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辦公室前的餅餅一直抱著兮兮的脖子不肯放手,媽媽好說歹說才就將他送進了診療室。

「養孩子很辛苦?」這幾天子汐發現,自己好像是整個診所最無所事事的人。她觀察這對母子很久了,現代社會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問題,兮兮母子只是整個社會的一個縮陰。她突然不能確信自己能不能很好地照顧肚子裡的孩子。

「很辛苦。」兮兮牽強地打起精神,可是談到孩子時她的表情卻很溫柔。「可是卻是甜蜜的負擔。」

「單身家庭的孩子,會不會……很難帶?」子汐小心翼翼地問。

兮兮搖頭。「餅餅很懂事,有時候懂事地讓人心疼。他才五歲,可是很多時候都是他在照顧我這個做媽媽的,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他,他是我的福報。」

聞言,子汐溫柔地笑起。

靜靜地陪著兮兮在辦公室外坐了近一個小時。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十分舒服,難怪有人說曬太陽能讓人更快樂。

「你有孩子嗎?」兮兮突然問。

「即將要有。」子汐的手不自覺地輕輕按住肚子。最近這個動作不知不覺成了她的習慣小動作。

「真好。」兮兮轉頭朝子汐笑笑。

「是啊,真好。」這個女人讓她對未來的生命充滿了期待。一個有孩子、有她的生活——也許她不會是個最合格的媽媽,但她想做到最好。她很想看著這個孩子慢慢長大,很想感受兮兮所說的那種「福報」的幸福,很想……

辦公室的門砰地一聲打開,餅餅火車頭似地衝到兮兮懷裡,緊緊抱住媽媽。

「他以後不用每週都來了,一個月後再複診一次吧。」沫沫跟著出來,她翻看手中的資料,拿著筆的手推了推眼鏡。

「啊?」兮兮微怔。

「媽媽,我們以後不要再來了好不好?」餅餅躲在兮兮懷裡細聲軟語地哀求。

淚霧在兮兮眼裡迅速瀰漫,她激動地抱住餅餅。「餅餅,我的餅餅,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嗚……餅餅……謝謝瑞醫生,謝謝你……嗚……謝謝……」

「媽媽,我不要再來了,這個醫生一直偷親我。」餅餅可愛的笑臉皺成了一個包子。可惜激動的媽媽一直在向「妙手回春」的瑞醫生道謝,完全忽略了小傢伙弱弱的哀求。

子汐無限同情地摸摸餅餅的頭。看來這孩子怎是逃脫不了沫沫的魔爪。

薄薄的晨光中,寒風冷冽,男人穿著不算厚的風衣倚在車邊,手裡夾著一支煙,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沒有點燃。

再也不見了魅惑的中長髮,男人清爽棕色短髮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

呼吸有有一瞬間的停頓,子汐沒想過自己還會再見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

男人抬頭發現了子汐,也是一怔。

「認識?」沫沫就站在子汐身邊。

「嗯。是我……哥哥。」子汐點頭。「今天我不去上班了,幫我請一天假吧。」

聽到是子汐的哥哥,沫沫放心離開。上車前還可惜地看了凍得鼻尖發紅的諸子皇一眼,這對兄妹真是……太完美了,可惜時間地點不對,不然……嘿嘿!別想歪,最多吃一下小豆腐嘛。

「怎麼……會在這裡?」子汐上前,笑得很輕很淺。

諸子皇沉默,打開車門示意子汐上去再說。

這是子汐第一次看到子皇開車的樣子。真是苦惱,為何她總會覺得開車技術好的男人有一種極其特殊的魅力呢?

這三個男人中,好似她最不恨的就是他,即使是他將她推出地獄。

他是她的哥哥啊!世界上跟她有著最近血緣的人。他曾經是世界上最關心她的人啊!

即使後來才知道他居心不良。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啊!即使不是唯一一個。

「你好嗎?」他輕聲問。

為什麼她覺得這個諸子皇特別不一樣?

「嗯。」她點頭。

車一路向北,子汐一直試圖看清子皇的表情,可惜晨光太過耀眼,她看得不真切。

「對不起。」他開口。

「嗯?」突來的道歉讓子汐一頭霧水。

「為很多事情。」他笑笑。「為九年前的混蛋,為八年前的那個孩子……」

「哦。」子汐應了一聲。他不道歉還好,如今他突然開口,她倒突然不想要原諒他。他是她哥哥啊,如果他真的心存歉意……總要有個人跟她一起痛苦吧……

車子在一個類似公園的地方停住。四周很清幽,是紐約這個繁華都市很難看到的景象。

子皇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打開車裡的暖氣,沒一會兒車窗上就瀰漫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這幾年,我一直在法國,一直都沒有跟你們聯絡……」

子汐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沒有搭腔。

「我曾經一直以為自己會做一輩子的混蛋,知道你沒了那個孩子……雖然最終是哲,但我知道……」子皇說話斷斷續續。

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不論子皇說的是真是假,還是這又是他另一個謊言和遊戲的開始,不可否認的,此刻子汐原諒他了,只是此刻。

