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之後,江州城。
寧府。
一場盛大的喪禮正在舉行。
老武安伯寧如海驟然病逝,在江州城中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天剛剛亮,寧府門前就停了一溜煙蓋著白布的馬車,綿延的白花掛滿了寧府外牆,所有下人也都披麻戴孝,埋頭走路,以表達出對已逝之人的尊敬。從車上下來的達官貴人們表情肅穆,依次進入寧家靈堂,向寧如海的棺材進香,隨後握著現在寧家家住寧湛的手一陣唏噓,好像寧如海是他們的手足至親一般。
不過當他們唏噓完了後,卻沒有一個人會在靈堂裡多逗留,而是又像約好了一樣,齊刷刷轉到了靈堂的偏廳,一掃面上淒苦的神色,轉而帶上興高采烈的笑容,對著偏廳裡一位正忙著待客的白衫青年拱手連連,直道恭喜。
「早聞三少爺才學兼備,果真秋闈便一舉高中,奪得亞元,寧老爺泉下有知,必然欣慰安康。」
「三少爺年紀輕輕便這般前途無量,只怕下次見面時,我等都要尊稱一聲進士老爺了。」
「去年因為沈老夫人過世,本就將三少爺耽誤了一年,如今三少爺依舊能吐氣揚眉,果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來日三少爺飛黃騰達,衣錦還鄉的時候,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啊。」
十七歲的寧淵如今已全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變成了一個翩翩美青年,他長發只用一根青色髮帶束著,面容沉靜,表情謙和,對著這些不斷向他套近乎的長輩應聲回禮,動作也是落落大方,博得眾人又是一通稱讚。
眾人都知道,上個月鄉試放榜,寧淵小小年紀便奪得了第二名的亞元,開創了江州城的一個記錄,十七歲的亞元,別說江州城,即便放眼整個大周都不多見,而這還是寧淵耽擱了一年的緣故,若非去年沈老夫人忽然亡故,寧淵守孝一年沒有參考,只怕他的名聲將會更勝。
因為寧淵之所以會在今年屈居亞元,是今年江州府的鄉試忽然冒出來了一個從外地搬遷來的考生,名為謝長卿,此人年歲不過二十出頭,才華卻極其了得,已經到了三步成詩,七步成章的境地,一舉將解元收入囊中,不然以寧淵的學識,如果是去年參考,沒有這樣一個從天而降的怪才,那當年的解元還不是他的囊中物?
十六歲的解元,光是想想就夠讓人震驚的。
只是那謝長卿是農戶之子,出身不高,偏偏還很恃才傲物,這些本地官員前去拜會的時候,活活看了對方好大一通臉色,完全不似寧淵這般,即出身高門大戶,又謙和知禮,因此在這些人眼裡,解元沒有落到寧淵頭上,當真是可惜。
不過寧淵對於這些名詞問題卻並不看重,他參加鄉試,所想要的也不過是個舉人的身份而已,名氣太大的話,反而容易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同時他也有些慶幸,寧如海死的時機正好,如果是在秋闈之前,按照大周律例他又得守孝一年不得參考,將會十分耽誤事。
這位老武安伯戎馬一生,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卻淒苦地被自己的嫡子軟禁在房間裡,不能說又不能動,還要成為對方洩慾的工具,本就已經十分折磨人了,居然還扛了整整兩年才嚥氣,也算意志堅韌,如今他終於是死了,對於寧府眾人來說也是一種解脫,現下他也有了舉人的身份,完全可以帶著唐氏的寧馨兒搬出寧家,自立門戶。
寧如海的葬禮辦了七天,出殯之後,對於現如今的寧家人來說,已經到了年輕一輩主事的時候,因此分家的事宜也立刻提上了日程。這幾年發生了太多事,寧家剩下的人也不多了,除了已經嫁出去的寧倩兒和寧香兒,便只剩下寧淵一個少爺和寧茉兒與寧馨兒兩個小姐,其中二夫人趙氏已經表明了,如今寧如海已死,她並無興趣繼續留在寧府當老夫人,反正她也不是正妻,所以她決定帶著寧茉兒回去京城的娘家生活,至於寧淵,他已經中了舉人,又和寧馨兒是親兄妹,分家之後必定要將寧馨兒帶走的,寧湛也算厚道,並未因為寧淵庶出的身份而苛待他,反而給了他一筆數量十分可觀的銀子,用作另外安家的費用。
