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殺了她!」布萊恩瞬間清醒了起來,推開艾琳坐直了身子,「她是我姐姐!」
被他否決,艾琳倒也不尷尬:「布萊恩,我想,你應該聽從你心裡的聲音。」
「我心裡的聲音?」他滿臉的不可置信,喃喃道,「我心裡的聲音,怎麼會是讓我殺了塞爾維呢?」
「得了,」艾琳撩了撩頭髮,坐直了身子喝茶,對他說,「逃避什麼呢?你明知這世界是怎樣的,母親見錢眼開拋夫棄子,父親酗酒成**子女,姐姐自以為是,還有變態的控制慾,你……躲在這象牙塔裡偏安一隅,把你的懦弱推給家人的無情。」
艾琳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你想尋找的淨土,根本不會出現,起碼在你身邊不存在。」
她又起身看著這個華麗的大莊園,冷冷地說:「你曾對我說過,這是你母親買來的,那……是你母親用『什麼』買的呢?」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布萊恩悲切地哀求她,「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嗎,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折磨我?」
「親愛的,」艾琳銳利的眼神忽而又變得難過起來,「你知道嗎,凡事——先破後立。如果不打破這鏡中水月的虛無,你就永遠無法看破事情的真相。」
他悲傷地看著艾琳:「先破……後立?」
「是的,」艾琳重新坐回他身邊,湊近他,紅唇幾乎要完全與他貼合,「瞧瞧這個虛偽的世界,沒人是乾淨的,你看看我——」她的裙子被褪下,「我好看嗎?」
布萊恩呆愣愣地盯著她的鎖骨不敢往下看,也忘了回答她的問題。
艾琳忽地站起來,布萊恩猛地一偏頭,卻還是來不及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地方,她輕笑著說:「別這麼羞澀,年輕人,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我才來到這兒。」
「我可不是天使。」她站在他面前,紅蔻般的指甲把他的頭轉過來,輕輕佻起他的下巴,愛憐而冷淡地說,「我前來滿足你,而你也要適當滿足我的要求,我們各取所需。」
她從包裡掏出手機,調出她官網的照片——一個女子冷笑著,手裡拿著精緻的小皮鞭。艾琳拿著手機給布萊恩看:「你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壓力,親愛的大提琴先生,只是個交易,玩玩而已,教你做人只是順便。」
「你——」
她伸手按住他的嘴唇,挑眉:「我人已經在這兒了,我要繼續嗎?給我個答案吧——點頭,或是搖頭。」
他所給出的選擇根本不用多加贅述,有誰能拒絕她。
噢,如果世上真的有魔鏡,那它一定會主動開口讚美艾琳艾德勒。
「物慾橫流的世界,你想兩袖清風,孤芳自賞地活著?這是不可能的。」她最後對他說,「所以順從自己的**吧,少年人。」
「殺了她。」
……
「所以凶手是大提琴家……死者的親弟弟?」旁邊有人目瞪口呆地問。
克拉拉猛一蹙眉,不認同地說:「但是——」
「當然不是『他』。」夏洛克看著克拉拉,對她頗為俏皮地一個眨眼,似乎是鼓勵她,然而他人卻已抬腳闊步走到了舞台下面。
他人站在下面,伸手敲了敲舞台漂亮的黑木地板,環視一眼舞台上的人,輕笑一聲:「太棒了,這是一場完美的演出,天空暢想曲,嗯?天花板暢想曲吧。」
克拉拉無奈地說:「夏洛克,別賣關子了。」
「噢,別告訴我你沒看出凶手是誰。」夏洛克撇嘴,「別這個表情,我知道你一定看出來了,為什麼不相信自己的思考結論,克拉拉。」
克拉拉有些發愣,這是什麼意思?她看出來了?
「跳脫你的思維侷限,克拉拉。」夏洛克微微勾一勾嘴角,「凶手可不是『他』。」
他環視所有人:「凶手是——」他的眼神落在幾個人的身上,令人渾身不舒服,畢竟被看穿的感覺一定不怎麼好。
「凶手是他們。」
所有人都懵了。
夏洛克噗嗤一笑,這回可以看得出,他是真愉悅:「瞧瞧你們這個樣子,有時候真是讓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拜託……夏,」克拉拉反應過來,對他這嘴賤的習慣翻了個大白眼,「少說兩句吧。」
「噢,對你我當然可以少說兩句,畢竟你都看出來了,只是缺少我最後的指點,不過……」他看了眼別人,聳肩,「我打賭他們會讓我繼續解釋的。」
太欠了這貨……
氣氛僵硬了兩秒,聽了這言論,誰還能拉得下臉對偵探提出邀請?
