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特別篇:似是而非[4]

  妄也問錢天海銘雙去了哪裡,錢天海告訴他,銘雙去了一所很遠的住宿制學校,除了放大假,不會再回來。

  「你走的第二天她就轉學了。」這是許柔告訴他的,她問他,「你們吵架了嗎?小孩子而已,別計較那麼多。」

  妄也沒應她,當天就收了行李追了過去。

  那個學校確實很遠,坐車要兩個小時,等申妄也趕到時已是半晚時分。

  待他一走進校門他便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瞬間安撫了他一路的浮躁與不安。他循著味道找到她所在的寢室,從窗戶翻了進去。

  這裡是初中部的寢室樓,銘雙雖然不到十一歲,但她的頭腦是有目共睹的,跳級兩次,不滿十歲就小學畢業了。

  妄也找到她的床位,桌上擺著書本,一盞綠色的小檯燈,幾本她愛看的漫畫,上面是床,被子的一角露在外面。

  把鞋藏在衣櫃下面,妄也翻上她的床,決定守株待兔。

  沒多久,兔子回來了。

  銘雙把作業往桌上一放,伸了個懶腰,下午上了體育課,八百米跑的她斷氣,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好生地睡一覺。

  她扶著梯子爬了沒兩步,一抬頭就看見有個人正好整以暇地睡在她床上,一手支著臉悠然自得地看著她。

  她瞪大了眼,看了兩秒又下了梯子,站在地上揉揉眼睛,再爬上床一看。

  還在,不是幻覺。

  「你……你怎麼來了?」也不等他回答,銘雙拽著他的手就往外拖,「你快下來!她們過會兒就回來了!」

  妄也的反骨情緒被她給吼了出來,賴在床上打死都不下來。

  銘雙沒了辦法,深吸兩口氣,問:「申妄也,你不下來是不是?」那好,我下去,我走。

  後一句放心裡沒說,但表情還是洩露了。妄也一見她轉身就走,連忙翻身下床,他是來追人的不是來趕人的。

  銘雙等他一拉住她的手,立刻反握住就往門外拽。妄也不幹了,他可是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怎麼能第一回合就被打敗了?他兩手死抓著門框不放,任他又推又打的就是不動。

  銘雙急紅了眼,正張口要罵,熟悉的對話聲就從走廊那頭傳來。她一急,想也沒多想就把妄也帶進了洗手間反鎖上門。

  同寢的人一回來就敲門問:「小雙?」

  銘雙應了一聲:「我拉肚子呢!」

  「哦,那我去對面寢室。」

  等腳步聲遠了,銘雙才鬆了口氣。再抬頭,差點被嗆到。

  那麼大的空間,她貼著門站著,申妄也就貼著她站著,兩手撐在兩旁,眼睛瞬也不瞬地把她盯著。

  銘雙不敢看他,頭盡力往後靠,瞪大了眼看著他的領口說:「待會兒,待會兒我把她們支開,然後你就……」

  「怎麼,叛逆期到了?」妄也抬眉,「以前成天賴著我,才一個月沒見,現在一見到我就開始趕人了?」說話時,氣息拂動她額前的劉海。

  銘雙沒說話,妄也有點急了。他害怕,如果她真的決定不要他了,那他花了一個月想好的決定又算什麼?

  表面上還是雲淡風輕地調侃:「銘小雙,你不是挺喜歡我的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心了?」

  銘雙終於抬了頭,卻只是問他:「我爸讓你來的嗎?」

  妄也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但是開口時還是免不了咬牙切齒:「是不是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用聽他的,如果你不想的話……」銘雙握了握手,「妄也,你之前說的很對,我不該總是依賴別人,應該學會獨立。我想了很久,決定最近找時間給我爸談一談,讓他把你送回去。」

  這句話像雷劈過身體,申妄也僵在那裡動彈不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無法理解她在想什麼。他氣的眼睛都紅了,冷著臉說:「你休、想。」

  銘雙看向他。

  他說:「在契約結束以前,我都不會走。我發過誓的。」

  這句話提醒了她,她像是想起了別的什麼,低了頭,喃喃自語:「對呀,你發過誓的。」

  妄也卻是一瞬就懂了,他慘白了臉,看著她無法言語。

  他說過,他不會喜歡她,以誓言的形式確鑿地告訴她。那是他送給她的刺,卻被她深深保留,現在又拿了出來刺向他,防備自己流瀉的情感。而他偏偏無法反駁。

  很多年以後,那時他們還在一起,而銘雙仍是喜歡的那麼小心又謹慎,一味的給,卻從不接納任何的回。像某種害怕做成的窗,把他所有的彌補全都遮擋在外面。

  可是這就是銘雙啊。

  她給了他所有能給的,剩下的空白處放著一塊海綿,你用多大的力氣它就能被壓的有多小,可一旦鬆手,不僅膨脹,還會吸收其他的情感。一點一點,一滴一滴。直到再吸收不了時才發現,她給你的,只剩回憶。

