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想著秦修之孤傲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房間走去,待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修之門前了。淡淡的燭光從房間裡透出來,溫暖而寧靜,商君正要抬手叩門,屋內傳來一聲輕柔的女聲,讓他的手一下僵在那裡。
「公子,讓琉璃幫你吧。」
秦修之將凍得紅腫的手置於袖間,拘謹地回道:「不敢勞煩姑娘。」他沒有想到這位姑娘會獨自前來道謝,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有損她的名節。
隴琉璃一雙明眸怔怔地盯著眼前的男子,就是他,把她救出來的。她認得這雙眼睛,溫柔得如早春的微風,還有他的聲音,低沉輕吟。在她昏迷的時候,他的樣子一直在腦中盤旋,陪伴著她度過黑暗與恐懼。在她醒了的那一刻,她只想立刻見到他,所以她找來了。
將秦修之不自在的樣子看在眼裡,隴琉璃微微低下頭,輕聲回道:「琉璃只是想來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來之前已和哥哥說明緣由,公子不需擔憂。不過若是琉璃讓公子如此為難,琉璃走便是了。」
隴琉璃蹙眉低語,神色委屈。秦修之趕緊起身,微微一揖,說道:「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只是什麼?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而不傷及她的顏面,秦修之確實為難了。
秦修之的侷促讓隴琉璃輕輕一笑,他果然如她想像中的一樣,是個謙謙公子。拿起桌上的白玉膏,隴琉璃溫婉地笑道:「公子的凍傷還是要儘早上藥比較好,以免日後留下病根。」
秦修之進退兩難,她好心幫他擦藥,他再拒絶似乎傷了她的顏面,但是讓她上藥,他又覺得不妥,這如何是好?秦修之不語,隴琉璃直接起身,拉著秦修之的衣袖到桌前坐下,用指尖挑起一抹膏藥,輕輕抹上秦修之的指尖。
修之的手凍傷了嗎?是今天出門的時候凍傷的吧。他竟是一點也沒有留意到。商君擔憂地朝裡看去,只隱約看見女子清麗的背影,她正細心地為修之上藥。商君撫上門邊的手再一次放下,他進去幹什麼呢?有這麼一位溫柔細緻的佳人照顧,哪裡還需要他多事?
怔怔地放下手,商君別過頭,不再看向那一室的溫柔,舉步離開。
隴琉璃的手才剛搭上秦修之的指尖,秦修之立刻收回手,胡亂地掏出藥膏抹在手上,粗魯的動作痛得他額上浮起了薄薄的汗珠,好在很快抹勻了,秦修之趕緊笑道:「擦好了,多謝姑娘。」
隴琉璃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藥膏,她就這麼可怕?
商君剛要跨出修之居住的小院,立刻聽見一聲略顯尖鋭的女聲:「唉喲,各位爺,你們這樣闖進來,我們還要不要做生意啦?」
商君閃身退回小院中,貼著院牆看去,五十多名鐵甲軍正站在庭院中央,敏鋭的眼神掃視著庭院的每一個角落。领頭之人根本不理會老鴇的吆喝,冷聲說道:「搜!」
一聲令下,鐵甲軍立刻分為三組,向各個側院奔去。其中一隊直朝著他這邊衝來,想到修之房間裡的隴琉璃,商君回身奔向秦修之的房間。
房門被忽然推開,秦修之和隴琉璃都嚇了一跳。看清是商君,秦修之問道:「商君,發生什麼事?」
商君一邊關上房門,一邊解釋道:「鐵甲軍正在搜查,很快就會搜到這裡。」他話音才落,紛雜的腳步聲已經逼近小院。
鐵甲軍!隴琉璃臉色鐵青,低叫道:「他們一定是來抓我哥的!」
「郡主不用擔心,睿王身邊自會有人關照,倒是你……」鐵甲軍的人一定都見過隴琉璃的畫像,不能讓他們發現她。商君憂心地環視了一眼室內,失望地發現,沒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是郡主?那個男子是睿王,商君顯然知道,那麼他救他們是早就計劃好的?秦修之覺得自己很悲哀,對於商君的事情,他真的一無所知。
商君看向發愣的秦修之,急道:「修之可否幫她易容?」
回過神來,聽著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秦修之搖頭,「來不及了。」
確實來不及,商君蹙眉思索,忽然抬頭看向隴琉璃嬌美的面容,眼神一暗,沉聲說道:「如此……商君得罪了。」
話歇,只聽見衣料撕裂的聲音,隴琉璃的外袍被商君一把撕了下來,露出身上單薄的中衣。
「啊!」隴琉璃臉色巨變,環住雙臂,驚恐地瞪著商君,躲在秦修之的身後。
商君把衣服散亂地丟在地上,似乎還不過癮,繼續欺身上前。秦修之抓著商君的手,低聲問道:「商君,你到底要幹什麼?」
手被秦修之抓著,商君也不再去抓隴琉璃了,卻是將手探向修之的衣襟,使力拉扯,秦修之的上衣也被商君扒了下來。將衣服凌亂地丟在床前,商君拽著秦修之和隴琉璃,一把將他們推倒在床上。
「商君……」
「護住她,別讓人看見她的臉。」匆匆丟下一句話,商君輕拽紗幔,飛身上了房梁。與此同時,房門被粗魯地一腳踢開。
如果此時還不明白商君的意思,那他也太笨了。秦修之反應極快地拉起旁邊的薄被,蓋住隴琉璃的身體,嘴裡大罵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這樣闖進來,本公子是花了銀子的!」
隴琉璃蜷著身子,靠在秦修之身邊,一動也不敢動。
鐵甲軍衝進來,看著這一室的衣物狼藉,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忽略床上的兩人,將室內翻了個底朝天。商君躺在房梁之上,手撫上腰間的軟劍,一雙眼緊盯著秀床。
搜了一遍,一名小將在领頭人身邊低聲說道:「大人,沒有發現。」
领頭之人微微眯眼,盯著秦修之懷裡的女子。商君心下一驚,難不成有什麼破綻?
