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交易

  臨風關龍峽谷外。

  初春,是欣欣向榮的季節,籬笆柵欄旁嫩綠的小草已經長成茂密的一大片,冬日落盡葉子的樹木,也在春風的召喚下,吐露新芽。夕陽之時,餘暉遍灑,溫暖的霞光讓人感到溫暖,而鼻尖淡淡的草木芬芳則讓人怡然舒爽。

  木屋前的小院裡,慕容舒清半倚在軟榻上,手上的書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不厚的書看了一整天也沒看幾頁,她索性將書合上。看見漸漸被雲海吞沒的夕陽,慕容舒清忽然有些心緒不寧起來。御楓出去已經一天了,商君究竟如何?那個總是如此倔犟的女子,是否安好?

  慕容舒清握著手中的茶,直等到夜幕降臨,才終於等回了御楓。

  御楓入了院門,抱拳道:「主子。」

  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茶,急道:「怎麼樣,他有消息嗎?」

  御楓點點頭,從懷裡掏出絹布,恭敬地遞給她。

  慕容舒清輕輕展開,是一張密密麻麻的圖紙,她自己看了一會兒,才輕笑道:「地圖。」她果然沒有看錯他,才去三日,就拿到了如此細緻的賊窩地圖。舒清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還有心思畫圖,可見,他起碼是安全的。

  御楓將今日的對話一一稟告,「他說,險狼寨與飛鷹寨近日會內訌,讓屬下帶人在龍峽谷等候,等他的信號,趁山賊惡鬥的時候,將貨物運出來。」

  舒清把地圖輕輕折好遞還給御楓,淡淡地回道:「嗯,按照他說的做。」

  御楓拿著絹布站在那裡,欲言又止。舒清疑惑地看著他,微笑著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御楓捏緊絹布,雖然今天商君已經解釋了緣由,但是他還是覺得不應該錯過這次機會,思考過後,御楓回道:「主子,山賊內訌,正是剷除他們的大好機會。」

  慕容舒清若有所思,拿起微溫的清茶,輕酌了一口,才又問道:「他怎麼說?」

  御楓無奈地回道:「他說他自有安排。」

  慕容舒清肯定地點點頭,說道:「按他的意思做,他要什麼就給什麼,不要打亂他的計劃。」御楓說得沒有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確實是大好的機會。但是商君既然身處其中,應該更明白這個道理,她已經將他視為合作夥伴,視為朋友,信任他,就是她最應該做的。

  「是。」將絲絹塞進懷裡,這次御楓不再有異議,大步離去。

  茶涼了,有些澀,慕容舒清緩緩放下茶杯。夜幕下,遠處連綿起伏的龍峽群峰,高聳而詭秘。商君,我說過會在龍峽谷的這一頭等你出來,不要讓我等太久。

  飛鷹寨裡,每個人都圍繞著即將到來的惡戰在緊張地準備著,三天來,除了門口依然不變地守著四個人,商君他們的生活可以說是非常平靜,而他,也樂在其中。席邪沒有攻進來之前,他什麼也不打算做。

  走近阮聽雨的房間,商君輕輕敲門,沒想到門沒閂上,一下就被推開了。室內,阮聽雨拿著一截軟木做成的簡易弓箭,正練習拉弓,只是她的肩傷未癒,才試了幾次,她就已經滿頭大汗。

  商君踏進屋內,拿下她手中的木箭,輕嘆道:「你的傷沒好,不要亂動。」

  看著阮聽雨挫敗地在床沿上坐下,商君給她倒了一杯茶,笑道:「你想要回你的弓箭,是嗎?放心,好好養傷,我會幫你找回來的,只有你才配拿它。」他可是一直忘不了她橫跨於巨石之間,數箭齊發時英姿颯爽的樣子。

  那是師傅傳給她的弓箭,聽到商君說能幫她要回來,阮聽雨先是開心不已,後來想一想,又擔憂地說道:「你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惹惱了他們,你會有危險。」

  商君搖搖頭,笑道:「他們自顧不暇,沒心思管我。」今天就是三日之約的日子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席邪要等到今天才攻進來,這場惡鬥都在所難免。

  什麼意思?阮聽雨還想再問,一聲聲整齊的吆喝聲從一線天的地方傳過來,遠遠地,紛雜散亂,聽不清楚。

  「什麼聲音?」阮聽雨一臉的莫名其妙。

  商君推開窗戶,吆喝與雜亂的聲音更大,看著那又一次直衝雲霄的滾滾狼煙,商君知道,這場較量終於開始了。

  走到阮聽雨面前,商君嚴肅地說道:「待在這兒,千萬別亂走,記住了嗎?」

  雖然不明就裡,阮聽雨還是點了點頭,相信他,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得到阮聽雨肯定的回答,商君終於放下心來,匆匆趕了出去。

