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奪宮

太后歪在榻上,睃了眼前的錦盒,裡面裝著一套撰著各式壽字的玉壺及杯。

楚瀾道:「這是北海藩使為賀太后千秋,特獻上的一套壽字玉盞。請太后賞玩。」

太后淡淡道:「正越有心了,成了親人也溫緩了許多。不僅好好地將眾臣送回來,連著積欠數年的錢糧也都繳足。可見,雁行所言極是。待他生了兒子,封了世子送上京。過些年,北海早晚還是朝廷的。」

楚瀾淡淡道:「雁行無禮,話也不留一句就悄悄去了。若非朕顧著手足情分,就該派兵緝拿。」

太后睨他一眼:「若不走,留著讓你逼他自請去藩,好當個諸王表率?或是送來丁景隆,連著王氏也一併辦了,才遂了皇上的意嗎?」

楚瀾的臉色更難看起來,□了一眼壽康宮諸人,最後將眼神定格在胡應權身上。胡應權渾身一抖,急忙低頭。

楚瀾道:「雁行出入宮禁有如無人之境,可是太后暗中相助?」

太后冷笑:「哀家身邊只剩個胡應權。皇上仍要疑到哀家頭上嗎?」

楚瀾道:「胡應權以前任司掌局大總管,手底下僕役成群,總保不齊萬一呢。」

胡應權嚇得跪倒在地:「奴才不敢,皇上饒命!」

太后說:「哀家統共就剩了這麼一個奴才,皇上若連他也容不下。不如連哀家一併勒死了乾淨!」

胡應權當即俯地大哭,楚瀾擠出一絲笑容:「母后息怒,兒臣豈敢?今晚千秋宴,兒臣特詔王氏諸人齊來為母后拜壽,母后見了也該寬心些了。」

太后冷笑,拿起一個玉杯端詳:「但願皇上不是叫他們進來受死才好。」

楚瀾的表情冷了下來:「母后說這樣的話,是愈發要與兒臣生分了!」

太后眼中浮了悲意:「雁行離京,是不想累及王氏,更不忍傷及天下。在這世上,最一心為你的人是你的弟弟。你屢借宗室互殘,只會搞到眾叛親離……」

楚瀾很不耐煩地打斷:「是母后教導兒臣不可輕信任何人,兒臣今日所為也是拜母后所賜!」

太后倒抽一口冷氣,手指顫抖。因果循環,注定的!

殿外腳步紛沓,伴著嘈雜尖叫聲。不待楚瀾反應過來怒斥,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進來:「皇上,出、出大事……」

「你把話說清楚了。」沒等楚瀾說完,一柄利箭穿殿而入,不偏不倚直紮在小太監的後心上。緊接著,嘩啦啦一片甲聲,擁進一群張弓持戈的刀斧手。這些人面容陌生,俱不是行務屬的侍衛。

太后與楚瀾俱變了臉。樂安壽扯著尖嗓子:「護、護駕!」沒等他喊完,上來一個刀斧手,手起刀落。樂安壽的腦袋霎時離了體,骨碌碌直滾到皇上的腳邊,嚇得殿內的宮女太監登時腳軟,慘呼尖叫聲不絕於耳。

「皇上駕前,豈容放肆?」隨著低沉的聲音,一陣錦光流閃,袂下長靴不疾不徐地踏進殿來。紫衣疊耀,金繡明媚。長髮高束,媚眼瀲灩。他笑意輕淺,帶起唇如花綻。

楚瀾與太后的眼雙雙睜大了,兩人俱是陰謀與陽謀中輪轉多年的人,有山崩於前也不改顏色的鎮定。方才血濺五步只在面前,也不過是短時的驚懼,但看到此人的一瞬間,卻彷彿活見了鬼。

太后驚道:「楚……楚……」

楚正越莞爾,恭身道:「微臣楚正越,參見皇上及太后。恰逢千秋佳節,微臣特來親賀。」

楚瀾臉色煞白,見了此情此景,如何不明白?這幫人都進了後宮,那意味著九門早失,皇城內行務屬也失控了。九門提督洪典星與行務屬統領程玉等人,不是死了就是降了。

只怕外廷一帶,早就血流成河。

想到這裡,楚瀾倒平靜了,低聲道:「你未詔而至,擁兵犯上逼宮。王祥引賊入內……俱為亂臣賊子,縱然你殺了朕,諸王也容不下你們。」

太后驚叫道:「皇上!」

楚瀾瞪著太后:「若非王祥在內接應,他如何進得來?」

楚正越看著楚瀾,熊熊烈火,漸滲入眼底。新仇舊恨,皆伏於胸中。他的笑容更艷麗起來:「是皇上先在東華、西華、端方三門內設死士,城牆之上高架弓弩手。想將王氏諸子盡數殺於宮闈內。」

