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一場極盡奢華的晚宴。

子汐發現自己總是逃脫不了這種浮華,觥籌交錯、香賓魅影。

「累了?」亞瑟始終貼在她腰間的大手不捨的揉了揉她僵硬的肌肉——太久沒穿高跟鞋了。

子汐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不喜歡。」

很奇怪,她似乎不習慣在他面前掩飾真實的想法。

現在的亞瑟開始變得很忙,時常要坐著私人飛機到處跑,如果可以他盡量不離開歐洲。不過只要他人還在歐洲,即一定會在NINA入睡前趕回蘇黎世。她很心疼他,勸他別這麼趕,可他卻說希望NINA每天都能看到自己,NINA得牢牢記得papa的臉,他要從小訓練NINA,papa一定是NINA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這樣一個男人呵……

聞言,亞瑟立刻轉頭與一直跟在他身後五步遠的秘書低語,十分鐘後,他們坐上了直升飛機。

「就這樣走了好嗎?」雖然已經上了直升機,但子汐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沒什麼不好的,過個場,記者有拍到就好。」亞瑟疲憊地靠在子汐肩上小憩。「得趕緊回去了,今天把mama也拐出來了,NINA要是生氣不喜歡papa就麻煩了。」

子汐伸手輕撫他的臉,笑得極盡溫柔。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握緊貼在懷裡。

夜的巴黎很美,子汐都能聞到瀰漫在巴黎空氣中的浪漫與文藝。大地燈火輝煌,那是由很多很多「家」共同譜出的華美樂章,溫暖而燦爛。家,她也有個家,她即將回到她的家——那裡有NINA軟軟的牙牙學語,有熊熊燃燒的壁爐,有溫暖的羊絨地毯,有自從見到小NINA後就變得出奇安靜乖巧的楚小子,有裝滿她喜愛食物的大冰箱,有被亞瑟瘋狂購物後塞滿的衣帽間,有散發著安全香氣的大床,有暖暖暈黃的柔和燈光……

她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那個胸膛的主人薄唇貼在她耳畔,隔著直升機隆隆的聲響低低吟唱:「Nothing's impossible, nothing's unreachable .When I am weary, you make me stronger .This love is beautiful, so unforgettable .I feel no winter cold, when we're together .When we're together……」

淺顯得近乎白話的歌詞,從他嘴裡唱出來卻有道不盡的蕩氣迴腸。低沉優雅的歌聲,讓她不自覺得回憶起了過往。

痛苦骯髒的那些過往,卑微乞憐的過往……

她流浪了那麼多懷抱……

子皇的親密——血緣的牽絆;元哲的溫暖——無聲的殘忍;爾睿的多情——悲憐的祈盼。甚至是元非的懦弱,她從一個懷抱流浪到另一個懷抱,卻始終無家可歸,直到這個男人將她攬入他的懷抱。

他的擁抱,生猛而安全,寬廣而□,帶著惡魔般誘人的氣息,不確定這樣的依賴是不是愛,但那一定是家的味道,他讓她覺得安心,覺得幸福。

「亞瑟。」

「嗯?」他抽空回應,即使一曲終了,但他仍意猶未盡得哼著旋律。

「我們結婚吧。」他給了她安全感,給了她幸福,所以她也想回應他相同的東西,即使她此刻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給多少。

一定是有衝動的成分在裡面的,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男人。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會後悔,身後這個惱人又誘人的擁抱,她想靠著他,一直靠著……

一陣沉默,耳畔只有直升機旋翼的轟鳴聲,以及她的心跳聲。

「Guinevere,King Arthur答應你的求婚。」仍是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抖與強壓的激動。

她輕輕的,無聲地笑。

耳畔又傳來他的哼唱,只是始終環在腰間的手,緩緩收緊,似要將她揉入骨血。

一年的最後一天,他們相攜再次來到時代廣場,這是她第六次來時代廣場跨年,也是她連續第五年參加這樣的盛會。第一年陪在她身邊的是爾睿,因為愛恨交織,所以她再也沒了來這裡跨年的興致;第二次陪在她身邊的是亞瑟,更確切得說是他帶她來的,從此以後她似乎迷戀上了這裡跨年時刻的溫馨與浪漫。

可是,真的溫馨浪漫嗎?實際上唯一的感覺很冷,亞瑟離開後每回她一個人站在廣場上都冷得半死。

有些不可思議地意識到一個事實,亞瑟離開後的這三年裡,她喜歡上了騎自行車,喜歡上了慢跑,喜歡上了和楚小子在院子裡玩水,甚至一度迷戀上了……電玩……

啼笑皆非地發現一個真相,她,似乎,有點……崇拜這個在她面前幼稚無賴到極點的小男人。

同樣是極致的繁華,同樣是跨年,身邊是和上次相同的男人,廣場上人滿為患,但身邊的男人卻牢牢將她護在懷裡,絲毫不讓別人碰磕到她。

「亞瑟。」

「什麼?」

「臭小子。」

「小妖精!」

「叫我臭小子,你被諸子皇帶壞了。」他輕吻她的額角。

「叫我小妖精,你被寶姑娘帶壞了。」她學他的語氣,抬頭親吻他的下巴。

廣場在倒數前安排了許多節目,此刻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歌手高歌正酣,可是台下這兩人似乎不是很賣歌手的面子,自顧自地咬起耳朵來。

