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模一樣的話。
當初聽見這話從靈虛尊者嘴裡說出來時,寧淵也曾驚訝和詫異過,但是卻沒有當做一回事,畢竟他至今還活得好好的,所謂死氣之說這類玄之又玄的東西,大多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他並未放在心上。
可同樣的話如今又從玉竹先生的嘴裡說了出來,這卻不得不讓寧淵開始思慮了。
玉竹先生表面看上去沒有靈虛尊者那般仙風道骨,但因為上一世其對於寧淵的命運一語成讖的關係,寧淵還是信他的,不禁問道:「先生可否解釋得詳細些,從前也有一位高僧替我批過命,他說我本該已死,卻依舊活在世上,所以命理線中出現了一處斷點,而且我此生會遇一大劫,那劫數,是否就是這次之劫?」
「這些事情我不敢下斷言,我只能說,你活著,卻是已經踏過了黃泉之人,好比人站在生死線上,一腳踏入陰間,一腳依舊留在陽間,這樣的情形當真奇特,我估摸著那位高僧所言的大劫,應當是你另一隻留在陽間的腳也跟著踏入陰間之時,但到底是不是這一次的劫數,我一個江湖方士,卻也不好說。」玉竹先生想了想,接著道:「可若你往後真碰上了什麼大劫,既能說是劫數,但也可說是轉機,倘若那劫數既然能讓你留在陽間的腳踏入陰間,同樣也能讓你已經踏入陰間的腳再收回來,不過是看你如何把握這機會而已。」
「多謝先生。」寧淵雖然聽得雲裡霧裡,可這些日子也多虧玉竹先生診治方能痊癒,還是起身鄭重地行了一禮。
寧淵已經在這山谷裡休養了兩個月,如今身子漸好,便也該是打道回府的時候了,陳老滿臉慼慼然,好像很捨不得他們一般,給他們指了出路,又囑咐他們得空了一定要回來瞧瞧他這個老頭,畢竟他一個老人家住在這等僻靜的地方,像呼延元宸這般便宜還任勞任怨的苦力可不好找。
離開之前,陳老與玉竹先生送他們二人到谷口,陳老從身上翻了翻,掏出一塊玉珮來送給寧淵,道:「這是老人家我年輕時從廟裡求來的,不值錢,如今我這個年紀也用不上了,索性送給你吧,能保平安。」
陳老說得沒錯,那玉珮的確是最次等的毛玉,雕工也十分粗陋,而且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老舊得很,但寧淵卻不注重這些,而是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別在了腰間。
從這處山谷出去,除了來時那一條連接峽谷的山洞隧道外,還有另一條十分隱蔽的山路,加之路口又有藤蔓擋著,所以幾乎沒有人發現,也成全了陳老悠閒的生活,寧淵與呼延元宸繞著山道小徑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繞出了涼山,來到山外的一處官道。
天氣已經開春了,早已不似冬日陰冷,山中一些樹木枝椏也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這一路走來雖然很長,但有周圍的景緻欣賞,寧淵也不覺得勞累,等二人上了官道,呼延元宸便喚住寧淵停步,說他已經讓雪裡紅帶了信回去,想來周石很快便能趕車來接,不用再走了。
「你家裡人都很掛心你,莫非我讓他們保守秘密,斷然不可將有關你的消息洩露給外人知道,恐怕不止周石,你娘和你妹妹也必定會跟著過來。」呼延元宸將寧淵拉到路邊的樹蔭下靜靜等著。
早在寧淵清醒之後,便將宮裡發生的事情如實告訴了呼延元宸,為了避免長公主知曉寧淵還未死後不依不撓,所以除了家人以及趙沫之類可以信任的人之外,他們並未向外透露寧淵尚還活著的消息,這也是寧淵的意思,將自己隱藏在暗處,才能更好地觀察是什麼人再給自己下絆子,並看準機會反戈相擊。
「到底是什麼人在設計害你,你可是有頭緒了?」呼延元宸見寧淵的發絲有些凌亂了,便伸手鬆開了他的發帶,仔細用自己的手指幫他捋著。
「誰想害我,其實我多少猜得出來,讓我想不通的是婉儀郡主。」寧淵輕聲道:「我與她素來無冤仇,她為何會助紂為虐,幫著他人行陷害之事,想來也是匪夷所思。」