  飛鷹寨的人,一部分去把守一線天,一部分在迷陣裡部署,一部分守衛主寨,留在寨子裡的並不多,商君輕鬆地就越過矮林,上了峰頂。

  半蹲著身子,商君看清一線天前的景象,不禁微驚。這席邪比他想的要難對付得多。

  席邪手下,二十人一排,五十人一列,一百人就是一個方陣,每三人舉著一塊長條形的盾牌,從四面到頂上,都嚴嚴實實地遮蓋起來,將山賊護在其中,好在他們並非士兵,彼此間的協作不好,必須靠著口號行進。冷冽安排山頭上的人不停地放箭,偶爾能擊中幾個沒舉好盾牌的山賊,但是仍無濟於事,還是阻止不了他們前進的步伐。

  商君暗嘆,那盾牌應該是精心設計過的,大小剛好可以通過一線天,等他們到了狹道,將盾牌分開頂在頭上進入,即使上面的人再怎麼射箭,也是傷不了他們。一線天的另一頭雖然也有伏擊,但是他們有盾牌,箭是用不上了,入口如此小,只怕那邊也站不了幾個人。如果敵人是跑著進入,那他們又能砍傷幾人?這一線天基本就是沒用處了。

  商君看向依然悠閒地端坐在虎皮上觀戰的席邪,不免擔憂起來,他們這樣行進的速度雖然有些慢,但是進入一線天則是遲早的事情。在盾牌上就花了如此多的心思,席邪這次,只怕勢在必得吧。

  掏出懷中的煙花,商君立刻將它點燃,只見一縷青煙直上雲霄,一會兒之後散做一朵彩花,消失在天際。下邊打得熱鬧,也不會有人在意這麼一枚小小的煙花,即使看見了,也無暇顧及。

  信號已經發出,下面雖然還打得熱鬧,商君卻不再逗留,轉身躍下山峰。回到木屋前,商君俐落地放倒門外的守衛。

  匆匆來到蕭縱卿的房間,商君想把他一起帶走,但是房間裡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他的影子。商君蹙眉,那少年去了哪裡?外面的喧鬧聲越發大了起來,已經沒有時間再耽擱,商君轉而走向阮聽雨的房間。

  阮聽雨在房間裡來回走著,心裡焦急不已,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答應了商君在這裡等,又不敢亂走,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真的讓人惶恐。

  商君才敲了兩下,門立刻打開,看清是商君,阮聽雨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兩伙山賊打起來了。走,我帶你離開這裡。」商君避重就輕地回答,拉著阮聽雨一路向外疾走。

  商君難得的急促讓阮聽雨敏鋭地感覺到,外面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果然,隨著商君出門,就看見院前橫躺著幾個原來看守他們的山賊,不知是生是死,遠處黑煙滾滾,在屋裡聽到的吆喝聲現在聽起來更加清晰。

  阮聽雨以為他們是要從進來的地方出去,誰知商君拉著她朝後面的矮叢走去。不明原因,阮聽雨還是毫無異議地跟著商君往密林裡鑽,她的眼睛盯著商君拉著她的手,雖然知道只是一時權宜,她還是微微紅了臉頰。

  商君在前面一路疾走,根本沒有注意這些。御楓看見信號後,應該已經趕過來了,他要快一些才行。

  好不容易到了山峰下的入口,商君熟練地打開暗門,自己先探身下去,然後對著身後的阮聽雨說道:「下來,裏邊黑,你要小心。」

  阮聽雨點點頭,稍稍彎腰,慢慢地走了進去。

  裏邊確實很黑,什麼也看不見,好在商君一直站在她身邊,平穩的呼吸聲讓阮聽雨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商君掏出火摺子引燃,淡淡的光亮在這漆黑的洞穴裡,已足夠看清附近的東西。

  阮聽雨被眼前堆得橫七豎八、琳瑯滿目的貨物嚇了一跳,不禁低呼道:「這是……什麼地方?」

  商君一邊辨彆著門的方向,一邊隨意地回道:「山賊藏臓物的地方。」

  「你是怎麼發現的?」看他熟練地進入這裡,一定不是第一次來,他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阮聽雨只覺得自己心裡有許許多多的疑問。

  商君輕笑道:「碰巧。」

  碰巧?阮聽雨撇撇嘴,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終於找到暗門的位置,商君欣喜地笑道:「跟著我,到這裡來。」

  一切等到離開這裡再問吧,阮聽雨壓下心裡的疑問,默默地跟著商君在滿是貨物的洞穴裡走著。

  到了石門邊,商君用力拍了一下旁邊微凸的石頭,石門緩緩打開。

  阮聽雨驚嘆,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出口。正想拉著商君趕快離開,卻發現門外站著一隊人馬,五個人,卻牽著十幾隻馬,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立在那裡。阮聽雨心下一緊,戒備地看著他們。

