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然開門,先一步踏進了玄關。一邊換鞋一邊從鞋櫃裡拿出那唯一一雙男式拖鞋放在白色的羊毛毯上,這才抬眼看他:「那你先坐一會,我去洗把臉。」
溫景梵「嗯」了一聲,垂眸看了她一眼,五官清俊,一雙眸子幽深如墨,「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忙。」
隨安然嘴上隨口應了,但心裡想的卻是:哪敢不管你……
她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想了想,還是回臥室去換一身方便舒適的家居服。這些以往做起來起碼需要二十分鍾的事情,短短十多分鍾就被她收拾妥當。
等她出來時,就看見溫景梵正站在沙發一側,身子有些倦懶地坐在沙發扶手上,身體微微前傾,正專注地看著眼前透明魚缸裡正吐著泡泡的幾條金魚。
「上次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他問道。
「嗯,就前段時間買的。」她邊說著,邊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四處看了看,「下面可以嗎?」
問出口之後,卻遲遲沒有聽見回答。
隨安然疑惑地等了一下,拎出食材往客廳走。等走到廚房和客廳的交界處時,看見眼前的一幕微微地愣住了。
他大概是真的沒聽見,此刻正拿了她放在一旁的魚飼料,垂著眸子認真地在喂它們吃的。
餓了那麼多天,見到有吃的,那幾條金魚爭先恐後地吞食起來。
陽光正好從側面落進來,渲染得他整個人都有些慵懶貴氣。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彎唇笑了起來,手指落下去點了一下那條黑魚的腦袋,「吃慢點。」
語氣溫和,除了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還帶著點寵溺。
做完這些,他才發現隨安然正站在不遠處,神色還有些迷茫復雜地看著他。他垂手放下手裡的魚飼料,問道:「怎麼了?」
隨安然這才回過神,揚了揚手裡的面,「下面給你吃好不好?」
「這些你做主就好。」他的聲音清潤,還帶著一絲未收回去的笑意,聽得隨安然耳根一燙,匆忙應了一聲,轉身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時,摸了摸胸口,深吸了一口氣……
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謀殺人耳朵的能力?
隨安然平常都是一個人,加上工作忙,時間也不是很規律,存著的食材並不多。她四處看了看,微微有些頭疼,只有一袋子雞蛋,兩個西紅柿,兩根火腿腸以及一小碗的蝦仁。
她先磕了兩個雞蛋打散,又放油熱了鍋,想著這會他正坐在外面,心裡便綺思不斷……隨安然怎麼也沒想過,有一天,他們之間是可以這麼相處的。
像是朋友,可是總又差了一步。進不得,也退不得。
油溫有些高,「呲呲」地響著,她回過神,輕捏了一下眉心,用刀鋒抄起切好的西紅柿,下了鍋。
溫景梵聞著香味走了過來,她正拿著鍋鏟翻炒著,見他進來,隨手指了一下餐廳:「你先坐一會,等會下了面就能吃了,最遲不超過十分鍾。」
溫景梵沒動,微微傾了身子靠著門框就這麼看著她,「今天休息,那什麼時候回去上班?」
「明天早上啊。」她「唔」了一聲,加了點調味料,又翻炒了下,見差不多了這才盛了水,蓋上鍋蓋煮開。
「星期天……」他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辭,見她挽過垂下來的發絲至耳後,露出線條優美,白皙修長的脖頸時,眸色深了些許,再開口時,連聲音都低沉了些:「聞歌約我星期天一起去爬山,有沒有空?」
隨安然這才轉過身來,抬起手指專注地數了數自己的班次。
「山頂是金光寺,那裡的齋飯很有名,如果你去的話,我們那天就在山頂用餐。」對上她看過來的視線,溫景梵彎唇笑了笑,語氣認真:「聞歌需要散心,你需要緩解下壓力。你是女孩子,再有事業心,都要注意勞逸結合。」
可是爬山……這麼需要體力的事情,真的是勞逸結合嗎……
她兀自在那裡沉思,卻見溫景梵不知何時已經站直了身子朝她走過來,經過她身邊時微微頓了一下。
隨安然有些窘地看著他,有些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溫景梵只是往她身側移了一步,走到了流理台前,揭開鍋看了眼——水已經開了,正咕嚕咕嚕地翻著泡泡。
隨安然「哎」了一聲,正要去下面條,他已經先她一步把放在砧板上的面條下了鍋,又慢條斯理地執起筷子攪拌了下,就在那熱氣氤氳裡側目看她:「你還沒回答我。」
他的眼神清亮,就這麼看著她,讓她生不出半點拒絕的意思來……她手指不自覺地攪了攪衣角,本來……也沒打算拒絕啊。
「就我們三個?」
溫景梵似乎是笑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應該還有我大哥。」
隨安然:「……」他大哥不就是她老板麼,這爬山有大BOSS一起,還能愉快麼……
「那就這麼定下了。」見她沉默,他索性拍板。
隨安然郁悶了一下,這才發覺他溫潤如玉的表象下……原來還有這樣一面。
