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銘雙說,沒呀。

  銘雙和申妄也來言家找過女女好幾次,起初以為是申妄也答應三生幫忙照顧女女所以拉著銘雙來的,後來才曉得,實際上正好相反,銘雙怕女女無聊於是來找她玩,申妄也才是那個跟班。

  女女有時候會覺得奇怪,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明明看起來是申妄也屬於較為強勢的那一方,而銘雙更像是喜歡黏在他身後的弱勢群體成員。但接觸一段時間後慢慢發現,有什麼和最初的感覺大相逕庭。

  甚至常常會覺得,申妄也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緊張兮兮,嘴上不饒人眼睛卻時刻放在銘雙身上,看似乖張言行輕佻,細細回想就發現,那其實是他對外界的佔有宣言。

  而銘雙,看起來任何事都是以申妄也為中心發展著,宛如拿著全部的精力去應付了他,但到底,她似乎保留了某種底線,像是用刀切開的布丁,不管分給你多少,剩下的那部分是誰也動不得拿不走的。

  或許這個部分便是申妄也緊張忐忑小心謹慎的來源。

  像是這樣的感覺,倘若有那麼一個人,你再如何細心地守著護著,一旦一個不小心一個錯誤的決定錯誤的話語下,便再也找不回來。怎麼辦。

  言女女想,他們之間一定有著她所無法想像的厚重的過往。

  距離開學還有不到半個月,距離三生回來還剩五天。

  這個暑假是女女至今過的最無聊且無奈的一個,所以開門時見到銘雙,她多少還是有些高興的,至少不用每天重複地面對著一群十大十粗的男人,看他們肉搏友誼看他們大太陽底下煙燻肌肉。

  女女問:「這次是去哪兒?」銘雙每次來都讓她陪著去各種地方,女女反正也是閒的發慌,索性就跟著她四處晃蕩。

  銘雙笑道:「我想去買點衣服。」

  對於銘雙的印象,大多數人第一眼都會覺得她是個沒什麼性格和脾氣的普通人。接觸久了才會發現,表面看起來弱不禁風一副老好人好說話好欺負的樣子,好像對所有事都能一笑了之,偶爾會對申妄也無恥下流的調戲發發惱羞成怒的小脾氣,事實上,她骨子裡卻是個很有原則和堅持的人,只是她的底線設立的極低,低到讓人錯以為她沒有底線,任你欺壓。直到觸碰到,從此便將你拒之千里,再不親近。

  起初女女會很奇怪,這樣一個好脾氣的偽軟妹怎麼就沒被人欺負整蠱到哭過。後來一想,有申妄也那傢伙在,確實也為難那些想要行動的人了。

  世上正是有這樣的人,自己看上的女人自己怎麼欺負都無所謂,但偏偏容不得別人動她一絲一毫,心眼小得不得了。

  說起來,他們四個人雖然性格迥異,卻有一個共同點:不喜歡人多口雜之地。

  銘雙牽著女女走過繁華的街道,選了一家人口密度最稀薄的商場逛起來。

  乘電梯到了四樓,那裡是內衣專櫃樓層。

  女女「……」了,半晌才問:「你要買內衣?」別的她可以幫忙做參考,這內衣實在是她的空白區域。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確實還有沒出現需要購置文胸的發育徵兆。

  銘雙走到一個專櫃前,回頭說:「嗯,不過是買給你的。」

  這次連申妄也也一起「……」了,他毫無顧忌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再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發育不良的代表,然後繼續沉默。

  白了一眼申妄也,女女問:「為什麼?」

  銘雙拿起一件看了看,說:「就當做是生日禮物吧。」

  「已經過了。」

  「那就當是禮物吧。」

  「……應該沒我的號。」

  「可以留著以後穿。」

  「……」是誰說她好說話的= =。

  到最後,如女女所願,還真是一件也沒選上,雖然大小不合適是首要原因,但在銘雙的眼裡還有個關鍵,那就是風格。

  銘雙一直覺得,女女是個很有個性的小孩,短髮,面癱,冷情,執著,有時特別像個很有氣場的黑幫女頭子。當然,事實證明家庭因素造就了絕大部分的緣由。

  於是,眼下這些花花綠綠蕾絲邊加豹紋細肩帶的款式,每一件往女女身上一比就覺得充滿了違和感,有種拿沙灘褲往人民解放軍身上套的感覺。

  到最後,銘雙反倒是給自己看上兩套,雖然她不是什麼豐滿的料,但是A罩杯還是有的。

  找服務員要了兩套的尺碼,銘雙掀開一旁更衣室的簾子。女女和申妄也坐在外面的小沙發上喝著茶等著。

  言女女第一次來這種充滿女性荷爾蒙的地方,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反觀申妄也,翹著二郎腿翻著品牌雜誌,眼都不眨一下地看那上面一個個內衣模特遮著三點擺弄各種嫵媚的造型。

