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雨停了,一地金燦燦的落葉在水窪上淺淺浮動,長車停在抱藤會館門口,一身正裝的寧為謹下了車。會館門口的邱秘書安靜地站著,顯然是等候已久。
寧為謹在邱秘書的引領下,走進一幢復古的小別墅,轉上二樓,至一間隱秘性很強的雅室。
雅室裡頭正放著一出傳統的老戲《桑園訪妻》 ,熟悉的旋律很自然地勾起寧為謹的回憶,他的母親殷儀生前很喜歡聽越劇,尤為喜愛這一出。
抬腳走進去,寧清肅正坐在沙發上,架著腿,低垂著頭,似乎連眼睛都是閉上的。
「老板。」邱秘書開口。
寧清肅敏銳地睜開眼睛,抬眸的時候漠然的臉已經慣性地帶上微笑,朝門口的寧為謹招了招手:「過來坐下。」
寧為謹坐下後,邱秘書親自為他泡茶。
如尖刀的芽頭在玻璃杯裡直立,三起三落後徐徐沉入杯底,湯色杏黃明澈。
待邱秘書退出房間,寧清肅關上隨身的小收音機。
「今天讓你過來只為了一件事情。」寧清肅微頓,像是想起了往事,神色覆蓋上一點柔和的惆悵,「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和你母親就商量好了,等到你結婚,要親手將我們幫你攢的錢給你。為謹,既然你現在有了結婚對像,我要履行承諾。」
寧清肅起身,走到角落的衣架前,伸手從其中一件黑色外套的口袋裡取出一個信封,走回來,落座後把信封在茶幾上,推到寧為謹面前。
「不必了。」寧為謹淡淡道,「我不缺錢,養得活自己也養得活她。」
「我不是小看你,我完全清楚你這些年的成就,不過這是我和你母親很早就說好的,我必須履行承諾。」
「這個承諾已經沒有意義了。」
寧清肅的眉心本能一折,他明白寧為謹的意思,他早就打破了一個男人的承諾,何必再堅守一個父親的承諾?想到這裡,他心裡那股無力的感覺又不禁浮上來。
「為謹,你確定要一直排斥我,拒絕我的親近?我們之間連半點父子情分都沒有了?」
「你是我的父親,這個身份誰也改變不了,不過身份和感情是不一樣的。」寧為謹說,「你要讓我對你和一般的孩子對父親那樣,的確很難。」
寧清肅澀笑,坦白地承認錯誤:「我知道你在怪我以前一直忙於工作,連回家陪你寫作業的時間都很少,更別說你的生日,家長會,畢業禮,那些我都沒有參與過,你能成長得如此優秀,功勞完全是你母親,和我無關。」
「我在意的並不是這些。」寧為謹目光堅毅,語氣錚然,「就算你沒有對我做得很好,你不是一個好父親,只要你堅守一個丈夫該做的,我就不會責怪,埋怨你半點,相反,我會依舊尊重你,孝敬你,對你親近。」
寧清肅輕嘆:「說到底,你還是在責怪我當年背叛了你母親。」
寧為謹看著寧清肅。
「當年我在香港,和你母親分居兩地,一個人生活壓力很大,除了接觸工作上的同事,私下完全沒有能說話的人。」寧清肅緩緩地說,這是他第一次在兒子面前坦承自己當年的錯誤,說著語聲艱澀起來,「你能明白那種感受嗎?一個人每天要面對無數的任務,必須去完成它,沒有允許你停歇一分鐘,生活像是打了發條的機器,你情緒緊張焦慮的同時又明顯感受到很強烈的空虛,只希望下班後不是一個人,能有另一個人能陪伴,吃頓飯,說說話,而—」
寧清肅突然一滯,垂著的目光藏著無限的悔恨,過了一會才繼續:「而那個時候,正好有另一個女人出現,她能給你做熱乎乎的飯菜,幫你洗衣服,將家裡收拾乾淨,在你情緒不好的時候,她能安慰你,聽你傾訴,時間久了,你真的沒法抗拒。」
「不會沒法抗拒,如果你時刻記住你有一個家庭,你有必須負責的女人,如果你對她的感情是真的,那些都不是問題。」寧為謹言簡意賅,將面前的信封退回去,「這個我不需要,請你收回。我今天過來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她就是我結婚的對像,我會擇日帶她去看媽媽。」
寧清肅立刻明白寧為謹的意思,他會帶未來的妻子去看殷儀,卻不准備帶她到自己面前。
……
寧為謹走後,寧清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水一口未動,他抬起頭,瞟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手背負額,眉心的褶皺深刻如壑,一雙黑眸滿是疲憊和悵然。
他想起自己和殷儀第一次見面,她明麗的容顏和燦爛的笑容,令他一見鐘情。
殷儀直率,大方,開朗,善良,當時追求她的人不少,他是最胸有成竹的一個,起初直接強勢的行徑常常惹得她反感,被她明確拒絕後,他沒有放棄,不減功勢,堅持了近一年,她終於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他們很快完婚,七年裡殷儀就為他生了一個兒一女,他無限喜悅之余卻沒能好好珍視這份握在手裡的幸福。