這些日子寧淵雖然在修養,可也沒少思慮那日的禍事,婉儀郡主明知這是陷害,卻始終用一種默認的態度坐實了這通陷害,要麼算計寧淵的主使者便是她,要麼就是,她可以從陷害寧淵這樁事中得到什麼好處,並且這好處可以讓她矇蔽了自己的良心,才能眼看著無辜之人受累而不加以制止。
寧淵是不相信婉儀郡主會主動來算計自己的,因為她與自己並無冤仇,這說不通,那麼便只有第二種可能,婉儀郡主會從中得到某種好處。
再聯想到那日長公主扣在自己頭上的罪名,寧淵覺得,這「好處」委實也不難猜了,想必是婉儀郡主當真與什麼人有私情,也曾暗地裡做下過夜間相會的不檢點行當,偏偏被某個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使婉儀郡主為了保護自己的新上人,不得不坐視自己背了黑鍋,替她的那位心上人去死。
當然,這一切暫時還只是寧淵的猜測,事實到底如何,還得回京之後再查探一番。
寧淵正想著,忽然覺得腦後一緊,呼延元宸竟然從衣襟裡摸出一個玉筒來,開始替他束髮。
「那個是……」寧淵一眼便認出了玉筒是那天早晨呼延元宸才送給他的,只不過被長公主鬧了這麼一出,醒來後早已不見,他以為是儀式在峽谷下湍急的喝水裡了,如今呼延元宸再拿出來,由不得他不驚訝。
「這次我替你找回來了,可下次若是再弄丟,我便拿你試問。」呼延元宸故作嚴肅地開了個小玩笑,重新將那從雪地裡撿回來的玉筒牢牢束在寧淵頭上。
而此時一輛十分不起眼的馬車也從華京城的方向匆匆跑來。
趕車人正是周石,瞧見路邊的人,他不禁又狠狠揮了兩下鞭子,直到馬車在寧淵附近停住,才立刻跳下車奔到寧淵身前道:「少爺你沒事當真是太好了!」
周石跟在寧淵身邊久了,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堅毅漢子,如今卻眼眶發紅,眼裡還帶著淚花,顯然是從心底掛念自己,看得寧淵也是一陣感動,剛要說話,腳邊卻傳來一聲低低的「嗷嗚」,接著周石咦了一聲,見有一隻半尺大的雪白狗兒正用力咬著自己的腳腕,可惜那狗兒還小,也沒什麼力氣,眼瞧著使出了吃奶的勁,可周石皮糙肉厚當真沒有半分感覺,還好奇的提住那狗兒脖頸後的軟肉將它拎了起來,道:「這是哪來的小狗?」
「這是雪牙,我從山裡撿來的。」寧淵沒有點破雪牙狼的身份,畢竟對常人來說,狼比狗兒要可怖多了。
寧淵原不想將雪牙帶出來,而將它留在山裡的,可惜這傢伙小歸小,卻靈性得很,一路扯著寧淵不讓走,寧淵無法,只得在腰間吊了個小口袋,將它裝在裡邊省得在山上跑丟了,而方才雪牙大概是見著周石急衝衝跑過來,又一把抓住寧淵,以為他是來找主人麻煩的壞傢伙,便急匆匆從兜裡跳出來想要護主,可他個頭實在也太小了些,不光護住行為被人當成了撓癢癢,連它自己都被當成了一隻普通小狗。
其實若按照普通野狼的生長速度,兩個月足以讓一隻狼從狼崽長成兩尺來長的少年狼了,但雪牙跟一個月前相比除了長胖外,體格上倒沒有明顯變化,也是一個讓寧淵十分奇怪的地方。
周石沒看多久就將雪牙交還到了寧淵懷裡,讓開身道:「少爺快上車吧,夫人和小姐想必這時候也等急了。」說完,又壓著聲音道:「少爺放心,我已經得了呼延大哥的囑咐,少爺這次回來除了咱們自己人,別人都不知道。」
寧淵點點頭,招呼呼延元宸跟著自己,埋頭上了車。
幾個時辰後的正午時分,馬車終於進了城。
兩個月前的冬日風光已經盡去,春光正好,又不燥熱,因此即便是正午,大街上也有不少來往的行人,寧淵透過車窗上半透的紗布,見著外邊街道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搭了個棚子,棚子下邊擺著長桌,桌上壘了如小山般高的蒸籠,大批百姓在桌前排起長隊,看樣子是有人在開攤賒糧。
「周石。」寧淵問了一句,「可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怎的有那樣多的地方在賒糧。」
「那個啊。」周石朗朗的聲音傳進來,「是寧國公府有喜事,他們家的大公子寧逸才同婉儀郡主訂了親,所以開了好幾個地方擺攤賒糧,說是要賒上一個月。」
寧逸才和婉儀郡主?寧淵眉角跳了跳,沒有多說。