  女女突然就想起了三生。每次她沒穿好衣服就在房間裡到處跑時,他就會帶著一點點尷尬和羞澀地捉住她,幫她穿好衣服時眼睛也有意無意地避開。

  真是天差地別。

  沒多久,簾子後面傳出叫喚。

  兩人座位離得近,一下子就聽見是銘雙在叫女女。女女剛站起身就被申妄也給攔了下來,疑惑地抬頭看他,就見他泰然自若地說:「我去。」

  女女挑眉,最後還是坐了回去,心想反正都是小兩口子。

  銘雙聽見身後有人進來,開口道:「女女,幫我弄一下。」

  剛才把衣服換回來時,發現襯衫裡外兩面穿反了,再脫下來時內衣後面的鉤子勾住了襯衫背面的繡花。這下穿也不是脫也不是,看又看不到,只得找救兵。

  熟悉的氣息貼近,當手指的熱度覆上後背的蝴蝶骨的瞬間,銘雙驚得差點兒跳起來。她猛一回頭,果不其然是申妄也。

  「怎怎怎麼是你?!」捂著衣服遮住胸口後退一步,銘雙死瞪著這匹名副其實的狼。

  申妄也勾著嘴角:「不是你在求救麼?」

  「我找的是女女!」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申妄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銘小雙。」

  「幹、幹嘛?!」每次他這麼叫自己,準沒好事。

  「我給你兩個選擇。」比出兩根手指,「一,就這麼不穿直接被我抗回家;二,讓我幫你。」

  知道他不是開玩笑,銘雙氣得磨牙喉嚨裡一聲怪叫後,一臉敢死隊的表情比了個2,在申妄也得逞的笑容中彆扭地背過身,慢慢掀高衣服,露出後背。

  申妄也走近一步,熱氣侵襲。

  他垂下頭,觀察了一下卡住的線頭後,將指甲變長,輕輕劃斷那根癥結。衣服隨之而落,他伸手接住,繞過銘雙的肩側遞給她。

  銘雙一抱住襯衫就想轉身往後縮,對方動作更快,突然從身後以極度曖昧而危險的姿勢環抱住她。

  一手貼著她心臟的位置,一手按在小腹下緣牛仔褲上方。因為取了皮帶,褲子幾乎滑到臀部,露出一大截內褲。真的是非常危險非常曖昧。

  銘雙緊張的口水都不敢吞,死死地抱著衣服,瞪著眼前的鏡子裡緊貼在她身後的人。

  申妄也半眯著眼,拿鼻子在她頸側輕輕慢慢地嗅聞,銘雙下意識偏頭想躲,反而弄巧成拙露出更多的頸項。

  「你……!」

  「淡了。」

  「什麼?」

  申妄也又嗅了嗅,抬眼看著鏡中的她,說:「味道淡了,屬於我的味道。」

  銘雙一下子反應過來,臉瞬間漲紅,張了張口,聲音都啞了:「你、你……外面有人……!」

  話還沒說完,申妄也已經開始動作。

  他重新埋下頭,嘴唇貼著鎖骨游移,而後探出舌頭,從頸部下方一路向上舔至耳根,力道不輕,宛如要深深地留下他的味道一般,徘徊半晌後咬住她的耳朵。

  銘雙氣的用手去推他腦袋,不料卻反被他死死捉住。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舌尖卻曖昧的在她的手腕上打轉。

  人的體味出處同擦拭香水的部位相似,如耳後、頸側、手腕、手肘內側、膝蓋內側等。這些地方最容易散發,同樣,也最容易持久保留。

  在妖獸的世界裡,它們通常都會在自己看中的獵物身上留下自己的體味,以向外界宣佈所有權。

  三生在女女的脖子上套上了他的血,申妄也則把自己的氣味賦予在銘雙的肌膚上。雖然方式不同,性質卻一樣。

  用三生的話說,就是:「她是我的人。」

  用申妄也的話說,那便是:「這是我的女人。」

  女女等了很久才看見簾子被重新掀開。

  申妄也牽著面紅耳赤的銘雙走了出來,一邊把那兩件試穿好的內衣放在服務員手中,吩咐道:「包起來。」

  回去的路上,銘雙拉著女女走在後面,一邊問她:「當時我叫的不是你麼?怎麼成他進來了!」

  女女反問:「有差麼?」

  「哈啊?」差遠了!

