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旭一愣。
寧淵轉過身,看著司空旭的臉靜靜道:「我想殿下你應當靠著自己這張臉辦成了不少事吧,我那萍兒妹妹是怎麼死的,我至今還記憶猶新,殿下你說呢?」
寧淵的意思不言而喻,司空旭若是不用自己的外表去引得寧萍兒上鉤,寧萍兒也不會自尋死路到那樣的下場,這說法儼然是將司空旭看成了以皮相為砝碼換取利益的那類人,往膚淺了說,也和男倌妓生相差無幾,司空旭又不蠢,自然聽出了寧淵話裡的意思,立刻氣得額頭起了好幾條青筋。
不得不說,自己這樣優秀的外表的確給他辦事帶來了很多便利,因此就算司空旭並沒有這樣的心思,但潛移默化間,也會不自覺利用自己的俊美從覬覦他美色之人的身上拿到自己想要的,一朝被人說破,他不禁又羞又怒,何況寧淵說這話時還挑高了眼角,雖然是仰首望著他的,但那樣的神情,和低頭鄙視沒什麼兩樣。
「你……」司空旭忍了半晌,才克制住上前掐住寧淵脖子的衝動,寧淵越是露出這樣一幅對他不屑的姿態,他對要佔有寧淵的慾望反而變得更強,只會獻媚討好的人有什麼意思,就是要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趴在自己胯下俯首稱臣,這樣才能獲得征服者的快感。
「寧公子,我現在只當你是在故作鎮定。」司空旭抿了半晌的嘴唇,才重新露出笑容,「就算我是在對著你用美人計又如何,若是對著我這樣的人寧公子你都能不動半點心思,那隻怕寧公子你上天入地,都難以找到如意郎君了。」
這話都說得出來,當真以為自己的外表天下第一,的確,寧淵承認那張臉曾經深深地吸引著自己,但現在,他只覺得可憎。
「可惜了四殿下,你的確是很俊俏沒錯,我也的確有斷袖的癖好沒錯,但我所好的,卻不是你這一類的。」寧淵裝模作樣地沉思片刻,道:「我喜歡的,應當是那類狂野一些的,粗豪一些的,孔武有力一些的,而不是殿下這類白嫩的,說白了,若是殿下和你那些人高馬大的護衛們站在一起,恐怕我還注意不到殿下你呢。」
這便是說在他眼裡自己竟然連護衛都比不過了?被寧淵這樣接二連三的擠兌,司空旭一直強裝笑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而寧淵也沒有要繼續逗留的意思,輕飄飄抱拳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而呼延元宸依舊蹲在那裡盯著司空旭,因為在寧淵邁步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潛藏在暗處的黑衣人接連探出身子,似乎只要司空旭一發號令,他們就會群撲上去將寧淵拿下,司空旭垂在身側的拳頭捏緊,狠狠瞪了寧淵的背影一眼,卻將手往後一擺,那些黑衣人又退了回去。
呼延元宸這才略鬆一口氣,悄然退走,打算繼續尾隨寧淵而去,可他在周圍轉了一圈,壓根就沒再尋到寧淵的影子,無奈之下,他覺得寧淵應當是動作太快,已經離開了,便也只好順著原路返回,可當他在偏僻的角落處跳出圍牆的一剎那,卻見著寧淵正雙手抱胸,靠在一旁的巷子口,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呼延元宸一時蹲在牆頭沒有動作,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片刻,寧淵才搖著頭道:「我卻是不知,原來呼延殿下有這樣的癖好,只是我卻不得不說殿下一句,咱們大周民風開放,與男倌尋歡作樂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殿下你大可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入,何必像個毛賊一般要跳牆角,實在是忒小家子氣了。」
語氣低沉,無奈,還帶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韻味,直說得呼延元宸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心頭一陣慌亂,正要解釋,忽然間又意識到不對,再看向寧淵似笑非笑的臉時,立刻明白了過來,跳下牆,有些尷尬地回應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寧淵沒說話,而是走上前,忽然將手伸進了呼延元宸胸前的衣襟裡,寧淵的手有些涼,呼延元宸心下一驚,就要後退,而寧淵已經從他胸口掏出了一小包用白布包著的物事。
白布包並不大,寧淵拿著放到鼻前聞了聞,道:「其實你一路都藏得很好,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下次跟蹤別人的時候,千萬別在身上放著什麼有味道的東西,我鼻子向來很靈,方才在同司空旭說話的時候,隱約聞到了這味道,就立刻知道你肯定躲在附近。」
那布包上有一陣輕微的奶香氣,是呼延元宸一直會隨身帶著的乾乳酪,不過味道極淡,尋常人不用心根本聞不出來,可寧淵卻記得這味道,因此才瞭解了呼延元宸的行蹤。
呼延元宸無奈地抹了抹鼻子,一時有些發慫地沒敢去看寧淵的眼睛,倒是寧淵蠻不當回事一樣,自顧自一塊乳酪扔進嘴裡嚼了嚼,繼續道:「方才那杯茶當真酸死了,也不知倒茶那位添了多少醋在裡邊。」
呼延元宸總算抬頭,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我這樣跟著你,你不生氣?」
「這種事你是第一次嗎?」寧淵斜了他一眼,轉身朝大街上走,呼延元宸趕忙跟上去,走在他身邊,低聲道:「我也不是有意要這麼做的,我只是……」只是想問問你關於那本「書」的事,可這話到了喉嚨邊,呼延元宸便猛然想起方才偷聽到的內容,又卡在那裡說不下去了,寧淵已經同司空旭將話說到了那般直白的份上,他還有再詢問的必要嗎?