  御楓看見阮聽雨走出來,也是暗暗驚訝,手中的長劍準備隨時出鞘。

  好在商君及時出現,按下御楓緊握劍柄的手,輕聲笑道:「貨在裏邊,你們動作快些。」前面就是席邪手下進攻的隊伍,雖然有幾面巨石擋著,卻依然非常危險,越快離開越好。

  御楓鬆開握劍的手,向著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幾人都是麻利之人,立刻進入洞穴中,將裝著布匹的車套上馬,一輛一輛地拉出洞穴。

  阮聽雨靠著旁邊的岩壁,看著這些人在她面前來來往往地裝載著,不敢置信地盯著商君,聲音有些顫抖,「你……你也是盜賊?」他隨她入賊窩,為的就是盜取這些貨物?

  不可能。她不相信!

  商君苦笑著回視阮聽雨可以算得上是驚恐的眼,無奈地解釋道:「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阮聽雨仔細看看他們拉出來的貨物,都是一些絲綢、茶葉之類的,這些山賊確實常常搶劫商人的貨品,但是,他,會是商人嗎?阮聽雨輕聲問道:「你是……商人?」

  商君坦然回道:「是。」從那日與舒清在雪山下談過之後,他就已經決定,他要做一個商人。

  聽到商君肯定的回答,阮聽雨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他不是盜賊。

  他是商人?阮聽雨怎麼也不能將眼前這個淺笑而立、溫和儒雅的清瘦男子和唯利是圖的市儈商人等同起來。

  「裝好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御楓已經將貨物全部搬上馬車。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幾個月前丟失的那一批貨居然還在這洞穴裡,這次他們也可以一併找回了。

  商君將阮聽雨帶到御楓面前,誠懇地說道:「御楓,她也是被山賊擄回來的可憐女子,你幫個忙,把她帶出去,送回阮家吧。」

  御楓看了一眼阮聽雨,爽快地點頭,莫說是商君開口,即使他沒說,他也不會將一個無辜的女子留在這裡。

  聽出商君託付的語氣,阮聽雨急道:「商君,你不走嗎?」

  商君微笑著搖搖頭,回道:「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還有你的星月弓不是嗎?我說過會把它還給你的。」

  阮聽雨抓著商君的衣袖,勸道:「可是太危險了。」她不要星月弓了!

  商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會沒事的。你家人還在等著你回去,快走吧。」

  說完商君轉身進了石門,門緩緩地關上了,阮聽雨盯著緊閉的石門,喃喃地說道:「小心。」

  他說會還她星月弓,是不是說,她還有機會見他?

  商君這邊費心地將阮聽雨送了出去,那邊蕭縱卿卻是不願離開。

  主寨後的樹林,蔥綠而茂密,不仔細看很難發現裏邊有人。蕭縱卿雙手環胸,盯著遠處的滾滾黑煙,那張清秀年輕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身後三個壯漢抱拳微躬著,一臉的恭敬。

  蕭縱卿輕聲問道:「這些都是你們搞出來的?」

  為首的林義頭皮發麻,低著頭,既無奈又有些委屈地說道:「您被山賊擄走,大少爺知道以後暴怒,下了命令要將您救出來,還要將這座寨子夷為平地,把山賊頭子挫骨揚灰……」

  「夠了。大哥說了什麼我沒興趣知道。」蕭縱卿頭痛地揉揉太陽穴,這些話,絶對是他家暴躁的大哥會說出來的。

  林義斟酌著繼續說道:「屬下打聽到險狼寨與飛鷹寨之間有宿仇,所以暗助險狼寨,讓他們兩虎相爭。不過三少爺放心,屬下只是暗中指點,並沒有牽扯上蕭家。」

  遠處喊殺聲越發逼近,林義急道:「三少爺,他們就快攻進來了,讓屬下護送您離開吧。」進攻的主意是他出的,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他最明白,這個寨子再不久就會被攻陷,他們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擺擺手,蕭縱卿優哉游哉地回道:「不著急,應該還有好戲即將上演,我現在捨不得走。」那個神秘的男人要玩什麼花樣他還沒看明白呢,怎麼能走。

  「三少爺……」林義為難地低喚。

  「無須多言。你們退下,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蕭縱卿抬起手,阻止林義說下去,緩慢低沉的語氣裡,流淌著滿是不容違抗的威嚴。

  「是。」

  除了等這難纏的主子主動同意離開,他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如果三公子會聽人擺佈的話,他就應該乖乖待在家裡彈琴賦詩,也不會被擄到這賊窩裡來了。