  「他是你男人,羞什麼?」

  銘雙聽的一愣,表情有些古怪:「……你誤會了。」

  女女看出她說這話時眼裡有些意味不明的光,於是問出心中一直做著肯定答案的疑問:「你們不是在交往?」

  銘雙的淺笑有些僵硬,她把臉側的頭髮夾到耳後,垂著眼,聲音同身後的落日一樣溫和:「沒呀。」

  前面的申妄也聽的清楚,背脊在T恤下有些僵硬,低頭看著地上長長的影子沉默的走著。

  他想,他活該。

  有時候,那些明明看起來「是」的東西,吹散白霧後才發現,分明是「似是而非」。

  倒計時最後一天晚上,女女興奮的一夜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著明天一定要早早地起床,讓阿威叔叔開車送她去尹家,她要給三生一個驚喜,親自去迎接他。女女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從洗澡到衣著,甚至連台詞都在心裡過了好幾遍。

  直到窗外泛出魚肚白,她終於被睏意打敗,睡的像屍體一樣。

  結果一覺醒來,本來計畫好的六點準時出發被鬧鐘上大大的數字10給徹底粉碎了,女女連呆毛都來不及梳理就跑出臥房,一邊呼喚著司機。

  剛起床的言梟風一出房門就看見女兒急的連連踩自己的腳,忙上前扶著她問:「怎麼了?」

  女女一邊用手壓著頭頂那根不聽話的毛,臉色因為情緒激動略顯潮紅:「我要去接狗狗!」

  言梟風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心裡那個翻江倒海情緒複雜啊,他的女兒一向那麼清心寡慾無焦無躁的,怎麼偏偏就對那個護衛小子那麼上心啊,他這做爸的還上哪兒找什麼人生定位orz……

  趁言梟風走神之際,言女女三兩步跳下樓梯,拉著樓下的阿威就往門外跑,阿虎不放心,緊隨其後。

  三個人開著車往尹家趕,可開到半途才發現,他們都找不到路。阿威阿虎沒去過,女女也只去過一次,城裡的路她還勉強熟悉,可往山裡走的那截她就懵了。

  人急馬不快就是用在這種時候。

  情急之下,女女給張管家打電話問路,結果他說了半天也說不清。這也不能怪他,這山路要口頭描述還真是個技術活,張口閉口都是雷同的「有棵樹有座山有條河」。

  迫於無奈,三個人只得在原地等待張老人家開車過來接頭。

  等張管家找到他們,時間又過去了近一個小時。兩輛車慢慢繞回正道,趕到尹家時已經臨近中午。

  女女跳下車跑到大門前猛按門鈴,開門的竟是尹晚風。他似乎早料到是她,笑容立刻浮現,只是這一次帶了些看好戲的成分。

  「他已經走了。」

  女女聽的傻了,問:「去哪兒了?」

  「你家。」

  「……」轉身就要跑,又被尹二哥給叫住。

  「你等等。」說完進了裡面,過了會兒拿著個布袋子交到女女手裡,說,「他落下的。」

  女女「哦」了一聲,不願多停留,拿著袋子又跑回車上,催促著阿威往回開。

  一路樹影飛馳,心跳連綿而不絕。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又回到了家。

  遠遠的,有個高瘦的身影立在家門前,視線望向這邊。

  不等車停好,女女飛快開了門跳下車,用力跑了過去。

  她看見了他。看見他頭髮長了許多,幾乎遮了整個眉眼,腦後過長的用黑色細繩束了起來,深色的T恤襯的他有些許蒼白,唯一不變的是那股溫和之色。

  到底是什麼台詞都忘了,一乾二淨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也顧不得說。女女幾乎是撞進三生的懷裡,還沒站好,雙手雙腳就往他身上纏,像無尾熊環抱樹幹。

  三生失笑,動作是不變的輕柔,看她毛茸茸的腦袋貼在他的胸口,頭頂是一根壓不下去的呆毛。

  「狗狗,你又長高了。」

  「有點。」

  「……聲音怎麼怪怪的?」

  「變聲期。」

  「哦……你頭髮長長了。」

  「有點。」

  「剪剪吧。」

  「好。」

  女女不肯下來,三生只得就著這個彆扭的姿勢抱著她進屋。

  張管家進來時很煞風景地叫住他們,在女女不樂意的眼神中他特狗腿地把袋子拿給女女,然後速速撤離。女女這才想起有這麼個東西,立刻轉交給三生。

  「你二哥給你的,說你忘了拿。」

  三生奇怪,打開袋子一看,只一眼就立刻收緊袋口,表情極度怪異。

  女女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讓他再打開,三生很不情願,但最後還是乖乖地拉了開來,一邊假裝咳嗽的別開眼。

  女女探頭一看,面部表情比三生還要抽搐。

  那不是別的,正式她失蹤多時原形已失的……白色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