室內一下變得異常安靜,隴琉璃驚得微微發抖,秦修之忽然一把攬住隴琉璃的腰肢,將她橫抱在腿上,瞪著领頭人。秦修之一副紈褲子弟的樣子,吼道:「看什麼看?小翠今晚我已經包下來了,她是我的人!」說完,他還對著院外大聲喊道:「老鴇,老鴇你給我過來!」
老鴇急忙衝進來,看清床上的人,急忙揚起笑臉,賠罪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都是我不好,我給您把小紅也找過來,算是我的賠償,今晚一定讓您盡興。」
「滾開,你當爺沒錢是不是?」
「哎呀,哪裡話,您消消氣,消消氣嘛。」
兩人吵得火熱,领頭人不耐地皺起眉,低喝道:「走。」
鐵甲軍一行人離去之後,老鴇大聲吆喝道:「公子莫氣,我立刻給您備些好酒好菜。」說完躬身微微做了一個福,關上房門,追著鐵甲軍而去。
門一合上,秦修之立刻起身下床,將床沿旁的輕紗放下,才連忙說道:「修之得罪了。」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了剛才的輕佻。
隴琉璃輕輕抬起頭,面若桃花。捂著火熱的臉頰,深呼吸了好幾次,她才能儘量平靜地回道:「權宜之計,公子不必掛懷。」
天!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剛才,剛才靠在他懷裡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暈過去。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連心跳聲也溫柔穩健,就像他的人一樣。
商君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剛才忽然運功,他的胸口又有些痛,靠在窗邊,商君暗暗調息。
秦修之趕緊迎上前去,急道:「你的胸口又疼了?」
無所謂地搖搖頭,商君笑道:「不礙事。現在不痛我才不習慣呢。」
一向溫和的修之在聽見他這樣不愛惜身體的自我調侃之後,眼神也變得慍怒。商君輕輕揚眉,趕緊回到:「我下次一定小心。」
下次?永遠都是下次,秦修之對他的保證一點也不抱希望。
靠著窗沿,商君環著雙臂,上下打量著秦修之,似笑非笑地調侃道:「沒想到謙謙君子也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商君佩服。」剛才他大喊「你以為爺沒錢是不是」的時候,商君差點沒笑岔氣。想不到溫文爾雅的修之扮起紈褲子弟來,竟是惟妙惟肖,難怪他的易容能讓人無從分辨,他易容的從來都不僅僅只是樣貌。
秦修之尷尬地勾起唇角,一臉無奈地回道:「還不是你想出來的鬼主意。」
秦修之哀怨的表情逗樂了商君,商君大笑起來。看他捂著胸口笑得快岔氣,秦修之只得輕拍著他的背後,輕聲勸道:「好了,別笑了,待會又咳嗽了。」
商君好不容易收斂了笑容,卻感覺到一雙明眸大眼正直直地盯著他,即使是隔著帷帳,他也不會錯認,剛才是他越規了。商君輕咳一聲,微微拱手,說道:「事出突然,冒犯之處,還望郡主海涵。」
隔著紗幔,隴琉璃儀態大方地輕聲回道:「商公子足智多謀,多次相救,該是琉璃道謝才是。」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暗嘆,果然是大家閨秀,聲音輕柔婉轉,處事進退得宜,讓人自慚形穢啊。「郡主言重了。鐵甲軍搜過之後,應該不會回來,郡主稍作休息,待他們離去之後,我們再送您與睿王會合。」
「有勞。」隴琉璃靜靜地注視眼前這個一樣俊美無雙的男子,他與秦修之站在一起,是那麼的……怎麼說呢?她不知道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只覺胸口有些悶。
商君再次回以一禮,不再接話,他似乎不太習慣與這樣的金枝玉葉交往。商君回過頭,正好看見秦修之凍得紅腫的手,蹙起眉頭,低聲說道:「過來。」
秦修之不明白商君為什麼忽然心情不好,跟著他走到外室。商君眼光在凌亂的室內尋找著什麼,秦修之問道:「你找什麼?」
商君沒有回他,很快在地上找到了掉落的白玉膏,挑了一點藥膏在手上,理所當然地說道:「把手伸出來。」
修之回過神來看向雙手,手上的藥膏早在剛才被蹭掉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眼前紅腫不堪的十指,讓商君想要上藥的手一僵,這是原來那雙修長潔白的手嗎?他記得,他的簫吹得很好,現在這樣還能否吹出那樣悠揚委婉的曲子呢?他今天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商君小心地將藥膏抹上秦修之的指尖。他輕輕顫抖了一下,商君不敢再抹,僵在那裡,懊惱地問道:「很疼?」
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秦修之輕笑著搖搖頭,「不疼。」他要怎麼告訴他,他的手之所以會抖,是因為幫他擦藥的,是他!
