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各懷鬼胎

司空鉞的到來似乎並不出乎司空曦的預料,他坦然地起身行禮,道了聲大皇兄安好,然後立刻命下人安排位置,招呼司空鉞坐下。

寧淵不動聲色地在周圍諸人的臉上掃了一圈,許多人的表情都隨著司空鉞的出現而起了微妙的變化,幾個學士在聽見司空鉞那一番「酸氣」的評論後,都暗自搖頭,其餘人卻都對司空鉞很是尊敬,尤其是一些在場的小姐們,一面端著矜持的儀態,一面似有意似無意地往司空鉞臉上瞟。

「大皇兄近來諸事繁忙,今日卻特地抽出空閒到我這裡小聚,無論如何都要先敬大皇兄一杯。」司空曦說著,已經端起酒杯打起了哈哈。

「大殿下如今在皇上跟前十分得臉,現在已經得了皇上的允許,可以出入上書房同朝臣們一起商議國事了,許多人都說,這是皇上有意冊封大殿下為太子的徵兆。」孟之繁小聲道。

寧淵點點頭,朝四周看去,在場有許多人在司空鉞出現後都露出了不同的表情,尤其是一些閨秀們,在端著一副端莊姿態的同時,又努力作出不經意的樣子要往司空鉞臉上瞟。

「少爺,我有事想先離開一下。」奴玄忽然在寧淵身後道。

寧淵側臉看了他一眼,沒問什麼事就點了點頭,奴玄愣了愣,似乎不明白寧淵居然答應得這麼乾脆,不過他也每拖延,迅速起身,小心翼翼退走了,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珊珊,祖母交代的事情,你應當沒忘吧。」另一邊,寧仲坤也正輕聲對身邊的寧珊珊說著:「皇上如今器重大殿下,估摸著離冊封太子也不遠了,大殿下如今還未迎娶正妃,這樣的機會,沒有人會比你更有資格。」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寧珊珊語氣輕盈,「可惜大殿下是出了名的留戀花叢,雖然沒有正妃,可府裡侍妾成群,放浪得很。」

「這些你都不用在乎,你要在乎的只是大皇子妃的寶座,太子妃的寶座,甚至是……皇后的寶座。」寧仲坤端酒杯的手指捏緊了些,「這不光關係著你一個人的榮耀,更關係著我們寧國公府上下的榮耀,以及父親的尊嚴,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祖父將國公爵位傳給咱們的叔叔嗎?」

寧珊珊沒說話,眼裡卻閃過一絲寒光。

「只要你成為了太子妃,那身為你的親哥哥,我就能當仁不讓地成為世子,將來承襲國公爵位,讓整個寧家成為你的後盾,直到你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寧仲坤這話說得信心滿滿,「這也是祖母的意思,論起容貌和才藝,整個華京都沒人比得上你,太子妃你當之無愧!」

寧仲坤與寧珊珊的打算,亦是在場許多名門閨秀的打算,自從皇帝開始器重司空鉞之後,朝臣們似乎都猜到了聖心,嗅到了風向,忙不迭地往大皇子府上串門子套近乎,可現下司空鉞每日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呆在皇宮裡,幫著皇帝處理政務,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些人撲空的次數多了,便也不想白費功夫,而是花心思四處打聽司空鉞可能出現的場所,例如今日二皇子設在府上的宴會,他們便早已得知司空鉞會抽出空來出席,於是幾乎都有備而來。

龐家人那一桌自然也是如此。

趁著韓韜去茅廁的當兒,龐春燕也在同龐秋水說話,龐秋水如今在京城的各路名媛中也算得臉的人了,追求者也眾多,可她一個都未接受,就連那些託了媒人主動上昌盛候府提親的,也被昌盛候親自擋了,原因無他,因為龐秋水的遠大志向,同寧珊珊一般無二。

當初龐松既然會將龐秋水送進宮裡,打的便是讓她一定要出人頭地的念頭,龐秋水被父親耳濡目染這麼久,也十分自然地覺得一般的凡夫俗子配不上自己,自己將來的夫君必須得是人中龍鳳,即便自己被皇帝納為妃嬪,也不過區區妾室而已,唯有成為將來帝王的正妻,才能算真正的吐氣揚眉。

「妹妹你可是有把握?」龐春燕似乎還是對龐秋水有些不放心,「可別弄巧成拙,要是惹得大殿下不快,反倒不好了。」

「姐姐你放心,我連太后都應付得來,何況是大殿下。」龐秋水似乎很有信心,而且跟寧珊珊那類要死命端著架子的矜持比起來,她也要開放得多,當即解了外邊的大氅,只留下里邊一件淡粉色的長裙,然後端起一疊糕點,落落大方地從桌子後邊走了出來,直朝司空鉞而去。