分家事宜又鬧騰了差不多一個月,隨著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初雪,寧淵帶著寧馨兒與唐氏,與所有能從寧府帶出來的東西,離開了江州這塊自小生長的故土,踏上了前往華京的船隻。
站在甲板上,寧淵回頭望著江州逐漸變小的碼頭,心裡浮起幾絲感慨,去華京,並非是一個突兀的決定,而是早就既定好了的行程,畢竟那座一國之都裡,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了結,還有許多人等著他去見,以及……
頭頂傳來一聲高亢的長鳴,寧淵尋聲望去,一隻雪白的隼在船隻上方盤旋了兩圈,穩噹噹落在寧淵肩膀上,寧淵笑了笑,從袖袍裡拿出一塊用布包好的風肉,隼鳥也不客氣,銜過去三兩下仰首吞了,還親暱地用柔軟的羽毛蹭了蹭寧淵的臉頰。
跟著寧淵呆了一年多,雪裡紅儼然已經跟他熟稔起來,甚至能簡單聽懂寧淵的一些指令。
也不知道呼延元宸怎麼樣了。江風冷冽,寧淵不禁攏了攏背後的大氅,一年多前,就在他十六歲的生辰前夕,呼延元宸忽然找到他,說夏國出了事,臨時要招他回朝,他已經得到了大周皇帝的首肯,不日就要成行,特地在離開之前來見寧淵一面。
想起那一日呼延元宸的模樣,寧淵便有些想笑,他強迫著自己不能出聲,只需聽他一個人說話,說是因為約定的一年之期還未到,至少在他離開之前,不想聽見有拒絕的言語從寧淵嘴巴裡冒出來,省得壞了心情,還說兩人之間的約定,可以延遲到等他從夏國回來之後再說不遲,他順便還將雪裡紅從靈虛寺裡挪了出來,寄養在自己這裡,讓自己睹物思人,千萬別忘了他。
又不是一去不回,有什麼忘不忘的,寧淵自問自己的記憶還沒衰退到那樣的程度,不過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呼延元宸這一去,竟然就過了一年多,而且還半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過。
「哥哥,娘讓你進去吃飯了。」寧馨兒提著裙子從船艙裡小跑出來,湊到寧淵身後,奴玄穿著身黑色勁裝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也對寧淵道:「入夜了甲板上風大,少爺還是進艙裡吧。」
寧淵點點頭,轉身進了船艙,因為這趟行程近乎搬家,行禮很多,寧淵便單獨包下了一整艘船,船艙內安靜雅緻,晚飯剛準備好,舒氏在排碗布筷,唐氏剛巧從砂鍋裡勝出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湯來,對寧淵道:「正好,快來嘗嘗這桂圓雞湯,舒媽媽煲湯的手藝我都學了好幾年了,硬是沒學會。」
因寧淵身邊不缺人手,舒氏和奴玄這兩年一直是跟在唐氏身邊侍奉的,舒氏意外有一門好手藝,每日的工作是負責小廚房的飲食,奴玄則是做一些劈柴挑水的粗活,不過寧馨兒似乎很是喜歡作弄這個瞧上去十分老成的少年,動不動就與他開一些低劣的玩笑,用墨汁涂臉啦,將抓來的蚯蚓從背後扔進他領口啦,前幾次奴玄還只會生氣,次數多了,他好像也習慣了,偶爾還會反過來作弄寧馨兒幾下,儼然成了一對歡喜冤家。
不過在寧淵面前,奴玄依舊十分守規矩,大概是有救命的恩情在,而且這兩年寧淵無事時也會指導他唸書與練武,儘管寧淵大不了奴玄幾歲,可奴玄卻越來越將寧淵當成老師來敬重了。
桂圓雞湯煲得清甜入味,在這樣的夜裡喝來暖身正好,寧淵正喝著,忽然聽見舒氏道:「此番前去華京,少爺可是找好住處了嗎。」
寧淵抬頭道:「華京宅子不好找,先住在客棧裡吧,此事不急,慢慢計畫便是。」
「若是少爺不嫌棄,奴婢卻是知道一個地方。」舒氏低頭思慮片刻,道:「那宅子位置不錯,只是因為風水不好,一直無人問津,荒蕪了好幾年都沒賣出去。」
奴玄忽然抬起頭,似乎明白自己的母親想要說什麼,出聲道:「那樣的破宅子,娘你竟然是打算想讓少爺買下來嗎?」
舒氏被自己的兒子說得面色一僵,她其實是想讓寧淵買下她家的祖宅,舒家原本也是很有臉面的官宦人家,可惜人丁一直不旺,她父親當年官至工部尚書,卻只有自己一個獨女,最後更是早早地就病逝了,她獲罪被貶為庶民後,他們家原本的宅子也被朝廷收繳,可大概是因為舒氏一族的不幸,華京中人以訛傳訛,認定那是一個斷子絕孫的窮凶極惡之地,那宅子就被荒廢在那裡一直沒賣出去。