無比小心地擦好藥,商君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小心不要再受寒了。」
「嗯。」
房間裡一下安靜了下來,修之沉默,商君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帷幔內的隴琉璃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們,也不說話,這一切顯得有些怪異和尷尬。商君乾脆起身,走到門邊匆匆說道:「你照顧郡主,我出去看看。」秦修之想說什麼,卻已經來不及,商君早已經走到屋外。
腳下一刻不滯,踏出小院,商君才放緩了腳步,他現在好像越來越不會和修之相處了。這該如何是好?
心緒繚亂之時,只聽見緋紅環翠外傳來打鬥聲。商君急忙趕過去,只見暗黑的夜色下,並不寬敞的街道上,鐵甲軍與隴宜亥一行打了起來,長劍相交激起的火花在夜裡看來格外明顯。
商君暗暗心焦,三兒怎麼會讓隴宜亥給鐵甲軍纏上,眼看著一柄長劍就要橫上隴宜亥的頸脖,雖然力不從心,商君依舊撫上了腰間的軟劍。正當他準備出手的時候,一道壓抑的男聲在身後響起:「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肯聽話!」
商君回頭,正好迎上蕭縱卿既憤怒又無奈的眼。
大手抓住商君撫劍的手,蕭縱卿沉聲說道:「我說過不會讓他們死,你能不能乖乖地給我養傷?」他什麼時候才能習慣依靠他?什麼時候才能乖乖聽話?一股無力感讓蕭縱卿心情煩躁。
顯然,商君永遠也不知什麼叫乖乖聽話。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商君靠在圍牆邊,仔細觀察著戰局中的人,細看之下,鐵甲軍凶悍十足,隴宜亥和他的手下雖然一路敗退,臉上卻沒有驚恐的樣子,莫不是……
看向蕭縱卿,商君猜測道:「你是想一勞永逸?」
他的商君就是聰明,知道自己不說清楚,商君是不會隨他回去的,蕭縱卿解釋道:「不讓他們『殺』死睿王,這一路上都擺脫不了鐵甲軍的糾纏。既然如此,不如設計成全他們。」
蕭縱卿話音才落,隴宜亥已經在何成的掩護下,騎上了快馬,向著城外奔去,而鐵甲軍怎麼可能放過他,也立刻追了出去,馬隊一路糾纏越奔越遠。
雪依舊下著,蕭縱卿攬著商君的肩膀,輕聲說道:「好了,外邊風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裡,回天城。」一切都會如他所願的。
「三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瞞著我?」平靜地看著馬隊離去的方向,商君並不急著回去,清淺的詢問,讓蕭縱卿沒來由地一陣顫慄。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很快消散,蕭縱卿握著商君的肩膀,將他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沉聲回道:「你永遠不用擔心這些,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達成你的心願,又怎麼會瞞著你?」
商君清明的眸對上蕭縱卿深沉的眼,良久,商君收回視線,淡淡說道:「陪我下棋吧,我睡不著。」
「好。」
信步往回走的商君,那孤傲的背影讓人看了有些害怕!蕭縱卿雙拳漸漸緊握,只要能保護他,替他做他不願做不能做的事情,就算最後被他厭棄,他也不後悔。
……
一顆白字輕巧落下,勝負已分。
十二盤棋,下了整整一夜,商君全勝。
不是他的棋藝高出三兒多少,而是,三兒一直心不在焉。
商君將棋子放入棋盒,輕輕蓋上蓋子,門外流雲的聲音也適時響起:「門主。」
蕭縱卿疲倦地回道:「進來。」
流雲跨進室內,只在門邊站定,回道:「稟門主,按照您的意思,已將睿王從崖壁上救下,鐵甲軍正在搜查崖底。」流雲一身的雪污泥濘,不用細說,也知這晚上過得驚險萬分。
「睿王現在何處?」
「院內。」
蕭縱卿看向商君,笑道:「走吧,接下來就是說服他與我們同行了。不管以後要不要助他登基,現在都必須讓他相信我們是在幫他,這樣才能讓他聽話地受我們擺佈。」而他喜歡聽話的棋子。
商君溫和地點點頭,並不多言,跟在蕭縱卿身後。
兩人來到庭院,只見隴宜亥還有他的屬下也都是一身狼狽,比流雲更勝。不過神情卻很是愉悅。
「睿王受驚了。」蕭縱卿寒暄道。
隴宜亥也不在乎一身的污濘,朗聲笑道:「門主客氣,多謝門主想出如此妙計擺脫鐵甲軍。」
「擺脫鐵甲軍只是一時的,隴趨穆一日不死,只怕睿王一日不得安生。」
「你……」隴宜亥臉色微變,如此不禮貌的直呼帝王名諱,就已是死罪,這個蕭縱卿,是在試探他?
因為他肆意的話,庭院裡鴉雀無聲。「怎麼?太直接了嗎?」蕭縱卿幾乎是張狂地大笑起來,盯著隴宜亥微冷的臉,說道,「我這人一向喜歡爽快的人,睿王若想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如果睿王只是想要四處躲藏,過著老鼠一般的生活,那就趁早離去吧。」