  蕭家三位公子,大公子脾氣火暴,二公子沉默寡言,三公子倔犟難纏,他們是誰也得罪不起。只能眼睜睜地目送他大搖大擺地回到那間小木屋裡了。

  蕭縱卿回到小屋,只看見橫躺在地上的幾個山賊,找遍了木屋裡的三個小間,都沒有那兩人的影子,難道他們已經趁亂逃走了?外面亂鬨哄的一片,蕭縱卿卻沒了看熱鬧的興緻,無聊地坐在門檻上。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引起他好奇心的人,居然就跑了,真是可惜。

  伸了伸懶腰,蕭縱卿也準備離開了,這些山賊爭地盤的鬥毆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剛站起身,就看見那道熟悉的灰藍身影從小屋後走來。蕭縱卿眼前一亮,原來還意興闌珊的臉立刻變得神采奕奕。

  蕭縱卿像剛才一樣繼續在門檻上坐著,只是此時的心情頗好。商君走過來,他馬上興緻勃勃地笑道:「喂,你把妹妹送走了,自己為什麼不走?」

  商君本來打算直奔主寨,卻意外地聽見了那少年顯得有些興奮的笑聲,他停下腳步,向他看去,只見少年悠哉地坐在門檻上,笑得開懷地看著他。不遠處黑煙繚繞,喊殺震天,他還能如此鎮定地揶揄他,他果然猜得不錯,少年必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商君向他走去,雙手環胸,背靠著門檻旁邊的木欄,如他一般悠哉地回道:「你猜。」

  送走了妹妹,沒有後顧之憂,那就是要放手一搏嘍,蕭縱卿肯定地說道:「你想趁著他們內訌,將他們一網打盡。」

  商君搖搖頭,「還有沒有別的答案?」他想聽聽少年能有多少心思。

  不對嗎?蕭縱卿輕撫下巴思考著,一會兒之後,他自信地說道:「你想將他們收為己用。」這些山賊雖是莽撞之徒,好好調教一番,也可用。

  舒服地靠著木欄閉目養神,商君不急不慢地笑道:「還有嗎?」

  又不對?蕭縱卿站起身,來回地走了好幾圈仍是想不明白,能為我用者留,不為我用者殺,他這樣不殺又不留的,是為了什麼?

  等了一會兒,商君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遠處的密林,除了黑煙滾滾之外,隱約可見火光四起。商君唇角輕揚,時機終於到了。他站直身子,撣撣身上的塵土,快步朝主寨走去。

  蕭縱卿還在思考著商君的用意,卻見他揮揮衣袖,走了。他不禁急道:「喂,你去哪裡?」

  商君沒有回頭,只是隨意地回了一句:「想知道就跟著來。」

  當然想知道,不然他留下來幹什麼。蕭縱卿趕快小跑著跟上了商君。

  主寨。

  明華一整天都蹙著眉,盯著亂林的地圖,上面已經密密麻麻地畫滿了標記,旁邊還堆著許多關於奇門術數的書籍,表情極其凝重。

  「這該死的席邪,去哪兒弄來這麼多的盾牌,箭都已經快射完了,根本擋不住他們。」石舫握緊手中的大刀,暴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驚雷一般的大嗓門震得人耳朵發麻。走到明華面前,石舫忍不住抱怨道:「明叔,席邪已經攻進了一線天了,你還在看什麼啊?」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盯著那些書,又說要保存實力,不讓他和老大出去和席邪打,但是現在人家都打進門來了,還保存什麼實力。真是氣死他了。

  冷芙狠狠地踹了石舫一腳,戳著他的肩頭,小聲地罵道:「死石頭,沒看見明叔正在研究亂林迷陣,吵什麼!」明叔都已經幾天幾夜沒好好休息過了,他還在這兒瞎胡鬧。

  冷芙那點小雞力氣,石舫一點也不放在眼裡,只是心中有氣不吐不快,「該做的前兩天不是已經做了,現在看這些書還有什麼用。」這兩天來他又是搬石頭,又是砍樹枝的,他都沒有怨言,可是敵人都打進家裡了,還在這兒啃書是何道理!

  「不管了,我寧願出去迎戰席邪,也不在這裡坐以待斃。」將刀扛在肩上,石舫就要往外衝,死也要和兄弟們死在一起。早知道要被關在這兒,還不如陪井向天在一線天和席邪交鋒來得痛快。

  冷冽上前一步,阻了石舫的去路,按住他的肩膀,低吼道:「夠了石舫,給我閉嘴。」他已經夠煩躁了,他還在這裡鬧事。他狠狠地推了石舫一下,將他肩頭的大刀打落。石舫心裡生氣,卻也不敢對大哥動手,負氣地蹲在角落生悶氣。

  冷冽在主寨裡等了好幾個時辰了,聽到來報,都是席邪攻入的消息,他心裡也著急,也窩火。實在撐不住,冷冽走到明華身邊,不解地問道:「明叔,迷陣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我們要困於此!」

