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龍神和白蛇的故事

勺子覺得目前來說最悲痛的事不是醒來時沒看到高手的臉,而是一睜眼就看到書生還對她說「該起床去要債了」。她憤憤然起身,擒著被子回想暈之前的情景,多體貼多溫柔,哪像書生,剝削勞動力。

「渴了沒,喝茶吧。」

澆水澆水又是澆水,勺子哽咽,她又忘了問高手家住何處呀!嗅了嗅那碗裡的水,狐疑看他一眼,推開:「不喝。」穿好鞋下了地,叉腰惡狠狠盯他,「我不管你是什麼人,要是敢動爺爺的客棧,我就跟你拼了。」

書生看著她擰得彆扭的凶相,失聲笑笑:「我是好人。」

「最好一直都是。」

勺子跑到馬廄去牽馬,才想起件事,為什麼早上她不是在那盆栽裡,而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就算是高手把她放床上去的,按照本能也會往有泥土的地方滾去不是嗎。摸摸妖心位置,貌似也沒什麼異常。

到東林鎮上順利要完債,啟程回去,就聽見一路百姓都在傳,說菩薩顯靈抓了山賊到衙門法辦了。勺子頗有成就感。

回到客棧,左右兩遍的米鋪和胭脂鋪朝兩人打招呼,寒暄一番,勺子進了門,就聞到一股陌生氣味。忙跑到後院,只見眾妖正在搓麻將打火鍋。不等她吼一聲,那放哨的辛娘便彎身大喊「老大回來啦!」,頓時熱鬧消散,麻將火鍋通通化為虛無,搖錢樹和秋菊嘴裡叼著筷子眨眼,這才瞅見勺子。

勺子扯著嘴角走進去:「要玩去山裡玩呀,一不小心讓左鄰右裡看見了怎麼辦。」

搖錢樹抖腿,真的有金燦燦的光芒掉落,其他人忙伸手去接:「我們是妖怪啊,哪裡輪得到凡人管我們的事。而且如果真的有,把他記憶抹掉不就好了……你拿鏟子幹嘛?啊喂,有本事打一架別動手啊!」

勺子瞪他:「凡人我們是不怕,可要是出現個得道高僧散仙怎麼辦?」

秋菊撐腰道:「你不就是仗著自己法力高壓迫人,你問問其他人,到底想不想過的這麼平平淡淡。妖就該有妖的樣子,而不是跟你一起守護這破客棧。」

話一落,辛娘就跳了下來:「爺爺的客棧才不是破客棧!而且會守護一樣東西的就沒有妖怪的樣子了嗎?」

胖葫蘆點頭:「對,我們是同福客棧後院的妖怪,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搖錢樹和秋菊相覷一眼,哼了一聲丟了筷子恢復原樣。

勺子看著眾妖,叉腰:「明天集體大掃除,以示懲戒。」

哀號聲頓時響遍客棧,風吹過境,窸窣窸窣的響。

勺子轉身想回房間,才想起剛才的事:「你們有沒有察覺到一股奇怪的氣息?」

爬爬舉起籐蔓,答的響亮:「沒有。」

眾人立刻斜乜他……

勺子摸摸下巴:「難道我弄錯了,嗅覺真是越來越差了,應該到山上的溫泉去洗洗人間的污濁之氣了。」

回了房裡,勺子開門往左邊書生的房間看去,彎身鬼鬼祟祟摸到他門前,往手指上呵氣,在地上畫下符咒。這種追蹤咒可不是輕易能甩掉的,他要是從這裡出去,咒術破了,那可以確定他法力在自己之上,要是不能,那也可以知道他的行蹤。左右都是她賺了。

翌日起來,就看見書生又是從外面進來,勺子瞇眼往他腳上看去,竟然沒有追蹤咒。她眨眨眼,沒理由啊,只要沾染上一點就會纏上他的。

書生偏頭看她:「勺子姑娘大清早的這麼看著在下,在下惶恐啊。」

勺子不死心的看他,花壇就對著窗戶,那也不可能從窗戶出來。難道……從屋頂?

入夜,書生打了一大桶熱水浸泡,燙的身上舒服極了。剛洗了臉帕要敷臉,就聽見上面有聲響。他仰頭看去,只見勺子蹲在瓦片上笨手笨腳的設法罩大網。他若有所思一會,差不多是時候道明身份了。想罷,將那濕熱的帕子蓋在臉上,遮了天眼。

翌日,勺子哼著小曲開門,見到在門口溜達進來的書生,徹底怒了。這家伙難道是遁地的不成!