「大膽!」何紹華一個躍起,可惜手中的兵器還沒來得及出鞘,已經被流雲的長劍直指眉心,原本還算愉悅的氣氛立刻急轉直下。
隴宜亥走近蕭縱卿,即使在這小院裡,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隴宜亥的臉上依舊沒有懼色,只是平靜地問道:「你的目的?」
對於隴宜亥的表現,蕭縱卿似乎非常滿意,輕快地回道:「無聲門被隴趨穆視為眼中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幾年尤為激烈,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蕭縱卿的要求並不過分,從小在利益間隙長大,隴宜亥自然知道凡事獲得必有所付出。轉而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最後的商君,隴宜亥問道:「商公子也是無聲門人?」
他本來只是想旁觀而已,想不到這種時候隴宜亥還會想起他。商君淡笑回道:「我不是。」
「那麼你只是旁觀者了?」
商君搖搖頭,坦然回道:「不,我若助你,為的是另一件事。」
「你想要什麼?」他一直有一種感覺,這個商君不是追逐名利之人,他倒是有些期待他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了。
冬日的晨光,竟也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商君注視著遠方刺破雲層的朝霞,冷冷地回道:「要,一個公道。」
公道?這是什麼條件?就算他猜測過無數種商君有可能會提出的條件,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此時他冷傲的樣子比滿院的積雪更為冰冷。隴宜亥疑惑了,追問道:「什麼公道?」
揚起一抹略帶諷刺的笑容,商君笑道:「等你真的登上王位的時候再說吧。」如果隴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那麼他也沒資格給他武家這個公道。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隴宜亥盯著商君絶美的側臉,對他更加好奇了。
蕭縱卿側過身,擋住了隴宜亥的視線,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笑道:「睿王可以慢慢想,我很有耐心。」
隴宜亥並沒有思考很久,回道:「好,你若助我登上王位,無聲門便是皇家御賜的情報棧點,不受六部監管。」
蕭縱卿伸出右掌,「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隴宜亥沒有遲疑地與他擊掌。
啪!一聲脆響,算是擊掌為誓。
商君冷笑,隴宜亥不是太笨就是太聰明,無聲門從來就是個神秘的江湖組織,又怎麼會稀罕什麼御賜之名?又幾時受過六部監管?他是想趁機將無聲門收為己用吧。這世上,誰也不是傻子,只不過看誰更懂得算計罷了。
「哥!」側院內,一道美麗的身影急忙地跑過來,看見隴宜亥滿身污濁,急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揚起笑容,隴宜亥回道:「我沒事。你呢?」
隴琉璃看向身後緩步走來的秦修之,略帶嬌羞地回道:「多虧了秦公子相助,我沒事。」
商君輕輕佻眉,敢情沒他什麼事。
大概有些受不了姑娘家欲說還休的樣子,蕭縱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睿王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回天城。」
隴琉璃抬起頭,驚訝地問道:「回天城?可以嗎?」她以為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回天城了。
「當然要回天城,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而且在天城,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看了一眼隴宜亥和隴琉璃,蕭縱卿說道,「不過這一路上,還是要小心,鐵甲軍找到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以他們多疑的性格一定還會四處探聽,所以,郡主和睿王最好還是易容比較好。」
易容!蕭縱卿話音才落,隴宜亥立刻看向秦修之,他可沒忘。秦修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易容,可見,他的易容術必是精湛。