克拉拉察覺到夏洛克掩飾不住的興奮,以及眾人沉默中的不爽,於是清清嗓子,道:「拜託了,福爾摩斯先生,告訴我們吧。」
他一躍而上舞台,低頭對克拉拉示意:「不客氣,庫珀小姐。」
克拉拉:「……」噢,這是提醒她忘記說謝謝了。
福爾摩斯對全場的掌控讓人為之歎服,劇場那麼多人都在聽音樂會,他的眼睛卻總能看到不同的地方。
「先是這位坐著輪椅的老先生,」夏洛克道,「他坐在樓座聽音樂,但心思顯然不在音樂上,他還不如旁邊的庫珀小姐來的專注,他一直在觀眾席上瞄來瞄去。」
他頓了頓:「然後他或許是發現了什麼,這我倒是不知道,莫非是誰給的信號?總之,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去了後台,給鋼琴家服用了某種帶催眠效果的藥,嗯,撲爾敏片……」
坐輪椅的那個脾氣很不好的老先生頓時臉色一變。
他一笑:「Got ya.」
「為什麼?」克拉拉問,她對藥片和病理之類的東西實在沒有一點瞭解。
「他撐著傘,黑色,春天難得陽光普照,怎麼會有人撐傘?而且他坐在樓座上時不時就抓一抓皮膚,」夏洛克看她一眼,「日光性皮炎,或許是由於水土不服,或許是老毛病,Who cares.」
「總之,藥片的催眠效果使鋼琴家塞爾維小姐在表演時出了不小的紕漏,」他頓了頓,看向舞台側方,「看得出這位先生下的劑量不小,這直接使謹慎的塞爾維小姐沒有注意到她踏入了一個陷阱。」
「陷阱的意思就是……」有個年輕的警察怔怔地開口,「並不是真的有人在那兒埋伏著親手殺人?」
克拉拉看他一眼——當然了,傻孩子,誰能在十幾秒內殺死一個人的同時,還能讓她渾身被勒傷?但是……說真的,你完了,你這麼直接說出來,會被嘲諷的。
「廢話。」某人果然沒放過這個年輕的小警察,「這麼愚蠢的問題,我以為沒人會往這個方向思考。」
頓時現場引起了一片不自在的咳嗽聲——噢,看來大家都在想凶手到底怎麼樣可以在十幾秒內殺死人,還不引起她身邊的人的注意。
怪不得大提琴家從一開始就成為被鎖定的對象,畢竟不讓人起意的最好辦法,就是他自己是那個凶手。
克拉拉也輕咳一聲,好吧,她承認自己也有往這個方向思考過,並且她還認真糾結了大提琴家的嫌疑。
「天哪,你們什麼時候能聰明點?」夏洛克再次對一群人的智商嗤之以鼻,繼續說,「接下來,鋼琴家步入舞台側方,那兒的一切都蓄勢待發,等著她上去——」
「我並非在運用比喻,」他解釋道,「那個陷阱的原理類似□□,只需要最後一把力和一支箭,音樂家坐在凳子上,箭就在弦上了,大提琴放的位置恰到好處,弓也就此拉滿,最後是誰放了弓呢?」
克拉拉看向那個小助理,後者低著頭,看不到表情。
「這位助理小姐借送水之名推了她一把,」夏洛克伸手示意了一下,「陷阱瞬間開始工作,被布好的琴弦隨著凳子的倒塌開始收縮,瞬間殺死了鋼琴家,並把她的屍體送入外面展覽。」
他低低說了一句:「簡直流暢到美麗。」
「夏。」克拉拉制止他繼續誇讚這一陷阱,搖了搖頭,示意了在場的人。
「至於證據,」夏洛克說,「舞台側方旁邊有個凳子,有個腿被切斷,斬面整齊,琴弦所為,另一個被切斷的腿是我剛剛做的實驗切斷的,如果再仔細排查的話,可以看到長長的琴弦都在後面。」
「那凶手……」有個警官道,「是他們三人的哪個?」
「全都是。」
「夏洛克,他們沒有直接殺了鋼琴家,」克拉拉說道,「或許應該找布下陷阱的那個人。」
……
「你幹什麼!」一個中年女人衣著華麗,卻被綁在了一個凳子上,她大喊著,卻不敢掙扎,因為周圍的琴弦閃著銀色的光,伺機而動。
對面坐著一個慵懶的女性,她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接著說道:「我想,你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我可以替你解釋一下,這是殺死你女兒的東西。」
聽到女兒一詞,那個中年女人一愣,目光驀地悲傷起來。
「你以為你跑的了?」艾琳攏了攏頭髮,「你的音樂會門票是我寄去的,就是想讓你看看,你偷偷贍養的一家子,會落得什麼下場。」
她道:「或許你已經有所預感了,說實在的,我可以靠此毀了你的前夫和兒子,至於女兒——噢,那個漂亮的姑娘已經離開了,算是一個開胃小菜。」
她顫抖著:「我不認識他們……」
「嘖,還裝什麼?」艾琳拿出一張照片丟在她面前,那是她在布萊恩那兒搜到的,唯一一張還保存著的全家福。