她這番動作立刻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龐秋水蓮步輕搖,走到司空鉞與司空曦身邊屈膝行禮,道:「小女得蒙二殿下邀請,不勝感激,這疊人參龍鬚糕是小女親手所制,還望兩位殿下不嫌棄小女手藝粗苯才好。」

司空鉞喜食人參,平日裡沒事都要帶些參片在身上隨時取用,龐秋水自然投其所好。他容顏本就姣好,身上也不知佩戴了何種香囊,隱隱散發著一股桃花香氣,再搭配那聲粉色的長裙,讓人絲毫不覺現下已是冬日,反而有種春天的氣息,司空鉞不禁在她臉上多看了兩眼。

「大皇兄,龐小姐一手做糕點的本事可是厲害得很,連太后都讚不絕口,你若不嘗嘗,當真是沒有口福。」司空曦一邊說著,一邊先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金黃色的糕點放入口中,隨後頻頻點頭。

「果真如此?」司空鉞語氣一揚,也夾起一塊糕點,發覺這糕點不光做得細膩軟糯,參香也十分濃郁,不禁大笑了幾聲,「我也曾聽聞太后讚賞龐小姐多才多藝,果真是實至名歸。」一邊說著,司空鉞目光順著龐秋水脖頸往下移了移,初冬的天氣裡,她只著了這件不厚的裙子,酥胸也有大半露在外邊,白皙得好似豆腐般的皮膚恰到好處地勾起了司空鉞肚子裡的小蟲,他急忙解下背後的披風,起身披到龐秋水的背上:「天冷,龐小姐不要站在那裡行禮了,過來坐吧。」,說罷,領著她在自己的身側坐了。

龐秋水這般露骨的獻慇勤看得週遭其他小姐們一陣翻白眼,但是他們嫉妒不來,同那些自小養尊處優的貴小姐相比,龐秋水顯然要放得開得多,也就是這份在其他小姐嘴裡「不知廉恥」的行動,讓她佔得了先機。

「別人都說龐家現下是京中新貴,我瞧他們撐死了算鄉巴佬進城,往臉上貼了點金便想裝貴人。」寧仲坤惱怒地道了一句,不由得看向寧珊珊,可寧珊珊依舊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樣,連焦急都不曾有一分。

「既然連哥哥你都知道是鄉巴佬那一路的貨色,難道大殿下會不知道嗎。」寧珊珊輕言道:「龐秋水這樣沒有修養的女子,大殿下開心了,便同她調笑幾句,不開心了,她便連容身之地都沒有,還妄想飛上枝頭,當真是可笑。」

此時因為司空鉞的出現,司空曦便停了之前的詩詞歌賦,轉而上起了歌舞,能進皇子府的歌姬舞姬們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表演起來無可挑剔,但是這類東西司空鉞看得太多,實在是有些乏味,便道:「天氣冷,歌舞看多了難免消沉,二弟若是不介意的話,咱們弄些別的來瞧瞧如何。」

司空曦奇道:「皇兄想瞧什麼?」

「不知二弟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那位四弟曾經送給父皇一柄鐵胎弓,前幾日我同父皇在上書房時,父皇嫌一把弓掛在那裡礙事,便賜給我了,今日既然有這麼多人在,不妨邀在場的諸位公子們比一比箭術,還能行個酒令,更能融洽氣氛。」說完,司空鉞揮了揮手,立刻有他的兩個隨從拿了一柄雕工精美的鐵胎弓走了上來。

寧淵定睛一瞧,果真是當初江州春宴上司空旭獻給皇帝的那一把,這把弓的打造十分繁瑣,司空旭辛苦弄來原本是討皇帝歡心的,怎料他現下失了寵,連曾經送過皇帝的禮物也被皇帝拿來隨手賞人,而司空鉞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拿出來,要說他沒有藉著這個機會往司空旭臉上踩幾腳的心思,寧淵怎麼都不會信。

一時連寧淵都不禁唏噓兩聲,甚至覺得司空旭有些可憐。

看見那弓箭的同時,龐秋水雙眼一亮,當即道:「殿下,小女表弟箭術向來不錯,小女想向殿下討個恩典,讓他先行獻醜如何,也可請殿下替他指點一二。」

林沖為人雖然紈袴,可自小便由父親傳授了一套箭術,雖然做不到百步穿楊,可在同齡人當中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若能使出來引得眼前的兩位皇子讚歎,不光對她龐秋水來說是個給家門貼金的機會,對林衝自己而言說不定也能是個提攜,要是能靠著箭術謀個一官半職,總比整天呆在家裡游手好閒,當個紈褲子弟要強。

林沖正在惱怒龐秋水不肯出頭報復寧淵,坐在那裡喝悶酒,忽然之間被提到名字,他先是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想要拒絕,可忽然間腦子裡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隱晦地朝寧淵的方向看了看,硬生生將推諉的話嚥了回去,反而站起身,抱拳向兩位皇子的方向行了一禮,看模樣竟是真的準備按龐秋水所言去拉第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