奴玄阻攔他母親,不過是覺得舒氏不該這樣利用寧淵,甚至於這樣可能還會洩露他們母子的身份,可這些事情寧淵重活一世自然全都知曉,不過他面上裝得極為淡然,似全然不在意般。
一路順風順水,只用了兩日不到的功夫,船就在華京的碼頭靠了岸,留了周石在碼頭看著工人們搬運行李,寧淵帶著其他人先行上了早就候在這裡的兩輛馬車,前往已經訂好了房間的客棧。
兩年來華京的變化並不大,依舊是那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模樣,因車上大多是女眷,寧淵特地關照了車伕慢些走,倒也十分穩,寧馨兒是第一次出江州,看什麼都新鮮,總想把頭伸出窗外去,奴玄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好在旁邊守著,就怕她磕著什麼地方。
卻在這時,街道盡頭似乎傳來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還不待寧淵睜開眼,他們坐的這輛馬車忽然光當一下用力晃了晃,寧馨兒一個不穩,險些從窗戶跌出去,幸好奴玄眼明手快將她抱住,才免了這通災禍。
寧淵睜開一直養神的眼,眉頭剛皺起來,就聽見外邊有個少年清朗的聲音大喝道:「哪裡來的刁民,竟敢阻攔少爺我的去路,真是不耐煩了。」話音剛落,便是一陣破空聲,接著便聽見馬車車伕發出一聲慘叫。
奴玄握住腰間的匕首,就要衝出去,被寧淵伸手阻了,奴玄他們的身份在華京隨便拋頭露面有些不便,而且外邊發生的事情,顯然不是他出去能應付得了的。
寧淵撩開車簾,見著馬車邊上圍了好幾匹神駿的高頭大馬,除了最前邊一個眉目英俊,瞧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外,其他人俱都三十出頭,一身黑衣,瞧著像是那少年的護衛,而馬車的車伕正躺在一旁的地上呻吟個不停,臉上一條血紅的鞭痕觸目驚心。
「嘿,又出來一個!」那少年看見寧淵,發出一聲興奮的低語,嘩啦一下揚起手裡的皮鞭,朝寧淵的臉頰直抽過來,少年顯然經常做這事,動作嫻熟不說,兩指粗的皮鞭被他揮得只剩下了一道影子。
若換成旁人,顯然是躲不開這道鞭子,不過寧淵只將臉微微一偏,再一伸手,就將那條鞭子牢牢地抓在了手裡。
「你!」少年出師不利,眉眼間染上一層惱怒,就想把鞭子抽回來,可寧淵瞧上去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手腕間力氣卻奇大,任憑那少年如何左拽右拉,鞭子就是紋絲不動,反而寧淵只微微用力,就將那少年從馬上拽了下來,灰頭土臉地摔趴在地上。
「放肆!」那少年好像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一張臉漲得通紅,三兩下跳起來,也顧不得臉上的灰塵,指著寧淵便叫嚷道:「你們還杵在那做什麼,還不快將這刁民拿下!」
那群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刷刷拔出了佩劍,就在這時,又有一隊士兵從遠處趕來,原來是那少年帶著侍衛一路騎馬橫衝直撞,已經撞翻了好幾個路人,才驚動了這些守備京城的禁衛軍。
寧淵定睛一瞧那隊士兵的頭領,居然還是老熟人。
韓韜聽見有人通報,說有一群人在華京大街上搗亂時,立刻就點了一隊士兵要來拿人,可待他們終於追上來,看到那少年的模樣後,韓韜心裡便苦水直冒,怎麼又是這位小祖宗,更有甚者,當他目光從那少年身上挪開,放到跟這群侍衛對峙著的寧淵身上時,眼睛立刻就直了。
自從休了寧蕊兒後,即便知道是寧蕊兒自己理虧,韓韜也覺得像欠了寧如海一家什麼,便也不好意思再往來了,他正值壯年,人又長得頗英俊,而且因為寧蕊兒的光輝事蹟一貫在華京裡有個「用情專一」的名頭,依舊有不少官家小姐思慕他,因此休了寧蕊兒後半年還不到,他就娶了昌盛候龐松的女兒龐春燕為妻。
昌盛候一家原本住在青州,任職青州都督,因兩年前的九陽節龍舟大比,他們家的船隊得了總魁首,使他可以連晉兩級,得了個中書省副提調的官職,總管朝廷內一切三品以下官員的官職陞遷,一大家子也搬遷進了華京,成了京中新貴。