為了前程,他將所有時間花在工作上,忽視了家庭,所有的重責都落在殷儀的肩膀上,由她一個人扛。時間長了,殷儀的話少了,笑容淡了,和他的摩擦越來越多,她嘗試和他溝通,他卻忙的腳不沾地,沒有太重視她的性格變化和情緒問題。
本不應該分居兩地,但為了前程兩字,他還是毅然直赴香港,留下殷儀一個人養兒育女。
……
後面的事情卻變得一糟再糟。
而殷菲,他愛過殷菲嗎?這個問題他心裡有答案,卻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至始至終,他完全沒有愛過殷菲,在他心裡,殷菲無法和殷儀相提並論。
他對殷菲的情動只是在她身上看見了殷儀年輕時候的影子,那份靈動,開朗和可愛。
但殷菲絕不是殷儀,這點他很清醒,他會給殷菲物質生活,甚至承諾,但他從頭到尾沒有提過一個愛字。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殷菲,他讓她誤以為他是愛她的,她已經得到了他的心。
其實他的心裡有誰只有他清楚,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
寧為謹開車到鄭叮叮的公寓,拿出鑰匙打開電子門,自信而入,暢通無阻。(沒錯,在求婚成功後,寧教授就順利拿到未婚妻公寓的鑰匙)
寧為謹開門進來的那一刻,鄭叮叮正跪在圓桌上,動手欲擰下頭頂燈罩裡的燈泡。
「你在做什麼?」
鄭叮叮猝不及防,差點摔下來,幸好寧為謹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身體。
「燈泡突然失靈了,我打算換一個。」鄭叮叮嘟囔,「你是貓嗎?走進來都沒有聲音?」
「修燈泡這樣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男人做。」寧為謹將鄭叮叮抱下來,手指擦過她鼻尖上的一撮灰。
「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完全可以自己搞定。」鄭叮叮自信道。
「那你搞了多久?」一針見血地問。
「……四十分鐘。」
寧為謹點了點頭,面無表情:「果然很簡單。」隨後拍了拍鄭叮叮的腦袋,拿起桌子上的工具,直接上了,四分鐘後,小燈泡重現溫暖可愛的明光。
英明,偉岸的寧教授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回過身來,低下頭,很自然地在鄭叮叮的唇上落下一吻。
「按照慣例,這是我的酬勞。」
鄭叮叮耳朵一紅,當做沒事人一樣,很自然地轉移話題:「那個,洗手間的水龍頭也壞了。」
寧為謹徑直走向洗手間。
半個小時後,水龍頭嘩啦啦流瀉出清澈的水,寧為謹轉過身來,鄭叮叮看出他「目的性明確」的眼神,轉身要跑,卻被他從身後一把攔腰截住,低沉魅惑的聲音貼在她的耳尖,字字有力:「怎麼?你想賴賬?」
「好好,你先放開我,我就讓你親一下。」
「這個花了我半個小時,親一下是不夠的。」
「那你要怎麼樣?」鄭叮叮心跳飛速。
「你說呢?」寧為謹啄了啄她的耳朵。
「什麼?」鄭叮叮緊張。
「就做上周四晚上,我們在房間裡做的事情。」寧為謹緩緩地說,「准確地說是你提供的服務。」
「……」鄭叮叮腦海浮現那邪惡的一幕。
沒錯,上周四晚上下暴雨,寧為謹借口開不了車在她這裡留宿,本來是她睡臥室,他在客廳的沙發湊合,但他格外挑剔,嫌她的沙發又窄又硬,她提出的方法被他一一駁回,最後他堂而皇之地進了臥室,躺在她香香軟軟的床上,她義正言辭提醒他別做什麼過火的事情,他也淡淡地答應。
結果他還是沒做到,對她動手動腳,蹭來蹭去,擦^槍走火,場面幾乎無法控制,最後她妥協了,在他的提示下,顫顫地拉下他的褲鏈……在震驚,羞惱欲死的情緒下,提供了他初次服務。
他食髓知味,隔天早晨又逼她來了一次。
沒想到現在,此時此刻,他竟然又惦記上了。
「可是……我搞不好啊,上次就不順利……」鄭叮叮說,「弄得你更不舒服,結果你還是去洗手間自己處理的。」
「那是你第一次,難免缺乏經驗,正因為如此才要勤快練習,怎麼能因為失敗,情緒受挫而不敢再嘗試?」某人諄諄教導的語氣十分正經。
「……」
「這次我會更耐心地教你。」寧為謹溫熱的唇貼在鄭叮叮細白的頸膚上,聲音沉啞,「保證你順利完成任務。」
「……」
在鄭叮叮抗議的同時,寧為謹已經將她抱起來直接走進臥室,轉過身,秒速關門落鎖。
「寧為謹,你怎麼那麼快就這個狀態了?!」簡直是個禽獸。
「開始。」淡淡的,頗具威儀感的命令。
……
「嗯,速度加快,可以用力一點。」某人沉沉地誘哄,「叮叮,再往左邊一些。」
「……手好酸,我想停一會。」
「叮叮,做事情應該堅持不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