秦修之好笑,「我可以幫你們易容,只是想易容成什麼人總要告訴我吧。」
隴宜亥想了想,回道:「琉璃也易容成男子吧,不引人注意。」這一群大男人中間夾雜個女子,容易讓人懷疑。
商君搖搖頭,笑道:「郡主神態柔美,動作秀氣,易容成男子只會更引人注目。」他以為女扮男裝這麼容易?其中的辛苦他們不會明白,光是胸前厚厚的束布,就夠憋死這位郡主了。
「我倒有個主意。」蕭縱卿眼前精光一閃而過,走到隴琉璃和秦修之中間,說道:「不如讓郡主易容做一名美婦人,與秦公子假扮夫妻,岳丈大人大壽,兩人回京祝壽,其他人伴做侍衛,一行人上京也就有了名目。」
假扮夫妻?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蕭縱卿又看向商君,不輕不重地問道:「君,你說可好?」
商君一僵,為什麼問他?眾人紛紛看向他,尤其是修之,本來似乎要說什麼,現在也沉默地盯著他。商君有些不自在,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這應該問郡主和修之的意見吧。」
隴琉璃臉色緋紅,微低著頭,小聲回道:「琉璃全憑哥哥做主。」
隴宜亥看了一眼秦修之,再看一眼滿臉羞澀的隴琉璃,妹妹的心思他自然瞭然於心。這位秦公子的身份不明,不過看氣質修養,應該也是系出名門,一路上讓他們多相處也好,他也可以再好好權衡。隴宜亥看向秦修之,笑道:「門主這個方法倒是不錯,不然一行人上京確實難以掩人耳目。一切都是權宜之計,也不需計較太多了。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
秦修之默不作聲,依舊盯著商君。
「秦公子?」
隴宜亥連叫了兩聲,秦修之才開口說話,只不過是對著商君說道:「我想聽你的意見。」
商君眉頭幾乎打成了一個死結,今天這是怎麼了,三兒找他麻煩,修之也來湊熱鬧嗎?他希望他說什麼呢?修之不會武功,扮作夫妻不僅能掩人耳目儘量減少麻煩,也可以讓他成為眾人保護的焦點,冷靜地想了想,商君沉聲回道:「扮作夫妻也好。」
秦修之的心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沉悶,商君根本不在意他與誰扮作夫妻吧,就是他與別人成親,他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吧,或許還會和他說一聲恭喜。秦修之苦笑,他為何還要問呢?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從來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痴心妄想。
「睿王、郡主隨我來。」不理會身後的目光,秦修之掩下心傷,自顧自地舉步走向側院,沒有再看商君一眼。
三人入了側院,商君看著秦修之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惘然若失。適時,一雙有力的手攬住了他的肩膀,三兒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輕柔地響起:「你昨夜一整晚沒睡,眯一下好嗎?待會可以走了我叫你。」
「嗯。」稍稍後退,商君還是不太習慣與人靠得太近,不過蕭縱卿不管這些,一路攬著他將他送回房間。
何紹華盯著兩人相擁離開的背影,面露詫異之色。何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心,喝道:「看什麼,收拾東西,走了。」
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不倫不類。指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何紹華還想說什麼,手卻被自家老爹一把拍下。提著他的衣領,何成低聲罵道:「別人事情你給我少管,走。」
男風在蒼月雖然並不盛行,卻自古都存在,商君是什麼人,他還不敢肯定,那叫蕭縱卿的男人,他已深知是萬萬得罪不得,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
……
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睡著,商君起身,暗自調息運功,太過急於打通因傷閉合的經脈,商君忽覺喉頭一甜,血脈逆行,一抹嫣紅自唇間滑落。
還是不行!他現在的功力才是原來的三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恢復?用力捶向身邊的木櫃,只聽見一聲悶響,木櫃哐當晃了好幾下,櫃上的書本、瓷器摔了一地。商君頽然地收回手,他這是怎麼了?
