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劉堂主,這是我的小姨子。」

  我們四胞胎,四姐妹。

  大姐要殺我,二姐要害我。

  可每次她們下手前,我都滿懷期待的蹦過去,毫無保留的相信她們——我們是親姐妹,她們不會害我。可事與願違,那未出現的四妹,你是不是也在等待著殺我的機會?

  酒烈辣口,吞進肚子裡如爆竹啪啪直燒。我坐在屋頂上,看著那半邊月牙,又想起水行歌。從最開始的萍水相逢,到現在的生死與共,明明沒有半點親情,對我的好,卻甩了兩個姐姐八條街。

  「如果我是你的恩人姑娘,那該多好。老天,你為什麼不賜我手腕一圈紅線,那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水行歌回西域了。」

  我抬起右手,對月而望,好像那就是他,打了個酒嗝:「水行歌,看,我手上有紅色胎記,我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帶我走好不好?我不要再見到她們了,不要。」

  月色暈開,月亮變成了水行歌的臉,似乎點了個頭。我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酒嗝,隱約好像看見有人站在遠處,遲疑不前。我眯了眯眼,還以為他又如此及時的出現在了面前,認真看去,不由跳起:「程霜!!!你給我站住!」

  烏雲過境,淺淡月色片刻被遮住。我揉了揉眼,前面卻已經沒人了。我失望的重新坐下,竟然產生幻覺了。挪了個舒服的位置,酒瓶卻不在旁邊。眯眼找了找,見酒瓶落在不遠處,我彎身往它爬去。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去撈去撈不回來。我又往前挪了挪,眼見就要抓到,卻被人抓了衣裳,一把拎了回去。

  我回頭,見是水行歌,掙扎:「我要喝酒。」

  水行歌提手不放:「你醉了。」

  「我沒有。」我抓著屋簷不肯跟他下去,「我要喝酒!」

  水行歌將我放下,俯身拍拍我的腦袋:「回房去喝,這裡風大。我去天客來找你,你師姐跟我說了今日的事。」

  他不提還好,一提我的眼淚就決堤了,抱住他的腰,難過的恨不得從屋頂跳下去:「水行歌,為什麼我最親的人都要害我。我好恨程霜,她為什麼要給假秘笈我,為什麼要利用我對她的信任?」

  從有印象以來,哭的最傷心的只有在我們沈家家破人亡時,自此就再也沒這麼哭過。可如今一想,卻好像比那日更難過。

  察覺到他又要挪我下去,我轉身抱住飛簷,哭的昏天暗地:「我不下去,我要跟天地同歸於盡。」

  「……」

  「你們都在利用我,我武功不好,下毒又不厲害,又沒家世背景,可為什麼你們要利用我。」

  飛簷啪的一聲被水行歌拍斷了,我嚇的嚥了咽,淚眼汪汪看著他。水行歌淡淡道:「我不會利用你,乖,跟我下去。」

  「你會拍我嗎?」

  「……不會。」

  「那我不走!」

  「……」

  掙紮了一番,武力值相差太大,還是被他撈進懷裡下去了。

  深秋風涼,酒力上來,卻舒服的很,使勁往外挪腦袋,卻被他用衣裳捲著:「喝了酒不要吹冷風。」

  我往他懷裡蹭了蹭滿臉的淚痕:「我沒醉。」

  「嗯,你沒醉。」

  「你根本不信,我耍一套劍法給你看吧!」

  「……乖,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要不我打一套拳?或者演示一下我的獨門秘技吧。還有我告訴你,我上回偷看你了,六塊腹肌哦,還捏了一下,很結實!說,你是不是也有偷看我?」

  「……沒有。」

  我哭的更傷心了:「我果然一點吸引力也沒有,不給你做西域丫鬟了。」

  「……」

  我嘰嘰咕咕著,好像說了很多話,卻又不知道在說什麼。只是這懷抱很暖,暖的讓人忘卻了所有傷心事。

  

