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裡紅是一隻極通靈性的鳥兒,幾乎不要呼延元宸下什麼命令便一飛衝天,辨認清楚了方向直朝前而去,而呼延元宸與閆非,周石三人騎馬緊緊跟在後邊,一路踏雪飛馳,甚至驚到了城外不少走在官道上的行人。
雪裡紅一路飛一路長鳴,好讓下邊的人不至於跟丟,雪裡紅速度很快,但閆非牽來的馬匹都是千里良駒,一直牢牢跟在後面,三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巍峨的華京城早已在地平線上消失不見,而周圍的地勢也漸漸變高,轉入了山道。
「少主,再往前走便是涼山了,看來寧公子是被帶進了山裡!」閆非朝呼延元宸喊道。
呼延元宸默然地將頭點了點,手裡的馬鞭用力揮了兩下,馬兒高鳴一聲,跑得更快了。
興許就在前面。呼延元宸心裡想著,他有這樣的感覺,寧淵就在前面,他們馬上就能找到他了。
「快看地上的雪,這是車軲轆的印記,什麼樣的人會在下雪天把馬車趕進深山老林裡,定時這條路沒錯!」周石也跟著興奮起來,他從小便和白氏姐妹貼身侍奉寧淵,如今寧淵出了事他們比誰都著急,如果不是白氏姐妹要幫著照顧暈過去的唐氏和慌亂的寧馨兒,恐怕也會跟著來了。
原本正飛在半空中的雪裡紅忽然翅膀一抖,將速度和高度降了下來,輕輕落在雪地上,三人也立刻拉緊韁繩,馬兒緩緩停下後,四周不再是狹窄的山道,反而變得很開闊,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道左右看不到盡頭的峽谷橫在那裡,如懸崖峭壁般,極為險峻。
三人跳下馬,見此處雪地上有許多腳印,想來是有人來過這裡不錯,他們朝四周張望,卻沒有見著半個人影,周石不禁急道:「真的是在這裡麼!」
「雪裡紅應當不會弄錯。」呼延元宸眉頭緊皺,看著雪裡紅,雪裡紅也會意一般,撲騰著翅膀在雪地上跳來跳去,最後跳到懸崖邊上,長喙在雪裡啄了啄,忽然拎出一個精緻的玉筒來。
呼延元宸立刻瞪大了眼睛,上前去拿起來那個玉筒,手指都有些發抖。
束髮的玉筒落在雪地裡,可是寧淵人呢?
「少主,這裡有血!」閆非忽然在不遠處發出一身驚呼,呼延元宸身子一顫,立刻也跟著跑過去,果真見著有一連串零星的血花,從雪地裡一直蔓延到懸崖邊上,然後消失不見。
「這……這……」周石慌了神,「莫非……莫非少爺他……」
呼延元宸定了定神,道了一句:「先別慌。」然後蹲下身去,抓了一些被血染紅的雪塊,先是放到鼻下聞了聞,然後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這不是人血。」他起身斬釘截鐵道:「人血不會如此腥臭,這是狼血!」
對於狼血,呼延元宸再熟悉不過了,大夏以隼鳥和蒼狼為圖騰,呼延元宸早在成人禮上就親手殺死過不下一隻野狼,對於狼血十分熟悉,絕對不會辨認錯。
「狼血?」周石的表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好,反而更加難看道:「狼血……這裡怎麼會有狼血,也沒有找到少爺,莫非少爺……」
「莫要亂猜,這裡只有這樣一點血跡,根本什麼問題都證明不了。」呼延元宸按捺住心底的慌亂,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趨於平穩,「阿淵束髮的玉筒落在這裡,人卻不在,這裡似乎有打鬥的痕跡,一路蔓延到懸崖邊上,再加上這些斷在懸崖邊的血跡……」呼延元宸就算心裡極其不願意承認,還是用低沉的嗓音說出自己的猜測,「或許阿淵是受到了野狼的襲擊,打鬥中,失足與那頭狼一起墜入了峽谷。」
「以這周圍的狀況來瞧也只有這種可能了。」閆非也附和道:「只是這峽谷這樣深,如果寧公子真的掉下去了,這該如何是好,不如屬下去周圍找找看有沒有能繞到峽谷底部的路。」
「不用費這個功夫了。」呼延元宸搖搖頭,表情嚴肅道:「這峽谷名喚一線天,是涼山中的一處絕地,根本沒有下去的路。」
「那該如何做。」閆非愁得抓了抓腦袋,「這出來得倉促,又沒帶繩子,而且這峽谷這樣深,就算帶了繩子,只怕也不夠長……少主你要做什麼!」在閆非驚訝的眼神裡,呼延元宸忽然脫下了身後的披風,直挺挺地站到了懸崖邊上。
「周石,你立刻回城,通知趙沫將軍這裡的情形,至於閆非你,順著這峽谷好好找找,也許能找到一條下谷的路也說不定,若是實在沒有路,也不要莽撞跟過來,直接回城去等我回來吧,若是三日後我還未回來,那麼便不用等了。」呼延元宸一面說著,一面從腰間拔出一柄隨身的短劍,忽然對著眼前深幽的峽谷縱身一躍。
「少主!」閆非嚇了一跳,急忙撲倒懸崖邊上,眼見呼延元宸將手裡的短劍牢牢插入懸崖邊的峭壁裡,帶著一溜煙的火星朝峽谷底部滑去,等已經接進下邊湍急的河水時,他手腕用力,硬生生用短劍卡住了下墜的身形,朝上邊揮揮手,示意閆非自己沒事,然後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了河水裡。
閆非呆呆地看著呼延元宸的身影消失在了水面上,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少主突然就弄這麼一出,他要如何回驛館去向其他人交代?