心煩意亂,商君索性推門而出,冷冽的寒風迎面襲來,寒冷的氣息讓他躁動的心漸漸平穩。走到院內就看見一身黑衣的蕭縱卿站在院中央,高大的身形,沉穩的氣勢,就是只是背影,卓爾不凡的氣質依舊讓人不能忽略。三兒,真的不再是當年那個男孩了。
流雲從庭院外進來,恭敬稟道:「主子,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睿王和郡主了。」
「嗯。」蕭縱卿回頭看向側門,正好看見站在身後的商君有些恍惚地看著他。走到商君身側,蕭縱卿輕聲問道:「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
商君把手往衣袖裡收了收,回道:「睡夠了。」
蕭縱卿以為他冷,又將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商君肩上。商君不肯,兩人互相瞪著對方誰也不妥協,忽然流雲低呵一聲:「站住!」
院子裡等待的人都是一驚,紛紛朝流雲呵斥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站在院門口,身上穿著陳舊的棉襖,臉上滿是風霜的褶子,也正驚恐地看著他們。
流雲走近,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中年男子慌得後退了一步,戰戰兢兢地回道:「大爺,我是前院的馬伕,老闆讓我牽幾匹馬到後院,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馬伕?流雲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此時側院裡,秦修之領著一個少婦走了出來,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那婦人面若桃花,看起來溫婉大方,一頭長髮盤成了典雅的留仙髻,站在秦修之身邊,活脫脫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婦人。
大家都盯著她看,隴琉璃有些不自然地輕拉衣袖,問道:「這樣可以嗎?」
她一出聲,睿王府的家僕們才敢肯定,眼前這個依然美麗,卻和原來完全不同的女子就是郡主。
蕭縱卿大笑著輕輕鼓掌,說道:「好個風姿綽約的美嬌娘,好般配的一對。」
確實很般配,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俏,正是珠聯璧合。商君低下頭,假意整理衣襟,也因此忽略了秦修之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痛。
何成一直注視著秦修之的身後,久久不見隴宜亥出來,急道:「睿王呢?」
隴琉璃神秘地一笑,回道:「哥哥早就在院子裡了。」
眾人面面相覷。何紹華不相信地喊道:「沒有啊,我們一直沒有看見睿王出來。」
秦修之沉默不語,隴琉璃笑而不答。這院子裡,除了他們一行就沒有別人了,等等,還有一個人!何成回過身,看著還被流雲押在門邊的中年漢子,遲疑地說道:「難道是……」
「哈哈!」中年漢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朗聲說道,「秦公子的易容術可謂出神入化了!」他對易容術一直很感興趣,也學過一段時間,但是今天見識過秦修之的技藝,才真正知道自己原來學得根本上不了檯面,難怪秦修之能一眼看出他的偽裝。
「真的是睿王。」剛才還沙啞顫慄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朗,何紹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隴宜亥細看,他臉上的每一處皺紋都極盡細緻,那眉那眼,怎麼看都是個中年男人。這張臉連他這個常年跟在睿王身邊的人都被矇騙了,何紹華不等不承認:「太神奇了。」
隴宜亥走到秦修之和隴琉璃中間,朗聲說道:「以後所有人一律稱我為予函,琉璃為夫人,秦公子為少爺。」
「是。」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秦公子與『夫人』同乘一輛馬車,予函駕車,其他的人隨車護衛。」蕭縱卿也震驚於天下真有這樣精美的易容術,秦修之,果然有點本事!也好,他喜歡有點能耐的對手。刻意加重「夫人」二字,如願地看到秦修之眉頭一皺,蕭縱卿心情頗好地看向商君,溫柔地笑道:「君,你身體不好,就乘後面裝載行李的馬車吧。」
「好。」商君爽快地答應了,率先走出庭院,鑽進了馬車。
蕭縱卿看著商君匆忙的身影,原來帶笑的臉漸漸變得冰冷。
君,該死地在乎那個叫秦修之的男人!