太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看著楚瀾半晌都沒回過悶來。

楚正越冷冷道:「今日千秋宴,滿城焰火轟轟如雷。到時殺伐聲盡掩,明日只說王家在內行刺就是了。太后尚在朝,皇上於心何忍?皇上現在斥王祥造反,不如說他是自衛比較好。」

楚瀾面色鐵青,瞪著楚正越說不出話來。太后驚怒交加,顫抖著手指:「哀家還在這兒呢,皇上這是要哀家全家死絕嗎?」

楚正越逼上一步:「十九叔已棄爵外逃,皇上依舊咄咄相逼,定要除之方可後快!不知皇上如何面見先帝於九泉之下?」

太后五雷轟頂,直接癱倒在榻上,忽然發瘋一般去抓楚正越:「你說的可是真?雁行他,他……」

楚正越自腰間摸出一個吊佩,絲絡隨著佩晃來擺去。鏤雕精藝,配極品好玉,潤色之上,赫然是一隻凌雁高飛。

上面斑斑鮮血。雖早乾涸,卻仍驚心。

楚正越說:「太后可認得此物?東臨王初抵京面見太后時,猶戴此佩。如何現在落在臣的手上呢?」

太后的眼珠僵硬地移動,悲痛欲絕。如何不認得?這是楚灝十一歲生辰時她賜的。當時得絕世美玉,雕成兩佩,一給皇上,為九龍佩。一給東臨王,為凌雁佩。

上面刀痕錯列,血跡斑斑,皆如無聲控訴。

楚正越說:「臣上京之時,與十九叔相逢於瑜成的松陽。臣得知十九叔逢難,遂行相助。不想於興成桐川泊陽河畔,遭逢行務屬暗局以及影月門的聯手追殺。臣僥倖逃生,可叔叔卻長眠於河川之下,至今屍體尚未打撈上來。此事,有東臨王妃以及一眾隨從為證。而殺手的屍身,亦被臣掩埋,隨時可啟出為旁證。」

太后捂緊胸口幾近不能呼吸。楚瀾微踉了兩下,一下子跌坐在榻上。

楚正越道:「臣聯絡到東臨親護趙逢則,督護童星虎以及疆護王祺。三人俱被暗局頻頻追殺,只王祺與少量親隨僥倖安返東臨,餘者若非臣相援及時,只怕亦難逃生天。皇上猶嫌不足,密謀於千秋之宴以設殺局。令程玉伏精甲死士,只消王祥等人一入宮闈即成刀下亡魂……程懷素父子,同謀者蘇晉天、袁鼎碌、洪典星俱受縛,若太后不信,可詔來親問!」

太后怔了半晌,慘笑出聲,淚與笑皆在一起,形容淒厲。

楚正越撩了袍子跪在地上,說:「王祥是怕太后有危險,這才與臣護駕。臣等俱不敢逆上,唯求太后垂憐!救臣與王氏子侄於水火之中。」

太后像是不能呼吸,掙扎著想要抓什麼東西。

楚正越抬手,太后抱住他,痛不欲生:「他畢竟是皇上,是哀家的兒子,他是哀家的兒子啊……雁行死了,哀家追悔莫及,但是……你讓哀家如何忍心?」

楚正越看著太后,眸中是無盡的幽黑,輕聲道:「王氏子侄,亦也是太后的子孫。臣……亦也是太后的子孫!太后,當真忍心不救嗎?」

太后盯著他的眼,喉間發出一聲微哽,整俱身子軟軟頹倒下去。

楚正越托扶住太后,向著早嚇癱成泥的胡應權說:「愣著幹什麼,扶太后去歇著!」

胡應權快嚇尿了,根本不敢看滿地鮮血,連滾帶爬地過去,連拖帶扛地將太后弄走了,臨走時差點一頭撞柱子上。

楚正越這才看著楚瀾,輕聲道:「皇上還有什麼話要交代臣的?」

楚瀾抬了木然的眸子,看著他:「你如何這樣快?」

楚正越斂了神情,無喜無悲,說:「臣的確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既然如此,皇上就該讓十九叔坐鎮東臨。太后詔東臨王妃上京已屬不智,皇上當相阻,不該順水推舟!」

這句等於解釋了所有,楚瀾有治國之策,卻無安邦之能。用人更是一塌糊塗,有能者俱被他所忌,可謂君子無時,只能拱手於小人之下!