  這張地圖,是冷冽的父親,也就是他的義弟冷磷畫下的,他跟著冷磷學了多年奇門術數,也略有心得,義弟去了之後,一直是他在佈陣守護著飛鷹寨,只是這幾日,他怎麼算怎麼覺得不對勁,卻又看不出哪兒有問題。

  「這陣不對勁。」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書,明華蒼老的聲音裡有些惶恐和焦躁。

  不對勁?主寨裡眾人面面相覷,這陣守護了飛鷹寨三十餘年,怎麼就不對勁了呢?明華的煩躁也影響了其他人,大家都莫名地有些心慌。

  「確實不對勁。」

  這時一道溫和而略帶輕笑的男聲赫然傳來。

  蹲在門邊的石舫第一個站了起來,拿起大刀,吼道:「誰?」

  商君微笑著漫步而來,臉上那優雅的笑容,與他一身污衣極不相符,卻一點也沒有影響他悠閒的氣息。他越過石舫,在冷冽面前站定,輕笑著與他對視。

  冷冽皺眉,戒備地說道:「你現在來這裡,想怎麼樣?」

  商君肯定地笑道:「幫你。」

  石舫立刻嗤之以鼻,哼道:「就憑你這麼個瘦竹竿?席邪一刀就能把你劈成兩半。」

  商君但笑不語,走到明華身邊,挑了一本桌上的書籍,隨意翻了幾頁,又放下,再拿起一本,又訕訕地翻著。主寨裡的人不明就裡,暗暗揣度著這個奇怪的男人想幹什麼,蕭縱卿則輕鬆愜意得多,依著最旁邊的書櫃,饒有興味地等著看好戲。

  就在石舫快要受不了商君的悠哉,準備大罵的時候,商君依然隨意地翻著書,只是淡淡地說道:「奇門之術,講究的除三奇、八門、六儀、九星之外,更要融合於陰陽、五行、八卦之中,今日二月十八,近春分,屬陽遁,居震掛數三。你既然擺下的是亂林迷陣,就應該知道,此陣不僅需輔於辰位、宿位,還有氣數、天時。你學藝不精,連未時三刻屬迷陣凶門中的死門都看不出來,還擺什麼陣勢?」

  那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不急不慢,卻是把明華說得一無是處。

  明華此時,如遭電擊一般,雙目圓睜地愣在那裡,忽然又像是發了瘋一樣地抓起一本書,不停地翻著,不知道要找什麼。

  商君瀟灑地拉過一張椅子,在書桌前坐下,輕敲著桌面,含笑地看著明華手忙腳亂的樣子。

  石舫不太明白商君說的意思,但是他說完之後,明叔就變得這樣緊張兮兮的,雖然他剛才有抱怨,但是他心裡還是很尊敬他老人家的。他拿起大刀指著商君,警告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明叔研究奇門術數幾十年,那時候還沒你呢。哪裡輪到你小子妄加評價!」

  用一個手指輕輕撥開刀尖,並不畏懼石舫的叫囂,商君依然笑得從容。

  明華忽然放下書,盯著商君,似在求證,又似乎在自言自語,不住地重複道:「難怪……難怪席邪要等到今天才攻進來,未時三刻,對,就是未時三刻!原來就是這裡不對勁。」

  明華突來的喃喃自語,除了商君之外,沒人明白他在說什麼。石舫抓抓鬍子,不解地問道:「就算有什麼生門死門的又怎麼樣?席邪根本不懂這些奇門之術啊。」

  「他不懂,自然有懂的人指點他,就算一點不懂奇門之術,放一把火他還是懂的。」這「一把火」幾個字,商君說得緩慢而別有深意。

  其他人還是不明白,明華卻眼前一暗,大叫道:「糟了!」

  冷冽剛想追問何事讓他如此驚慌,一個人由外邊猛地衝進來。顧不得許多,男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叫道:「大哥,不好了,席邪進了一線天之後,點起了大火,密林燒起來了。」

  「不可能,密林風向常年由北向南,就算點了火,風勢所向,密林也不可能會燒起來。」冷冽臉色劇變,冷冷的聲音裡不難聽出微微的顫抖。

  冷冽不信,通報之人急了,不停地叫道:「是真的,大哥,真的燒起來了。」最後他乾脆直接推開主寨所有的窗戶,指著外面焦急地說道,「真的燒起來了,不信你看,你們看!」

  不用他說,窗戶推開之後,遠處一片火光衝天,即使正午的太陽,也比不上它的熱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眼前大火紛燎的景象,不僅令冷冽瞠目結舌,主寨裡的所有人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當然,除了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商君依舊笑得溫和而從容。