中書省副提調可是個美差,因為關係到陞遷問題,向來名不見經傳的龐松搖身一變立刻成了京中紅人,每日上門拜訪拉關係的官員也絡繹不絕,龐沖也是個聰明人,為了以外來人的身份迅速在華京的名流中站穩腳跟,兩個未出閣的女兒,大女兒嫁給了禁衛軍統領韓韜,二女兒則找了個機會直接送進宮中,並沒有送到皇帝身邊當妃子,而是送到了太后面前,陪著太后說話解悶,很快就討得了太后歡心,雙管齊下,昌盛候府勢頭更勝,成了徹徹底底的名流。
此刻那少年見著韓韜,就像受了欺負的小孩見著家長一般,沖上去抱著韓韜的胳膊便道:「姐夫,這人欺負我,你快點把他抓到大牢裡面去!」
寧淵眼角一揚,竟然也跟著開了口,「姐夫,你不同弟弟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聽見寧淵那聲稱呼,少年立刻愣住,而韓韜則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頭疼不已。
這少年是昌盛候的侄子,他現在的妻子龐春燕的表弟,也就是昌盛候妹妹的兒子,昌盛候只有兩個女兒,他妹妹又死得早,留下了一個兒子,名喚林沖,他便將這個男孩養在了膝下,當做親生兒子來疼愛,可惜大概是溺愛得狠了,將這小子養得紈袴不堪,仗著有個得勢的父親和統領禁衛軍的姐夫,天天在外邊惹是生非,韓韜有心想管管,可總被她現在的妻子龐春燕攔著,龐春燕哭哭啼啼說他這個弟弟從小沒了娘本就可憐,怎麼還能受別人欺負,韓韜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下這情形,分明又是這小崽子惹出了什麼禍事,可惹誰不好偏偏惹到了寧淵頭上,到底也曾經親戚一場,這叫他如何明目張膽地包庇護短。
「姐夫,這是怎麼回事,那小子怎麼也管你叫姐夫!?」林沖顯然被寧淵的稱呼嚇了一跳,急急看著韓韜問,韓韜則沉著臉對寧淵道,「寧公子,我同你大姐早已經沒關係了,這稱呼還是改一改的好。」
「是呢,我倒是叫順了口,忘了這一茬。」寧淵目光落回到林沖身上,「填了這麼一個內弟,只怕韓統領現在的日子,也不怎麼順心吧。」
「臭小子,你什麼意思?」林沖指著寧淵又喝罵了起來,想到方才寧淵居然敢將他拽下馬,他自從來華京後還沒出過這般丟臉的事情,更沒人敢惹他,急急對韓韜道:「姐夫,這人欺負我,你就這樣幹看著嗎!」
韓韜眼睛一閉,罷了,聽聞寧如海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寧蕊兒折磨自己這麼久,自己到底也不欠他們什麼,一揮手便對身後的手下道:「將這些衝撞了林公子的人拿下。」
士兵們本就在後邊待命,聽見韓韜開口,立刻上前作勢要拿人,寧淵卻不慌不忙,撣了撣袖袍上的並不存在的灰塵,筆直地站在那裡朗聲道:「我是今年新晉的舉人,尚有公文在身,誰要是敢動我一下,便等著被流放三千里吧!」
這話一說出來,那些原本要拿人的士兵是動也不敢動了,韓韜也跟著臉色一僵,「什麼,你如今竟是舉人了!?」
「按大周律例,無端毆打讀書人,杖責三十,無端欺辱舉人以上功名之士者,輕者流放三千里,重者斷手拔舌,韓統領你身為朝廷命官,應該比我這個讀書人更懂才對。」寧淵一面說,一面從懷裡掏出一張公文來,上邊的硃批尚是紅彤彤,韓韜定睛一看,果然,寧淵不光是舉人,居然還是江州府的亞元?
也罷,如果寧淵當真是舉人,在沒有確切的緣由下,的確是不好動他了,韓韜揮揮手撤下了士兵,拽過林沖,轉頭正要走,卻又被寧淵喚住,「韓統領這便走了嗎。」
「你還有什麼事?」韓韜回過頭來。
「統領要走可以,至少將那人留下,交由我帶到京兆伊衙門去治罪。」寧淵伸手直指著表情一片愕然的林沖。
「你這小子沒瘋吧,我們大人有大量地放過你,你居然還想拿我去治罪?」林沖指著自己的鼻子,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一樣,「我告訴你,我舅舅可是……」
「周圍的百姓們那麼多雙眼睛,方才事情到底如何,我想就不用我多說了。」寧淵竟然理也不理林沖,只對著韓韜張開手掌,他掌心一條紅色的鞭痕分外顯眼,「韓統領如果不交人,我只好拿著這張舉人文書,到儒林館,到翰林院去好好找人評評理,什麼時候我大周的讀書人竟然變得這般低賤了,被一些地痞流氓其辱到了頭上還得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