街道的後半段,鶯燕之聲變少,周圍又恢復了寂靜的夜色,寧淵放緩了步子,忽然道:「這裡不吵了,你想問什麼便問吧。」
「我……」呼延元宸抿了抿唇角,踟躕片刻,還是道:「方才你同四皇子說的那些,莫非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寧淵想也沒想便點點頭,又像怕呼延元宸沒聽清楚般重複了一遍,「我一直在同四皇子作對是真的,不待見我那位嫡母是真的,包括我有斷袖之癖……這也是真的。」
寧淵說完,抬頭打量了一下呼延元宸的表情,見他依舊是一副端凝的模樣,繼續道:「不過我猜,前兩件事你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真正會讓你覺得訝異的,應當是我是斷袖這回事吧。」
「我不是很理解。」呼延元宸搖了搖頭,「我知道有男風一說,但從來只當是一些風花雪夜的調樂之事,可若當真有兩名男子行斷袖之好,實在是有違……」
「有違綱常倫理嗎。」寧淵眼神閃爍了一下,「所以你覺得我很噁心?」
「自然不會。」呼延元宸用力搖了搖頭,「我不過是太過訝異罷了,一點沒有要貶低寧兄你的意思。」
「其實這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雖是個斷袖,可這輩子卻沒有要尋什麼伴侶的打算,一來我沒有心上人,何況就算是有,只怕我也沒那些閒心功夫來與別人卿卿我我。」寧淵抬起頭,「所以呼延兄,你大可抱著一副平常心來看待於我,若是不能也不強求,大家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聚散容易,你幫過我的那些事情,無論你今後怎麼看我,我會一直記在心裡。」
呼延元宸被寧淵這句話說得臉頰有些發熱,可趁著夜色倒也看不太出來,他輕輕搖了搖頭道:「寧兄你莫多想,我怎麼可能看輕於你,若你認為我會在這些小事上計較,那便是你看輕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的意思,呼延你明白了嗎?」寧淵望著他。
呼延元宸卻沒轉過彎來,「寧兄你指什麼?」
「如香河鎮那般,與我每日同床共枕之事,雖然我知曉你多是玩笑,但還望你以後不要再輕易做了。」寧淵表情正兒八經,語氣也絲毫不像在說笑,「你如今既已知道我是個斷袖,而你卻也不是個乏味無趣的男子,大家都在血氣方剛的年紀,便也請你體諒一下我的難處。」
呼延元宸眼神一僵,立刻想到他們在香河鎮時一起度過的許多個夜晚,他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仗著身段優勢,夜夜往寧淵床上擠,有時還會將人摟在懷裡睡,他覺得無所謂,而寧淵卻總是表現得很抗拒,起初他還覺得是寧淵矯情,現在看來,原來那時寧淵所表現出的種種不滿與僵硬,玄機竟然在這個上頭!
寧淵卻還像沒說過癮一般,繼續道:「你便可以想像一下,原本你正四平八穩地在睡著覺,卻忽然又一個長得千嬌百媚的女子可勁地要往你懷裡鑽,偏偏你還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裝作若無其事般繼續睡你的覺……你懂我的意思嗎?」
聽見寧淵居然將他這樣高大的一個人比喻成千嬌百媚的女子,呼延元宸怔神的同時,臉頰卻正兒八經地開始發燙髮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