  看著眼前的一片火海,冷芙嚇傻了眼,跌坐在地上,顫抖地問道:「明……明叔,怎麼會這樣?」

  明華已被這既在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大火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面如死灰。

  大火不僅點燃了亂林,也引爆了石舫的情緒,他揮舞著大刀,站在主寨門口,罵道:「該死,席邪不會破陣就想燒了密林,實在是可惡,而且老天爺居然還幫著他,既然這樣,大哥,我們也別等了,衝出去和他決一死戰。」

  一直守在寨裡的山賊看見大火,也都聚集到了主寨前,一時間群情激揚,大有立刻衝出去的架勢。商君看向有些恍惚的明華,提醒道:「你不打算告訴他們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嗎?」

  冷靜的聲音彷彿在明華頭上澆了一瓢涼水,他當即疾呼道:「不能去!」

  冷冽和石舫已經踏出屋外的腳又停了下來,他們奇怪地看著明華萬分焦急的樣子。這密林都已經著火了,迷陣也派不上用場了,難道要等幾個時辰,天黑了再打?

  明華無力地哀嘆一聲,說道:「飛鷹寨地處崖底,又有一線天與之遙對,群峰間的風力匯於此,風向對流,故常年都是由北向南吹,但是今日乃陽遁、震掛之日,又恰逢九宮回天,故引起風異向而動,飛鷹寨會有一個時辰停滯無風,一個時辰風向逆流。」蒼老的聲音裡滿是疲憊,就連原來還算挺直的背也佝僂起來,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

  冷芙不解道:「可是,我們往年都沒有感覺到啊?」從她有記憶以來,飛鷹寨裡的風都是由北向南的。

  「陽遁且九宮回天之日十年一遇,有時在夜間,有時在清晨,時辰又短,因此你們都沒有注意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錯算了今日。越想越覺得懊惱,明華也終於跌坐在椅子上。

  寨子裡一片安靜,都在思考著明華所說的意思。一會兒之後,石舫一聲驚雷打破了這場沉寂,「明叔,您的意思該不會是說,現在就是停滯無風的時候,火點著了,那再過大半個時辰,風向逆轉,火就該往我們這邊燒過來了?」

  明華痛苦地點點頭,都是他的錯,害得飛鷹寨就要付之一炬,這讓他死了也沒有顏面見冷磷。

  山賊議論紛紛,蕭縱卿帶著譏笑,在一旁涼涼地火上加油,「他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風助火勢,不用一個時辰,亂林就會被燒得乾乾淨淨,你們衝出去,也就是死得快一點。附近也是綠茵成林,順著火勢,你們的寨子很快也會化作灰燼。那個叫席邪的就不戰而勝啦。」

  石舫拔出旁邊的劍,就向蕭縱卿所在的牆角扔去,可惜他早有準備,轉身躲到身後的柱子背後,躲過了迎面而來氣勢洶洶的長劍。

  看他躲過了,商君暗暗鬆了一口氣,放下剛才隨手拿起的硯台。少年的動作身手,雖算得上敏捷,卻一點功夫底子都沒有,這小子真是得意忘形了。

  好在這種時候,石舫也懶得再去和一個少年計較。石舫再次衝進來,在明華身邊急得團團轉,嘴上也不住地吼道:「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明叔,你出個主意,我立刻去辦!」不管是砍樹還是搬石頭,他一句怨言也沒有。

  明華木然地搖搖頭,九宮局已現,風向必會逆轉,根本沒有辦法控制火勢蔓延,現在砍樹,早已經來不及了。看著明華絶望的眼神,石舫知道再問也是無用。

  抬眼看了看中午的太陽,現在離未時三刻還有些時候。商君對著僵在門邊的冷冽說道:「現在逃還來得及。」畢竟這寨子暗道應該不少。

  「不行。」冷冽忽然大吼一聲,這個「逃」字似乎引爆了他這幾天的怒火與焦躁,只見他眼神狂亂,彷彿遠處的烈火都映進了他的眼裡,心裡。走出主寨,舉起手中的倒鈎,冷冽像立誓又像宣告一般,大聲狂叫道:「我絶不能讓爹的心血就在我的手上毀於一旦,我也不會再做縮頭烏龜逃跑。席邪,今日我定要與你決一死戰,飛鷹寨所有兄弟都給我聽著,待會兒隨我衝出去,死也要抱著席邪一起死!」

  「是!」冷冽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如石舫一樣的狂熱之人附和。

  遠處的亂林燃燒的啪啪聲、砍殺聲、兵器聲,再加上冷冽的咆哮聲、眾人的應和聲,主寨前的小院裡,處處都是瘋狂和殺戮的氣息。

  啪!