所以,他能守成,守不住自己的權勢。他身邊的人,諸如程、洪、蘇、袁之流,莫不是貪權好利貪生怕死之徒,豈可托付生死?卻將他們放在關鍵的位置,等同自尋死路。他這盤棋,不輸才怪!

楚瀾的面色一團灰慘,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正越自袖中拿出一個藥瓶,牽出一絲諷笑:「月餘前,皇上曾給東臨王妃一瓶七日回魂散。臣這一瓶,卻是不可回魂,只能斷腸!」

楚瀾的臉色霎時鐵青,盯著藥瓶神情扭曲,半晌道:「皇長子還未滿月,他,他畢竟是個剛出生的嬰兒……」

楚正越說:「先王率北海部眾身陷蠻沙,苦撐二十七日不見來援,彈盡糧絕生機泯滅。皇上於監軍營中笙歌,可曾想過臣亦也會有切膚之痛?」

楚瀾怒道:「楚湄待朕不忠,挾先帝之寵,挾長兄之威,不將朕放在眼裡。是他驕狂,定要率軍前往,與朕何干?」

「臣並非細究當年誰之過,待皇上見了先帝與先王,自己跟他們說吧?」

楚瀾大笑,奮力將藥瓶摔在地上,瞪著楚正越道:「龍無時,困游淺灘以被魚蝦相戲。朕乃錦朝天子,縱然無時亦不可被逆賊威逼飲鴆而終。要殺便殺,看你來日如何面對天下諸王。」

楚正越也笑了:「皇上是自毀,無時的是十九叔才對,攤了你這麼個無能又狹隘的哥哥!」

楚瀾面色青慘至極,楚正越不再看他,慢慢走了出去。

楚瀾在身後咆哮:「楚正越,你回來!你為何不敢殺朕?」

楚正越踱到壽康宮外,四處都伏著倒斃的屍身,與蔥蘢花木以及巍巍宮殿相映成趣。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來京城,第一次進宮,真是不錯的見面禮!

文信跟了出來,低聲道:「殿下,為何……」

「他是皇上,哪個殺了他,哪個就是反賊!」楚正越冷笑,「隨他的便吧,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說著,他大步離開,將那些嘶吼謾罵皆遠遠拋在身後。

今天是五月二十九,他與葉凝歡六天前密返京師。這短短時間,是一場生死存亡的較量。

楚瀾於開明四十三年,以太子身份監軍,協同北海征戰蠻沙。此役令北海喪主,陷入風雨飄搖之中。而他,卻在歸來後以成軍威。全面監國,成為錦泰實際的掌權人。

楚正越於開明四十三年喪父,在與兩位庶兄相殘的鮮血裡,站在北海的頂端,成為北海新一任的王者!

誰更治下有為,誰更有才幹,誰更有智謀。是誰,更強大。

在今天,得到了驗證!

楚正越送楚灝和葉凝歡離開北海後,即趁東臨無主、瑜成疲軟,分兩路將先鋒營兵馬四千五百駐於京城四周,以窺伺京城。兵行詭道貴於神速,且宜精不宜多。帶著葉凝歡回來的途中,讓陸霜凌知會舊部並連同北海藩兵,聯絡協助當時一併逃亡的趙逢則等人。

歸京當晚,葉凝歡見到了楚灝的表兄,太后的親侄王祥。葉凝歡將泊陽河之事告訴王祥,並提醒王祥皇上已經動了殺機,要趁王氏諸子進宮朝賀之時一舉盡殲。

諸臣入宮,需解甲冑摘兵刃。肉掌難抵刀鋒,大內高手林立,就算王家的兒郎再能征擅戰,也要步東臨王后塵。

王祥早知皇上有圖謀,只是未想到皇上會如此狠毒。楚灝的逃亡,對王祥而言是件好事。皇上拿不著丁景隆,就沒有論罪王氏的機會。但卻未曾想到,皇上即便不能明著論罪,亦想暗誅!而這暗誅的日子,居然是太后千秋佳宴之時!