……
臨風關,蒼月主帳。
等待受降,本該悲涼蕭索的主帳內,尤霄靠坐在椅子上,雙腳疊放在桌上,手裡拿著銀戟認真地擦拭著,寒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絲毫不見頽敗之色。
一人未經通報,直接進來帳中,半跪行禮道:「大人。」
未抬眼,尤霄冷冷地說道:「說。」
「睿王被逼至游城北郊的懸崖,拒不肯投降,最後墜崖身亡。」
「墜崖?」尤霄擦拭銀戟的手一頓,繼續問道:「屍體找到了?確定是他?」
「是的,在山崖下的石灘上發現了屍身。」停頓了片刻,小將還是如實回道,「不過屍體已經被岩壁颳得體無完膚,臉部血肉模糊,但是從身形衣著看,是睿王。」
血肉模糊?那就是不能確定了。這麼容易墜崖,又剛好摔得面目全非,世上沒有什麼所謂巧合。「調一半人回京保護皇上,其他人繼續一路暗訪。」
「是。」小將聽命而去。
隴宜亥的生死關乎這場仗該如果打下去,這是他證明自己最好的機會,他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
放下走中的銀戟,手緩緩撫上臉頰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尤霄眼中寒光四起,口中低吟著兩個字:「商君……」
立春已過,卻絲毫沒有春的氣息,襲人的冷風,不時飄落的雪花,都為這本就蕭索的天地增加了幾分寂寥。
一輛華麗的馬車,數匹高大黑亮的駿馬停在官道的路邊。暮雪籠罩下的小茶寮裡,最中間,坐著一對璧人,少婦美麗端莊,她身邊的男子更是俊美無儔,風雅脫俗。兩人的身邊幾張桌旁,圍坐著數名高大的男子。其中,坐在最邊上的兩個男子同樣奪人眼球,白衣男子臉色略顯蒼白,一臉病容,不過絲毫未損他俊美的面容。與他輕聲低語的黑衣男子雖不及白衣男子俊秀,不過那硬朗的五官,略微冷傲的氣質讓他與白衣男子坐在一起,毫不失色。
小茶寮的主人,是個滿臉風霜,六十出頭老者,在這官道上開了幾十年的小店,來來往往,見的人多了,識人的眼力他還是有的,這幾個人非富即貴!端著新蒸好的饅頭還有熱茶給他們一一送上,最後老者走到中間的這雙男女桌旁,客氣說道:「小店只是個路邊茶寮,只有饅頭粗茶,您隨便用。」
秦修之微笑著輕輕點頭,溫和地回道:「大叔客氣了,這麼冷的天,有個茶寮可以歇歇,已經很好了。」
大戶人家的公子他見過不少,這樣好修養的倒是不多,看他們要行進的方向,老者有些遲疑地問道:「公子是要去鹽城嗎?」
「是。」秦修之才說完,老者本就滿是皺紋的臉,此刻更加皺在一起。秦修之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輕笑問道:「大叔是不是有什麼提點?」
「提點不敢。」老者連連搖頭,看向前面不遠處一座不高的山峰,輕嘆一聲,道:「只是前邊就是小巾山,亂石密林很多,近兩年嚴苛重稅,日子不好過,所以這一帶諸多盜賊,公子小心便是了。」
盜賊?老者說完,茶寮裡眾人面色各異。秦修之微微拱手,笑道:「多謝大叔。」
老者擺擺手,退回到灶頭邊,一邊烤著火,一邊悶聲抽著旱煙,口中似有若無地低喃著:「這年月,日子難過啊。」
商君心下一緊,老人的哀嘆聲音並不大,不過足夠落入每個人的心裡。商君側過頭暗暗觀察著鄰桌的予函,易容後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悶不吭聲地喝著茶,不過他握著茶杯的手卻有些泛白。
一杯熱茶遞到商君掌心,商君回過頭,三兒盯著他示意他快喝。
握著手中的溫暖,商君輕笑著道:「謝謝。」輕啜了一口熱茶,商君感受到另一抹視線,抬眼看去,與一雙沉靜的眼不期而遇。
已經兩天了吧,他們偶爾會這樣眼神交會一會兒,誰也沒有主動和誰說什麼,或者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就像此刻,商君輕輕移開視線,而修之身邊,也響起了那個熟悉的關切女聲:「修之,你喝點熱茶吧,一路上風大。」
隴琉璃將熱茶遞到了修之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這幾日,修之幾乎都是在騎馬,沒有和她同乘一駕。她總感覺到,修之與商君之間,有著一種淡淡的情愫。修之對她,總是溫和而禮貌,卻在看向商君時,眼中流露出異樣的神采。可是,他們倆是男子啊!
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他們只是友誼比較深厚而已,她會讓修之知道,女子的好。
想著,隴琉璃乾脆將手中熱茶遞到修之唇邊。秦修之一驚,趕緊接過,有些尷尬地說道:「多謝郡……琉璃,我自己來。」
匆匆喝了一口,秦修之起身,看了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說道:「天色不早了,出發吧。」
說完,秦修之率先走出了小茶寮,一行人也立刻跟上。
隴琉璃有些委屈,她幾時對誰如此示好過?他卻絲毫不領情。
踏上馬車,隴琉璃有些痴迷地看著前方那道飄逸的墨綠身影,手緩緩握成拳,她一定要讓修之看見她的好,讓那雙溫柔的眼深情地注視著她!只注視著她!
……
商君斜靠在窗邊,撐著額頭,馬車顛簸著,車內光線不明,什麼也幹不了。商君半眯著眼睛假寐,心裡卻思量著,下一步應該如何繼續,如果隴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該怎麼辦?到底誰才有資格成為蒼月的一國之君呢?
