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三公中,寧國公資歷最老,景國公參贊軍務,同他們二人比起來,孟國公可以說是最低調最清閒的一個,他是徹徹底底的文臣出身,這兩年也從尚書令的位置上退下來了,除了世襲的爵位,不再擔任任何要職,可縱使是這樣,孟國公在朝中的地位也無人可以動搖,因為朝中有近半數的官員,多少都受過他的小恩小惠。
這也是孟國公最大的一個優點,愛管閒事,也愛與人恩惠,從牽線做媒,到陞官提拔,小恩小惠積得多了,變成了大恩大惠,自然就會讓人變得德高望重了。而在朝廷眾臣眼中,孟國公唯一的兒子孟之繁,顯然是繼承了他的優點,為人隨和,溫文儒雅,不分高低貴賤,對誰都好,在一眾權貴子弟中也最得人望。
不過在此事的呼延元宸與寧淵看來,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回事,用在孟之繁身上卻正合適。
孟國公府下人不多,可建築卻也十分雅緻,很符合文臣的脾性,呼延元宸一面走,一面悄悄記著路,直到領路的下人在一處池塘邊停下。
池塘中央有一處類似於湖心島的地方,上邊有一方水榭,水榭四周掛著帳幔,看起來像是提供夏日納涼的場所,說些用一條青竹製成的浮橋與岸邊相連,隔著帳幔,根本看不清裡邊有什麼人。
「我家少爺就在裡邊等著王爺。」那下人一躬身,讓開了路,呼延元宸點點頭,踏上浮橋,一路跟著他的閆非急忙也要上去,卻遭那人攔住了。
「對不住,我們少爺說了,只能讓王爺一人過去,這位小哥不如就同小的一道在這裡稍後吧。」
「那怎麼成!」閆非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是王爺的貼身侍衛,怎麼可以……」
「閆非,無妨,在這裡等著便是。」呼延元宸出聲打斷了閆非的話,「左右孟世子又不是吃人的猛獸,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閆非還想辯駁兩句,可瞧著呼延元宸的眼神,便按捺了下來,乖乖站到一邊。
浮橋是浮在水面上的,隨著水面搖晃,又沒有一個可堪扶手的東西,若是換做一般下盤不穩的人來走,恐怕走不了兩步便會摔進水裡,可對於呼延元宸這樣有功夫在身的人,卻是如履平地。呼延元宸幾個大步踏過浮橋,上了水榭,離得近了,就能聽見水榭裡正有一陣清泠的琴聲傳來,他伸手撩開眼前的帳幔,見著孟之繁一身白袍,正坐在水榭中央撫琴。
孟之繁的琴技他是見識過的,年紀不大,卻比宮廷樂師還要出彩,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起起伏伏,樂聲悠揚,卻是一首讓呼延元宸十分陌生的曲子。
見孟之繁醉心在琴上,並沒有要同自己說話的意思,呼延元宸自然也不會先開口,而是在邊上尋了個蒲團,自顧自地走過去盤腿坐下。
孟之繁的演奏彷彿正到激烈處,十指連動,琴弦齊鳴,四周隨風擺動的帳幔好像也依著某種規律在配合著他的節奏,之前的清揚動聽的琴聲,到了此刻卻透出一股金戈鐵馬的味道,呼延元宸眉心一動,忽然輕言道:「踏沙狂。」
孟之繁正在撫琴的手驟然停下,最後一聲餘韻依舊留在琴弦上震顫著,縈繞在這方水榭之內盤桓不去。
「沒想到王爺竟然識得這曲子。」孟之繁聲音幽幽響起,平和中帶著三分驚訝,「我原以為這世上已不會再有人識得這曲子了。」
「孟公子這番想法也屬正常,畢竟這踏沙狂雖為大夏開國皇帝所作,可即便是在夏國,也已失傳許久了。」呼延元宸道:「我只知道踏沙狂原本是一首用簫吹奏的蒼涼古曲,孟公子現下用琴聲演奏,多了一份鏗鏘,少了一份悲咽,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王爺懂的果然極多,為了重新復原這首踏沙狂,我也花費了不少功夫。」孟之繁依舊沒有轉過身,而是用手指輕撫著琴弦道:「我差人遠赴大夏,於民間走訪蒐集殘頁斷譜,拿回來後再自己嘗試著接續補缺,失敗了千百回後,終於在上個月將這失傳的踏沙狂復原,原想立刻便邀王爺來共賞的,怎料一時事忙,竟拖到現在。」
呼延元宸隱藏在面具下的眉毛一揚,「怎麼聽孟世子的意思,好像認為我很喜歡這支曲子一樣。」
「難道不是嗎。」孟之繁終於側過臉,露出臉頰上俊逸的輪廓,「就像王爺一直隨身帶著的那支鐵簫上刻著的,『踏沙行歌,不癲自狂』,這句話可是踏沙狂唱詞中的名句,王爺日日帶著那支簫,對這曲子的重視可見一般。」說到這裡,孟之繁頓了頓,「不知我接續的這首踏沙狂,王爺聽了可還使得。」
