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容菲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給煩醒的,時不時還有什麼涼膩膩的東西在自己臉上舔來舔去,第一反應是沈謙,可是緊接著她就神經驀然一緊。因為,她隱約聽到……嬰兒的咿呀聲!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容菲蒙頭就要往被窩裡鑽。卻驚駭的發現,鑽被窩的行動不過是自己腦子裡臆想出來的,實際上,她根本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尼瑪,鬼壓床!
當有一陣涼膩膩的觸感舔上臉頰,容菲緊繃得那個心臟都忘了跳動,想睜眼,可眼皮卻黏糊著怎麼也睜不開。
「媽媽……」
容菲被那聲幽怨的媽媽震得心肝顫,媽蛋,不止嬰兒,居然還有兒童!
「媽媽……寶寶痛……」
還是那個聲音,可為什麼聽起來和嬰兒的稚嫩聲很像?
「媽媽不記得的寶寶……爸爸也不讓媽媽記起寶寶……」
呃……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寶寶親親媽媽,媽媽就愛寶寶一點好不好?」
仍舊是稚嫩幽怨的聲音,可是容菲卻仿似忽然被撥動了心底某根莫名的弦,忍不住眼睛發熱鼻頭發酸。呃,難道這鬼是被流產打掉的嬰胎鬼?好,好可伶……
潛意識裡,容菲總覺得放任思緒跟著跑不對,可是不管她怎麼掙扎,大腦就是不受控制,總是被那幽怨的稚嫩聲給牽著走。
「媽媽媽媽,起來陪寶寶玩兒啊。」
隨即著那聲糯糯的撒嬌音想起,容菲感覺自己正在被某股大力掐著肩膀搖來晃去。
「媽媽起來啊……」
「媽媽……媽媽……陪寶寶玩兒……起來起來嘛……」
「媽媽嗚嗚……寶寶痛……寶寶要媽媽……」
各種頻率的淒厲幽怨聲就像是粗糙過度的磨砂皮,剮蹭得耳膜生疼,連腦神經都詭異的抻拉著疼得仿似要爆發般的慘絕人寰。然而,也正是在這種清晰尖銳的疼痛摧殘下,沉重的眼皮卻突兀失去了黏性,猛地就睜開了。
睜眼看到皺巴巴趴在自己身上哭得血淚哈喇的鬼嬰時,容菲倒抽一口涼氣,整個都不好了。
鬼嬰見她醒來,血淚瞬間一收,咧著無齒的小嘴嘎嘎就笑了起來。還不等容菲從驚悚中回神,就勢翻身一滾,骨碌就趴到了地上,小爪子卻還固執的攥著被角。
「媽媽起來嘛……媽媽快起來……媽媽……媽媽……」
鬼嬰明明只是含著手指頭,眼巴巴的瞅著,可那一聲聲的媽媽卻像是催命似的無限循環得人頭皮發麻。本能的,容菲坐起身來,就那麼扭頭呆呆的看著地上還在媽媽媽媽叫個不停的鬼嬰。
「媽媽,陪寶寶出去玩兒,我要出去玩兒嘛,媽媽……玩兒……出去玩兒咯咯……」
容菲雖然飽受著鬼嬰淒厲幽怨的摧殘,可看著他幽綠青白的皺巴小臉,心臟卻沒來由的響應起陣陣抽痛,幾乎是情不自禁的,容菲下床就把鬼嬰給抱了起來。
終於如願被抱起的鬼嬰高興了,樂得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揮動著小胳膊就要往門外撲騰。
「想出去?」容菲張嘴想問,可是這話卻完全給淹沒在了喉嚨口,因為她根本發不出聲。