半夜,正準備出門的書生腳下微震,低頭看去,就見勺子又在樓下設網……不由扶額,勺子姑娘,你真是個毅力值得誇獎的姑娘啊。

咒術念了一半,勺子隱約聽見廚房有動靜,不由氣炸,那幫家伙又到廚房偷吃明天的食材了!拔腿便往後廚跑,撩開簾子大吼一聲:「不許偷吃!」

裡面氣息陡然一停,勺子眨眨眼,看著那拽著饅頭白成一片的人。銀髮白眉,瞳白臉白,連唇上的顏色也沒多少,又穿著白衣白鞋,根本就是個雪人。勺子咽了咽,難怪這兩天覺得有哪裡不對,分明就是有妖物混入客棧了,可隱約閃現的妖氣為什麼又伴有仙氣,難道是在某座靈山下修行的小妖?

小白人拿著饅頭退了一步,見她盯來,齜牙:「再過來我就吃了你。」

勺子抬手比劃了一下,比她矮半個身妖力還那麼點說這麼作死的話真的沒有問題嗎:「饅頭給你,不過不許再來了,再來就丟你出去。」

小白人猶豫片刻,搖頭:「我不走。」

勺子耐心道:「這裡是凡人的地方,你待在這偷東西會給人造成很大困擾哦。還是回你的山頭吧,好不好?」

小白人還是搖頭:「不好。」

勺子也齜牙,氣洶洶上前要把她丟出去,哪裡有這麼不講道理的,她都奉獻出兩個饅頭來了她還不走。步子剛往她邁去,就見一道凌厲白光襲來,硬生生阻了她的去路。那小白人旁邊,又多了個小黑……哦不,多了個大黑人。由髮至衣著,全是黑色,如果不是臉還有點白,都要看不見黑瞳了。兩人站在一起,乍看還以為是黑白無常。

小白人把饅頭塞到大黑手裡,攔在前頭:「我們沒有惡意,借地住一段時日就走。」

勺子認了一會那大黑,差點沒腿軟:「龍神!」

龍乃是上古神獸,天生靈力強大。勺子偶爾會見到龍由天上過,但多是掌管風雨的龍。可這黑龍分明就是住在九霄之上級別更高的龍,單是看他透出的龍氣便知曉了。但為什麼他現在一副受了重傷的模樣,而且身邊還有妖獸小白蛇?

龍神聲音微冷:「既然認得,那就不能留你。」

勺子身子一僵,不是怕的僵硬,而是那尾音剛落,便不知被從何而來的氣場震懾住,根本就無法動彈,頓覺性命受到莫大威脅:「你乃神獸,也要做這種隨意殺生的事?」

龍神微微合眼:「形勢所逼,等過了這幾日,就將你放出來。」

龍氣猛然襲來,從心間炸開,勺子差點沒悶出一口血來。眼見著就要被困龍手,耳畔掠過清風,龍氣驟散,心脈立刻便順暢了,方才受的傷毫無知覺。

龍神嘴角忽然溢出一絲血,小白蛇面色大驚,伸手扶住他,惡聲:「誰在裝神弄鬼!」

龍神搖了搖頭,示意她鎮定:「是我們冒犯了,但我們並無惡意,只住十日便走。」

勺子哪裡聽說過龍神是這麼客氣的人,剛才還要一掌拍死她,就算受了傷也絕對能用一個手指頭把她捏死。可竟然輕易的讓步,那風……是高手!勺子挪了挪腿,想衝到書生房裡,可身體被龍氣定住根本動不了。

身後已有男聲響起:「能不能住,得問勺子姑娘。」

「高手?」勺子頓覺安全感爆棚。

「是。」

勺子正要問他家住何處,就見那小白蛇撲了過來,抱她的腰,轉眼哭成小白花:「姐姐不要趕盡殺絕,我們被人追殺,只是想暫住這裡養傷。你收留我們吧,絕對不會生出事端的,會乖乖的。」

勺子猶豫,能追殺龍神的肯定不是平凡人,要是追到這裡把客棧毀了怎麼辦?

小白蛇見她猶豫,眨眼問:「姐姐,這裡不是客棧嗎?不住人?」

「……」勺子使命感衝上腦門,點頭,「這裡是客棧,當然住人!我這就給你收拾房間去!」

書生看著小白蛇眼裡閃過的一絲狡黠,又看了看龍神,這一仙一妖,是如何一起落魄到這的?又是被誰追殺?

龍神也抬頭看向他,滿是疑惑。

那久居九重天的人……來人間做什麼?而且還護著一朵小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