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圖里琛奉旨巡并州 元宵反誚語譏忠直

  聽這一聲,花廳前幾十名翎頂輝煌的官員,從布政使、按察使到各司道,及一大群刑名、錢糧師爺還有省城十幾個縉紳耆宿一齊掃興,面面相覷著停了箸站起身來,不知這個黏膠膩牙的過路欽差又要來尋甚麼晦氣。諾敏向著首席穩坐的圖里琛略點頭致意,忙著起身離席,也是一臉張皇。圖里琛這才領略到,田文鏡在太原著實犯了眾惡。他不動聲色,端著酒杯沉吟,只見田文鏡穿著鷺鷥補服,戴著白色涅玻璃頂子腳步匆匆進來。

  「聽說欽差圖大人到了?」田文鏡和諾敏相對一揖,二人目光一碰都閃了開去。田文鏡掃視著眾人問道:「在此地麼?容下官叩請聖安!」圖里琛這才看出,田文鏡眼睛原來近視,自己身著黃馬褂居中而坐他都看不清,莞爾一笑起身道:「我就是圖里琛。」田文鏡這才轉過身來,跨前一步甩了馬蹄袖雙膝跪下,亢聲說道:「欽差西路宣旨使臣田文鏡叩接欽差山西宣旨使圖里琛!臣田文鏡恭請聖安!」

  欽差叩接欽差!這本來是實情,但確實是一句多餘的話。眾人見田文鏡一副天不管地不收的強項模樣,想笑又都不敢。

  一時偌大筵宴上寂無人聲,只聽遠處衙外開鍋稀粥似的爆竹聲隱隱傳來──是時漏下三更,已到正月十五子正時分了。圖里琛也被田文鏡弄得一愣,但他此時口含天憲手握重權,哪裡將田文鏡放在眼裡?略一頓,冷冷說道:「聖躬安!欽差圖里琛愧領你的大禮了──你別忙起來,有奉旨問你的話!」

  「臣恭聆聖諭!」

  「奉旨問田文鏡,」圖里琛道,「田文鏡乃京師蕞爾小吏,奉旨往西大營年羹堯處傳旨。原係專差,並未奉有沿途採風,干預地方政務旨意,何故無事生非,妄奏山西巡撫諾敏貪功邀寵,取媚當今?朕原是可欺之主麼?」說罷便盯視田文鏡。田文鏡從容不迫,叩了頭答道:「臣奉旨西行原是專差,但原在戶部已屢蒙嚴旨,限期清理山西、直隸、山東、河南諸省財政,旨意已記檔繳皇史宬收存。是以臣過問山西虧空一案,並非以欽差身份橫加干預,乃是以戶部司官身份查看山西藩庫。臣與諾敏位份懸殊且無宿怨,正因主上非可欺之主,不敢瀆職輕縱,乞聖上洞鑒燭照!」

  這個話大出人們預料,連諾敏也不禁愕然,頓時臉漲得通紅,很想插一句問「你怎麼不早說你是以戶部司員身份查看的」?但現在圖里琛是代天子回話,無論何人插口都是欺君,只好乾嚥了一口唾沫,下死眼盯著這個無端來山西攪鬧的刺頭兒官,心裡的火一拱一拱往上竄。圖里琛也大感意外,但此時也只能遵旨問話,因道:「今山西通省虧空彌補齊全,爾既查清,銀帳可相符?」

  「分文不差!」

  「既然分文不差,」圖里琛背誦著雍正的原話,「爾無端污人名節,是誠何理?是誠何心?足證朕心許諾敏為天下第一撫臣鑒人不謬。若諾敏有一絲一微欺隱,朕亦無顏對天下撫臣矣!問爾田文鏡,還有何言對朕?」誦罷目光咄咄,逼視著田文鏡不語。

  田文鏡舔了舔嘴唇,雍正的這些話刁鑽凶狠到如此地步,是他和鄔思道都沒有想到的,而袒護諾敏到這個份上,更使人始料所不及,如若再繼續嘵嘵置辯,那就不是與諾敏質對,而是直接掃雍正的臉了。田文鏡沉吟半晌,叩頭答道:「臣愚昧。諾敏確係『天下第一撫臣』,萬歲問至此,臣還有何言可對?伏惟聖裁!」