「孟世子琴技超絕,自然無論什麼曲子到了你手上都能談得極好。」呼延元宸說得十分客套。
而孟之繁顯然不滿意這樣的答覆,他站起來,轉過身,呼延元宸瞧見他正面,不由愣了一愣,這素來以一副高貴儒雅面目示人的孟之繁,眼下除了外邊那件袍子,內裡竟然是空的什麼也沒穿,下身一條紗庫也薄得幾近於無,完全能將他的身體線條一覽無餘。
但是奇異的,這原本很輕佻的打扮,放在孟之繁身上卻奇異的失了風塵味,轉而變成一種奇異的誘惑感,孟之繁本就長得不錯,現在再打扮成這樣,哪怕不是斷袖的正常男子,看見了都會臉紅一會,但放在呼延元宸眼裡,除了羞恥和難堪,他卻並沒有別的想法。
「孟世子,你這副模樣是什麼意思。」呼延元宸僵硬地側過臉。
「怎麼,大家同為男子,孟某不覺得如何,怎麼倒讓王爺難堪了嗎。」孟之繁不為所動,逕直走到呼延元宸旁邊的另一個蒲團上坐下,又從一方食盒裡拿了些堅果與酒水出來,道:「我不過是嫌棄天熱罷了,就穿得清涼了些,想著到底也是在自己家裡,卻驚著王爺了。」
「無妨。」聽見孟之繁這樣說,呼延元宸也不好一直將腦袋側著,終究是正了回來,卻半點目光都不看他,而是看向面前的酒水,笑道:「我接到世子的帖子,本以為只是來喫茶的,世子怎的拿酒出來了。」
「茶水太過寡淡,可酒入愁腸可澆心事,我便讓下人換成了酒。」孟之繁親自動手為呼延元宸滿上了一杯,「而且想必王爺也同孟某一樣有著煩心事吧,這酒名喚千杯忘憂,據說只要能飲上千杯,無論什麼煩惱憂愁都能一次忘個乾淨了。」
呼延元宸望著那澄清的酒液,卻沒有動作。
孟之繁笑道:「王爺不飲,可是擔心酒中有毒?」他將杯子端起來,「那孟某便先乾為敬。」說罷,仰首喝得一乾二淨,末了還將杯底亮給呼延元宸看了看。
呼延元宸定定地看了孟之繁一會,忽然笑道:「孟世子這便是見外了,你有何理由要下毒來害我?」他端起另一杯酒,也學著孟之繁的模樣一口喝乾。
「是啊,若是王爺疑心於我,想必今日也不會來赴我的約了。」孟之繁輕笑了一聲,「今日王爺能來,孟某實在是既高興又意外,原本我還以為,為著寧兄的事情,王爺應當是恨毒了我了。」
呼延元宸見孟之繁居然如此簡單就開始打開天窗說亮話,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哦了一聲,「孟世子何出此言?」
「王爺,不,呼延殿下,此處除了你我並無別人,我也知曉你素來是個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何不坦誠相見,說起話來也爽快。」孟之繁又給兩人滿上了酒,「寧國公府上發生的那些事情,想必與呼延殿下脫不了關係吧。」
呼延元宸沒出聲,只是眯起了眼睛。
孟之繁見呼延元宸不答,便當他是默認了,又道:「我便問殿下一聲,關於那些事情……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你們大周不是有句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呼延元宸終於開口,「既然能做下,變也該想清楚總會有紙包不住火的一天。」
「原來如此。」孟之繁點點頭,「原來你的確都知道了。」
「我只是想不透,為何孟世子你會攙和進去,幫著那些人一併算計阿淵。」呼延元宸想到寧淵險些因為眼前之人而喪命,便莫名有一股火氣從心底竄了出來,語氣和表情也不似如一開始般隨和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知書達理,如景逸那般值得打交道的人。」
「是啊,如果同以前一樣,我在你眼裡也不過只是個值得打交道的人罷了。」孟之繁忽然自嘲地一笑,「但是如果不能像寧淵那樣,成為你的心上人,我整日掛著那樣一副面具又有何用,只會嫌累得慌。」
說完這句話,孟之繁一動不動地盯著呼延元宸的表情,見他雖然戴著面具,可也能看出已面露異色。孟之繁只當呼延元宸是被他突然而來的表白驚住了,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將自己的心跡在這人面前表露出來,反正寧淵已死,自己說都說了,還不如將心事剖個徹底,說不定當真能將呼延元宸變作自己的人呢?