正當她不適皺眉之際,鬼嬰卻像是聽懂了她的心聲,咿咿呀呀的直點頭,往外撲騰的更厲害了。
想出去,那就出去吧……
容菲拍了拍鬼嬰的腦袋,沒有絲毫抵抗力的,就順從他的意願轉身朝門口走去。然而她都僅是跨出了一步,人就在了外面。
入眼是朦朧繚繞的濃密白霧,沒有熟悉的街道房屋,容菲環顧四周,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無措感。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卻見濃霧裡突然飛出一只小小的血紅色竹篾燈籠,不遠不近的漂浮在幾步遠的距離,光暈昏暗,卻極好的成了指引明燈。
竹篾燈籠並沒有在原地停很久,不過是短短幾秒鍾,就彈跳著破開迷霧朝前飄飛開去。幾乎是下意識的,容菲循著燈籠的微弱火光,抬腳就跟。
然而容菲剛跟了兩步,前面的引路燈籠卻噗呲一聲滅了,眨眼就被迷霧給吞噬不見,正在她納悶兒焦慮之際,耳邊就響起了沈謙熟悉的呼喚。
「小菲!」
沈謙的聲音剛一響起,懷裡的鬼嬰明顯就焦躁了起來,但和焦躁比起來,明顯是害怕更多。幾乎是聽到聲音的同時,就身子一扭撅屁股一腦袋扎進容菲懷裡咿咿呀呀的嗚咽了起來。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沈謙已經出現在了面前,臉色陰沉的二話不說,抬手就在鬼嬰撅著的屁屁上給了一巴掌。
鬼嬰被打得身板兒一顫,下一秒,就脫離了媽媽的懷抱被沈謙強制抱了過去。
感覺到懷裡一空,容菲下意識的朝鬼嬰望了過去,就見他流著血淚,滿臉渴望的看著自己,卻似乎是礙於沈謙的威嚴,不敢造次。盡管那小模樣哭得很傷心,可那血呼啦還是震得容菲神經一跳。
沈謙只是警告的又拍了鬼嬰屁墩兒一下,鬼嬰就嗚咽著腦袋一轉,討好的扎進了沈謙懷裡。
看著懷裡討好的鬼嬰,沈謙歎了口氣,這才伸手拉住容菲,「小菲,我們回家。」
容菲一驚坐起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大亮了。看著熟悉的房間,柔軟的大床,蓋著溫暖的棉被不禁覺得茫然。
好像夢到鬼嬰和沈謙了,可是,那個夢怎麼感覺那麼真實?而且,鬼嬰喊自己媽媽……
沈謙不在,那,應該真的只是做夢吧?倒是那個夢忒詭異了,怎麼就夢到鬼嬰喊自己媽媽呢?
正糾結著,房門就被敲響了,還沒等容菲出聲,李沁就端著碗推門走了進來。
「我猜你也差不多時候該醒了。」李沁見容菲已經醒了,笑了笑,「你發燒呢,就別下床了,粥我給你放床頭櫃上,外邊還忙著呢,你自己吃我先出去幫忙了。」
「發燒?」話一出口,容菲這才發現喉嚨果然澀痛得很,鼻子也不怎麼通氣。
「嗯。」李沁點點頭,將碗放到床頭櫃上,「估計是昨天逛街著涼了吧,我昨晚本來是睡不著打算來拿你筆記本玩會兒的,結果發現你渾身冰涼,以為你是凍得,可是怎麼給你捂也捂不熱乎,要不是有出氣,特麼還以為你掛了呢,可還沒等我去告訴阿姨叔叔他們,你就突然渾身滾燙的發起了高燒。」
「這麼說,你昨晚照顧了我一夜?」容菲看著李沁濃黑的黑眼圈,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同時,李沁的話也讓她心底產生了狐疑,又是冰塊兒又是高燒……難道昨晚不是做夢,而是走邪?