※※※
「妖怪!妖怪!燒死他!燒死他!」
「這樣的妖怪竟然能混入京城來,實在駭人聽聞,睿王和王妃能大義滅親,為民除害,當真是功德一件啊!」
「點火!」
灼熱的火苗從身下躥升而起,燒灼的疼痛感讓人幾欲求死,寧淵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在火苗的舔舐下從身體上剝離開,想要慘叫,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後,他一面用力喘著氣,一面睜開了眼睛。
有那麼一剎那,寧淵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過了好半天才恢復清明。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盯著頭頂上方用青竹搭成的屋頂,一時有些沒弄清楚眼下的狀況。
他難道不是應該死了嗎,被灌了毒藥,又從那麼高的懸崖上跌下來……對了,他想起來在從懸崖上跌下來之前,那位齊公公好像對他說了什麼話,又塞了一顆藥丸給他服下,但當時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自然也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再後來他好像被某個東西撞上,就從懸崖上掉了下去,身子入水的瞬間,他幾乎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死了,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吱呀」一聲,寧淵正在思考著自己的處境,耳邊卻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他側眼望過去,同樣是用青竹製成的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走進來以為鬚髮皆白,穿著麻布衫的老者,老者手裡端著個冒著熱氣的砂鍋,陣陣米香從那鍋裡傳來,似乎是剛煮好的米湯。
聞著那味道,寧淵才感覺到一陣排山倒海的飢餓感和虛弱感接踵而來,像是好幾天都沒吃過飯了一般,老者將米湯又倒進一個瓷碗裡,走到床邊,看樣子是想喂寧淵吃東西,不過當他一雙眼睛和寧淵四目相對時,顯然愣了一愣。
「哎喲!」他驚喜地道了一聲:「小夥子終於醒啦!」
「你是……」寧淵將嘴唇張開一條縫,剛吐出兩個沙啞地不行的字,老者卻轉身走了出去,邊走還邊吆喝,「嘿大個子,小夥子醒過來啦!……發什麼呆啊,難道我還會誆你不成!快些將斧子丟了,居然還有心情劈柴禾……哎喲!」
老者像被踩了腳一般發出聲痛叫,隨機罵罵咧咧的好幾句,不過那些聲音都被一個急速靠近的腳步聲給徹底蓋過去了,接著那扇竹門用比剛才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力氣猛地推開,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幾乎就要擋住了所有從門外落進來的光線。
因為逆著光,寧淵看不清那人的臉,不過卻能辨認出輪廓,他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呼延……」
一句話還沒說完,那人就猛地衝到了床邊,接著把他整個人從床上撈起來,緊緊地包進懷裡。
熟悉的體溫,和身上特有的味道,即便依舊沒有看見臉,寧淵也能料定此人必定是呼延元宸無疑,他還來不及奇怪為何呼延元宸也會出現在這裡,男人寬闊的脊背,卻沒來由地輕微顫抖起來。
「阿淵……你終於醒了……」呼延元宸聲音沙啞,也在微微抖著,「已經一個月了,若你再不醒來,我當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一……個月?」寧淵呆呆地重複了一句,呼延元宸雖然激動,可顯然體諒寧淵虛弱,並未抱得太緊,他動了動身子,終於從他懷裡擠出來,呼延元宸身上只穿了一件十分簡陋的短褂,估計是方才在劈柴的緣故,雙臂上蓋了一層細汗,看上去很有光澤,臉上的鬍子想必有段時間未打理了,冒了一大圈胡茬出來,卻不難看,配合著左臉上那道疤,更加有一種奇異的野性美。
