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

  水行歌愣了片刻,將那環在自己脖上的手挪開,僵著臉道:「沈冬?」

  沈春沈夏都出現了,當然是沈冬!我低頭往她的手看去,想看的再清楚些。此時因手垂下,已經被厚實的衣裳遮蓋住,根本看不見。

  沈冬點點頭,笑道:「義父義母給我取了個新名字——琳瑯。」

  四姐妹裡,冬冬最活潑,琳瑯這名字叮叮噹噹的確實適合她。我往她旁邊的中年男子看去,身體圓有大肚,眉目慈祥,像是個商人,不像是練家子。再看旁邊,是個和藹婦人。這兩人應當是她的義父義母吧。

  中年男子笑道:「在下袁德來,這位是我的夫人。早聽琳瑯說過你們四姐妹的事,方才無意看見,當真是長的一模一樣。」

  水行歌忽然問道:「不知幾位如今住在何處?」

  琳瑯一時沒回神,眨眨眼:「姐?你是春姐姐嗎?」

  袁德來說道:「商隊路過洛城,如今在悅來客棧。」

  水行歌抱抱拳「改日親自去拜訪,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隨後就扔他們三個人拉著我疾步往人群鑽去。

  「水……」我反握那手,竟又開始冷了,不由明白過來,跟在他後面往家裡走去。

  回到家,我忙去燒熱水給他暖身。端著水盆進了房間,水行歌已經裹的像蠶蛹,面色慘白無血。擰乾了毛巾替他擦拭,守在一旁不敢再走。

  過了一盞茶,才見他漸漸恢復,卻還是沒有換回來。

  「水行歌,要喝水麼?」

  「嗯……」

  扶他起來喝過茶,才慢慢有力氣自己坐起來。以前就算他變成冰棍,也是變身的前兆。可這回太詭異了,我無比擔憂的問道:「感覺怎麼樣?」

  「無妨。」水行歌忽然嘆道,「秋秋,我真想抱抱你,可是估計我探身過去只有被抱的份。」

  我撲哧笑笑,見他面色蒼白,心微微一顫:「水行歌,我不難過,好得很,不用逗我笑。」

  「對不起,沒有讓你們姐妹好好聚聚。」

  「知道她住在哪裡就好,而且看她的衣著,應當過的不錯。」我想到冬冬手上的那一圈紅痕,默了片刻,看著他道,「水行歌,冬冬的右手上……好像有一圈紅印。」

  水行歌也是一愣,肅色問道:「可看清楚了?」

  我搖搖頭:「當時她抱著你,我就看了一眼,不太確定。」

  水行歌俯身要去找鞋,我忙攔住他:「我去客棧找她確認下吧,萬一你又發作怎麼辦。而且……我也挺想跟她說說話,問問她過的好不好。冬冬……應該不會像龍妙音和程霜那樣吧。」

  似乎也是被我的話提醒了,水行歌說道:「還是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

  「嗯。」我給他攏好被子,拍拍隆起的被角,「乖,等我帶好吃的回來。」

  「小心。」

  離開院子,想著水行歌方才一聽見紅色胎記的反應,心裡忽然有些不舒服。要是冬冬真是那個恩人姑娘,水行歌又說會替恩公照顧她一輩子。雖說照顧分很多種,可私心的想了想,還是不希望冬冬就是恩人姑娘。我又想起一個問題,兒時的冬冬手上有紅圈?可是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難道方才我眼花了?

  滿腹疑惑到了悅來客棧,問了有沒一家三口入住,形容了下樣貌,小二便領我去了。我抬手敲敲門,不一會裡頭就傳來脆爽聲:「來了。」

  門一開,又見了一臉俏皮活潑的冬冬,抬眼看見我,笑意微頓了下:「你是……啊~你是剛才跟在姐姐身邊的人。」她末了緊張問道,「方才姐姐臉色不好,是受傷了嗎?找大夫看了沒?」

  聽著她如此關心我,心裡感動的差點要抱住她,淡笑道:「她沒事,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姑娘家的事。」

  冬冬瞅著我,眼裡抹上探究:「你連姑娘家最私密的事都知道……你、你是姐夫?」隨後又搖搖頭,「不對,姐姐沒有挽婦人髻。啊~對的,我倒不知道姐姐是哪個姐姐,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那是你二十七姐。倒沒什麼事……只是微微有些在意,可否看看姑娘你的右手?」

  冬冬突然像見鬼了往後一退,捂好右手,盯著我哆嗦:「你、你是魔教教主水行歌!!!」

  ……我怎麼就忘記了水行歌許久不說的口頭禪了,乾笑道:「我確實是水行歌,但絕無惡意。」

  「呸!」冬冬咬牙切齒,「你這個大色狼,有了秋姐姐還到處勾搭姑娘,騙我秋姐姐的感情。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我睜大眼,感動的一塌糊塗,冬冬好樣的,為了姐姐跟人同歸於盡也要出這口氣,真是我的好妹……等等,你跑那麼遠幹嘛,不是要同歸於盡嗎?