心緒亂飛,忽聽前方何成一聲低吼:「小心戒備。」
商君輕輕掀開布簾,低聲叫道:「流雲。」他沒有隨身侍衛,三兒讓流雲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護他。一般他只要出聲,流雲必定在身側。
「公子。」果然,他話音未落,流雲已經驅馬靠近窗邊。
看向前方,商君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前面就是小巾山,沿路都有打鬥過的痕跡,所以謹慎些。」
聽了流雲的話,商君才留意到,道路兩側確實有打鬥的跡象,看來這小巾山還真是名不虛傳。放下布簾,商君並不太在意。這一行人的武藝,別說遇見盜賊,就是遇上鐵甲軍,應該也能抵擋吧。
馬車又晃悠地行進了一會,忽然慢了下來,最後竟是停了。
本來商君並不在意,但是濃重的血腥味從車外傳來,霸道地鑽入鼻腔。商君猛地睜開眼睛,挑開布簾,看向車外。
馬車已經行至一片山腳下的小樹林,不算寬敞的地方,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多具屍體。商君跳下馬車仔細查看,這些屍體中有男子也有一些婦孺,身上的服飾未見得華麗,不過死狀卻異常恐怖。滿地都是血污,樹幹上印著一個個掙扎留下來的血手印,薄雪上,也灑滿了暗紅色的血液。寒風中,血凝結成了冰塊,踩在上面,會咯咯地響。
「啊!」隴琉璃才掀開布簾,就看見滿地的屍骸,嚇得驚聲尖叫起來。捂著眼睛,隴琉璃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修之,這是怎麼回事?」
他也不知道這是這麼回事。將布簾放下,秦修之只得回道:「你待在車裡不要出來。」
「修之……」隴琉璃蜷著身子,還想再說什麼,秦修之已經向車後走去。
商君走到蹲著查看屍體的蕭縱卿身後。蕭縱卿起身,沉聲說道:「刀法凌亂無章,應該是些小毛賊幹的。」
確實是,有些人身上有十幾處刀傷,如果是高手,只需一刀即刻斃命,現場絶不會這麼狼藉。
秦修之還未走到商君身邊,就被何成攔下,「少爺,這是盜賊的地盤,您還是儘快離開比較好。」
秦修之看向何成,只見他對他使了一個眼色,秦修之也注意到周圍的侍衛都戒備地注視樹林旁邊的矮叢,會意地點點頭,朗聲說道:「走。」
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上馬,一道粗獷的吼聲從矮叢中傳來:「現在想走只怕來不及了!」隨著這聲吼叫,矮叢裡瞬間躥出三四十個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個個手中都舉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幾十人很快把他們包圍在中間。一個乾瘦的男人對著看上去最凶悍的大漢獻媚道:「大哥,今天真是我們的好日子,剛剛才宰了一隻肥羊,現在又有一隻送上門了。」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大戶人家,這次他們必定又要發一筆橫財了。
「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
一道冷硬的男聲傳來,领頭的大漢心下有些打鼓,看向說話的人,竟是一個馬伕。不過這人犀利的眼神還是看得人心裡不由得髮毛。但在這麼多兄弟面前不能失了大哥的威風,大漢瞪著予函,罵道:「是老子殺的,怎麼樣?你們很快也可以去見閻王了。」
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大漢大喝一聲:「動手。」幾十人同時呼喊著撲了上來。
商君與蕭縱卿比肩而立,兩人都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光看那凌亂的步伐就知道這些盜賊不過是一群空有蠻力的小毛賊而已,不用他們動手,睿王府的家將就能把他們制服。
果然,不過半刻鐘,幾十人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得跪地求饒,剛才還嚷嚷著的乾瘦男子最先哭號起來:「大爺,大爺不要殺我們,我們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求求你們,不要殺我們。」
「被逼無奈殺人?」予函冷斥。
领頭的大漢終於忍不住哭訴道:「大爺,咱們兄弟本來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老老實實幹活養家啊。但是這些年,捐稅一年重過一年,種的糧食連上繳都不夠,就別提養家了。這裡的人,哪一個沒有賣兒賣女,哪一個沒有沿街乞討過。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不然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啊,大爺,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我們才會幹這殺人越貨的事情啊!誰不想在家過安穩日子!」
「大爺,求求您別殺我們。」
「大爺饒命!」
「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大爺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一時間,樹林裡充滿了哭喊聲。看他們粗淺的腿腳功夫可知,這些人也不是做盜賊的材料,走到這一步,應該也是實屬無奈吧。
「何成。」予函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只說了一個字,「殺。」
何成微愣,很快抱拳回道:「是。」
說完舉起手中的長劍,就要刺入领頭大漢的胸膛。
「住手。」清冷的低吟伴隨一枚冰凌襲來,極清脆的一聲叮鈴響過,何成的長劍被打偏了方向。
說話的,是手中把玩著冰塊,臉色依舊蒼白的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