馬車一路去了趙府,在寧淵出事後,唯恐唐氏和寧馨兒也被人算計,所以趙沫做主將人接去了將軍府。唐氏已經得到了消息寧淵今日會回來,早早便在後門邊等著了,見馬車駛進了小巷,寧淵剛掀開簾子,還不待跳下車來,唐氏一串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一面迎上去一面辟裡啪啦往下掉。
她此生被寧如海所負,唯有一兒一女是畢生依靠,那日驟然聽聞寧淵出事,氣急攻心下險些暈了過去,好在後來又接到消息說寧淵安然無虞,即便這樣,整整兩個月不見,也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心焦不已。
寧淵安慰了唐氏許久,才讓她情緒平復下來,很快趙沫和趙氏也迎出來了,說已經給寧淵備下了屋子,讓他好生休息,如今趙府沒有外人,也不用擔心消息走漏。
寧淵便在將軍府裡安心休息了幾日,同時透過趙沫也算將這兩個月來外邊的變動瞭解個透徹。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也出了好幾件大事,而這幾件大事,件件都同寧國公府有關。
先是寧國公的嫡親孫女寧珊珊,這位珊珊小姐有一天帶著侍女逛街,在華京極為出名的一家珠寶首飾店鼎翠閣挑選首飾的時候,為了一支十分精巧的簪子同另一名女子起了爭執,不過按照先來後到的規矩,鼎翠閣的老闆還是將那支簪子賣給了先來的那名女子,寧珊珊當時便不高興了,不過她身為大家閨秀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十分不悅地帶著侍女離開。
那位得了簪子的女子卻並沒有馬上走,而是在店裡又晃了一圈才準備回家,誰知那女子剛跨出店門,還沒走多遠,忽然被不知從那裡竄出來的一群大漢抓住就往路邊的小巷子拖,欲行不軌之事,女子大聲尖叫,加上路上有不少行人,終究是沒有叫那群大漢得逞,只將女子的衣衫扯得亂七八糟後才一哄而散。
那女子也是個烈性子的,遭受了這等屈辱,回到家後先是以淚洗面了整整一日,然後二話不說在房樑上懸起一條白綾便上吊自盡了。
女子的父親姓白,在江州經營一家很大的糧油鋪,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商賈,且很有善心,逢年過節總給華京城的窮苦百姓們免費送東西,在週遭街坊們心中很得人緣,見到他都會尊稱一聲白老爺。白老爺一生無子,老來才得了這麼一個女兒,一向奉為掌上明珠般寵著,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飛了,就等著給她找一門好夫婿,將來給她抱外孫。
可如今女兒驟然在大街上遭遇了這等羞辱之事,回來之後竟然還自盡了,簡直讓白老爺天打五雷轟,剛辦完女兒的喪事,就紅著眼睛,披麻戴孝直奔皇宮門前跪下,手裡舉著一張血書,扯著嗓子大喊要伸冤,要告御狀,要寧國公府血債血償。
原來,那日非禮白家小姐的幾個大漢中,好些人都穿著寧國公府的家丁服,而之前也有人目擊白小姐在出事之前曾和寧國公府的大小姐起過爭執,於是事情的猜想便很順理成章,定然是寧國公府家的大小姐被白小姐佔了東西,心裡不痛快,於是才使壞指使手下人來報復白小姐。
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歷來位高權重的人,哪裡沒有個橫行霸道的時候,可惜白老爺因為人緣好,剛開始還是他一人跪在宮門前,後來街坊鄰居們一傳十十傳百,竟然個個都陪著白老爺來伸冤了,黑壓壓在宮門前跪了一大片,這回事情可算是徹底鬧開了,一時寧家小姐刁蠻跋扈,逼死良家閨秀的說法甚囂塵上,老百姓個個都將寧珊珊罵得豬狗不如,原來的華京第一美人變成了華京第一毒婦,甚至就連路過寧國公府門前時,都要吐兩口口水。
同時朝中一些看不慣寧國公的官員,也趁著這股子風潮在此時上摺子彈劾,說寧國公府養女不教,戕害百姓,草菅人命,簡直是士大夫中的恥辱,寧國公也被皇帝招入宮中問話,當然,這件事鬧到最後,雖然以證據不足蓋棺定論,寧國公也未免非議,給了白老爺一大筆銀子算是撫卹,並沒有任何人因此受到懲處,可寧珊珊卻因為此事在華京城中的名聲變得臭不可聞,老百姓提到她就沒有不罵的,寧珊珊本人也為了避風頭,被寧國公送到百里之外的尼姑庵思過去了。