  「來!」圖里琛目光灼灼,斷喝一聲,「革掉田文鏡頂戴!」

  「扎!」

  兩個親兵答應一聲,走上前去。田文鏡卻將手一擺,煞白著臉雙手抖著擰下涅玻璃頂子上的旋鈕,遞了過去。

  「田大人,」圖里琛微微一笑,親自上前雙手攙起田文鏡,「不要這麼懊喪嘛。辦砸了差使革職去頂子的論千論萬,宦海沉浮平常事,桂冠可作伴梅人。來,且吃酒,我為大人壓驚!」諾敏便忙著讓人斟酒,雙手捧來敬給田文鏡,笑道:「文鏡,到晉一月有餘,殊失主人之道啊!想一想,不過噩夢一場,恍若昨日之事。這裡圖大人可作證,兄今遭聖上嚴旨切責並非兄弟進讒……料想文鏡回京,朝廷必定還有恩旨的。」田文鏡聽著諾敏這些虛情假義的慰勸,也不言聲,端過酒杯,一飲而盡,向眾人亮了杯底。逕自揚長走到上首桌前翹足而坐,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氣,圖里琛見他如此膽氣,剎那間心一動,閃過一個念頭:「此人豪傑!」諾敏卻高興得醉了似的,背著手兜圈子,只是想笑又怕失態,眾人都以為他在搜索枯腸作詩,卻見他手一擺,說道:「把大爆竹放起來!放焰火!」

  隨著爆竹「呯呯」悶雷般一聲接一聲響起,十二箱焰火噴花吐霞潑霧流光,映得席面五彩繽紛。一輪渾圓的月亮,將銀輝紗幕似地鋪向大地,靄靄瑞光中坐著這群心思不一的官紳舉箸勸飲,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須臾酒酣耳熱,人們的話漸漸多起來。開始時議論古董、商彝周鼎、秦磚漢瓦胡扯亂談,接著便有人說起音律,什麼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說得唾味四濺。倒是首席一桌諾敏、田文鏡和圖理琛,一個無話談,一個不想談,一個不願談,各自把杯對月出神。

  「三位大人怎麼悶坐著?」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縣令趔趄著步兒上來,乜著眼一一給三人斟酒,一頭說:「大高興的日子……二位欽差──呃!怎麼吃枯酒?我……我給你們講個笑……笑話!」說著便盯田文鏡。田文鏡看時,是柏山縣令潘桂,這次清理虧空,頭一個就清到他頭上,心知他必定是來挖苦嘲弄,一笑說道:「人都說攀高結貴,你倒兩個字『潘桂』(攀貴)就佔全了。不過我如今已經不『貴』了,有什麼笑話只當閒聽罷了。」潘桂借酒裝瘋,說道:「大人,我說……說的是個真事兒!嗯……我發科是康熙五十七年,從濮陽過,錯過了宿頭,前不巴村後不巴店的,只好在一個土崗上胡亂睡下,不想就遇了鬼!」

  說到這裡,潘桂已經口齒伶俐不再結巴。滿座的人聽見這個老虎壓班縣令說鬼,都停了議論。只聽潘桂說道:「當時七月十五,夜裡已經涼上了,後半夜凍醒了我,我扯扯被子正要再睡,聽見那邊有幾個人在朗誦詩文……

  「我想,這般時辰了,還有人用功?仰臉看時,橋西沙灘上坐著四個人,一個老的約五十上下,一個四十多歲,還有兩個都在十八九之間,都是滿臉酸腐氣。那個老的說:『昨兒大風雨敗興,今夕大好月色,咱們幾個拈題作文,一試高低!』那三個人說『成』!於是老者從靴頁子裡取出幾枚紙團,分送三人,四個人閉目攢眉,搖頭搔耳思量破題。這時一陣風吹過來,我打了個哆嗦,心裡知道他們必非人類,倒也想聽聽他們的時文破題,說不定場上用得著。

