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2 章
三季同味

翠兒是為了炒茶才到了這茶園子下,但孩子們卻以為是出來玩樂的。看到了與自家花園子截然不同的山裡頭的景色,孩子們都興奮極了。

「娘,娘……你看那邊好多的樹,好多的鳥呢!」翠兒正在指揮著下人收拾東西的時候,軟軟仿佛是剛出窩的小燕子一樣,到處跑動著,因為運動的關系,小臉上紅撲撲的,看著招人愛極了。

「是呀是呀,娘,這裡真好玩兒,咱們多住些日子吧!」小包有些緊張的護著到處跑的妹妹,眼睛也是亮晶晶的,顯然也極愛這樣的環境。

「狗狗……」最小的元宵不像哥哥姐姐們那樣長得手長腳長的可以到處跑,只在奶娘的看護下在院子裡頭呆著,不知道怎麼的,竟發現了兩只小奶狗,白色的身子像是肉團子一樣,毛茸茸的可愛的緊。

小元宵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摟了只小奶狗抱在身前,高興得咧開小嘴兒直笑,顯然對於這地方也十分的滿意。

翠兒看著孩子們這興奮的樣子,又看到了房捨後面那種滿了一排排茶樹的青山,忽然有種回到了靠山屯的感覺,心中充滿了寧靜與安詳。

「小包、軟軟,你們好好的玩兒,這是山裡頭,可能會有野獸,你們不能跑得太遠了知道麼?」翠兒先是囑咐著兩個大些的孩子,又轉過身來看著小元宵,「元宵,狗狗身上髒髒的。要給它洗澡澡以後才能抱哦!」

翠兒知道孩子們喜歡小動物的天性,看著這小奶狗還沒到長牙的時候,給孩子們玩玩也不要緊。便笑著說道。囑咐了丫環將小奶狗抱了下去,給它們洗了澡又餵了吃的以後,這才又帶給孩子們玩兒。

因為坐了一天的馬車,饒是孩子們的身體再好,吃完了晚飯以後也有些吃不消了。紛紛倚在了臨窗的大炕上打瞌睡,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東倒西歪的都睡著了。

翠兒聽著外頭的蟬鳴。還有時不時傳來的一聲蛙鳴,鼻翼間嗅著茶山上茶樹飄來的淡淡幽香。只覺得一直以來因為連青山上戰場而惶恐不安的心,因為皇商選拔而不能安生的情緒,竟奇跡般的有種平復了的感覺。

一夜無夢,翠兒在清晨的鳥鳴聲中醒來的時候。竟是覺得神清氣爽的,腦子裡頭也十分的清明。看著炕上睡得正香的三個孩子,翠兒的唇邊綻起一朵笑花來,就算是為了這三個可愛的孩子,為了給他們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未來,自己也一定要堅強振作,要制出那三季同味的好茶來。

洗漱過後,翠兒剛吃過早飯。便見到了黑木和炭頭兩個,帶著一身的露水還有滿滿的一大筐茶青從茶山上回來了。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早?」翠兒看著兩個少年俱是一臉興奮的樣子,笑著說道。

「在京城裡頭憋悶的太久了。好不容易出來,就上山轉了轉!」黑木和炭頭兩個咧開嘴笑了,放下了背著的筐子,一如當初在靠山屯的時候,十分的質樸爽朗。

「這邊兒的茶青怎麼樣,你們看更適合制什麼茶?」翠兒笑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上前去,伸出手來捏了幾片茶青放在手中。細細的端詳著。

這茶青采的是一芽一葉的,因為時間已經到了剩下,茶青的葉片是濃綠色的,油性和水分都很足。清晨的露水還沒有散去,茶筐裡頭的茶還有些微濕,翠兒捏著一片茶青細細的摩挲著,考校著兩個孩子。

「這裡的茶青微苦帶澀,回甘醇厚,跟靠山屯我們家當初園子裡頭的茶青十分的相似,要是制茶的話,可以試試雪綻。」炭頭見翠兒提問,在黑木還低頭沉思的時候,就已經十分興奮的說道。

「嗯,黑木覺得呢?」翠兒眨了眨眼睛,卻不置可否,而是轉過頭來又問黑木。

「這茶青雖然微苦,卻沒有靠山屯茶園子裡頭的茶青那麼苦,如果制成雪綻,回甘許是會不足。但它的味道又沒有茶山上的茶那麼醇厚芬芳,銀芽之類的也不能做,這樣看起來,制成翠茶……」黑木是個謹慎老實的性子,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肯說出結果來。

翠兒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黑木的意思,但她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將剛才捏在手中摩挲的那片茶青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茶青是茶的基礎,雖然制法十分的重要,但制茶制的卻是茶青。茶青是什麼味兒,成茶也就大致是什麼味兒,雖然會因為揉搓、烘焙讓茶的味道愈發醇厚綿長,卻並不能改變原有的基調,只是有所改良調和罷了。

隨著這一片小小的茶青入口,翠兒覺得自己的整個口腔都彌漫著淡淡的苦澀和清香。不同於雪綻茶的茶青那麼的苦澀厚重,不同於老山茶濃郁芳香中帶著清甜,這茶青入口以後,先是淡淡的苦淡淡的色,然後便漸漸的湧起回甘來,連綿不絕十分醇厚。

「竟是這樣的好茶!」過了好半晌,翠兒才從自己的意境中緩過神來,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唇齒留香。光是這茶青都如此濃郁,要是制成成茶來,豈不是濃郁非常?