「呼延殿下,你莫要覺得我唐突,也許這話在你聽來荒謬又不合時宜,卻也是我的真心話,我早在數年之前,就對你動了別樣的心思了,原是擔心被你當做怪物,一直不敢宣之於口,直到後來我發現,你竟然同那寧淵處在了一起,我才驚覺原來你也不是不能接受男子的……如今寧淵已死,人死不能復生,你又何苦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同活著的人置氣。」孟之繁越說,身子越朝呼延元宸湊近,他身上也不知抹了些什麼東西,竟然隱隱有種奇異的香味竄了出來,那香味一絲絲鑽進呼延元宸鼻子裡,讓他神智出現了輕微的恍惚。
孟之繁拉起呼延元宸的手,讓他寬厚的手掌按在自己光溜的胸口上,「逝者已矣,生者卻還是要繼續往前走,不如就讓我替了寧兄的位置,在你身邊陪著你,可好……?」
另一邊,孟國公府的後門處,忽然有一頂軟轎停了下來,轎簾掀起,走下來一位身著紅色官服,留著山羊鬚的老者。
守門的下人瞧見這老者,嚇了一跳,忙上前作揖,恭維道:「田大人,此番前來可是來找我們老爺,只是現下是老爺午睡的時辰,不到傍晚老爺他是不會醒的,您看……」
「老夫知道今日來得倉促,可若非當真有要緊事,怎麼會突然來叨擾國公他老人家。」田不韋眯起眼睛,即便是在說著託人的話語氣還是那般硬邦邦的,「老夫身負皇命,在皇家書院教授六皇子殿下功課,殿下想要查閱一本典籍,御書房內卻遍尋不得,老夫想起孟大人藏書頗豐,便想來碰碰運氣。」說完,他還壓低了聲音道:「皇上過兩日便要檢查六殿下功課,若六殿下能使得皇上龍顏大悅,孟大人自然也有功於其中不是?」
那看門的下人點頭稱是,心裡卻合計起來,這田不韋遭了翰林院排擠,如今指導六皇子功課,聽著是風光,卻一沒權柄二沒油水,如今朝中幾乎沒有人願意同他往來了,竟然還好意思找上國公府,臉皮也算厚的。但即便心裡這樣想,他也不敢在面皮上表現出來,再怎麼說,田不韋如今身負皇命,又有六殿下和舒惠妃撐腰,總歸還是不好欺負的,接著想到自家老爺那愛管閒事予人恩惠的個性,那下人還是一面將田不韋迎進府裡,一面差人去通知正在午睡的孟國公。
「你拿著禮物隨我一同進去,別毛毛躁躁的,這古畫可是六殿下向皇上討來的,若是損毀了半分,小心我打斷你的腿。」田不韋在進去之前,又回頭呵斥了一個隨他一同前來的書僮幾句,那書僮身子瘦削,穿著麻布衣,手裡抱著一支長條畫軸不斷點頭稱是。
孟府下人憐憫地看了那書僮一眼,自顧自走到前邊領路去了,書僮扶了扶因為點頭而恍歪了的麻布帽,抬起一雙伶俐有神的眼睛,露出隱藏在帽簷下的寧淵的臉來,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後,又迅速垂了下去。
湖心水榭內,呼延元宸著實被孟之繁忽然這般大膽的行徑驚住了,起身後退了一步,沉聲道:「孟世子,你莫不是喝醉了,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孟之繁見呼延元宸躲開了,卻沒有追上去,而是又重新坐好,「醉了?也對,你便當我是醉了吧,可酒後吐真言,我所說的,卻全是我的真心話。」他抬頭看著呼延元宸,「殿下可以為了寧兄的不測而怨恨我,卻也不能否認我的真心實意,而且我會這麼做也全部是為了自己這段自私自利的感情,我也是在為殿下你著想,殿下你可知道?」
「我瞧孟世子當真是瘋了,草菅人命的行徑到了你嘴裡竟然都能變得冠冕堂皇,我與你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瞧著孟世子似乎是身子不適,不如早些歇息,呼延某告辭!」呼延元宸莫名被孟之繁惹得一陣噁心,也顧不得一開始套話的打算了,轉身就打算離開,可當他撩起幔帳的時候,忽然發現,他方才一路走過來的浮橋,竟然不見了蹤影。
「殿下莫不是想就這樣離開?」孟之繁輕笑一聲,「當真可惜,殿下過來之後,我便吩咐將浮橋收了去,我也沒有惡意,只是想同殿下說說體己話,訴一訴衷腸罷了,等我說完了,殿下若是想走,我自然會派人將你送至大門口,絕不阻擋半步。」
「你那所謂的衷腸,卻是訴在別人的血之上,又如何能訴得如此坦蕩。」呼延元宸皺眉道:「我便實話實說,即便阿淵的事情與你並無牽扯,我也絕不可能接受你的。」