  「約莫過了一頓飯光景,才聽老者嘆息說:『今兒文機鈍塞,只想出一個破題,奈何?』幾個鬼也都隨聲附和,『真的,今晚不知怎的,只想出一個破題,再也做不下去了。』

  「我想,這必定是鬼神點化我考場題目,我留了心,瞥眼見老者接過中年人的卷子,唸『嗯,好!──視所以而觀所由,察所安而人焉瘦!──妙哉!』

  「這個時文破題有何妙可言?我心裡倒犯了猜疑,正惶惑間老者又評說,『首句算得上英雄所見略同,只次句看來尚欠包括,你們聽我的──視所以而觀所由,察所安而焉瘦瘦──如何?』

  「群鬼立時大嘩,鼓掌嘆服。老者拈鬚微笑說,『作文這事,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你之所以活著時長居五等,而我儼然附在四等末,實在因我作文題無剩義耳。』聽他這兩聯狗屁不通的破題,還洋洋自得,我捂著被子暗笑。又聽老者問那兩個年輕鬼,『你們正在英年,才思敏捷,怎麼倒曳白卷?』一個年輕鬼說,『我怎麼能和老師比?你是三赴考場的人,雖然不是正經取功名,到底也弄了個頂子戴,我惡生樂死為的就怕考試,駑鈍之才只好往錢堆裡鑽罷了,還顧得作文?』

  「說著,兩個年輕鬼從沙地裡用手扒出一大堆金燦燦明晃晃的錢,說,『有本事弄錢才是好鬼,如今這世道,誰論文章?』

  「聽到這裡,我實在忍不住了,脖子一伸站起來大叫一聲『學政來了,無論是人是鬼,一律以文章定命!』……喊過我就後悔了,萬一這四個鬼拖我下水,我怎麼應付?想不到他們四個一聽說無論人鬼,一律文章定命,竟嚇得僵立在地,面若死灰,身子抖著化為一團黑霧奄然而滅──我還以為他們從藩庫中弄出銀子了,走到跟前一看,嗐嗐,掃興得很──都他娘的是些紙錢!」

  潘桂說到這裡,紅著臉盯著田文鏡,嘻地一笑道:「田大人,我講的這個鬼故事可中聽?」田文鏡在晉省折騰了一月有餘,履歷早為人所知,潘桂的話裡夾著骨頭,明指了田文鏡「三赴考場」名落孫山,靠納捐作官,又借紙錢的事譏刺他「從藩庫」裡弄銀子,無孔不入地搜括錢財的事。這個故事雖然編得並不出奇,但卻合了眾人的心。於是大家隨聲附和:

  「潘令不愧真命進士,驅鬼有術!」

  「以文章論命,好!」

  「這鬼攆走了,你老潘沒有在河邊打打他的醋炭(註一)?」

  眾人一頭說笑,都用眼覷著革了頂子尚未罷官的田文鏡。田文鏡的眼睛正眼也不瞧潘桂一眼,幽幽望著漸漸熄滅的焰火盒子,半晌才粗重地喘了一口氣,說道:「你是柏山縣令,柏山上依坡循勢適有十八地獄泥塑。在你看來,那些不過都是土木偶人,不足掛齒的,但我去看了卻感觸良多。那許多的善男信女帶了香煙果品前去頂禮膜拜,他們圖個甚麼?無非平日淫惡貪財,心有暗室之虧,弄這些虛頭香火蒙哄鬼神,免遭蹈火炮烙之災罷了。」他的聲音並不高,但句句錚然有金石之音。大家都是有心病的,頓時都鉗口無言,只望著嗶嗶剝剝燃燒著的棒槌火(註一)出神。

  諾敏原本心裡極高興的,新皇登極,群臣百官都還不熟悉,自己就得了「天下第一撫臣」這樣的讚語,這是何等榮耀體面的風光事?但不知怎的,面對兩個欽差,漸漸的心緒有點不安起來。田文鏡受責不服,是情理中的事,圖里琛這個年輕人何至於就心高氣傲到這地步,筵宴上一語不發,只顧左一杯右一杯自酌自飲?想著,起身笑道:「怎麼吃起枯酒了?誰有笑話兒,講一個給圖大人解頤!」