「半年多前爸爸把我叫了回去,一直有人企圖惡意收購諸氏。」子皇清了清喉嚨。「起先我以為只是單純的商戰……」省略了中間一段很長的表述,子皇直接跳到他想說的。「諸氏只是第一個,實際上席氏和楚氏都被人盯上了,只是他們沒發現而已。」

「你應該去告訴他們,而不是我。」 家族的事情從來不是她瞭解的,更不要說插手。

「這是報應,他們和我一樣,都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子皇突然笑著看向子汐。「你相信嗎?我查了半年只查到那個人來自意大利一個很古老的家族。」

子汐不語。

「你身邊一直有一群人暗中跟蹤,我不知道那個人想幹什麼,在弄明白他的用意之前,我希望你先跟我走。」子皇說出他的來意。

「走?去哪裡?」子汐轉頭與他對視。

「回家。」

聞言,她失笑。「皇,那裡不是我的家。」

「不是去那個家,是跟我回我在法國的住所。」他也笑。是啊,那裡不是家,對於他不是,對於子汐就更不是了。

「這是你們生意上的事情,跟蹤的說法不成立。相信我,不會與我有關的。」子汐直覺地否認了子皇的猜想,即使他所說的一直有人跟蹤她的事情讓她有點膽戰心驚。

「好吧,這個人我們可以暫時先不要去管,那爾睿呢?」

子汐疑惑地看著他,而他的視線轉到了子汐腹部。

「睿和哲鬧翻了,楚氏和席氏徹底對立了。」子皇猶豫了許久,最終伸出手撫上子汐的發。染黑的部分退去了許多,她的發漸漸回到了她原本的髮色,與他一般。

「他們都知道孩子的事情,雖然現在還沒來打擾你,但他們遲早會找來。加沙局勢動盪,你的身體檢查根本沒有任何記錄,睿懷疑孩子是他的,哲也是。白芙君快生了,可睿似乎不想放手,而席家也沒有打算放過這個可能是他們長子嫡孫的孩子。」子皇細細地為她分析現在的情況。

「這是我的孩子。」子汐臉色蒼白了些。她知道,如果他們真的要來搶這個孩子,她完全沒有勝算。

「我知道。」子皇笑道。那一瞬間,子汐竟然覺得他的笑很溫柔。

慌亂的視線投向窗外,不想入眼的卻是一層霧氣。她看不到外面的海闊天空,就如同此刻她突然看不到了自己的未來一樣。楚家和席家同樣是她抗拒的,可卻也是她無力與之抗衡,似乎現在有能力保護她的只剩下一個人了,可是她卻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我跟你走……」

草草交待了診所的事務,子汐有些不捨地離開了。雖然她在這裡的時間很短,但診所的人事卻給了她極大的快樂。

臨上飛機前她打開了關閉了整整一天的手機,最後檢查一下是否有人在這段時間內試圖找過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她拒絕去想。

三十二通未接來電,全部都是筱寶寶打的。似乎這八年來只有她,只有她那麼關心藍子汐這個人——她們居然已經做了八年的朋友。

「二寶。」她回撥。

「老天!你終於接電話了!」電話另一頭,筱寶寶的聲音聽上去如釋重負。「你的手機一直關機,住處的電話沒人接,打到診所他們說你離開了,子汐我還以為你又不聲不響玩失蹤。」

「二寶我沒事。」她輕笑,鬱結了許久的心情這一瞬間突然放晴。「我只是要離開一段時間而已。」

「沒事就好。對了,你要去哪裡?」

「我跟我哥哥在一起。」她轉頭看了一眼正在選購旅行枕頭的子皇。「他住的地方環境很好,我想去他那裡住段時間,等寶寶穩定一些再說。」

「這樣也好。你要小心啊,隨時聯繫我。」筱寶寶囑咐。

「知道了,這個號碼我不用了,到了那邊安頓下來我就會聯繫你的。」子汐掛了電話,磨蹭許久之後終於拆出電話卡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原想連手機一起扔了,徹底切斷一切,可是手機裡的幾個電話號碼……

「汐,過來看看喜歡哪個。」別人趁著登機前的最後一點時間逛名牌店,可他們逛的卻是旅行用品店。

「買這個做什麼?」子皇手裡的枕頭居然都是卡通造型的。

看到子汐嫌惡的表情,子皇笑道。「飛行時間畢竟有十來個小時,你現在不方便,我怕你腰酸。」

環顧四周,子汐隨手挑了一個素色的靠枕遞給營業員。「就這個吧。」

「再挑幾個頸枕和舒適的拖鞋毛毯,送到貴賓室,他們會處理。」子皇交待,轉而攬著子汐進貴賓室休息。

這還是諸子皇嗎?子汐有些恍惚。

為了讓她旅途不要那麼勞累,子皇包下了頭等艙。整個飛行途中,每次半睡半醒時她都會看到他捧著一本書專注地看著,時而轉頭注意一下她,或幫她拉好毛毯,或撩開她覆住臉頰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