溫景梵起了鍋,隨安然原本打算接手,手剛伸出去,他就出聲阻攔:「鍋重,我來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下午的陽光太好,還是眼前這個人是她放在心裡多年的人,這句話由他說出口,竟讓她的心口都微微有些泛酸。
沒有他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完成。鍋重又如何?沒有分擔的人。
可他不過不經意的這麼一句話,就這麼勾起了她心底的柔軟,化成了水,一絲絲地泛著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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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又輪到安然值夜班。她剛上班沒多久,就接了一位重要客戶的入住,等安頓好了這位客人,又吩咐了領班一些注意事項後,才知道聞歌在大堂等了她一段時間。
她到樓下的時候,聞歌正坐在前台調戲前台的張咪,見她過來,這才起身,拎著給她帶的一盒點心和奶茶,跟她上樓。
「怎麼過來了?」
聞歌提了提手上拎著的東西:「給你送夜宵,涼了也能吃,你晚點肚子餓了就能填一填了。」
隨安然挪了椅子讓她坐下說話,見她神情沒有半分委頓,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盯著她看了一會,這才鬆開。
聞歌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裝出一副羞澀的表情來,眨了幾下眼:「爺這麼看著奴家,開始看上奴家了,奴家可是不賣身的。」
隨安然輕笑了一聲,捏了一下她滑嫩的臉,「沒事了?」
「哪有事啊。」聞歌坐正身體,撅著嘴有些不滿:「現在知道關心我了,之前怎麼電話都不來一個?」
隨安然語氣平淡地回答:「溫景梵能來帶走你,我還擔心什麼?」
聞歌立刻「嘖嘖」了兩聲,「看來你跟我景梵叔發展得還不錯啊……這會就向著他說話了。」
隨安然抬眸睨了她一眼,面上表情並無波瀾,「溫景梵既然答應了過來帶你回去,定不會讓你回去吃虧。再者,我一直都向著他說話,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聞歌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見她還是沒有反應,聞歌撓了撓頭髮問道:「你星期天有沒有空啊?」
隨安然正專心地刷微博,聞言眼神一閃,突然笑了起來,這才正經地轉身過去看著她,「想約我去爬山?」
聞歌又傻了:「……臥槽,你怎麼知道的?」
隨安然故意賣了賣關子,這才說道:「因為溫景梵……已經約我了啊。」
聞歌:「……」這世界變化的如此之快啊!
然,安然這邊,清脆的微博刷新提醒之後,她看到了時遇剛發的最新微博。
時遇:前幾天在朋友那裡吃了便飯,梵希迎我回來時在我外套上蹭了好久,自打那天之後每次我開門進來,它都會先張望我身後……這是什麼意思?
隨安然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緩緩僵住——
前幾天在朋友那裡吃了便飯……這個朋友,說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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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臥房裡窗簾緊閉,簾幕重重,一絲曦光都未透出,漆黑安靜。唯有鬧鍾秒針走過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和鬧鍾同時響起的,是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隨安然迷迷糊糊地從被窩裡伸出一只手來,摸索著拿到手機,按了接聽鍵之後這才湊到耳邊。
剛「喂」了一聲,那端就響起聞歌歡快的聲音:「安然啊,你起來了沒有?」
「沒……」
「我就不過去你那裡了,我跟小叔順路去吃早餐。接你的任務已經交給了我景梵叔了,他已經出發了,你快點迎駕。」
「……」原本還迷迷糊糊隨時都能再睡過去的隨安然徹底清醒了。
隨安然翻身擁著被子坐起來,看了眼時間,估算了下時間,手忙腳亂地起來洗漱換衣。
溫景梵到的時候,她剛整理好自己。
溫景梵提著早餐站在門口,一抬眼看見她站在門內,神色還有幾分惺忪。袖口翻折至手肘處,露出素白的手臂,正挽著墨黑的長發,見到他,這才鬆開手,長發一散而下,如上好的綢緞,盈盈落落。
她長得又好,五官精致秀美,有江南女孩子的水靈和溫婉秀麗。一雙眸子如點漆,漆黑如墨,一眨又泛著淡淡水光,明亮透徹。
他站在門口,看著她,只覺得清晨的空氣都如同她此刻給人的感覺一樣,清新淡雅。
隨安然退後一步,對他揚起笑來,映著晨起第一抹曦光,點亮了整個房間。
「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