  「笑話兒是沒有的,」坐在第二桌的一位官員起身來到圖里琛桌前,捧杯為三人奉飲,說道,「卑職是太原縣令沙本紀。田大人查藩庫,開初就是卑職陪同的。不是我酒蓋住臉作踐大人。當初您要查帳,我怎樣勸您來著?諾中丞上任,頭一件事就是清理藩庫,連參二十三名虧空萬兩銀子以上官員,聖祖爺在位時都曾嘉許過的!大人,我乘醉勸你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何況你己不正,又如何正人?」

  圖里琛除了宣旨,原奉有雍正「觀察晉省吏風」的密諭,明旨和暗旨宗旨略有不同,他自己也摸不清雍正的意圖,因而除了宣旨不肯多說話,現在見眾人借酒發作,窘辱田文鏡,拍諾敏的馬屁,很覺看不上眼,便慢慢放下酒杯,問道:「沙令,你這話我不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可說得過。『己不正不能正人』是什麼意思?」

  「圖大人,」田文鏡雙手一拱說道:「這樣愚魯無知之輩,不必和他計較。他不過見我倒運,過來打什麼人順風旗。牆倒眾人推,原是人之常情。」他哼了一聲冷笑道:「想著我田某人那麼好整治的?告訴你姓沙的,美夢易醒,黃粱難熟!不理清這裡的虧空案子,我絕不過汾河!」

  「我怎麼是愚魯無知之人!?」

  「你諢名『殺不盡』,做事曲阿上司,敲剝小民,名實相符,所以愚魯無知!」田文鏡騰地漲紅了臉,輕輕將案一拍,「初時查庫,你狗癲尾巴似的跟著我跑,現在又這副面孔,我還要加上一句,你頑鈍無恥!告訴你們諸位,我已經用我的欽差關防,封了你們的藩庫!」

  田文鏡和沙本紀二人當眾反目唇槍舌劍,已經驚得眾人目瞪口呆,既而出語「封藩庫」更是駭人聽聞。幾十個官員面面相覷,又都把目光盯向田文鏡,不知他犯了什麼病,敢於如此大膽。

  「姓田的,」諾敏不禁勃然變色,一按桌子站起身來,「查封藩庫,是要請聖命的!我身為山西巡撫,本人也沒這個權!你一個小小部曹,攪我山西政務,瞧著你是皇差,給你留了多少面子?你輒敢如此瘋狂!──你是已經革去頂子的官員,來!撤他的座!」

  幾個戈什哈「扎」地答應一聲,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田文鏡「刷」地立起身來,陰沉著臉「呯」地一把推倒了自己坐的椅子,斬釘截鐵般說道:「我已派人六百里加急向皇上遞了奏章。不要性命,不要做官,非解開山西清理虧空一案不可!」

  「你狂妄!」諾敏咆哮道,「皇上昨日寄來廷諭,命我從藩庫中提銀十萬,賑濟雁門關春荒。你封了庫,山西餓死一人,我定然先斬後奏,拿你抵命。」

  圖里琛也早已站起身來,徐步繞著棒槌火踱著步,緊張思索著。封藩庫是至大的事,等於是停了通省財政,設如封錯了,田文鏡確實只有死路一條。但田文鏡明知如此,為什麼悍然不顧後果?他知道,此刻自己也套上了干係,在諾敏和田文鏡中間不能沒有個明朗態度了,想著,走至田文鏡面前問道:「為什麼?」聽著圖里琛帶著巨大壓力喑啞的嗓音,連諾敏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圖大人的話,」田文鏡微微一躬身道,「諾敏的人擅闖我欽差行在驛館,提拿我手中人證喬引娣。因此我疑他庫銀不實,先查封了再說。士可殺不可辱,諾敏辱我太甚,何況我是欽差,諾敏辱皇上更甚。我就是不能容他!」