「如果他們知道,你離開了家之後,跑去為一位犯罪專家工作,不知道會讓他們的音樂前程蒙多大的羞,畢竟生母的拋夫棄子已經使他們備受指點了,」她一頓,「噢,不是他們,是他。她已經死了,就在剛剛。」
「你……」她抬起頭,「你是莫里亞蒂的人?」
「誰知道呢。」艾琳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我要什麼,你應當清楚,告訴我那些記錄在哪裡,我可以考慮放過你的前夫和寶貝大提琴家兒子。」
「我憑什麼——」
「閉嘴,」她冷淡地說,「你的命已經沒了,現在只需要吐出最後的信息,你的使命就完成了,肯放過那兩個人,已經是最後的恩惠了。」
她依舊呆愣著:「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
「那看看你周圍的琴弦,」她繼續說,「別讓我多費口舌了,這些琴弦就是殺死你女兒的東西,現在有真實感了嗎?」
「我……」她忽地頓住,看著這兒,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看到女兒的屍體時,她本想跑上去,卻不想立刻被人打暈,等她醒來,自己就在這個地方了。
「考慮好了嗎?」艾琳不耐煩地說,「我下一個客人的預約時間要到了。」
「我……」她搖著頭,皺著眉落淚。
「那讓我再告訴你,」艾琳冷淡地說,「你前夫看見了你,他想讓你的目光聚焦在大提琴的身上,借此羞辱你當初離開他的行為,就給女兒下了藥——這可是一大助力。」
儘管這在她的計算之中。
「你的兒子,因為你的離開使家庭破碎,導致心理不健全,簡直成了個受虐狂。」她冷冷地說,「最後選擇在沉默中變態,他對殺了你女兒一事,也出了不少力。」
「我會安排人頂罪,但是我得告訴你,」她道,「我手上有證據,我現在就可以毀了他們——」
「我說!」中年的女人終於選擇開口。
而鋼琴家的死亡返場案件,也隨著小雀斑助理的坦白承認而落下帷幕,不僅如此,她把罪攬得乾乾淨淨,聲稱是她教唆猶豫的老先生給鋼琴家下藥,並且是她接過大提琴,把它放入了那個至關重要的位置。
而犯罪動機,竟然是受不了鋼琴家的強迫症。
除了那個十幾秒取人性命的陷阱設計之外,整起案子都像個鬧劇,但儘管如此,夏洛克難得展現出了他不那麼刻薄的一面。
他看著克拉拉跑去安慰那個大提琴家,想起她曾經對她說過有關為貝蒂懷特譜曲一事,也踱步過去,對那個哭泣的大提琴手說:「哭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有的是。」
這話招惹來克拉拉的凌厲的眼刀一枚,嘖,這一晚上,他明顯發覺了克拉拉對大提琴家的特殊感情。
然而還是多說了一句:「可別被影響了,大提琴先生。」
這個熟悉稱呼惹來了布萊恩的眼神,他看著夏洛克,想到了另外一個同樣有著冷漠本質的女人,竟然就這樣發起了呆。
克拉拉頓時危機感爆棚,猛地拉著夏洛克退了好幾步,方才的溫柔安慰變成了戒備:「你有話好好說,看著我可以,別看著他。」
布萊恩聽話地看向克拉拉,對方的一雙漂亮的眼睛很明亮,並且十分澄澈,想必是從小就在優渥溫暖的環境中長大,肯定從未受過苦。
他苦澀地搖了搖頭:「我真羨慕你。」
這倒是讓克拉拉有些摸不著頭腦,夏洛克冷冷地看著他,回道:「不過她的樂觀是你羨慕不來的。」
感受到克拉拉瞬間投來熱烈的眼神,夏洛克默默換了個說法:「Sorry,她的蠢。」
克拉拉一臉冷漠:「……你變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夏洛克,你以前從沒有用『蠢』這個詞形容過我的,你嚴重傷害了我,你這個混球,你失去我了。」
「——你的失誤,就是意圖踏進了莫里亞蒂的圈子後,還試圖離開。」不知道在城市的哪個地方,已經得到情報的艾琳揚長離開,背後還困著哭泣的中年婦女。她冷笑一聲:「早結束不就得了,浪費時間,愚蠢的庫珀女士。」
她頓了頓:「庫珀女士,庫珀……嘖,多麼普通又常見的姓氏,讓我想到了某個同樣如小丑般的女人。」
正如莫里亞蒂所說,她太普通了,這樣普通的人,或者說,這樣一心嚮往普通的人,怎麼好待在他身邊?
他更該適合在黑暗中游離。
被警察逮捕離開的小雀斑經過夏洛克身邊時,不小心滑了一下,夏洛克伸手虛扶一把,恰巧看到了她脖子後面的紋身,和外面那個「天空暢想曲」的字體一樣的華麗——
Irene Ad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