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錢串--錢串

淒厲的慘叫聲分明在耳畔響起,卻又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不過片刻,那慘烈的聲音就在耳邊戛然而止,整個世界宛如被畫下了一個結束字元一般,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蘇梨袂知道,一個人,就在距自己不過數步之遠的地方失去了生命,他的血沾染了那一片她曾無數次來往過的地方,又將沉默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最後的痕跡。

一時無人出聲,聽聲音,似乎那幾個教眾此時正單跪在二人面前等待吩咐。

良久,蘇風覺才淡淡吐出幾個字:「清理乾淨。」

他的聲音雲淡風輕,似乎一條人命在他的眼裡是一件完全不值得一提的事。

這一瞬,蘇梨袂才驚覺在蘇風覺那容易炸毛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怎樣的心狠手辣的真實性格。

本來她一開始是有這種意識的,只不過長期以來二人之間的相處中,蘇風覺似乎佔了下風的假像令她不自覺忽略了這一點。

這一瞬忽然想起這個事實,再想到自己一次次可謂是膽大妄為的行為,蘇梨袂頓覺一陣後怕,簡直寒毛都快豎起來了。

她弱弱地想,自己會不會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這個模糊的念頭在腦中閃電一般飛快地掠過,蘇梨袂最後還是決定忽略自己這個隱約的想法,裝作一無所察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扒開蘇風覺的手,抬眸對上蘇風覺深如墨夜的眸子,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出於一種肯定對方不會傷害她的直覺,蘇梨袂的膽子又肥了起來,小小聲地問道:「剛才……那是打算佔你便宜,然後被追殺到我屋子的登徒子嗎?」

此話一落,蘇梨袂敢肯定,那幾個剛清理完戰場的教眾用若有所思的眼神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咦,是不是她不小心真相了什麼?

話入耳的那一瞬間,本為她那一瞬的沉默和異樣眼神而心生忐忑的蘇風覺臉又黑了。

不能說的秘密什麼的在這貨眼裡通通是浮雲啊!這貨的本質就是一個如同X改不了吃X的腦、補、帝!

大概是蘇風覺鄙視的眼神帶給了她太大的壓力,蘇梨袂難得地有些心虛,開始為自己的行為進行深刻的反思,苦思冥想一番後,誠懇地承認了錯誤,摸了摸臉,勉強地又作出了一個牽強的解釋:「難道是他打算綁架我來威脅你?」

雖然與事實相差甚遠,不過……或許正是一個好機會?

蘇風覺面色稍霽,沒有正面回答,還是試探性地問道:「教主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覺得,綁架了教主能威脅到我?」

對上蘇風覺帶著期待的眼神,蘇梨袂忽然想起了曾經和殷九九關於雲晚歌的對話,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不是因為他想讓你看到,比起沒男人好看的女人,其實男人更好?」

繞口令一般的話脫口而出,蘇風覺在理解的那一瞬,臉色瞬間漆黑如墨。

而蘇風覺身後的幾個教眾雖然看似老老實實地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心裡卻是戰戰兢兢。

天啊今天聽到了這麼多「左護法不能說的秘密」,回頭會不會被惱羞成怒的左護法殺人滅口啊!

縱然膽顫心驚,幾個教眾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請示:「左護法,請問……丟到哪裡?」

顧忌蘇梨袂,幾人含含糊糊掠過了一個詞,但蘇風覺還是一瞬間便反應了過來,冷冷地說道,「送他回之前的地方吧。」

縱然拋屍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好活計,可是比起留在那屋裡,繼續聽那些明顯不該他們知道的「左護法不得不說的故事」來說,過後被殺人滅口,這已經是一件令他們太過慶幸的好差事。

遠離了左護法那如影隨形的冰冷視線以及令人噤若寒蟬的危險氣場,眾人頓覺如釋重負,終於敢發出聲了。

而他們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對自己恐懼心情的傾述,而是驗證先前教主吐露的那些「秘密」的真假。

「難道……教主說的是真的?『那位』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關在禁地這麼多年?」一個教眾迫不及待地提出了疑問。

「唔,不可能啊,『那位』被關入禁地時,老教主應該還在,左護法也還小啊,總不可能他是戀童癖吧?」

不說還好,一提到「老教主」幾字,幾人瞬間就找到了通往真相的鑰匙一般。

「難道……」

「難道……真正的主角不是左護法,而是老教主?」

甚至有教眾根據這一點點資訊,編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

「曾經「那位」深深地愛慕著老教主卻求而不得,反被關進禁地,思唸成狂,當逃出禁地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當初傾心相愛的老教主,卻發現老教主已經死去多年,因而陷入了瘋狂之中,誤把左護法當成了老教主……」

當這位教眾把這個故事說出來時,大家一致覺得這就是真相。

知道了真相的人一般會有兩種選擇——用以要脅以及深深埋在心底。

而第一件事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做出來的,因此他們無疑只剩下了最後一個選擇。

經過一番鄭重其事的商量,他們一致決定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葬在心底。

——我只告訴和我關係最好的XX(YY)。

與此同時,幾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想。

八卦完畢,幾人懷揣秘密,心滿意足地繼續向前走去。

有著蘇風覺的權杖,幾人並沒有遭遇攔截。

剛跨過禁地走了一段路,一個教眾忽然搓了搓手臂,猶豫地說道:「你們覺不覺得,有點冷?」

廢話,有風當然冷!