「三夜三更的,反正我也睡不著,就沒去打擾阿姨他們。」李沁點點頭,「行了,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說完不等容菲回應,便轉身出去了,還順便給帶上了房門。
李沁出去後,容菲沒有吃飯,反而陷入了沉思。朦朦朧朧的,總覺得有什麼牽引著自己去發現,可真要細究起來卻又沒個頭緒,還有鬼嬰那聲媽媽,就算是臆想,都總是能狠狠的敲擊在心弦上,有種說不出的震撼。
越糾結,容菲心裡越發萌生一股強烈的沖動,那就是,去四合院看看。不過不是現在,家裡這會兒正忙,那些有的沒的,還是空閒下來再說吧。
看了眼床頭櫃上還冒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容菲也沒矯情,端起來幾大口風卷殘雲的就給粗魯解決了。在床上窩著是不可能的,不過是有點低燒而已,她可不好意思借病偷懶。
所以吃了飯,容菲也不磨蹭,當即幾下套上衣服便掀被下床,打算趕緊漱洗完出去幫忙。然而就在她腳剛沾地的瞬間,就覺眼前一黑,撲通跪在了地上。
正當她被那一跪疼得齜牙咧嘴之際,放在床頭上的手機卻突兀的響了起來。
深吸了好幾口氣,容菲這才撐著床沿站了起來,伸手拿起手機,卻見來電顯示是余倩。
「余警官,有什麼事嗎?」接通電話的瞬間,容菲還有些皺眉,不覺得余倩在這時候打電話給自己會是什麼好事。
「那個……」電話那頭的余倩頓了頓,語氣很是糾結,「張平死了。」
「啊?」這消息太出乎意料,以至於炸得容菲半天沒回過神來。
「是半個小時前發現的。」余倩也很郁悶,「割喉自殺。」
「那魂魄呢,沈謙和曾道士不是在麼,有沒有……」
「沒有。」這也正是余倩苦惱的,「沈謙當時正好有事離開了,曾老先生又正好尿急離開了小會兒,法醫鑒定,人正好是那時間段斷氣的。」
捏著手機,容菲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的好,「好端端的,他怎麼就突然自殺了?」
「應該是知道被我們警方盯上,金蟬脫殼吧,本來他就只是寄生在張平體內的惡靈而已。」余倩歎了口氣,「哎,本來以為此次計劃萬無一失的,現在這樣,反而變得更加棘手了,還有就是黃半仙已經查到了,不過他們村子一個老人說,他很早的時候就南下打工去了,至今沒有回來過。」
容菲沉默了須臾,「余警官,要不,下午抽空,我們去油坊街那家四合院看看吧?」
余倩一提沈謙半夜離開過,容菲下意識的就想到自己那個『夢』,覺得肯定和這有著密切的關系。那鬼嬰怎麼會突然找上自己,而且還偏偏那麼湊巧,就在沈謙離開那一段,那假張平就自殺了?
「好。」余倩頓了兩秒才應道,「那我們下午兩點就約在油坊街街口碰面了?」
容菲估量了一下,今天還是綿雨天氣,因為是趕集所以生意還是挺忙,但應該不至於晴天那麼忙個沒完。
「成,就這麼說定了。」
剛掛斷電話,就見沈謙穿門走了進來,臉上雖然看不出多少情緒,但明顯能感覺出強大的陰氣繚繞。
「那個……」看著沈謙,容菲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麼好,「余警官都給我說了,昨晚……是因為我,才壞事的麼?」
「跟你沒關系。」提及這個,沈謙情緒這才繃不住的皺了皺眉,徑自走到了留聲機前,伸手撫摸,卻明顯的心不在焉。
「接下來怎麼辦?」容菲良久才問道,「這麼一來,再要鎖定目標,應該不會那麼容易了吧?」
「嗯。」屈指彈了彈留聲機,沈謙收回手,「既然不惜自傷元神金蟬脫殼,想必近來他應該會消停一段日子,而且,沒了張平這個寄體,他肯定還得尋覓下一個。」
「這麼說,至少消停的這段時間,我不會再動輒就見鬼了?」想到總算能清靜段日子,盡管不是徹底,但容菲還是挺高興的。
聽到這話,沈謙忽然有些無語,斜著眼睛,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的好。
「呃……」看著沈謙的反應,容菲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口誤,「我不是指你,我是說別的鬼,你也知道,老是和它們打交道,我也是很苦惱的。」
「你今年命犯鬼煞,就算是沒有梁景晨從中作梗,也是招鬼的本命,總之,還是隨身攜帶辟邪物的好。」
沈謙一席話,容菲就給打擊得焉巴了。
「對了,我下午要和余倩去四合院看看,你去麼?」容菲本來正在穿羽絨服外套,想起和余倩的約定,不禁問道。
「你們要去四合院?」沈謙聞言愣了愣。
「嗯。」拉上羽絨服拉鏈,容菲這才朝沈謙走了過去,「總是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太糟糕了,循著他感興趣的,找找線索吧,倒是那黃半仙,余倩說早些年人就南下打工沒有回來過,找起來恐怕沒那麼容易。」
「這一點不用咱們操心,余倩是警察,人肉搜索什麼的,自然有她的辦法。」比起那下落不明的黃半仙,眼下對沈謙而言,突然隱藏起來的梁景晨反而更讓人棘手。
「也是,」容菲點點頭,「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找出……那個來,不過,既然他現在也是魂魄,除了你全力搜索,估計就只能等他找上我了。」容菲心裡琢磨著,實在不行,自己出去做誘餌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這樣就能化被動為主動,她還真願意豁出去,只是……如果能盡快找到那黃半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