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放開我!」柔福掙紮著想落地,看清他前行的方向,臉越發紅了。
宗雋不理,進到房中才把她放在床上,然後一把捉住她還在亂動的腳,兩下便把她的鞋除下。接下來的舉動跟她猜測的不盡相同,他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她的雙足上。緊捏住她的足踝,他開始去解她小腿上纏足白綾的結。
她驚恐得無以復加。自五歲偶遇九哥那次以後,她的裸足從未暴露在除自己與貼身侍女之外的人眼中。每日的洗足纏足無異於閨中最大的隱秘,必在深夜緊閉宮門時才可進行。纏足非她本意,但隨著年歲漸長,在別的女子豔羨的目光中,她也會隱隱為自己雙足的尺寸感到驕傲。被俘北上途中雖然處境艱難,她卻也堅持尋機洗纏保養自己的纖足,當然,先要確保夜闌人靜無人窺見。
佼佼金蓮,宛若新月,瘦欲無形,柔若無骨。但這種美須以綾帛繡鞋裝裹文飾才能入目,而其間真相,是纖足美人絕不可示人的禁忌。那附足的白綾所起的作用似比小衣更為重要,雖夫君亦不能除綾直視,縱然燭紅帳暖,兩情繾綣。
面前的男人,與己有數次肌膚之親,但他亦從未見過自己裸足的狀態,這次欲解纏足,分明是有甚於解衣的莫大羞辱。
羞忿之下,柔福朝著宗雋猛踢猛踹,雙手也不停地推搡抵抗:「住手,這種野蠻行徑非君子所為!」
宗雋一笑:「我是蠻夷,並非君子。」然後一手鎮壓她的反抗,另一手繼續此前的工作。
那兩丈有餘的纏足白綾在他手下層層鬆脫,當她感到最後一道布縷與皮膚決然相離,左足輕觸著清涼的空氣裸呈於闊別已久的日光中時,兩滴淚珠隨之而落,於羞赧與憤恨間,她闔上了雙目。
錦鞋緞面下變形的醜陋,是必須嚴守的隱秘的根源。
青白的皮膚上不見任何血色和生氣,潮濕而脆弱,像火傷之後脫去陳皮腐肉的變顏的肌膚。足上只有一個翹起的大腳趾還停留在本來的位置上,其上指甲仍依稀可辨,而其餘四個腳趾無一例外地向足心轉折,完全壓於足掌下,而指甲均已脫落。腳跟臃腫,足背凸起,可見是以強力限制足掌生長,使足的長度及寬度不及天足的一半。
宗雋把著她的足踝反覆轉側端詳了許久,又繼續拉過她右足,依樣把白綾解開。柔福此刻已無心再抗拒,只以袖遮面,輕輕地啜泣,其間隱約聽見宗雋吩咐侍女,似乎是命她們取個什麼物品進來,那詞她聽不懂,何況也不關心,赤足躺在床上,甚是傷心。
宗雋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掩好她的雙足,然後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面露微笑,狀甚悠閒。
約莫一柱香的工夫後,侍女端了盆熱湯入內,升騰的白色蒸汽中混有姜與桂枝,及一些不可辯的草藥的味道。其後還跟有一名中年僕婦,一見宗雋便立即跪下行禮。
宗雋坐起,將柔福抱坐於身邊,命僕婦:「給小夫人洗足。」
僕婦答應,立即接過盆置於床邊,然後輕輕去拉柔福的腳。柔福聞見藥味,一邊縮足一邊蹙眉問:「這是什麼?」
「舒筋活絡、活血化淤的湯藥。」宗雋淡淡答,一伸臂便緊緊攬住了她,讓她上身無法動彈,然後再命侍女助僕婦摁住她的腳。
僕婦一看柔福的雙足,當即露出驚異的神色,抬頭問宗雋:「八太子想給小夫人如何治療?」
宗雋道:「每日給她以湯藥清洗按摩,逐漸往回展腳趾,儘量恢復原狀。」
僕婦會意,便拉過柔福右足,仔細清洗後即開始按摩。女真人一向戎馬倥傯,喜好運動狩獵,常有傷筋動骨處,因此貴族家中常備有擅長按摩術的醫師僕婦,今日宗雋召來的便是其中一名。
足底按摩本就頗為疼痛,何況柔福這小足又與天足不同,骨骼已變形,宗雋又以恢復原狀為要求,因此僕婦著力更重,柔福一時吃痛,便伸足亂踢哭叫起來:「我不要!我不要!不許動我的腳,你們這些可惡的蠻子!」
僕婦便停下來,猶豫地看看宗雋。宗雋微一揚頷,說:「別理她,繼續。」