「可不是嗎,小夥子你昏了整整一個月,這個大個子就在我這裡賴了一個月,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瞧著他沒準會給急死。」老者也跟在後邊走進來了,用近乎調侃的語氣道。
「我難道沒死嗎。」寧淵盯著呼延元宸有些發紅的眼睛,心中雖然震動,可更多的是疑惑,「我不是……」
「按照常理來說,服了那般烈性的毒藥,早就該十死無生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這小子天生運氣好,體質特異不說,骨子裡竟然還藏著一縷陰毒,那毒藥喝下去,被陰毒所阻,才沒有徹底要你的命,加上後來又有人喂你服下瞭解藥,不然你早該到閻王爺跟前報到去了。」又有一道聲音跟在那老者身後從門外傳來,寧淵扭頭去看,見著外邊又走進來一個中年人,中年人身形消瘦,面白無鬚,穿著的還是大街小巷裡十分常見的算命先生的服飾,胸口碩大的太極雙魚圖上邊還打了個補丁。
可寧淵在看見那中年人的一剎那,卻彷彿被雷擊一般呆在了原地。
「玉竹先生!」
玉竹先生其人,說起來還是寧淵的老相識,確切點說,是上一世的老相識。
這人的身份不過是個江湖術士,但在寧淵眼裡,他的地位卻要比普通江湖術士神秘得多,就在上一世,寧淵因為自己無論如何都修煉不成任何一種內功,正百思不得其解時,一次偶然的機會巧遇這位玉竹先生,也是這位玉竹先生一眼就看出了寧淵異於常人的體質,告訴他有關陰脈陽脈的秘密,並且也警告過他,他極有可能會因此送命。
後來,寧淵曾想再向這位先生打聽有關自己特殊體質更多的內容,與可否有改變的方法,這位先生卻不知所蹤,再也不得相見。
不料這一世卻能再遇到。
「奇了,頭一次見到你這小子時,我雖然明知道你我二人從未見過,卻也覺得眼熟,現下你也認得我,這是個什麼道理?」玉竹先生摸著自己的下巴,顯然對寧淵能叫出他名字這件事十分驚奇,片刻之後,他搖搖頭,對身邊那老者道:「也罷,我便是測算過了他會在今日醒來,便來這裡瞧上一瞧,既醒了,便按照我給他開的那方子,一天服藥三次,連服一個月,方才能將體內的殘毒排乾淨。」
說罷,又瞧了寧淵一眼,居然就轉身出了門,當然在出門之前,也沒忘記順手拎上擺在牆角的一個小酒壺。
老者見狀,喝了一聲「又偷我的酒」,迅速罵罵咧咧追上去了。
到這時,屋子裡才重新安靜下來,寧淵愣了一會,才向呼延元宸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呼延元宸端過了老者留在屋裡的那碗米湯,用小勺一勺一勺舀著,吹吹冷,溫柔地遞到寧淵唇邊道:「先吃些東西,你邊吃,我慢慢邊跟你說。」
寧淵乖乖張嘴,清淡中一股氤氳的米香溢滿了口腔,呼延元宸用指腹擦了擦寧淵嘴角流出來的米湯,才緩緩開口道:「事情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那一日,呼延元宸為了尋找寧淵的蹤跡,跟著跳入了峽谷下冰冷的河水裡,也不知往前游了多久,可除了兩岸的懸崖峭壁外,什麼都沒有,而天色也幾乎已經黑盡了,就在呼延元宸準備放棄,想找個地方上岸,再順著懸崖爬上去時,忽然瞧見不遠處竟然有類似燈籠的火光。
在好奇心之下,他朝那火光游去,便遇見了之前出現在房間中的那名老者,彼時老者正拿著個竹樓在水裡撈魚,突然從水裡冒出來的人顯然嚇了他一條,不過在他聽見呼延元宸的來意之後,便對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來。
老者的背後居然是一處山洞,呼延元宸跟著他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到了一個群山環抱的山谷之中,而被老者從水裡撈起來的寧淵,就安置在不遠處的篝火旁睡著。
「我也只知道那老先生姓陳,他隱居在此處有些年頭了,那位玉竹先生是這位陳老的舊友,偶爾會來找他喝酒,因為你中了毒,即便服瞭解藥,可在冷水裡泡久了身子虛弱,當晚就發起了燒,陳老便找來玉竹先生給你醫治,而我用雪裡紅將消息通知給閆飛後,也央求陳老留了下來陪你。」
