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碧這個人最大意,大意的都叫人覺得她沒神經,手裡拿著張放的手機,她也不去想她的手機叫他拿在手裡會不會別人給她的電話都叫他全接了,一點都不擔心這個,把張放的手機到是捏得死緊,生怕弄丟了。
「等會我就回來——」她一回頭,朝張放扯扯嘴角。
張放也跟著笑,笑得跟眼裡只有她一個人的樣子,誰都進不了她眼裡,手一摸肋骨處,疼得他幾乎痛哭出聲——
圈叉後的結局,非常慘烈。
「別亂晃到哪裡去了,到點就過來。」他到是沒意見,但有附加條件,咬牙忍了疼,生怕叫她聽出來,硬著頭皮說了句,「我不挑食的。」
她瞪他一眼,誰不知道他不喜歡吃什麼了,對什麼過敏了,難不成她的忘性這麼快嘛,這點事都記不住,索性給他臉色看。
一開門,她趕緊出門,想著自己底下都漏風,趕緊又把大衣往緊裡攏了攏,生怕叫人看出來她的不自然,可她不知道,就她那個前怕狼後怕虎的走路姿勢,硬是引來一點好奇的目光——
夾著腿走,能走得正常嗎?
指定不能呀——她到是沒發現,還在那裡遮遮掩掩般地走路,烏溜溜的眼睛都不看別人,低頭往前走,走向電梯,下意識地又把大衣攏了攏,完全都是下意識的舉動。
她走到醫院大門口,沒見到長生哥,索性找了個位置坐在大廳裡頭,大廳裡的暖氣不是很足,估計是大門時不時地就開一回的緣故,她真覺得自己穿的太薄。
但是——
她突然間就側坐了,連臉都側了半邊,哪裡敢看一眼,就連坐姿都叫人驚歎,跟個受氣包媳婦一樣,原想不叫人發現,就她這麼一作態,畏畏縮縮的拿不出手模樣,卻讓她更加顯眼了。
「陳碧,這不是陳碧嘛——」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湊巧,不想見的人,到是出現在面前,叫人都沒有心理準備,人家那上前打招呼的,聲音又驚又甜,聽上去跟幾百年沒見的親閨女一樣,無端端地能叫陳碧湧起那麼一種叫做「噁心」的感覺。
她很少討厭人,估計這個人就是頭一個,不是別人,正好是陳景和他媽王滿女,那位原來是第三者插足,現在到是名正言順了,時間這種東西無情的嚇人,她即使再討厭王滿女,都不得承認人家那是長得確實好。
陳碧轉頭了,那眼神木木的,還將人從頭到腳都打量上了,就跟真的打量他一樣,嘴巴一張,「你誰呀?」她問得直白,心裡未必不想罵人解氣,但是罵人這玩意兒,有點傷腦袋,還得想有些字眼是不是河蟹了。
王滿女自從「革命」成功後,這日子一直過得順風順水,順得不能再順了,如今一天三場麻將,一場都不落下,老頭子有點不舒服,就大驚小怪的住院了,她剛從後邊住院部過來,沒曾想居然碰到老頭子的女兒——那個擠得她兒子小時候都是私生子的「眼中釘」。
「哎喲,陳碧,別這麼小心眼,我跟你媽的事,都是我們這一輩子的事了,你也別往心裡去,你媽現在嫁的人,哪裡是你爸可以比的,是不是?」王滿女笑得說,臉上出奇的光滑,皮膚繃得很緊,連絲皺褶都沒有,一伸手,指間戴著閃花人眼睛的大鑽戒,「要不要去看看你爸爸,他在這裡呢,前兒個覺得不舒服——」
世上有這麼一種人,你不想理,那人還非得走到你面前,陳碧目前的情況就這樣子,她對王滿女真是說不出來的厭惡,當然,更厭惡的人是她爸,聽她爸住院了,她心裡確實有那麼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是當著王滿女的面,當著那張不知道是拉過皮還是打過肉毒桿菌的臉,想著自己小時候還很親熱地叫人阿姨,心裡就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她扯開嘴角,沒有什麼誠意的一笑,「認錯了吧,像您這樣的人,估計是眼睛老花了吧,怎麼就胡亂扯著人呢,我真不認識你。」
她在大廳裡也不想待了,索性站起身,走出門口,冷風從門口吹進來,讓她不自覺地又一次攏緊大衣,眉間有點不耐,幾次看了看大門口,進來的車子到是多,全開往停車場那邊,再說她又不知道長生哥開的是哪輛車。
「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麼說我都是你爸老婆,就算不叫我『媽』,也得叫我一聲阿姨,哪裡有你這樣的,還說不認識,你爸都躺在醫院裡頭,你就這麼做女兒的?」王滿女追了出去,恨不得陳碧與老頭子老死不相往來,最叫她恨得牙癢癢的是那個老頭子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怎麼的,遺囑上都立了「眼中釘」的名字,幾乎把一半家財都給。