於是狠狠把住柔福的腳,僕婦繼續為她按摩。足足花了一個時辰,兩支腳才洗療完畢。宗雋命瑞哥為柔福找來一雙較小的女襪和一雙女真童靴,給她穿上卻仍顯鬆大,放她落地行走,她一時不慣,幾欲跌倒,引得宗雋哈哈笑,然後對瑞哥說:「你扶她回去,以後每日有陽光時帶她到院中除了鞋襪曬曬太陽,平時領她多走路,過幾日等她習慣些再帶她去騎射場跑跑跳跳。那裹腳布是決計不可再纏了。」
柔福自不甘心聽他擺佈,回到房中馬上便找來新的白綾,待夜間侍女們睡下後自己悄悄地按原樣纏好。次日起床時瑞哥發現,她便拉著她手說:「我平日待你不錯罷?我也不要你為我多做什麼,不過是當沒看見罷了。以後當著八太子的面我會穿靴子,但回到房中我依舊纏足你就不要管我了。」
瑞哥面露難色:「但是……若八太子知道……」
柔福笑道:「我房裡的事他都能看見?他哪裡長了這麼多眼睛!」
話音剛落,便見瑞哥直愣愣地朝外望去,柔福回首一看,只見宗雋負手立於門邊,與她四目相觸,遂淺淺一笑。
他知她必會私自再纏,故此早早過來查看。
柔福意外之下卻也不懼,快步走至他面前,仰首盯著他,示威般地說:「我要纏足,你拆一次我就纏一次!」
宗雋不疾不緩地問她:「你為什麼要纏足?」
柔福道:「我們大宋,好人家的女兒都要纏足的,只有下人和窮人才留有天足。」
「這規矩是誰定的?」宗雋問。
柔福想了想,說:「不知道。但在宮裡,這是父皇的要求。」
宗雋微笑道:「說到底其實很簡單,這是漢人男子強給你們女子定下的規矩,旨在束縛你們的行走,弱化你們的體質。你們南朝的男人早已在清玩雅趣、詩詞歌賦、風花雪月,以及無休止的意氣之爭中消磨了自己的陽剛之氣,變得越來越羸弱,不堪一擊,而把你們女人變得嬌柔可憐、弱不禁風、舉步維艱就成了他們自以為可以重振乾綱的妙方。但你有沒有想過,有失陽剛的父親和弱不禁風的母親豈會生下強健的後代?由你們這樣的小腳女人養出的男兒又怎能抵擋我們女真鐵騎的進攻?」
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此言,但柔福依然瞪他,憤然道:「纏足女子有柳腰纖步之妙,便若魏晉書畫、唐宋詩詞,其中之美非你等蠻夷所能體會。你既不懂欣賞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強迫人像你們的蠻夷女子一樣恢復天足模樣?」
「哪裡,小足之妙我非常明白。」宗雋道:「著繡鞋的小足香軟纖小,可供我等男子日間目睹品鑑,夜裡撫摩賞玩。對你們漢人女子來說,是否纏有一雙纖足是可否獲得夫婿寵愛的關鍵,所以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都會盡力把女兒的腳纏小,宮中女子,更是這樣,纏有纖足是種爭寵的手段。可是如此一來,這小腳的女子又與純粹的玩物有何異處?何況小腳美麼?我不覺得。你拆開裹腳布看看你的雙足,你也認為很美麼?我們女真的姑娘均是天足,我母后年輕時隨我父皇南征北戰,若纏有你這樣的小腳,早慘死在馬蹄下千百次了。」
說到這裡,宗雋又著意深看柔福一眼:「而且,依你的性子,我想你原本一定不願纏足的罷?」
柔福微微退後一步,訥訥地道:「誰說我不願意……父皇和九哥都要我纏足……他們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呵呵,這麼說,是他們強迫你纏的。」宗雋撫撫她的小臉,嘆道:「為何你對我強迫你做的事反抗得如此激烈,卻又對你父兄強迫你做的事甘之如飴?」
柔福沉默片刻,繼而又抬目倔強地道:「無論如何,我不要你管,我會繼續纏足!」
「好。」宗雋也不直接表示反對,只說:「你既然堅持要我享受把玩你『香軟纖小』的纖足之妙,我只好被迫接受,此後每晚都會召你侍寢。」
「啊,你……」柔福不免又羞又怒,暈紅了蓮臉斥道:「無恥!」
宗雋笑得無比閒適:「我說到做到,這點你應該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