  圖里琛轉臉問道:「諾敏大人,有這樣的事?」諾敏點點頭,說道:「就是我方才說的那個婊子了。這事是太原城門領衙門辦的。我以為並沒有辦錯。田文鏡原本就不是欽差大臣,只是個欽差宣旨專員,所以驛館也就不是欽差大臣行轅。聖祖皇帝早有明發詔諭,文武百官不得嫖娼宿妓。田文鏡既說這個喬引娣是我山西虧空庫銀一案的人證,據理就該送她到臬司衙門收留候審,為什麼要養在驛館裡?再說,藩庫中銀帳兩清,田文鏡自己已經承認,連田文鏡也應反坐誣告罪名。喬引娣以民告官,本已有罪,所告不實,難道不該把她捉拿歸案?」

  諾敏曾在刑部做過二年筆帖式,熟知《大清律》,老官熟牘,說得振振有詞,不防田文鏡突然冷冰冰插了一句:「諾大人,你有何證據說我嫖娼宿妓?今日邸報,萬歲爺嚴旨重申各地督撫,須得凜遵萬歲柩前即位詔諭,為聖祖爺心喪三年,這太原城大放焰火,又為了什麼?你說說看,我學生不明白!你要知道,先帝梓宮尚在大內,駕崩未滿三月,敢問你賀的什麼?實言相告,我不但封了藩庫,而且已經貼出告示;凡縉紳商賈與藩庫有銀帳來往,三日之內結清。三日之後,山西庫銀即移運南京重鑄。我想諾大人聽見這個消息,未必歡喜得起吧?」

  彷彿一聲炸雷憑空而起,筵席中先是一片死寂,荒山古廟般鴉雀無聲,接著縉紳席上一片嗡嗡蠅蠅之聲,卻不知議論些什麼。

  「什麼?」諾敏頭上驀地冒出汗來,期期艾艾問道,「三百萬兩……全數解送南京?」「對了。」田文鏡傲慢地揚起臉來,從懷中取出水煙壺,就燭光燃了火媒子,點了煙,噴雲吐霧說道:「全數解走。」諾敏臉上青紅不定,心頭突突亂跳,兩手又濕又黏攥著冷汗,半日方回過神來,咬著牙仇恨地盯視一眼咕嚕嚕抽水煙的田文鏡,格格一笑道:「太原鑄銀場所鑄『水系』銀,與京錠同式同樣,通行天下三百餘年,成色可達九七八(註三),你為什麼要送南京冶鑄?」

  「因為我信你山西官員不過!」田文鏡頭也不抬笑道,「通省二百九十七名官員,上下其手,左右聯絡欺蒙朝廷,你們犯下了欺君大罪!你們碰到了硬頭釘子!」

  圖里琛也呆了。他歷涉地方行政還是頭一回,不懂得外省官員在銀錢作弊上的魍魎技巧。他只知道,不請旨擅自封存藩庫是大事,卻不明白這張告示的威力!想著,圖里琛轉臉對諾敏道:「這件事叼登得大了。諾公,你有什麼章程?」

  「我的章程就是立即拆封!」諾敏突然失態地大吼一聲,「立即拆掉這個告示!」

  田文鏡「撲」地一口吹熄了火媒子,輕蔑地掃視眾人一眼,徐步走到圖里琛面前,微一躬身道:「圖大人!」

  「唔」。

  「我想借你一點東西。」

  「什麼?」

  「借你一袋煙時辰,」田文鏡乾咳一聲,將手一讓,「花廳間壁裡稍一敘話,可否?」

  圖里琛也確想知道田文鏡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遂一點頭。剛剛轉身,諾敏大聲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話?當著眾人說!」圖里琛好像沒聽見,眼風一掃便跟著田文鏡走進花廳,他手下的戈什哈立刻過來,把守住了花廳檐下的大門。

註一:相傳以燒紅的炭蘸醋,有驅邪避鬼之效。舊時旅店中死了人,即用此法對房間消毒。

註二:山西產煤,正月十五常用上好煤炭在庭院、街衢搭起煤製火爐,高如人許,形似棒槌,可取暖,可觀賞,名曰:「棒槌火」。

註三:九七八即純度可達百分之九十七點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