等呼延元宸說完,寧淵一碗米湯也喝完了,呼延元宸立刻又拿出一塊方巾來替他擦了嘴。
大概瞭解到事情到底如何後,寧淵還想問兩句,可一陣睏意又緊跟著襲來,呼延元宸彷彿看出來一般扶著他躺下,替他蓋好被子,「你身體未癒,還是應當多加休息,當下還是養精神要緊。」
寧淵就又這般在床上躺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時候,才攢夠了力氣下床,而玉竹先生也再度來了,給寧淵診了脈,又在他正吃的排毒方子裡加了幾味藥材,告誡他一定要再修養一個月才能徹底恢復。
寧淵不知道這處山谷是哪裡,只知道是在涼山的某個地方,而陳老顯然是這篇山谷唯一的主人,這裡除了三間用來住人的竹屋外,其餘的便是菜地與藥材田,平日裡都是陳老一個人在打理,不過自從呼延元宸來了之後,這裡的苦力便換了個人。
想來陳老是覺得,寧淵是他主動撿回來的,白吃白喝不打緊,可呼延元宸是自己湊上來的,卻不能讓他吃了乾飯去,反正那樣孔武有力的小夥子也不稀罕一點力氣,於是這谷裡上下的雜活,從跳水劈柴到喂雞趕鴨,便全由呼延元宸包了。
寧淵每天喝完玉竹先生開的那三貼藥之後,無事可做時也想幫幫忙,可呼延元宸死活不讓他插手,好像寧淵現在做點雜活就能給他的身體造成什麼傷害一般,儘管能感覺到對方的體貼,寧淵還是不禁莞爾,因此在那些閒得無聊的日子裡,寧淵除了用雪裡紅和唐氏等人通信,讓他們不要掛心自己,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懶洋洋地抱著毛團,靠在呼延元宸專門做給他的躺椅上曬太陽。
毛團是一隻剛剛滿月的小狼崽,渾身雪白,聽陳老說,那天他隨著河水一起飄來,之所以沒有沉下去淹死,是以為一隻死去的母狼在下邊墊著他,而毛團就是從那隻母狼屍首裡爬出來的遺腹子,原本因為胎中不足,冬日裡天氣又冷,狼崽出來沒多久就斷氣了,陳老原本想挖個坑給埋掉,但沒想到一直擺在寧淵身邊的小狼崽,不知是不是受了寧淵體溫影響的關係,竟然又漸漸有了心跳,奇蹟般的活了下來。
如今這狼崽顯然是將寧淵當成它的娘了,總喜歡粘著他,比狗還愛撒嬌,呼延元宸說渾身雪白的狼少見,搞不好是什麼異種,因為是公狼,還給它取了個挺威武的名字叫雪牙,不過因為狼崽軟糯糯的模樣,寧淵還是喜歡管它叫毛團。
日子就這般又過了一個月,期間玉竹先生來了三次,最後一次單獨在屋子裡替他診完脈,玉竹先生點點頭道:「也不枉費了那些珍稀藥材,毒總算是排乾淨了,我一直好奇卻未曾問你,你身中之毒當真奇特,若非已經服過解藥,恐怕以我的醫術也回天乏術,你可知你服的是什麼毒藥?」
寧淵搖搖頭,「我只能說這是一種皇宮內的秘製毒藥,其餘的我也不知,這些日子多謝先生了。」
「好吧,既然與皇宮有關,我這樣的山野人士也不好多問,只是……」玉竹先生重新將手收回袖袍裡,「只是我瞧著你的面相當真奇特,不知從前可否有人同你說過,你的身上懷有死氣?」
寧淵心裡咯登一下,莫名想到了許久之前,在江州城外玉靈山的靈虛寺中,靈虛尊者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先生你說,死氣?」他有些忐忑地重複了一句。
「之前瞧見你身上有死氣,我原以為是你身中奇毒,險些入了鬼門關,身上才帶著死氣,如今你體內毒素盡消,這死氣卻依舊凝而不散,不得不讓我懷疑你身上是否從前就帶有死氣。」玉竹先生頓了頓,「若是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我給你算上一卦。」
寧淵一伸手,示意無妨,玉竹先生便從袖袍裡掏出一摞用紅繩穿著的銅錢,左手掐了個印決,右手將銅錢在桌上一溜煙抹開,然後再用力往桌上一拍,銅錢立刻騰空而起,再叮叮噹噹落回桌面,變成了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凌亂模樣。
玉竹先生不停掐指算著,片刻之後,他忽然露出十分驚訝甚至有些恐懼的表情,怔怔望著寧淵道:「這怎麼可能,卦象顯示你竟然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