  而他親手拿了三十天給她,任海綿把情感慢慢吸了回去。

  妄也抬手,握住她的脖子,強迫她看向他。

  他說:「你不用獨立了,你只管依賴我,一直依賴我,也只可以依賴我。」

  他說:「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就像以前一樣喜歡我,要麼,你就比以前更加地喜歡我。」

  既然你執意把我關在外面,那麼,好,我就破門而入。

  兩人生平第一次的拉鋸戰就此展開。

  當晚,申妄也離開了,可還沒等銘雙鬆口氣,第二天就見他冠冕堂皇地出現在教學樓,成了她的師兄。

  眼看就要放大假了,這樣就算學校裡躲的了,回去也避不開。

  而就在放假前一天下午,銘雙又一次成就了一件蠢斃的事,這下他們不僅躲避不開,還走的更近了。

  那天她在走廊裡又「巧遇」申妄也,她下意識的轉身就逃。銘雙之所以是銘雙,就因為她有一項天賦:摔跤。

  她走的急,到了樓梯口也沒減速,結果腳一跛,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一陣天旋地轉的享受後,她疼的眼淚都出來了。而這一摔摔傷了右手臂,以醫生的說法就是,骨裂,需要休養兩個月。

  銘雙望著手上纏著夾板的繃帶,心裡咀嚼著兩個月的時間,哭笑不得。

  妄也又向醫生諮詢了些注意事項後,便牽著她走了。

  起初還要掙扎兩下,結果被他狠狠一瞪,冷著臉說:「你走的穩麼?」頭立刻低到胸口,銘雙就這麼內流滿面地被他乖乖牽回了家,開始了漫長的兩人三手生活。

  比如:吃飯。

  銘雙握著勺子把肉給盯著,她餓呀,可勺子不是鑷子,左手不是右手,想吃坨肉就像便秘一樣難受。

  妄也見了,忍著笑,拿筷子夾了一塊往她嘴邊放:「張嘴。」

  銘雙抿了半天嘴,最後抵不過呼吸間肉肉的香味,眼一閉,嘴一張,吃了。

  自尊算神馬!吃飯最大!

  又比如:脫衣服。

  這是個技術活啊,大冬天的不像天熱時就一件T恤或襯衫,裡三層外三層的,特別是套頭毛衣,一隻手且一隻左手,外加一隻不能動也不能碰的右手,怎麼脫?

  第一天,許柔幫她脫,然後是第二天,第三天……可是不可能天天都這麼靠著她,而且早上許柔起的特別晚,對於銘雙這種從小養成的每天早上九點前起床的好習慣的人來說,賴床實在是有夠難受的。

  妄也現在的耐心好得不得了,就等著銘雙開口求他。

  果然,沒多久,銘雙真的開口了。因為許柔和同事一起去海濱城市旅遊了,銘雙當時一聽就囧了,一個人在房間裡急的團團轉,一轉身就看見申妄也那個混蛋加臭蛋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倚在門口看她。

  「妄、妄也……那,什麼的,呃……幫我、幫我個忙好嗎……?」一句話問的吞吞吐吐。

  妄也答的異常爽快:「好啊。」

  「誒?」

  站在他身前時銘雙想,她就是那條把自己送上去的菜板上的魚啊TUT!

  從左手開始,然後是頭部,最後小心地穿過右手,衣服就以這樣的節奏一件一件被脫掉,脫到只剩秋衣時,銘雙的臉都紅成了豬肝,握著領口一邊道謝一邊倒退。

  看她紅著臉一頭撞上浴室的門,妄也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

  再比如:睡覺。

  銘雙是那種睡覺特別老實的乖孩子,但正因為習慣太好,她惆悵了。她的好習慣是:右側臥一覺到天亮。

  自從手受傷以來,她連連失眠,導致白天頻頻犯困,精神本來就萎靡了,又因這次突發的受傷事件使她和申妄也不僅沒有分的更開,反而黏的更緊的情況,讓她很頭大。

  就像一個離家出走的人,背著行囊走了很久很遠,然後發現自己不過是饒了一個大圈,最後還是走回了原地,並且入住了主臥室。

  銘雙嘆口氣,放下毛巾,開門走出浴室。結果出去就嚇傻了。

  妄也正悠閒地靠在她的床上翻著她的漫畫,一見到她就揚起眉毛:「洗完了?」

  銘雙呆愣地點頭。

  妄也笑道:「那好,睡覺。」說著拍拍身旁的床位。

  銘雙差點又傻呆呆地走過去了。不過這次她清醒了,警惕地問他:「你怎麼還沒走?」

  「我也要睡覺。」

  「你你你可以回你自己的……自己的窩!」

  「這裡就是我現在的窩。」

  「可可可是我睡這裡的!」

  「所以讓你上來啊。」

  「但但但是你在上面……!」

  「廢話,這裡是我的窩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和他說話TUTrz。

  最後的最後,銘雙還是乖乖地上了床,因為申妄也很不要臉地說:「那你就在那裡站一晚吧。」說完就掀開被子背對著她躺了下去。

  因為連著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再加上貼在她背後的人確實很規矩,動也沒動,一個大暖爐一樣挨著自己,疲憊肆意席捲,沒多久銘雙就睡著了。