「阿淵阿淵,叫得這般隨順,想來殿下當真是十分喜歡寧兄吧。」孟之繁露出輕蔑的表情,「可殿下你當真不覺得自己自相矛盾麼,你只會說我狠毒,說我草菅人命,可寧淵雙手上所沾的鮮血,比起我來只會多不會少,殿下卻這般視而不見,難道不覺得自己實在是有失偏頗嗎。」
「簡直不知所謂。」呼延元宸一拂袖,「阿淵何時會為了一己私利去害人?」
「害人便是害人,難道還要分一分因果緣由嗎。」孟之繁臉上的笑容拉得更開了,「其實他和我不過半斤八兩,都是損人利己而已,但他是單純為了利己,我卻是為了你,這點你可明白?你應當知道大夏太后一直想要對付你的事吧,想來你也應當知道四殿下一直與夏太后有所往來的事了,夏太后其實早便想要你的性命,不過是四殿下一直在同她討價還價才未能得逞,若是最後他們談好了價碼,夏太后允諾四殿下,能助他得到太子之位,而前提是用你的姓名做交換,在大周地界,他們要是幾方聯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逃出生天?」
呼延元宸搖頭,「我的事情不勞孟世子操心,你當真多慮了。」
「我也不想多慮,但誰讓我喜歡你,所以才不慮也得慮。」孟之繁道:「只有我在四殿下身邊有了一席之地,在這等事上才能幫你免於災禍,才能在危機來臨之前護著你,而這些事情,那個寧淵可曾能為你做到?他不成為你的累贅已經是萬幸了!你應該感謝我替你甩掉了他,因為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說到這裡,孟之繁表情甚至有些扭曲起來,彷彿是長久壓抑的情緒終於能夠得到釋放般,但回應他的,卻是呼延元宸憐憫的眼神,這孟之繁果真能將不管什麼事情都說成是迫不得已,說成是予人有利,從前那個溫文儒雅貴公子的模樣是徹底消亡了,如今的他在呼延元宸眼裡,除了一個瘋子再也沒了別的評價,他轉過身,在這裡聽人胡言亂語實在是聽夠了,只想使出水上漂的輕功立刻離開,可一口真氣還未提上來,忽然就莫名其妙消了下去,這時他才發現,丹田裡竟然已空空如也。
酒裡果然被做了手腳!他再回頭,正要出聲質問,卻見著孟之繁不知何時已經將身上的衣物盡數脫去,將自己白皙柔韌的身體徹底展現了出來,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的蜜色的皮膚得泛著一層光澤,沒了外袍和紗褲的遮擋,他身上如流水般線條優美的肌理一覽無餘,烏黑的頭髮垂撒在胸口,兩點三月桃花般柔嫩的蓓蕾若隱若現,雖然能一眼看出是男人,卻也是個可以讓任何男人為之動情軀體。
「你放心,酒裡並未下毒,只不過是放了些麻痺散罷了,至少半個時辰之內,可以讓你氣力全消,也使不出武功來。」孟之繁一面說著,一面光裸著身體朝呼延元宸步步逼近。
「你待如何。」呼延元宸眉頭越皺越緊,果真感覺到兩條腿也逐漸開始乏力,漸漸就要站不穩。
「其實我多少也預料得到,呼延你應當不會接受我的感情。」孟之繁興許是吃定呼延元宸現下不能反抗,竟然連「殿下」的稱呼都丟了,轉而如寧淵一般親暱地喚起他的姓來,「如此也罷,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是好的,寧淵已死,而我往後亦不會再將你讓給任何人。」他在呼延元宸面前停下腳步,仰頭望著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抬起手,緩緩替他取下了臉上的面具,然後柔軟的指腹輕按上了呼延元宸緊皺的眉頭,再滑到他左臉那道顯眼的疤痕上。
「我已經派人守在了周圍,在我們盡興之前,絕對不會有人過來打擾……」孟之繁一面說著下流的話,一面吃定呼延元宸現在動不了,便要伸手去解他的腰帶,哪只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動作也僵在原地,因為呼延元宸原本已經不能再動的手,忽然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塊方巾,捂在他的口鼻上。
鼻腔裡立刻被一陣奇異的香味所充滿,孟之繁不可置信地看著呼延元宸,剛吐出「你怎麼……」三個字,就身子一軟,整個人軟倒在地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