其他人翻了個白眼,很是鄙視他的大驚小怪,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會起風呢?根據自己看過的那些話本,這種描寫不是沒有緣由的,一般在這之後,總會有大事發生!

難道是左護法追來了?

他們腦中條件反射地冒出這個想法,頓時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生怕左護法躲在某個角落,一邊聽著他們議論他的八卦一邊冷笑。

然而左顧右盼了許多,他們也壓根沒看到半抹左護法的影子,只得安慰自己,左護法是不會為區區小事特意來跟蹤自己的。

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有了些許安全感的幾人正打算繼續往前走,卻不料先前那個教眾又有了動靜。

「啊!」

一片黑燈瞎火的,本就扛著屍體,豬一樣的隊友還動不動就一驚一乍的,這回,其他人可不樂意了。

「哎,蘇小八,你今天這麼神神叨叨的,有點不對勁啊!」

然而這回,蘇小八可不是平白無故地鬼哭狼嚎,他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魔教之人雖然殺人放火是常事,但總有那麼幾個異類。

蘇小八便是其中翹楚——魔教中一個難得一見的怕黑怕鬼的奇葩。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終於明白了他的恐懼表現從何而來——

只見不遠處,一抹白色的影子靜靜地伏在地上,依稀可見是一個白衣女子。

少有人至的禁地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昏迷著的神秘白衣女子,這不由令他們暗中生疑。

不說魔教在多麼隱秘的地方,魔教的層層防衛就不容小窺,而一個白衣女子卻這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裡,還沒有任何人發現,這是多麼令人心驚肉跳的事。

眾人心裡的一番考量蘇小八自然無從知曉,他只覺陰風陣陣,而那白衣女子似乎已化為厲鬼向他撲來。

「啊!鬼啊!」

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聲慘叫後,蘇小八沒命一般地向來時的路跑去。

其他人雖不至於覺得這是鬼,但蘇小八的反應和週遭的環境還是令他們覺得心裡毛毛的。

「此事事關重大,我們還是去稟報左護法吧。」

最終,他們還是想出了一個藉口,理所應當地邁著比平日快一半的步伐向來時的路走去。

終究還是沒有人願意獨自留守在這裡,而是選擇了另一個方案——如果他們腳程夠快的話,還來得及在這個白衣女子醒來前通知左護法呢。

而眾人落荒而逃不久後,那「女鬼」也醒了,當她視線中出現那具血跡斑斑的屍體後,也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劃破天際的淒厲慘叫:「啊!」

那幾個教眾離開之後,剩下的二人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氣氛之中。

從蘇風覺陰沉的臉色,蘇梨袂後知後覺地察覺了不妙。

她腳下悄悄退了一步,假笑道:「咳,別介意,我是開玩笑的!」

「開玩笑?」蘇風覺挑眉看她,淡淡地重複。

「當然,他怎麼會不長眼看上你……啊,我是說他怎麼也不會看上你……咳咳……」不知道為什麼,蘇梨袂越說越亂,到最後只能心虛地索性不開口了。

蘇風覺神情高深莫測地上前一步,然後看著一臉不安的蘇梨袂,忽然笑了:「教主,你在緊張什麼?」

「誰緊張了?」話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蘇梨袂看到蘇風覺眼中泛起的笑意,就察覺了不妙——自己這話,總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實際上,蘇梨袂之所以一直沒猜中護法大人的心事,除了自己熱愛腦補之外,還因為二人之間的相處太過自然,蘇風覺對她若有若無的寬容雖令她覺得異樣,卻沒有往深處去想。

而當蘇風覺真正的一面在她面前悄然展現出冰山一角,她在感到深深震撼的同時,也不由開始反思了。

為什麼自己接二連三地激怒他,卻沒有遭遇他的任何打擊報復?

得罪他的人下場自己可是再清楚不過,就連剛才,若非他刻意迴避,自己還幾乎是親眼看到了一出。

可是,為什麼偏偏自己會是那個例外?

答案似乎呼之慾出。

再狗血的小說蘇梨袂都寫過,再煽情的話語她的男女主也說過——雲晚歌和蘇寫眉那對小白花加咆哮馬的奇葩組合還擺在那裡呢——可當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她遲疑地抬頭對上蘇風覺,小心翼翼地問道:

「蘇風覺,你對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