  一記清亮的耳光在嘈雜的人群中響起,卻分外清晰。所有人都愣住了,原來激憤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就連蕭縱卿也瞠目結舌地盯著眼前的一幕。他居然狠狠地扇了山賊頭子一個耳光?那力道估計能打出血來。那個叫冷冽的男人分明就已經瘋了嘛,難道他也瘋了?

  臉上火辣辣的,冷冽哪裡受過這樣的屈辱,舉起倒鈎就向商君的肩頭揮過去,這次商君不打算手下留情,他側身躲過,一腳踢向倒鈎,鈎子直直地飛出,鈎在主寨的門樑上。商君俐落地出手,一把擒住冷冽的咽喉,手上使力。冷冽的臉因為咽喉被掐,已經漲得通紅,卻仍不肯吭一聲,只是眼睛狠狠地盯著商君。

  其他人看傻了,沒有想過大哥居然在一招之內就被人制伏了,而且還是一個俘虜。人人都愣愣地盯著,忘了要攻擊商君。

  商君手上使力,口中冷冷地說道:「這一巴掌是代你爹爹打的。你如果這麼想死,就自己衝進火海裡,這裡有跟隨你多年的兄弟、年幼的妹妹、老邁的長輩,你不思考如何救他們於火海焚身的危難之中,還想著尋仇,讓他們陪著你送死,你不配做他們的大哥,更不配稱一寨之主。」

  他原以為,冷冽雖為賊寇,卻也算是盜亦有道、有情有義之人,助他要比助那殺人成性的險狼寨來得值得。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只知道動怒。今天他的功力還不如上次的三分之一,莫說遇不上席邪,就是遇上了,也就是找死而已。

  商君鬆開手,轉身離開,這裡不值得他留下,他也不想跟這樣的人談交易。

  冷冽喘著粗氣,盯著那道走得決然而灑脫的頎長背影,咬緊牙關,下定決心一般,叫道:「站住!」

  對於背後傳來的困獸嘶吼,商君充耳不聞,依舊故我地繼續走去。當頭的烈日越發毒辣,與亂林裡叫囂的火焰交相輝映,即使是早春時節,仍是熱力逼人。

  冷冽握緊的雙拳青筋暴起,喘息聲越來越重,忽然他迅猛地向商君衝去。蕭縱卿以為冷冽惱羞成怒,要暗算商君,誰知只見他一躍而起,正好落在商君面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商君停下腳步,冷然地看著冷冽,不語。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冷冽在這個男人一向溫和淡然的眼裡看到了隱藏的冷傲和自信,他盯著商君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用幾乎是懇求一般的語氣問道:「你有辦法救他們,對不對?」

  商君輕輕佻眉,他現在是什麼意思,瘋狂過後的反思?雙手環在胸前,商君依舊冰冷地回道:「我現在已經後悔說要幫你了。想要救他們,你自己就可以做到,離開飛鷹寨,並非只有一條路。」

  商君的冷漠刺傷了冷冽的驕傲,他二話不說,繞過商君,走回小院中心,大聲下令道:「石舫,讓兄弟們集合,你帶領他們從後峰離開,殺回一線天,助井向天脫困,然後你們就此離開飛鷹寨吧。」臉頰上的火辣,提醒著他除了報仇,還有身為一寨之主的責任。

  由他來帶領?石舫追問道:「大哥,那你呢?」

  迎著烈火的方向,冷冽決絶地回道:「我要與飛鷹寨和席邪同歸於盡。你替我好好照顧芙兒還有明叔。」別說前面是火海,就是地獄,他也照闖不誤。

  石舫一聽,將大刀插在地上,倔犟地悶聲回道:「不行,我既已和大哥結拜,就必要同生共死。我不走!」彷彿賭氣一般,他乾脆盤腿坐在了地上,臉上除了怒氣之外,更有被兄弟遺棄的委屈。

  明華扶著寨門,看著那越來越熾烈的火焰,原本還精鋭的眼,現在也混沌不明。他用蒼涼的聲音輕輕地嘆道:「我是不會走的,我要和這個寨子一起去見冷磷。」

  冷芙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她緊緊地拽著冷冽的衣袖,痛哭道:「哥,我也不走,芙兒已經沒有親人了,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她的記憶裡,沒有爹爹,沒有娘親,就只有哥哥,他哄她睡覺,餵她吃飯,背著她漫山遍野地跑,滿足她所有無理的要求,她就只有哥哥,只有他。

  冷芙哭得悲切,其他人互看一眼之後,紛紛舉起刀劍,齊聲叫道:「我們也不走,誓死守護飛鷹寨。」

  「誓死守護飛鷹寨!」一遍又一遍,整齊而有力。

  冷冽微顫的雙肩,說明了他此時的心情既感懷又悲慼。

  冷芙跑到商君面前,睜著淚水洗滌過的清眸,低泣道:「阮大哥,你一定有辦法保住飛鷹寨的,對不對?」

  迎著這樣一雙滿是希冀的淚眼,商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剛才侃侃而言,還譏笑明叔,他一定有辦法,一定有。商君不語,冷芙卻認準了商君有這個能力,拉著商君的手不肯鬆開,不停地叫道:「求求你,救救我哥,救救我哥。」