至於這第二件事,同樣也是寧珊珊的兄長,寧國公嫡孫寧仲坤捅出來的簍子。
自從出了寧珊珊的事情後,寧國公本就帶病的身體,遭這麼一折騰更是氣急攻心,變得臥床不起了。
寧國公的身體一直都是國公夫人吳氏照料的,可吳氏年紀也大了,加之一直寶貝的孫女驟然間在華京名聲變得臭不可聞,對她的打擊只怕是更大,於是吳氏便將一些瑣碎的事情交給了寧仲坤來做,也意思是讓寧仲坤多在寧國公面前進點孝心,讓祖父認識到他這個嫡孫的好。
吳氏不可謂用心良苦,可惜寧仲坤居然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也不知腦袋搭錯了哪根筋,竟然在寧國公服用的湯藥裡邊下毒。
寧國公原本狀況見好,卻在服下了寧仲坤呈上的湯藥之後吐血不住,大夫診治之下說寧國公是服用了砒霜,這可是一樁大事,寧國公的庶長子寧華陽立刻下令封鎖全府,逐個排查,最後查到了寧仲坤身邊的小廝,小廝承認他是受了寧仲坤指使外出購買了砒霜,而作為佐證,除了在寧仲坤房間裡搜查到了剩下的砒霜外,寧華陽還查到了他們所購買砒霜的那件藥鋪老闆的證言,老闆直言看出了來買砒霜之人身份不一般,擔心惹禍上身,於是擅自更改了砒霜的劑量,又在裡邊拌入了糖粉,才使寧國公沒有服下太多,保住了一條命。
這件事往小了說,算是家務事,可往大了說,卻又涉及謀害殺人,寧華陽沒法決斷,便在第二天上朝時將此事奏報給了皇帝,皇帝聽後勃然大怒。身為嫡孫,卻謀害祖父,這在素來重視孝道的皇帝眼裡是實打實的大逆不道之罪,皇帝差點沒有立刻賜死寧仲坤,後來想到寧仲坤總歸也是寧國公的嫡孫,如今寧國公昏迷未醒,總要等他醒過來自己發落為好,便只下令將寧仲坤丟進天牢,什麼時候等寧國公醒了,什麼時候再讓他出來受審。
寧國公一對嫡孫女接連遭殃,又因為嫡子死得早,一時間整個國公府近乎成了庶出的寧華陽的天下,雖然皇帝還沒有下詔封他為世子,可眼下瞧來冊封的事情是十拿九穩了,只等寧國公醒了之後上摺子,在這之前,寧華陽又將國公府裡最後一個不定因素給清掃了出去——他對外宣稱吳氏想念孫女,怕寧珊珊一個人在尼姑庵裡住得不習慣,連夜派人將吳氏送出了城,竟也將人送進了尼姑庵。
解決掉一對嫡子嫡女,又送走了喜歡和自己作對的嫡母,事情到了這一步,才有人領會到其中玄機,寧府這接二連三地出狀況,會不會都是寧華陽為了承襲爵位,一手包辦的?正當他們起了疑心,想要探尋其中八卦的時候,第三件大事,便卡在這個節骨眼上爆了出來。
便是寧華陽長子寧逸才與宮中婉儀郡主的婚約。
這消息一出來,就算有人要懷疑寧華陽,也立刻打消了和他作對的念頭,轉而變成了拉攏。
婉儀郡主可是長公主的外孫女,長公主常年幽居深宮,瞧著不過是個不問世事的老婦人,可誰都知道皇上敬重她,哪怕是太后都要給她三分顏面,能同長公主成為親戚,等於當上了皇親國戚不說,還給自己找了個大靠山!
「寧逸才不過是個庶出子弟,長公主竟然看得上他?」寧淵抿了一口茶水,對趙沫道:「這可當真是奇了。」
「原本應當是看不上的,可你也知道,出了把你牽扯進去的那檔子事後,長公主唯恐婉儀郡主的秘密暴露,只想盡快將人嫁出去,而這個時候寧逸才主動上貼求親,在長公主面前指天畫地說得極為誠懇,婉儀郡主竟然也同意,長公主見婉儀郡主自己同意了,寧華陽也眼瞧著就要成為下一個寧國公,寧逸才說不定也能成為國公世子,世子妃的名頭也不算辱沒了婉儀郡主的身份,便也點了頭。」
說到這裡,趙沫忽然壓低了聲音,「你說婉儀郡主的那位情郎,會不會就是寧逸才?」趙沫早已知道寧淵被長公主對付的來龍去脈,有這樣的猜測也屬正常。
「斷無這樣的可能。」寧淵道:「你忘了,六殿下生辰那日,寧逸才可也是去參加比武招親了,你可瞧出婉儀郡主對他有過半分動容嗎?」
「是沒有……可既然不是情郎,這婉儀郡主為何又要同意婚約,當真讓人想不透。」趙沫皺起了眉頭。
「為了保住那人的一條性命,連累另一個無辜的人當替死鬼都能無動於衷並且心安理得,又怎麼會在意一個婚約。」寧淵笑了笑,「這位婉儀郡主,雖然缺德了些,倒還真是個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