王家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懂得分辨時局。現在刀架在脖子上,再不當機立斷選擇強勢的宗室合作,即全家嗚呼。

王祥與楚正越一拍即合,之後各自準備。與皇上比快,比隱蔽,比計謀,比詭兵之術。

這塊玉珮,是葉凝歡弄好了交給楚正越的。楚灝的確在四月中旬見太后時戴過,返回靜園更衣後就換下來了。他們走得很匆忙,有些行李未及收拾。

葉凝歡對楚灝日常所佩十分清楚,知道用什麼最能打動太后,於是這塊玉成了最有震撼力的證物。刀痕血痕都是後來添上的,以求逼真。

太后見了此物,再知王祥已反,與皇上必定親情斷絕!

之後,是生死存亡的一場角逐。楚正越與王祥的聯手,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必須無比默契不容有失的一次。

楚正越沿著長街慢慢往外廷去,不時有兵士追趕著揮刀,不時有人撲倒血濺。

金瓦紅牆,雕樑玉砌。處處輝煌,處處荒涼。這座百年的恆永禁宮,不知見證過多少次血腥殘戮的畫面。它依舊平靜寧祥,依舊壯嚴肅穆。

這,才是皇城。站在這裡不倒的人,才是皇上!

葉凝歡看著廊燈一盞一盞地亮起。夏日的風吹來都是暖的,她感受到的只有冷。

千秋盛宴,成了屠宰場。曾盟誓為皇上效忠、肝腦塗地的人,驗證他們諾言的時候到了。不知真能說到做到的,有幾人呢?

楚正越緩緩進來,就看到她這副樣子。怕葉凝歡住在靜園不安全,那裡畢竟是外城。城門大開,藩兵一入城先要控制各個貴宅。靜園離武昌門太近,到時難保有不長眼的闖進去,遂讓她住在皇城根兒腳下的行府,由他遣人保護。

這幾天生死一線,楚正越的軍事才華展現得酣暢淋漓。以用兵如神、膽大心細這八個字來形容,十分貼切。

京城固如鐵桶,四方皆有駐營。要想成功,不能靠人多來打。而要奇襲!當時王氏諸子在內,京九門內已駐重兵,一旦事敗,王家必定全數死盡,楚正越也會被困在京城,難逃生天。

楚正越先襲兩營,控制外城後並未急於攻九門。而是封鎖消息分析情報。選擇九門提督府所在的英德門為突破口,借陸霜凌騙開英德門。用最少的人以及最短的時間控制了九門提督府,洪典星當即受降,供出皇上所有計劃。

這也成為皇上最終失敗的關鍵。

王祥與他配合默契,雖無兵卒相助,且王家諸子亦都被困京中不能與直隸各部通信。但應了楚灝那句話,論才幹,程家遠遜於王家。不僅是才幹,連肝膽也不如。

程、王兩家俱是豪門,宅邸都在九門裡頭。關門打狗,程家輸得一頭血!

楚正越的腳步依舊從容,他剛贏了人生中最險的一仗。卻完全沒有大勝的喜悅,或是將得天下的意滿,彷彿今天與往日的許多天沒什麼不同。

葉凝歡動了動眼珠,淡淡問:「他死了?」

楚正越看著她:「還沒有。」

葉凝歡問:「皇長子呢?」

楚正越道:「在慶祥殿……我打算扶立他為新君,由我與王家共輔。」

葉凝歡思索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去跟太后說,將正迤入嗣東臨王。這樣,太后就會幫你的。她是皇上和東臨王的生母,有她證明,天下莫敢不服。」

楚正越看著她,半晌沒有開口。

葉凝歡說:「楚瀾再怎麼不堪,終是她的親生兒子。雁行已死,王家反了,如今連楚瀾也命在旦夕。她一個都保不了,必生無可戀。保下正迤,也算是她滿目瘡痍之下的一個安慰,不然她熬不住的。若太后也死了,你與王祥謀逆即成事實,你要楚家的天下敗在諸王混戰中嗎?」