陳碧一早上讓柳東澤那利得要她生吞活剝般的眼神給嚇得心神不寧,出了病房後,沒見到他人,心到是放開一點,現在到是碰到王滿女,心裡那給不寧的,真想找個清靜的地兒——
王滿女這麼一說,連帶著看病的人都將目光看向陳碧,那目光有好奇,也有審視,讓陳碧覺得煩透了,怎麼就沒有消停的一天,別人敢不當著大家的面兒說這事,她有什麼可怕的。
「也是,王女士說的是,話說的半點都沒錯,您那兒子比我小幾個月,您是有本事,我都佩服您,我媽都當您是親姐妹,我叫你一聲阿姨到是不為過,可你這個阿姨是怎麼跟我爸好上的?我爸都結婚了,您不知道的?您當時還是伴娘呢!」
她笑著說,以前總以為她不理就是了,這些人,她憑什麼得理,但別人偏揪著這事不放,她多少有點脾氣,怎麼能讓她自己落了下風。
王滿女被說得面紅耳赤,一時覺察到旁邊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不由有點惱羞成怒,自從名正言順了後,誰都沒當面提起過這個事,現在讓「眼中釘」一提起,她感覺像是被剝了一層皮。
能進這家私立醫院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貴,這裡進進出出的人,她有好幾個都是認得的,結果這麼一來,原來想上前跟她打招呼的人都走開了,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讓她更惱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的?」她面上到不怒,盡量地克制自己的脾氣,跟個慈母對待鬧事的繼女一樣,「你爸天天在想你,這全是我的錯,我承認,誰叫我年少無知時叫你爸騙了,你要恨我也是應當的,別恨你爸,再怎麼說他的不是,總歸是你爸。」
話說得頭頭是道,要是陳碧敢嗆嘴一句說不是,豈不是就中了她圈套,坐實她是好繼母的面孔來?她還沒有那麼傻,沒去想她爸是不是會想她,壓根兒不樂意去想,一想到那些年糟心的事就難受。
「是我爸不假,用不著你來提醒。」陳碧懶得再跟她說話,有一種人做了壞事,有千百個理由都能為她自己開脫,歪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她作了要嘔吐的動作,「年少無知?叫我爸給騙了?確實呀,確實給騙的了——呵呵——」
都不嫌噁心的慌,讓她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也虧得她這麼張老臉也能說出這種話來,雖說王滿女面皮弄得還挺好,終歸是年紀大了,看上去不自然,看著陳碧走向旁邊,她露出諷刺的笑意。
哼,個小/賤/人,還想分財產,想得美了,那些東西全是她跟兒子的!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熟得不能再熟的手機號,「在哪裡呢,是不是又死在哪個女人肚子底下了?還不快給我過來,叫你出去買點東西,都慢得跟烏龜似的……」一溜子的抱怨都不帶喘氣。
她這邊打電話,陳碧都走了好遠,走到醫院大門口,見輛黑色的車子停在自己不遠處,還沒看清裡面的人是不是長生哥,那車門就打開了,跟著下來個有點年紀的中年男人,沒有發福的狀態,國字臉,長得一板一眼的,看上去不太容易叫人親近。
「長生哥。」她喜出望外了,剛想走過去,見陳喬的手裡不知道提著什麼東西,都是打包好的快餐盒子,低頭往裡走,全身到是穿著悠閒,從表面看上去到是風度翩翩,那張與衛嗔一樣的臉,叫讓她的情緒難以平復。
鄭長生替她拉開後車門,一直沒見她過來上車,心裡有了點疑問,回過頭看她,見她在看著別人,從他這邊,也就只能夠看得見背影,面部輪廓什麼的,哪裡看得見,「怎麼了,看到熟人了嗎?」
陳碧原本還在那裡發呆,看著陳喬一直走過去,心裡想著他這到底是為什麼去,昨天還碰到他,都叫她以為陳喬就是張放鬧出來的事,可張放也說了,他不知道,這個人就慣愛說真話,這種事估計也不會捉弄到她身上來。
「沒、就有點眼熟,可能是認錯人了。」要真不是張放弄來的人,這長了張衛嗔一樣的臉,估計還不得讓張放給毀了,她朝鄭長生笑笑,自己上了車,關上車門,看著鄭長生也跟著上車了,「長生哥,張放現在都住哪裡?你帶我過去?」
「好。」鄭長生自然是發現她的神態有點不對勁,尤其是盯著那個人的背影,那表情動作都叫人有點疑惑,但他沒說什麼。
但是——
車子到了目的地,讓陳碧站在那裡挺無語,張放住的小區就跟方同治同個小區,而且是對面樓,同樣的樓層,這都是要鬧哪樣來的?
她為此十分心虛。
「還是先去超市吧,」她滿臉鬱悶。