,不禁有些著急,師傅不會武功,出去湊什麼熱鬧呢,再被飛來殘物砸到可就糟了,還是趕緊把他拽回來的好。
心動行動,慌裡慌張拉門跑出,順著牆邊溜到廊上,探頭往下一瞧,樓下一片狼籍,地上躺了三人正在哀叫,正中劍鋒擊火戰得不可開交的正是韓龍二人。
她蹲在欄杆底,慢慢往前蹭著,一邊睨著那戰成一團的兩人,一邊尋著師傅的身影。
蹭到樓梯角,心裡一緊,藍兮竟就大刺刺站在樓梯正中,離戰圈不足七尺的距離,冷眼觀望著二人纏鬥。
張口欲喊,忽聞龍天「呃!」的咆哮了一聲,定睛瞧去,他左肩被刺上一劍,刺了個對通,劍尖從後背穿出,滿臉痛苦之色,站立不穩,被韓端一腳踹倒在地,胸口踏上一隻腳,猛地抽劍,血「哧」地噴出半尺有餘。
韓端劍尖指上他的鼻尖,冷道:「季凌雲在哪?」
龍天嗤笑一聲:「老了,我老了啊,竟又敗在你這小子劍下!」
「季凌雲在哪?」
「廢話少說!要殺便殺!」
常歡眼見韓端頓了半晌,提起劍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麼?他派你出來就該為你算好後路!」
龍天閉上了眼睛,常歡也閉上了眼睛,心裡一陣反胃,韓端他還沒問清楚,怎麼就要殺人呢?
「噗」的一聲,身體沉重倒地聲音。常歡聽得聲音不對,慌忙掀了指縫,一見大驚,龍天還躺在那處,倒地之人,竟是.....韓端?
駭得一跳起身,目光對上藍兮側影,只見他右手持一支黑色管物,從對著韓端後背的方向緩緩放下,攏入袖內。
常歡緊緊摀住了嘴,喃道:「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