楚正越說:「面對仇人之子,你又如何熬得住?」

葉凝歡有些出神,近來她的表情很寡淡,不喜不嗔,卻冷靜到了極致,彷彿一腔的血都變冷了,只會籌謀。

她面無表情地說:「殺雁行的是楚瀾,與他的兒子有什麼相干?況且亂戰無休,又如何去找雁行?雇漁民兩岸搜尋畢竟有限,我要天下盡知,要天下一併來找他!」

楚正越怔怔看著她,止住上前抱住她的衝動。他早知,可與她青梅煮酒共謀天下,這份情權交織,多少鬚眉男子皆不如她。

不過,他更願的是,能與她共剪西窗之燭以話夜雨。

楚正越僵了半晌,上前卻只是拿走她的酒杯,說:「你說的,我記下了。別總是飲酒,傷身子得很。」

葉凝歡說:「我打算回東臨了。」

楚正越的手僵了僵,勉強收了回去:「怎麼這樣急?」

「也要回去準備。若太后應了,明日便下旨吧?這樣,興成王就可以出大船去找!」葉凝歡淡淡地說,「還有盧松王,我不能讓他跑了。敢做就敢當,殺雁行就要做好償命的準備。」

楚正越的手指曲起又鬆開,他不能不讓她去,僵了半晌,說:「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有著眾多鬚眉不及的才幹與胸襟,不僅是他的才能得以盡展,她亦一樣!

當日入靜園後,葉凝歡即放出他們自東臨帶來的信鴿。飛信東臨給馮濤,告知變故。並告訴他,為免東臨生亂,暫要隱瞞。

同時做了相應緊急安排:

一,先要矯殺東鎮撫司大都督程璧,他為程懷素之子,是皇上安排在東臨的監視。將他引來王府暗殺,然後密調鬱林兵馬接管東鎮撫司,以備萬一。

二、著丁景隆去看著盧松王,一則證明其忠,二則丁家軍面生,盧松不甚有備。

三、若王祺、童星虎以及趙逢則當中有人返回東臨,即告之東臨王之變,並要他們秘返京中,以助成事。

她告訴馮濤,是因馮濤不僅是楚灝的忠僕,且馮濤雖是個太監,但卻是一個頗有為的人。而且馮濤無子無女,沒有負擔與牽掛。相應地,在執行命令上就會很乾脆。

讓陳勉去接東鎮撫司,是從陳勉可將女兒送來攬這不要命的差事上看出,此人對前程有多麼強烈的需求。暗殺的事交給馮濤做,馮濤必會不計後果將程璧殺死。

掌權的事交給陳勉,他必為了顯示自己的才幹,將鎮撫司管得妥當。而且陳勉亦是頂尖高手,又鎮鬱林多年,楚灝仍用他,說明其有才。

錦朝近年與烏麗無戰,東鎮撫司實際被閒置,而程璧亦是近兩年才來的,與手下交情不深。所以並不難管。

丁景隆去盯著盧松王,也是順著楚灝與丁景隆的合作交易而完成的。丁景隆全家已被控制,為證明忠心,必要效力。且他在鳳台領兵多年,上下一心,率兵合作的事他來完成最合適。

最後一點,亦是葉凝歡承楚灝所願,為這幾位與楚灝親厚,願意傾家相隨的武將留一條後路。

替先主報仇,以服侍新主。展其才幹,並示其忠誠。來日就算東臨四分五裂,楚正越用他們的地方亦還多著。

親厚的有親厚的用法,疏遠的,亦有疏遠的用法。忠貞的可托付,暫時辨不清忠奸的,也能掌握其性格特點而委任。

想到以前,還覺得她不會識人,只將奴才捧得跟祖奶奶一樣。其實錯的是他!

葉凝歡對楚灝之情,他最清楚。絕死之間,仍可如此清晰冷靜,仍可如此步步為營。她一點也不輸楚灝,可以凌絕頂峰。

雖有悍力翻天地,寧化浮舟漣漪心,這是她的寫照,亦是她的心聲。她要的,從來不是凌絕頂峰的志得意滿,而是細竹清泉邊輕輕舞的溫脈纏綿。

可惜的是,這是一個群雄並起的年代,這是一個時勢千變的困局,他們心中的自由,總顯得那樣不合時宜!

葉凝歡替所有人打算了,唯獨沒有她自己。所以才擔心,更害怕!可是,他不能不讓她去。

楚灝是她的丈夫,她留著這口氣,用盡所有心力都是為了楚灝。他只能讓她去!

楚正越道:「我著人送你們,若有什麼事馬上告訴我。」靜了一會兒,又說,「事情料理完,我去親祭叔叔,你一定要等著我。」

葉凝歡綻開一絲微笑:「好,我一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