翠兒的心中有喜悅有憧憬,更多的卻是彷徨,這茶青雖然可以做成雪綻茶或者是翠茶,卻又並不適合做成這兩種茶,做成這兩種茶,會失了這茶獨有的醇厚香氣。

到底該怎麼做呢?翠兒一時之間猶豫了起來。以自己的私心來看,這茶青是應該做成不同的茶葉的,但為了這皇商的比試,只能從自家現有的春茶品種中,選出一種來,用這現成的茶青制成秋茶。

「罷了,便試試你們制茶的功夫吧。黑木用這茶青制翠茶。炭頭用這茶青制雪綻茶,你們各取一兩的春茶去,看看這茶青制出來的茶。味道到底與哪個更像。」翠兒思考了半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如是說道。

因為心中有著不確定,翠兒之後的幾天便不斷的嘗試著各種茶的制法,將這茶制成了銀芽、翠茶、碧葉茶、雪綻甚至是紅茶和黑茶,然後從中取了味道最相近的碧葉茶和雪綻茶繼續研究著。

黑木和炭頭兩個孩子,每日都將自己新制出來的茶給翠兒看。雖然制茶的技法還不如翠兒那麼熟練,但卻已經與已有的茶葉十分的相似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翠兒在監督黑木和炭頭制茶的同時,也在自己花力氣研究制茶的事兒。花了五天的功夫,終於琢磨出了與碧葉茶更為相近的茶葉制法,一時之間十分的興奮。

翠兒將碧葉茶的春茶拿出來。又取了碧葉茶的夏茶,和新制出來的夏茶,觀其形辨其色,因為是同樣的技法制出來的,三種茶外觀上雖然有些許差別,但一看就知道是同一種茶。

將三種茶濃濃的沏了三壺,品茶香觀茶色品茶味,三種茶沏出來的茶湯都是一樣的清亮,杯底的茶葉都是一樣的舒展形狀。香氣凝實十分的相似。

「爹爹,您來嘗嘗!」翠兒早早就派人喚了爹爹來,如今這茶水一沏出來。葉老爺就到了,翠兒笑得眉眼彎彎的喚著爹爹過來試茶。

「好,我來嘗嘗!」葉老爺看著翠兒臉上興奮的樣子,笑著走到了桌案前,看著眼前的三倍茶湯清亮香氣濃郁的碧葉茶,眼睛就是一亮。

葉老爺並沒有急著喝茶。反而是端坐在桌案旁,深深的吸了口氣。茶香味兒順著鼻子流入肺腑,彌散到了四肢百骸,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這茶香極為相似,若不是在茶葉中浸淫了幾十年,還真就分辨不出!」葉老爺端起一盞茶來,輕聲說道。葉老爺將手中的茶盞湊到唇邊,輕輕的喝了一口,細細的品咂著其中的味道,一時之間屋子裡頭並沒有一絲聲響。

翠兒屏住呼吸,注視著自家爹爹的一舉一動,剛才他取的那盞茶並不是隨意取的,而是一下子就拿中了自己用著雁翅鎮的茶青炒出來的碧葉茶,可見這茶葉雖有相似,卻並不是完全一樣的。

想到這兒,翠兒的心中有些低落,能被自家爹爹分辨出來,自然也能被其他人給分辨出來。饒是京城裡頭像自家爹爹這樣懂制茶的茶商不多,卻也不能保證完全沒有不是?

「嗯,不錯!」葉老爺放下茶盞,滿意的點了點頭,「你這碧葉茶,與湖西的碧葉夏茶有九成的相似,如果是直接用這茶園子的茶青制出來的,這味道只會更像。」

「爹爹,我還制了些雪綻茶,沒有碧葉這麼相似,味道卻也不錯。」翠兒如是說道,又取了雪綻茶來沏上,供葉老爺品嘗。

經過葉老爺的品嘗,覺得這茶青制成碧葉茶更好一些,翠兒便準備趁著夏日還在的時候,多制了些碧葉茶的夏茶出來,只等過些日子立秋之後,便能采茶制味道更為相近的秋茶了。

正事兒忙完了,翠兒便有心思陪著孩子們一起玩耍了。小包和軟軟兩個,從小就被翠兒帶到了京城,沒有見識過大山的美妙,在這盛夏的時光裡,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樣,飛奔在茶山上小溪旁,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外頭玩兒。

而元宵則更喜歡自己的小愛寵,成日裡頭抱著狗寶寶到處走,那可愛的樣子讓翠兒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大妞和小虎的小時候。那時候小虎也是這麼抱著團團圓圓在房前屋後亂跑的。

團團圓圓因為長得體型太大了,翠兒便將它們放到了山中,一晃到京城裡頭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它們在山裡頭過得好不好。

翠兒低頭看著趴在自己腳邊的小奶狗,回憶仿佛流水一般緩緩湧動著。在靠山屯的或歡喜或憂愁的一幕一幕浮現在翠兒眼前,不過是幾年間的事情,竟仿佛已經過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