  冬冬挪了張凳子,舉起,瞪眼:「快滾啊,不然我打你了。」

  我頓了頓,看向她的j□j的右手腕,這回看的更清楚了,竟真的有紅圈:「冬冬,你的手什麼時候有紅色印記的?」

  下意識問出口,見她歪了歪腦袋,我忙說道:「秋秋讓我問的。」

  她圓眸瞪起:「秋姐姐竟然不知道我右手有這個胎記?」說罷,臉上一陣失落,「我還那麼高興……那麼高興啊,可是她竟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看著她委屈的模樣,我深感罪惡,可我的真身不在這,跟像只刺蝟的她根本沒法繼續交談,又擔心還在家裡的水行歌,便問道:「你什麼時候離開洛城?等秋秋身體好些了,我們再過來。」

  「唔……大概會等過了元宵後。」

  「好,告辭。」

  「喂!」冬冬的聲音在後頭喊的賊大,「不要欺負我姐,不然我跟你同歸於盡!」

  我一邊疾步往回走,一邊忍笑,冬冬還是那麼可愛啊,比龍妙音和程霜好多了。如果冬冬是恩人姑娘,似乎也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回到院子,悄聲進了屋,看了一眼水行歌,已經睡下了。我坐在長椅上,和衣倒下,免得他半夜發作我卻不在身邊。

  睡得迷迷糊糊,身上一重,耳畔低語:「秋秋,秋秋。」

  「唔……」我伸手抱住壓來的人,暖的像爐火,挪了個舒服的位置,鑽了鑽。好像動作有點不對……我睜開眼,往下看,不對,往上看,就瞅見長椅上的水行歌,臉都快貼到一塊,不禁笑起,「恢復了!」

  水行歌鬆了一氣,手沒鬆開:「嗯,正常了。」

  我趴在他的胸膛前,還是這樣好,多有安全感:「水行歌,冬冬的手上確實有一圈紅色胎記。」

  水行歌捲了我一撮發來回捲著,聲調略微奇怪:「她是你的妹妹,有胎記你不知道麼?」

  「我不記得了……沈家破敗的時候陰影太重,一直想去忘記那些事。」我嘆了口氣,「冬冬要是恩人姑娘也好,看起來沒有走上歪路。而且是商家人的女兒,沒有被邪惡的江湖感染吧。」

  感覺著他胸膛的起伏,真想趴在上面一輩子不下來。水行歌說道:「如今看你妹妹過的不錯,應當不會想離開她的義父義母。」

  我微微抓緊他的衣裳,抬頭盯著他的眸子:「那你打算如何?」

  「讓人在暗處保護她一世。」

  「嗯。」

  低低應了一聲,睏意又上來,和他說著說著話,又恍恍惚惚的睡著了。

  早上醒來,滾了一圈,範圍好像不對。睜眼看看,已經在床上了,水行歌不在屋裡。我掀開被子起身,跑到小廳裡,見桌上放著粥和包子,隨後就見他拿了勺子出來,笑道:「洗漱一下,吃早點。還有……鞋子穿好。」

  他不說還好,一說腳底板就凍了,轉身回去穿好鞋,出來饕餮乾淨早飯,撐的舒服極了。

  明天是大年三十,昨晚又沒買回要買的東西。只等著錢來來針灸完,再出去買。

  錢來來如約而至,又和水行淵一起嘰嘰喳喳的進門。

  等她進去扎針,我端了茶點到院子裡。正是午時,冬日更好。水行淵的一襲黑紅衣裳看起來也明媚了許多。我倒了茶遞給他:「我告訴你我見到了哪幾個哥哥姐姐吧。」

  水行淵眸色依舊冷的厲害,語調卻又是輕鬆近人,從腰間裡掏出一個本子,由縫隙裡抽出一支細小炭筆,勾了一筆:「說吧。」

  我探頭瞅了一眼,抬抬手:「沈春、沈夏、沈書,我都碰見了,過的很好。」

  水行淵認真在一列下來的名字劃上勾:「還有七個沒有找到。」

  我忍不住問道:「水行淵,你為什麼要替我爹找我們?遠離西域,東奔西走,那麼辛苦。」

  水行淵偏頭看來:「弟弟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我是你爹唯一的徒弟,師命大於天嘛。」

  「噗……」一口茶全犧牲在了半空中。我抹掉唇上的茶水,詫異,「你是我爹的徒弟?!」末了憤然,「他沒有告訴我!」

  要是水行歌告訴我了,我根本不會去猜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堆陰謀,什麼找齊二十八個人就能找到沈家寶藏之類的,結果竟然就是因為這個。

  見他要收起本子,我忙說道:「還有一個,昨晚碰巧見到的。」

  水行淵放下本子:「誰?」

  「沈冬,我妹妹。」見他愣神,我擺了擺手,「怎麼啦?」

  水行淵抬頭,臉上難得不見冷色,滿滿驚詫,抬起本子,指了指。

  我低眉看去,皺眉:「為什麼冬冬的名字後面是個叉?」

  水行淵聲音微沉,緩聲:「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