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盯著宮人重新裝了一推車酒,自己拎了一小壇,押著去各大酒樓轉了一圈,一個上午就獲利十五兩。
我覺得,皇帝陛下聽到這消息,大概不會太高興。便在街邊花五百錢買了一盒子點心,讓娥黃送到宮裡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盒子點心就當草民送陛下的一點子心意,請務必轉達我對陛下深深的感激之情。」
我如是道。
娥黃垮著雙肩提著這盒子點心進宮探望陛下了,與昨晚飛奔而去拿玉佩的神情判若兩人。
傍晚的時候,她垂頭喪氣回來了,立在我窗外不肯進來。
我躺在塌上正抱著本奇談怪志看的有味,一抬頭瞄到了她,立時心情大好,滿含期待招招手:「娥黃快進來,陛下說什麼了?」
他又沒有氣得大怒?有沒有砸了桌上那塊價值千金的新硯台?二兩銀子都捨不得的皇帝陛下不知道會不會心疼?
娥黃小心翼翼抬頭瞧了瞧我:「陛下說,陛下說姑娘是個敗家子,坐吃山空……」
我失望的躺了回去,轉個身面朝裡繼續看書。
皇帝陛下罵人也太沒有新意了!
娥黃朝後縮了縮,「不過陛下親自來了……」抬頭看一眼我的臉色,「奴婢告退了!」眨眼間不見了影子。
我坐在床上想了想,猛然想起一件事,穿起鞋子跑去廚房,將中午買回來的肉啊魚啊全都藏了起來,再將青菜蘿蔔都擺在了菜案上,這才往前院而去。
皇帝陛下此刻正坐在院裡樹下蔭涼處,與童伯聊著天,田秉清侍立在側。
童伯見我來了,起身道:「我去廚下看看,今晚有什麼好菜招待陛下!」
我親親熱熱上前,「童伯,我將好菜全都放在了菜板上,你讓娥黃她們手腳都快些,陛下想來也餓了。」
眼看著童伯走遠了,再摸摸桌上茶壺:「這個娥黃,將陛下接進來也不知道倒些熱茶來,陛下您先坐著,容我去廚下看看。」
鳳朝聞身長腿長,氣宇軒昂,坐在石凳之上不見局促,悠悠然道:「你這是去廚下叮囑一番,別讓她們不知道,將你買的魚肉端上桌嗎?」
「你怎麼知道?」我話一出口就捂住了嘴,恨不得咬掉舌頭。
鳳朝聞冷冷盯著我,沖我露出一個殺機四溢的笑來,「你住在宮裡這些日子,朕可不曾虧待過你啊,哪頓不是由著你點?
我覺得自己腿軟,無端想起錦繡閣那一箭。
「陛下,哪能啊我不過想去廚下叮囑一番,讓她們別省著了,您難得來一趟!難得來!」
他招招手,「你過來坐,沏茶倒水這種事情,由田秉清做就好了。」
方才還在那裡裝門神的田秉清立時上前利索的從我手裡按過茶壺,轉身不見了。
我硬著頭皮坐在了皇帝陛下對面,他瞟我一眼:「再近些。」
在我又挪近了一些之後,被他長臂一撈,整個人便窩進了他懷裡。
我在他懷裡偷偷抬頭,正撞上他一雙鳳眸向下,被他捏著鼻子問:「為什麼不回宮?」
四下看看,童伯獨自將我留在此處對敵,連個援手也沒有,我將他的大手從我的鼻子上面扒拉下來:「那又不是我家。」
他忽然朝我燦爛一笑:「也對,你這是提醒朕應該下旨賜婚,從丹鳳門將你用鳳輦迎進宮中啊。原來小逸是回家備嫁啊。」
我瞪著他,為他這樣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而深深的折服!
他已經攬著我的腰,顧自思索起來:「這大媒要用誰呢?是太傅呢還是逍遙候呢?是大齊臣子呢還是大陳遺老呢?要不就用兩個吧?」
我……
「都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皇帝陛下大手一揮,「朕總算也能為自己的婚事做主了。」
我把腦袋深深埋進他懷裡,嗅著這溫暖的氣息,還是忍不住阻擋:「我家出不起嫁妝!」
他從懷裡將我的腦袋撈出來,額頭貼著額頭,我能瞧到他鳳眸裡的認真:「嫁妝我出!」
「你又不是我爹!」
我咬著舌頭,為自己在他面前越來越弱的自制力而憤恨不已。
皇帝陛下一臉不悅的盯著我,狠狠在我唇上咬了一口,似乎還不能洩憤,又將衣領撥拉開,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陛下你屬狗的啊?
我想起田秉清說當年大齊先帝左一個右一個往東宮塞女人,其實作為一個春秋正盛的皇帝,太子陛下太能幹也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中間還夾著一個心懷叵測的後母。
皇帝陛下這會正興高彩烈,我其實真的不是有意思惹他不開心。
不過等菜端上來,皇帝陛下的臉又一次結結實實的黑了。
眾所周知,大齊身居寒地,陛下喜歡吃肉,可是縱觀我家今日菜色,清炒蘿蔔清炒青菜清炒冬瓜還有一道燉蘿蔔湯……都怪我將魚肉藏的太好了,他們肯定沒找到……
上菜的是娥黃,戰戰兢兢將菜端上來就退下去了。田秉清與童伯壓根再沒來過……
我在皇帝陛下的懷裡承受著他譴責的目光,又吃了許多他餵進來的青菜蘿蔔,他一邊餵我一邊疼惜的說:「小逸還是太瘦了些,多吃點長點肉,不然做新娘子不漂亮……」
我其實也是無肉不歡啊啊啊啊……
送他走的時候,童伯一臉歡笑,我迎風默默流淚,娥黃她們索性沒冒頭。
我就知道這年頭大家都不講忠肝義膽了,投誠叛國做牆頭草才是社會提倡贊美的。
等鳳朝聞去得遠了,我揪著童伯的前襟幾乎要大哭出來,咬牙切齒:「童伯你怎麼能笑得這麼開心?陛下他威逼我簽了一張兩萬兩的欠條啊兩萬兩啊,我上哪找銀子去?」
他笑瞇瞇點頭,「我知道,墨還是我磨的。」
「田秉清去書房拿筆墨紙硯的時候您怎麼就不知道攔著些呢?這下爹爹那些酒可全完了。」
童伯摸了摸我的頭,語重心長:「陛下說了,老爺的酒換點吃飯的錢行,拿來還債,就不行了。」
這話我當時其實也聽到了。
我恨不得撓牆淚奔,揪著童伯的袖子:「那怎麼辦怎麼辦啊?」
童伯又摸摸我的頭:「乖,陛下說了,只要你進宮去伴駕,這筆帳就一筆勾銷!」
我跳起來,憤憤嚷嚷:「還伴駕?這筆債就是上次進宮裡去伴駕伴出來的,他說這是我在宮裡的日常開鎖……」
「做皇帝摳成他這樣,真是聞所未聞!」
童伯回身直笑:「我家小郎也不差啊,一口肉都捨不得。不過不是童伯不提醒你啊,這天兒可有些熱,肉放久了會變臭……你也知道如今府上不比從前了,銀子不趁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