  晨,頭痛欲裂……

  我抱著腦袋在床上滾來滾去,口又渴的不行,咿咿呀呀叫了兩聲,便有人推門進來。看著她手裡拿著的茶壺,頓時覺得雨千尋渾身都散著佛祖金光。

  雨千尋把茶壺遞給我,嬉笑道:「我一直覺得中原女子不夠豪爽,小家子氣,可沒想到,你還挺霸氣的嘛。」

  我仰脖喝了半壺茶,終於回神了,抹掉嘴角的茶:「我怎麼霸氣了?」

  雨千尋說道:「大庭廣眾之下抱著教主,然後一直纏著教主說要給他做丫鬟。教主搖頭,你就……」

  我嚇的差點從床上掉下去,我該不會是熊拍了水行歌吧?艱難一咽:「我說了什麼?」

  「你說,那我就往你懷裡塞一隻母雞,讓你變母雞!」

  「……」難道我把他的秘密都暴露了?不會吧,「然後……呢?」

  雨千尋嘆氣:「然後教主立刻把你抓在懷裡進了房。」她湊過腦袋,擠眉弄眼,「求下文。」

  我鬆了一口氣,無視找人小能手的追問:「你們教主呢?」

  「他出門啦,教主囑咐,在他回來前,你不能離開客棧。」

  「為什麼?」

  雨千尋眼眸轉了一圈,笑道:「金屋藏嬌嘛。」

  「……」這個理由打死我都不信好麼……

  雨千尋出去後,我起來洗了個臉,梳好頭髮,敲門聲起。我開了門,大白天的見了滿眼的黑,不是宋毅還能是誰。宋毅的臉依舊黑沉黑沉如風雨欲來前奏:「護法大人好。」

  宋毅想也沒想:「我不好。」

  求不要拆場……我側身迎他:「護法大人進來喝杯茶吧。」

  宋毅還是沒動,他高我太多,如今一看,簡直就是被他俯視了:「沈姑娘,起先我以為你是恩人姑娘,因此對你恭恭敬敬。但結果並不是,你還有何理由留在教主身邊?」

  「我……宋毅,我只是長的像你師父,你並不需要對我……」

  宋毅打斷:「我公私分明,哪怕你跟師父長的一模一樣,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也不會如此對教主的客人說話。只是姑娘可知,中原門派來客棧要人,教主卻護著你,如今各大門派與魔教翻了臉,之前所簽訂的商約,也全推翻了。」

  我愣了愣,萬萬沒想到水行歌竟然會為我做到這個份上。

  宋毅冷聲:「姑娘還是不走麼?還要纏著教主?」

  不是我想纏著,而是每次想分開時,卻總有那麼多羈絆。只是這一次,真的沒有藉口留在他身邊了:「我想跟你們教主說一聲……」

  宋毅冷臉:「我自會跟教主說。」

  我不死心:「他可能會拍你哦。」

  「……」

  「好吧。」我無奈笑笑,「我走。」

  宋毅頓了片刻,又道:「那些守在外面的人我已經清理完,你可以從前門光明正大的走。兩里外我不能保證。」

  我點點頭:「謝謝。」

  離開客棧,我琢磨著不能去天客來找師父,否則只會給五毒教添亂。在五毒山生活了六年,已經是我第二個家,如今不能回去,也不能跟著水行歌到處跑。這麼一想,我好像突然成了個無家可歸的人。

  我走到街上,買了兩塊煎餅,問那大叔:「這街上可有賭場?」

  

  賭場裡人聲鼎沸,我邊啃著煎餅邊衝過一堆堆漢子築起的人牆,擠到賭桌前,已經快被擠成渣了,默默圍觀了一會,便有人開腔。

  「喲,怎麼來了個小妞。」

  「賣花的小姑娘?」

  「分明是賣煎餅的。」

  眾人哄堂大笑,我輕笑一聲,啪的把手上的金葉子叩下:「押大!」

  漢子們不吭聲了。

  莊家俯身看了看那金葉子,笑道:「真金白銀,准押。」

  旁人相覷幾眼,紛紛押向小。我瞥了一眼,環手抱胸,莊家搖骰片刻,搖蠱一開,高喊:「開大。」

  眾人驚呼聲起,我看著莊家將大筆銀子堆到面前。瞅了一眼桌面,等他們下的差不多了,全推到「小」那。

  莊家再開:「開小。」

  「開大。」

  「開大。」

  「開小。」

  一連十七把,贏了十七次。莊家一臉血的看著我:「姑、姑娘……您還要繼續?您已經贏了不少了。」

  我置若罔聞,繼續押。身後一眾漢子立刻跟押,一開,又中了。莊家的臉扭曲了:「姑娘……可否借步說話?」

  我眯了眯眼:「讓你們樓主來,就說他小姨子來找他了。」

  「姑娘請不要戲弄我們,樓主繁忙,在下去請堂主出來。」

  我甩手將前面的金銀一推:「全押大。」

  漢子們啪嚓摁下銀票,異口同聲:「全押大!」

  莊家:「……」

  一炷香後……莊家一臉血的去請人了。

  我坐在內堂,百無聊賴的看著面前的兩箱錢財,如果是以前,一定會撲上去恨不得抱了睡覺。可現在,摸摸心口,半點起伏也沒,原來這就是心死的感覺。

  魚知樂進來時,我已經喝了兩壺茶,啃掉了兩碟糕點一盒果子。我擺擺手:「嗨。」

  他略有尷尬,跟隨他進來的漢子冷笑:「她連贏二十四把,一定是出千,讓我來剁了她的手!」

  我鎮定若然,看著魚知樂,眨眼:「這貨要砍我的手。」

  魚知樂拍拍他的肩,淡定道:「劉堂主,這是我的小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