  「芙兒求你了。」冷芙忽然撲通一下,跪在商君面前,兩行清淚打濕了她的臉龐,那是對親人的眷戀,對失去的恐慌。

  眼前這張年輕的臉,忽然與笑兒的臉有了重合,在那寒冷的山洞裡,笑兒也曾用這樣的眼睛看著他,求他不要拋下她。

  「起來。」

  胸口隱隱作痛,商君扶著她的手,將她拉起來,小姑娘卻倔犟得緊,死活不肯起來。商君輕嘆一聲,手上用力,將她提了起來。罷了,本來就是要幫他們的,現在倒讓他成了見死不救的罪人。

  商君緩步走到冷冽身後,說道:「你想我幫你保住飛鷹寨,甚至反敗為勝都不難,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幫你?」人要救,他的目的也要達到。

  石舫火暴地站起來,叫囂道:「你敢不幫我們,我就殺了你妹妹。」這人真當他們不敢把他怎麼樣。「你們幾個,把那個女人帶過來。」

  商君冷笑道:「你們不用麻煩了,她早就離開了,或許已經回到家喝著丫鬟奉的茶了。」按時辰算,應該也快到家了。

  石舫睜大了眼,大怒道:「你——」一口氣哽在喉間,氣得他氣喘吁吁。

  終於,一直面對著火海的冷冽轉過身來,與商君對面而立,說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這人才入寨不過幾天,就已將這裡摸清,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送走,或許他真的能救飛鷹寨。

  很好,對面的這雙眼雖然還是有些躁動,卻已不再瘋狂,商君揚起一抹輕鬆的笑容,回道:「很簡單,就是一場交易,我幫你除了席邪,你保證從今往後我的貨物通過龍峽谷的時候萬無一失。」

  確實很簡單,冷冽不解,他一個藥家之子,能有多少貨物需要運送,他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這個?雖然不解,冷冽還是爽快地答應道:「好。」

  蕭縱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商君身邊,嘖嘖有聲地說道:「他們是山賊,你和他們談交易?只怕到時你幫他們除了席邪,他們也順帶除了你。」他可不是好心提醒,只是想看看他怎麼解決這個問題而已。

  「混帳,我們飛鷹寨的人,豈是出爾反爾之徒。」石舫再一次揮舞起他的大刀,就要向蕭縱卿砍過去。

  蕭縱卿靈敏地一個轉身,躲到了商君身後,嘴上還是不饒人地回道:「誰知道!」他剛才看得很清楚,這個男人武功高不可測,躲在他身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刀被商君反手一揮,偏了方向,石舫差點栽倒在地。

  想不到這男子身子瘦瘦小小的,內力居然如此渾厚,技不如人,石舫只得恨恨地瞪著蕭縱卿。

  瞟了蕭縱卿得意揚揚的臉一眼,商君輕笑著搖搖頭。少年想給他出難題呢,正好,他的生意還要繼續談下去。

  「你們上次劫了我的布匹和茶葉,我已經取回了。」商君話音才落,冷冽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這人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蕭縱卿暗暗吹了一個口哨,手腳好快啊!連進了賊窩的東西他都能要回去,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確定冷冽明白他剛才說的意思了,商君才不緊不慢地笑道:「不過據我看來,你們堆在洞穴裡的東西有些已經好幾年了吧,沒有人敢和山賊做生意,放眼整個臨風關,更沒人吃得下你們劫的這麼多東西,它們留在洞穴裡換不成銀子,就和石頭一樣。與我合作,我可以幫你們把它們變成銀子,多少我都吃得下,而且我只從中提三成。這個生意划得來吧。」

  商君暗暗自嘲,他似乎越來越像生意人了,言必稱生意,處處往利字上靠。

  蕭縱卿咋舌,乖乖,三成還不多?而且到時賣了多少錢,還不是他說的算。這人是他見過最黑的生意人,和二哥不相上下。再則,他現在把山賊也拉上了船,為了賣掉貨物,當然不會殺他了,最絶的是以後這條路龍峽谷只有他能走。這招真是絶!

  冷冽思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這人既是藥家子弟,為何口口聲聲談生意,還大言不慚地說有多少吃多少?他的身份可疑。

  商君大方地讓他審視,只是指指頭上正午的太陽,笑道:「你最好考慮快一點,時間不多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解燃眉之急,冷冽果斷地說道:「我答應,就按你說的辦。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自信地笑道:「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