「咱們能不要婚禮嗎?」她思量著開口。這時候說這個似乎挺煞風景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婚禮繁瑣的準備與過程,她就一個頭兩個大。煩惱的事情絕不帶到新年,所以她開口了。

「你總得給我一個公開宣誓主權的機會。」他失笑,又正色說道。「汐,每個女人都得有個婚禮,這是我該給你的。」

她也笑,心裡有點小感動。「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斷了你的後路?」

「當然,mama。」他頑皮地回答。

子汐雙手環上亞瑟的脖子,媚眼如絲。「那……婚禮的籌備我都不管。」

「好。」他吻上她的紅唇,心癢難耐。

「我只負責出席婚禮。」說的好像事不關己。

「當然。」亞瑟氣息有些不穩。如果不是早有安排,他一定直接把她扛回飯店!

廣場上人滿為患,可這兩位卻旁若無人地調起情來,實在……他媽的……有礙風化!

當新年的鐘聲敲響,和著人群的歡呼,子汐也被這樣熱烈的氣氛感染,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不同,今年的她特別開心。可是她身邊的男人此刻卻突然放開了她的手,然後……

「我欠你一次正式的求婚,我愛著的女人,一定要有一個永生難忘的求婚儀式。」他如是說。

廣場四周所有的大屏幕都應景地變成了「Marry me」的字樣,幾架隆隆的直升機由遠而近,從空中拋灑成千上萬的玫瑰花瓣。

在一片玫瑰花雨中,單膝下跪後,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鑽戒,幾近虔誠地遞到她面前。「汐,嫁給我。」

廣場上的人紛紛被廣告牌吸引,玫瑰花雨更是將人群所有的浪漫與瘋狂激發了出來,他們有的歡呼著,有的熱烈討論著是不是又是哪個富豪砸大錢只為抱的美人歸的好萊塢式劇情。而子汐他們周圍的人開始鼓動起來,高喊著「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周圍的一切聲響突然都消失了,子汐淚眼迷濛得看著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特地帶她來紐約,只是為了一次求婚,這個男人,他會把她寵壞的……

感動嗎?

能不感動嗎?她性格雖然冷漠,但她的心不是鐵打的,這個男人,為她做了那麼多,為她付出了那麼多,無論什麼事情都為她打點,把她照顧得最好,甚至心裡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小小渴求他也照顧到了,這樣一個男人……

她點頭,重重地點頭,哭著笑了。

人群發出一陣歡呼。

更誇張的是,在亞瑟求婚成功的下一秒,廣場四周焰火齊放。突來的聲響嚇到了廣場上的人,而早有預謀的亞瑟早就摀住了准未婚妻的耳。

他們的眼裡只有對方,他們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燦笑,他們緊緊抱著對方,哪管場合與四周的喧囂。

子汐是踏著意大利純白的新雪踏進教堂的。

婚禮很簡單,但子汐身上的白紗卻極致隆重。

亞瑟告訴她,所有的女人都應該在婚禮上穿一次白紗,那是女人一生最美麗的時刻,而他亞瑟王的新娘,一定要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

婚禮的教堂設在亞瑟父母當年結婚的小教堂——姬家經歷了百年風雨的古堡後院裡。

婚禮的賓客更是少得稀奇,加上亞瑟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子皇、子皇懷裡吐著泡泡玩的小NINA、特意趕來的筱寶寶、瑞琦沫,總共加起來也沒超過二十人。

花童,小小的NINA此刻還做不了爸爸媽媽的花童,於是,楚小子補上。

亞瑟問子汐,會不會覺得委屈。

她笑著搖頭,回答他說,你知道我懶。

他也笑,說,我知道。

被子皇牽著進入教堂的時候她沒哭,說「我願意」的時候她沒哭,新郎深情吻新娘的時候她也沒哭。淚水是在Joanna擁抱她時滑落的,然後是亞瑟的父親、祖父母、外祖父母,她的眼淚越流越凶,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哪有新娘哭成這樣的,醜死了。」子皇紅著眼睛將子汐攬入懷裡,身邊是有點小吃醋但溫柔淺笑的新郎。

她抬頭看著自己曾經唯一的親人,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我知道。」子皇擦拭她的臉頰,不住地點頭。

她不止有子皇這個哥哥,不止有NINA,從今以後,她還有了亞瑟,有了亞瑟所有的親人,而這些人從這一刻起全部都是她的親人。

她再也不是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再也不會孤單。

「嘿,小傢伙,笑一笑。」子皇勾起子汐的下巴,朝她笑著。然後,他將她緩緩推入了亞瑟的懷抱。

似乎是同樣的動作,曾經親手將她推入元哲的懷抱,如今,也是他,親手將她推亞瑟的懷抱……

曾經擁抱了她幾乎所有生命的痛苦迷離,此刻慢慢從她身上剝離。痛得血肉淋漓,可是她知道,擁抱著她的這個男人,他會用他的愛,徹底救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