  過了會兒,妄也發現背後有動靜,翻過身一看,這丫頭的好習慣開始不安分了,睡夢中都要向右翻身。

  妄也伸手把她按住,確定沒吵醒她,又把她給轉到左面去。但沒堅持多久,她又要轉過來。一來二去,妄也覺得自己在烙餅,一晚上就這麼把不停翻過來的人給翻回去,到最後,妄也怒了,對著睡死的銘雙大叫:「你再翻啊!再翻啊!再翻過來我就把你吃掉!」

  然後,銘雙噗地翻過來面對他,持續睡。

  妄也:「……」

  他無奈了,又把她翻過去,自己躺了下來貼著她的背,兩手環住她的腰。

  「銘小雙,你乖一點。」確定她動不了後,妄也終於抵不過疲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她的驚叫給吵醒的,睜眼一看時間,居然不到八點。妄也沒力氣和她吵,收緊了手臂,喃喃了句「安靜……」就又睡死過去。銘雙張著嘴看著他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眼睛都忘了眨。

  後來銘雙質問他怎麼回事時,他揉著額頭說:「好意思問我?你太不老實了,一晚上不停地往右翻,我只能不停把你往左面轉,免得壓著傷處,弄的我一晚上睡不好!」

  銘雙啞口,原來她冤枉他了。

  「那你真的沒對我……對我、怎麼樣?」

  聽了這話,妄也放下手,拿眼睛上上下下地看她,看著她身上的那幾兩肉,好笑地問:「你覺得呢?」

  赤/裸裸地譏諷啊。銘雙無語,低著頭扁了扁嘴。

  那天起,申妄也就賴在銘雙的床上不走了,天天和她一起睡,美其名曰:守夜。說是為了照顧她的手臂,說的那麼認真,她都反駁不了。

  後來,銘雙逐漸習慣了,習慣被他抱著睡,習慣早上醒來時不被腰上的手臂嚇的心驚肉跳。

  可申妄也受不住了。

  再怎麼說他也算是成年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大晚上懷裡睡了個毫無防備的女人,偏偏這女人又是他終於定下的某種篤定。於是晚上,銘雙睡著後他就開始不規矩了,放在她腰間的手不肯安分,一隻往上一隻往下的動起來。

  而銘雙,她是那種一旦睡著就雷打不醒的類型,根本不知道無數個夜裡她都險些被身後的狼給一口吞掉。

  妄也算是毅力好的了,忍不住時就張嘴在她肩上咬一口,頸側舔一舔,耳朵上吮一吮。有時候實在不行了就跑去廁所,回來後抱著她又繼續摸摸揉揉親親抱抱。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開學,在申妄也的「精心照料」「細心呵護」下,銘雙的手也好了一半。

  那天早上她起來刷牙,發現耳朵下面有兩塊紅色的東西,摸了摸又不覺得癢,她奇怪,走出去問妄也:「妄也,我是不是過敏了?」說著把脖子亮出來。

  妄也抬眼一看,心想,遭了,昨晚上沒控制好力道,可面上還是風平浪靜地說:「蚊子叮的。」

  「可是不癢呀。」

  「有叮人不癢的蚊子。」什麼叫睜眼說瞎話,他算是表現的淋漓盡致了。

  銘雙「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就去洗臉了。

  下午回了學校,銘雙在寢室收東西,同寢的人見到她就笑的異常曖昧,問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銘雙聽的茫然,老實的搖頭。

  朋友揶揄她:「吻痕都有了,還否認?」

  銘雙一驚,看她盯著自己的脖子看,突然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吻痕!?她當即就想到了申妄也,心裡把他罵了個遍體通透,氣沖沖地跑去找他。

  「是你自己晚上對我又磨又蹭,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哪裡受得了。」妄也又開始瞎說,臉不紅氣不喘,把責任直接推給了銘雙,「放心,我就只咬了一口親了一下,沒做別的。」才怪。

  咬了一口?親了一下?還叫沒別的?!銘雙吐血,又沒法頂嘴,被他說成是自己招惹的她也沒證據反駁證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她窘迫難堪時,妄也突然湊近臉,在她脖子上又深又重地舔了一下,她嚇的往後縮,當即被他抓了手。

  看似輕佻的舔吻,卻是他認真的佔有,那是記號,從此屬於他的記號。

  他又舔了下她的手腕,看著她說:「你還沒長熟,在你成年之前,我會忍著不吃。」

  銘雙聽傻了,所以她就是等著被宰嗎?!

  「不過這期間,」舔咬又落在手肘內側,妄也笑的邪氣,「銘小雙,你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